我依稀记得,那是在高三学校例行的毕业典礼上。

一个对自己念的高中没有丝毫感情,甚至会隐隐约约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属于这间高中的人,自然不会对这种东西表现出令人感到的样子。所以,毕业典礼的那天,我悄悄地脱队,溜进音乐教室。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学校中就只有音乐教室没有上锁。所以这里也常常成为了我用来消磨时间,或者临时放松的场所。我决定在这里待到毕业典礼结束,尽管我再怎么没有存在感,像这种重要的活动缺席的话,估计也多少会有人发现才对。

不过,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在乎别人是怎么想的了。

音乐教室即使在大白天也显得昏暗,由于教室里的窗帘全部都是处于拉上的状态。如果把门关上的话,眼睛则需要几分钟的时间才能完全适应这个环境。

这里虽说是音乐教室,但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音乐器材。不过整个空间却散发着一股乐器特有的腐朽气息,说实话,我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我坐在钢琴椅上,用手撑在钢琴盖上发呆。

大概过了好一会,我才发现在教室角落的间宫同学。

我们并没有过多的语言交流,只是眼神相互交汇了几秒钟,但这已经足够了。因为发现对毕业典礼没有感觉的人,不只自己一个人,单纯这一点就能让我感到安心。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间宫同学突然起身坐在钢琴椅上。当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间宫同学就已经坐在了我的旁边。虽说是钢琴椅,能坐的空间却十分有限,两个人一起坐着,肩膀就会紧贴在一起。像这样并肩坐在一起的时候,便会彻底凸显出我和她的身型多么不一样,我们之间的差异是如此明显。

间宫同学将手指轻轻放到键盘上。她闭上眼睛,像是细细品味着这种氛围一会后,以细腻得无以复加的手法开始弹奏起来。

看着间宫同学熟练弹奏钢琴的模样,我却一点也不感到吃惊。我看着弹着琴的间宫同学,从她的侧脸就可以感觉出她现在的心情稍微比待在教室时还要平静。

『要不要也来试试看。』间宫同学的目光并没有离开琴键,她一边弹奏一边说。

『......什么意思。』

间宫同学将右手移开了,并用眼神示意我。

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露出了『也无所谓』的表情,然后把左手放在琴键上。

所幸她弹奏的是连我也知道的名曲,是肖邦的夜曲中的降b小调夜曲。从第三小节开始,我也加入了演奏。虽然我有几年没弹过钢琴了,但从实际来看,我的手指动得还算灵活。

『原来你也会弹琴啊?』她说。

『只是小时候学过一点而已。』

我与间宫同学互相作为彼此欠缺的手,演奏出乎意料的吻合起来,大概弹到第二十小节的时候开始变调,间宫同学为了伸手来弹低音琴键,将肩膀靠了过来。由于那天我们并没有穿外套,这让我更明确的感受到她的体温。

她弹奏出来的音色与平时冷漠地形象形成鲜明的对比,始终与我的音色亲密交缠。

我们弹弹这首,弹弹那首,转眼间毕业典礼就结束了,但我们彼此都没有显露出疲惫的神色。直到被老师发现我们躲在音乐教室时,我们的演奏才正式画上了句号。

之后,我们被老师狠狠地训斥了一顿。掺杂着责骂和同学们嘲笑的声音一直持续到放学的时间。

真的是直到最后一刻都很愚蠢的高中生活。

那天我们被迫留下来搞好班上的卫生后才离开教室。由于那么晚离开的原因,走廊上只有我和间宫同学两个人,所以我们彼此的视线还是对上了。

『再见。』间宫同学最后好像只说了这句话。

但是我还是无法忘记,在那之后,她脸上露出了以往并没有出现过的笑容。

在毕业典礼时才第一次看到她真正的笑容。反过来说也就是在那之前,我根本没看过她笑起来的样子。

当时的我对于无论多么心意相通的人,只要一想到对方某天可能也会离开自己,我就会很害怕,很害怕和谁缔结亲密关系。越是合得来的对象,越是恐惧遭到背叛后的失望。所以我才决定和间宫同学保持着这段不远也不近的距离。其实对当时的我们而言,不要靠太近,在稍微隔开点的距离下关注着对方这种关系反而才是最棒的。

但问题也正好出在这段微妙的关系中。

人最容易忽略的,往往就是那些近在眼前的东西。这句话我觉得一点也没错。现在回想起来,我在与间宫同学相处的时间里,我确实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直到不久,我才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