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天开始,我常常会被一股原因不详的寒气袭击。没有感冒的迹象,就算室温在二十度以上,但还是有股无法忍受的恶寒袭向我。这股恶寒在学校变得尤为强烈,让我没有办法忍耐,只能常常保持着两件外衣的模样。虽然当时已经入秋,离冬季的并不会太远。但我的装束与其他人比起来还是显得过于夸张了,相信不管是左邻右舍还是学校的同学都觉得我有问题。

我曾被人带去各式各样的医院看诊,但医生并未提出比『好好休息』更好的解决方案。所幸除了寒气以外,我没有什么明显的症状,只要穿得够保暖,就不会妨碍到日常生活。

对,那一年的冬天是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冷得像是结了冰的冬天。

我一直在想,如果这种症状持续到气温降到冰点以下的时候,或许我会冻死吧......不过也说不定到达冰点以后反而会热得受不了。

但让我知道这个答案的机会并没有来临。在秋意过去的一个月后,这股恶寒宛如没发生过似地消失了。

这一切,我只能说都是拜千冬所赐。

家人离世后的日子可以说相当的凄惨,我曾有几个月的时间不停地在与我表面存在血缘关系的亲戚之间来回辗转,而我仿佛就像被丢弃于强风中的塑料袋般无力。无论与我有无血缘关系的亲戚,只要一提起我的处境,就总能拿出各种理由去搪塞,将我推来推去。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踢皮球』。而我正好就是那个被人踩在脚下,随着别人踢得方向而到处滚的皮球。

我讨厌这样。但我并没有阻止的能力,因为我已经是一个失去归宿的人。

直到第二年的春天,这本该是我高中入学的日子,但因为我的安顿问题使我的高中生活起步大大延迟。

而就在那一天,我最终被人决定安顿在与我父亲血缘最亲的弟弟,『黑泽奉一郎』家里,由奉一郎叔叔来领养。不过虽说是领养,但这并不是奉一郎这个男人自愿的,而是出于外界的压力。在我家人出了意外后,奉一郎叔叔和贵和子阿姨就用看似『名正言顺』的做法将财团的大小事务、还有本属于我父母的房产全都据为己有。这是我第一次清楚地看到潜藏在奉一郎这个男人身上如同饿狼般的本性,我与奉一郎叔叔在以前并没有过多地接触,不过我在他身上丝毫没有感觉到他与我父亲的那种所谓的亲情,至少他在我父亲去世之后,一次都没有流露过伤心的感情。然而到后来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在我没有选择权的现实情况下,我成了寄宿在别人家的孩子。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没有摊上这种瘟神般的男人,说不定我的人生还不至于这么不堪入目吧,但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当第一次来到这个所谓的『家』时,我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这里的情况远比我想象的情况更加令人绝望。除了要面对奉一郎和贵和子两个人外,还有属于那个家的孩子们。重要的是那家人从头到尾就不打算给机会让我融入那个家。不,应该说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把我当人看待。

只是在走廊的拐角处不小心扫了他一眼,就被哥哥认为我是故意找茬,他一手抓住我的头发,把我从走廊一直拖到洗手间的门前,然后打开把我推了进去。也正因为这样,我手肘重重地撞在了瓷砖地板上,当我忍着疼痛抬起头,就发现洗手间里面不只有我和哥哥两个人。还有两个看上去二十几岁上下,从行头来看,十分像那些总是窝在便利店门口抽烟喝酒排遣无聊的社会青年。我还没了解到是什么情况,就已经被他们围了起来。

这两个看上去都显得不太友好的家伙,似乎因为我的登场而感到意外地亢奋起来。而整个洗手间也已经可以用不堪入目来形容。散乱一地的垃圾和酒瓶,整个空间充满了香烟的味道,两者融合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虽说洗手间的面积并不小,但我就是不明白他们是出于什么理由才选择窝在厕所这种地方抽烟喝酒的。我正想起身跑出洗手间,就被早已守在门前的哥哥狠狠地踢了一脚。这一脚使我当场摔倒,而其他两个人开始哈哈大笑。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和平常差不多了。我被他们当成发泄和实施凌虐的玩具。他们朝我吐口水,扔酒罐,口中还不停说出各种下流的话。其中一个似乎还觉得不过瘾,他从背后架住了我,然后往旁边的一个人使了个眼色。另一个人一只手拿起接在水龙头的水管,另一只手撬开我的嘴,把软皮水管伸到我的嘴里。根据以往的经验,如果这时候你选择剧烈反抗的话,那之后的下场肯定更惨,何况凭我的条件也觉得不可能挣脱出去,所以我死了心。

虽然我停止呼吸,试着拒绝咽下这些喷涌出来的水,但水压每次冲过喉咙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吞下相当大量的水。这些带有轻微消毒液气味的水在瞬间填满了口腔,从喉咙往胃部流动。胃部因被不断灌入水分而产生翻腾感,让我差点呛出来,但我也只能拼命忍耐,忍耐到他们觉得高兴,觉得满足,最后停手的时候。不过从现在看来,他们还乐在其中。

大概灌了十秒左右,就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呕吐感。但他们似乎还不打算停止,继续用手撑着我的嘴巴。从后面架住我手臂的那个人依然纹风不动,我虽然想逃,却已经无力挣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继续施虐的样子。又过了几秒,我就被水呛得咳嗽不止,在后面架住我手臂的人见状就立刻把手缩了回去并扔出一句『脏死了』。会弄得这么脏不都是因为你们吗?虽然我很想这样说,但我身体早已使不上力气,失去平衡而趴倒在地上。

胃里强烈的翻腾感和呕吐感越发地明显,似乎快要到达临界点。我用手捂住嘴,爬向门口想逃出这里,但被人抓住脚踝硬生生拖了回去。哥哥蹲下来在我耳边说『从现在开始,如果你能忍住不吐出来,我就放了你。』

我正想摇头表示自己一刻都忍耐不了时,他就抢先朝我的胃部踢了一脚,接连下来的是第二脚、第三脚。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我忍住。

我忍不住吐了出来。看到我忍不住当初呕吐,那两个社会青年都纷纷发出了欢呼声,紧接着又是一段包含着谩骂和殴打的环节。

但我仍然不觉得难受,因为这点『小事』对我而言已是习以为常了。说真的,习惯真是可怕,我现在已经能够撑过这种程度的痛苦。但同时我也很讨厌自己为什么能如此习惯这样的事情呢。如果我没能习惯这些事情,要是心情在差一点,没能撑过去的话,说不定我会选择自杀。从当时的情况看,我会自杀是非常自然而且很有说服力的一件事喔。

至少,比起想象自己未来努力活着的样子,考虑死亡的事情倒是更加轻松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