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空气相比于店里要冷上很多,凯尔希也为自己围上了一条围巾。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在这喧闹的世界四处游走着,她看到了手挽着手的漂亮女孩,看到了和爱人亲昵的英俊男人,也看到了忙得热火朝天的热情店员。

“大家都在笑啊,笑得那么开心,原来在天灾没有发生的时候大家都很幸福啊。”凯尔希喃喃自语着,“可为什么听见那句话时,我否定的语气会那样肯定呢?”

凯尔希继续走着,她来到了一处很是偏僻的街区,这里的人流量明显要少了许多。

“这里是…”凯尔希有些惊讶于眼前的景象:飘荡着呼呼冷风的街道上,几十个单薄身影奄奄一息的斜靠在阴暗的角落,有的甚至还翻起了恶臭的垃圾桶。但凯尔希真正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些人的衣着外貌都十分干净,有的女孩身上的服饰甚至还存留着最近的潮流讯息,这足以说明他们根本就不是乞丐。

这样的场景不禁让凯尔希回想起自己在某本杂志上看到的一段话:

“在这五光十色的世界里,你很容易就可以看见一群全身上下都是名牌时髦服饰的年轻女孩嬉笑而过,也很容易看见身穿定制西装的男人坐在他几百万座驾的后座上点燃雪茄。这时你就开始以为世界就像你看到的那样美好,那样可爱。可你毫不自知的是,存于你身后黑暗的悲伤却比海的浪潮还要巨大。”

“这段话是那个作家写给……”凯尔希的心中出现了一个词,一个在泰拉世界里最容易被人提起的词。

“感染者。”

“是啊,这些人应该都是感染者吧。”凯尔希幽幽地叹气。

很多人都没有想到,在他们大为称赞的源石技艺造福一部分人的同时,另一部分不幸的人就因此陷入了灾难。

他们的身体在源石的影响下出现了各类的矿石病或是奇怪的变异,自身的寿命也因此大大减少,于是他们便成为了人们眼中的怪物和异类。

但对他们而言,真正难以承受的其实是矿石病极强的传染性和极低的治愈的可能,这导致当一个普通人不幸成为一名感染者时,他的未来也就因此一同死去了。因为往往伴随着矿石病而来的,都会是是家人及社会的无情抛弃。

想到这里,凯尔希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在她很小的时候,凯尔希就发现那里分布着几块不规则的黑色硬物,而且无论她用何种办法都无法顺利的将它们取下,这些黑色的石头就好像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她们已经血肉相融了。

凯尔希知道,这是感染者的明显病状,也知道看起来光鲜亮丽的自己有很大的概率也是一名感染者。离开家前,父亲告诉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凯尔希,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你奋不顾身的爱上了某个男人,希望你能先告诉爸爸,而不要着急把自己的身体作为许诺送给对方。虽然爸爸这样做显得有些自私,但社会上不断发生的这些事告诉我,无论被别人如何误解,都不如让自己女儿能够永远留在自己身边来得重要。”

从小到大,凯尔希的父母都没有说过一句有关自己病情的话,甚至在熟人面前他们也都在不断的为凯尔希掩藏。

凯尔希刚开始还有些不解父母的做法,但在她进入到大学之后,社会上越来越多关于感染者的报道开始传入她的耳中,他们被辱骂,被嫌恶,被驱赶……他们就像过街老鼠一样让人们厌恶至极、避退三舍。

这时她开始渐渐明白了父母的做法,也懂得如何把自己的病情隐藏起来。但从那时起,她的心中就多出了一个想法:如果那些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导师和同学们知道自己其实是一名感染者的话,他们还会像现在那样对自己吗?

应该,会的吧。

凯尔希总是这样想。

可是在今天,一件事发生却彻底让凯尔希收回了她一厢情愿的那个想法。

就在刚才,凯尔希因为集中于思考而不小心在走路时撞上了一个面朝她慌乱跑来的男人,于是她连忙收回思绪然后充满歉意的说了声对不起。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突然面带恐惧的连退了好几步,他恐慌而颤抖地说道:“离我远点!你…你是不是感染者,你刚才,不会把病毒传染给我了吧!”

凯尔希不知道男人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但刚刚沉浸在这个话题里的她被男人的话弄的有些慌乱,因此她的手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肩膀。

男人一看她的动作,脸上的惊慌瞬间变得更浓了,“你..你!你就是感染者对吧!我看到了,你肩膀上的结晶!”

“不….我不是。”凯尔希有些心虚的辩解。

“呵,乔治那个混蛋就是故意让我来这种地方的,他就是想让这些畜生把矿石病传染给我,然后他就来坐我的位置对吗?否决我的提案,袒护这些全身都是病毒的畜生?”

“做梦!”男人神经质的冲着凯尔希大声吼到,“恶心的女人,你给我滚远点!”

“我……”凯尔希的话哽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被别人用这样伤人的话指着鼻子大吼,而且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你们这群该死的畜生,等我登到了那个位置,我一定要把你们这些害虫杀个干净!”男人从怀兜里拿出一块手帕,如疯子一般的在自己的全身擦拭着,那副样子就像这里的空气都令他作呕。

“对不起,我其实没有……”凯尔希刚刚低着头想了很久,自己是一个缺乏社交能力的人,或许是因为自己刚才没有表达清楚才让这个对感染者有着不好印象的人这样害怕的,所以她想表达自己并没有恶意,也不会把矿石病传染给对方。

但是

凯尔希嘴里的“恶意”两字还没有说完,“啪”的一声脆响和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已经通过男人的手向她传来。

“我….我不是让你滚远点吗?”男人猛地后退几步,接着又疯狂的朝着那只手上喷着什么东西。 “这该死的地方,该死的臭虫!我以后一定要把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统统毁掉!”

在一阵难听的骂骂咧咧中,那个男人愤怒又惊恐的夺路而走,留下呆滞的凯尔希默然的站在原地。

她现在有些想哭,也是她第一次这么想哭,举起手摸了摸仍旧火辣而疼痛的脸颊,凯尔希的泪珠终于忍不住缓缓滑落。

感染者,就是这样的一个群体吗?没有声辩的机会,没有被尊重的可能,甚至他们都不愿把我们当做同类来看待。

“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啊…….”

凯尔希的悲伤和泪渐渐迷茫了她的视线,在今天,19岁的她心中的观念第一次发生了彻头彻尾的改变,这是她从任何一本书中都体会不到的东西。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发自内心的悲伤,也第一次那么想要将一件东西毁掉。

而在她青碧色的瞳孔中,一丝奇特而瑰丽的深红色纹理如出生的幼芽般缓缓地从她的眼底展开。

那奇异的轨迹就像是混沌中的明路,就像是高贵红色玫瑰的绽放,就像是一位沉睡的女皇在新世界莅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