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快點的話,就要被追上了哦,阿斯拉特。】

【這用不着你說。】

雨水濕透了我的全身,奪走了我的體溫,模糊了我的視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們奔跑在一條狀況尚算良好的路上,結實的地面讓人感到安心。

【呀!】

但就算路況再好,若是沒有足夠的體力保持集中,也是很容易摔倒的。

【沒事吧!克麗絲!】

我停下來轉身跑到克麗絲的身邊,她氣喘吁吁,雨水打濕了她的衣服,被衣物緊貼着胸口正在劇烈地上下起伏着。

【我沒事,阿斯拉特先生,哈……】

怎麼看都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她的疲態盡顯,臉色被雨水凍得煞白,如果再勉強她恐怕會出事了。

【真是狼狽吶~】

雖然這把魔劍在說風涼話,但導致這個現狀,有百分之九十都是多得它。

【克麗絲,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不用顧慮我的,現在是逃跑要緊吧?】

【沒關係的,我來背你吧。】

【但是……】

我在面前蹲下身,猶豫之下她還是靠在了我的背後。

我將她輕鬆地背起,被雨水凍得冷冰冰的身體貼着我的背脊,我捉着她的雙腿就繼續趕路。

要說我們為什麼要淪落到如此狼狽的地步,那得從前幾天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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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園在燃燒着,那些普雷特伯爵的士兵大多在參與着救火,那各種方面都惦記着聖女的伯爵本人卻不知所蹤。

【這邊!】

班特在我們前面帶路,我被克麗絲特爾——這位聖羅教的教會聖女所攙扶着,我這剛經歷過死亡的身體似乎正被她擔憂着。但我自認是狀態良好,並不需要她的攙扶,但她並沒有理會我的意見,而是緊緊地捉住我的手臂。

沒有了阻擾的人,我們輕鬆地與班特的手下兩名青騎士匯合,他們早就從那位伯爵的馬廄順到了幾匹馬。

【你會騎馬吧?】

班特轉過身,冷冰冰地詢問着我,之前那副好態度簡直是他喝醉酒之後所表現出來一樣,如今則是酒醒了。

【沒問題。】

我接過馬匹的韁繩,曾經黛拉嘲笑過我不會騎馬,那之後我稍微努力過一番,結果則是不好不壞。

我騎上馬背之後,讓克麗絲就捉住了我的手,我向她點了點頭,然後一把將她拉到我面前。

五人三匹馬,班特的手下則是兩人共稱乘一匹,我們策馬從這個燃燒着的葡萄園離去。

【接下來的目的地是哪裡?】

【西北面,我們要離開舊帝國的領地,前去奧斯丁聯合的區域,一個叫做慟哭平原的地方,按照預定,我們青騎士的主力會在那邊集中。】

【班特,你應該記得你說過的話吧,如果把克麗絲……把聖女送到那邊之後,你們不會又打算像以往一樣把她軟禁起來吧?】

【我會和西蒙團長商量好的,這點我會保證。】

克麗絲聽到之後,就回過頭對着我微笑了一下,我記得她曾經說過,她想回到聖羅教的大修道院之中,希望這些青騎士能夠遵守承諾吧。

【但相反地……我希望你能夠明白。】

【啊,那當然了。】

雖然他沒有把話說開,但我多少也理解到了他的意思。

看來將克麗絲護送回到那個叫做慟哭平原的地方,這任務就可以說是要結束了。

畢竟我作為舊帝國的“殘黨”,不可能會被他們青騎士團接受,不如說班特還能容忍我沒有出手,恐怕都是基於我的行動以及現況而讓他感到了猶豫罷了。

克麗絲倒是挺開心的,不知道她知道我們即將要分別之後,她會怎麼想。

【阿斯拉特先生,到時候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大修道院那裡嗎?】

【沒問題。】

【那麼,我們說好了哦!】

我對着歡欣雀躍地克麗絲點了點頭,儘管我明白自己可能沒辦法完成這個承諾。

【真是個大話精呢,阿斯拉特,你這樣欺瞞一個這麼對你的小女生,你良心過意得去么~就不怕到時候會遭到她報復么~。】

我並沒有理會那把魔劍,儘管它說得沒錯,欺騙她也只是一時之計罷了。

【不知道莉莉婭怎麼樣了呢?希望她也平安無事吧……】

克麗絲望着那一片燃燒的莊園,恐怕是擔憂了那些可憐的農民的同時,想起了她的那位隨從吧。

【……以她的身手,肯定沒問題的。】

不如說,她就是策劃這起襲擊的一方,甚至還從我面前帶走了那個叫做流星的女人,今天晚上這場災難,最不可能受到傷害的就是她了吧?

我也沒有在克麗絲面前揭穿她的身份,畢竟我已經不想讓她再受到不必要的刺激了。

【阿斯拉特先生,真的謝謝你保護了我……那些人究竟是什麼人啊?】

【和那個伯爵一樣,因為你那份力量而對你有所打算的人罷了。】

我沒有直白地說是想要她性命的人,但就算不說她恐怕她也猜得出個大概。

【這樣嗎……果然這個奇迹一樣的力量就是一種詛咒吧……但是這個力量也不是一點用都沒有呢……】

我雖然很想問她究竟對我做了些什麼,竟然能將我從瀕死的深淵拉回到現實之中。但我一想到我醒來的時候,看到她那雙渾濁的雙眼,我就有所猶豫了。

我將疑問埋到心底,打算等她狀態好一點的時候再細問她。

我們五人策馬一直趕了一宿的路,直到白天之後,考慮到了馬匹的體力,我們臨時在一個小村莊停靠了,班特拿出了一枚銀幣,借來了一間舒適的房子與換到了一些食物,早就身心疲憊的克麗絲在騎馬的時候就倒在我的懷裡睡著了,我將她安置在二樓的房間中讓她好好休息,班特的兩名手下則是在大廳之中打盹,班特雖然頂着一張困頓的臉,但他倒是堅持着要負責看守的任務。

初升的太陽讓我的身體逐漸溫暖起來,我在房子的門外靠坐在一個箱子上,班特則是站在了另外一邊。

【那個伯爵,最後是怎麼樣了?】

【逃了,在你和那個可怕的女人進行着可怕的戰鬥的時候,他企圖帶走聖女大人,但是被我阻止了。】

【是嗎,那你為什麼不幹脆點把他給殺了。】

【殺了?你可說得真是輕鬆啊,阿斯拉特。】

我倒是不覺得我說的話有什麼問題。

【你不殺了他,他會一直窺覷着克麗絲……聖女大人的,你覺得他這個差一點就得逞的人,會甘願就此放棄么?】

【聖女大人在我們的保護之下,任何人都不可能得逞。】

他說這話的時候,不知道為何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倒是沒考慮過要利用克麗絲做些什麼就是了。

【而且,普雷特伯爵,是屬於傾向奧斯丁聯合那一派的,為了大陸的和平,我不可能對他下殺手。】

恐怕在他得到了克麗絲之後他就不會想要加入奧斯丁聯合之中了吧。

【對他手下那些衛兵就無所謂么?】

【那不同!他們是戰死的,那是一種光榮的死法。】

真是好笑,我可看不出有什麼不同了。

【尊貴的騎士大人,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那個流星,也就是襲擊我們的那個女人所說的話。】

【什麼話。】

【“要達成崇高的目標,那必經之路定是堆滿骸骨”,雖然我和她的目的不同,但我可是相當認同她說的話呢。】

【果然不愧是帝國的狂犬么?居然認同那種狂信徒一般的傢伙的話,真是不可理喻。】

他相當生氣地用拳頭錘向牆壁,果然我和他合不來,之前那友好相處的畫面簡直就是拙劣的演戲一樣。

【你既然決定不將克麗絲……不將聖女大人交到任何人手上的話,自然需要做出一些抉擇,要不就像那個叫做流星的女人一樣將聖女大人殺死,要不就殺死任何對她有所企圖的人。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兩全其美,要到達某個目的,就必須對某些東西進行殘忍的切割,將它們拋棄才行。】

他咬着牙,恨不得將他腰間的劍拔出,將我砍成對半一樣,但最後他還是作罷。

【喂喂,你這樣刺激他真的沒問題么,阿斯拉特哦。】

沒問題雖然是沒問題,我也只是希望他想明白一點罷了。

畢竟以後就得將克麗絲完全交給他們保護了,如果作為青騎士的二把手的他做事這麼不徹底的話,我真的放不下心。

【……我去張羅些衣服和必需品回來,你給我在這裡守好了。】

似乎是實在忍不住和我共處了,他便想了個借口離開了。

【你就這麼放心把我留在這裡么?】

【你想要殺我們的話,早就在趕來的路上下手了,沒必要等到現在。】

我聳了聳肩表示佩服,他冷哼了一聲就離開了。

【真是的,這個愣頭青騎士真的無情吶,明明阿斯拉特可是拼了命去保護那位聖女小姐的,就不能將過去的恩怨都一刀切斷么。】

【過去的事情沒那麼容易忘記的,就好像,就好像……】

我一時之間把想要的話忘記了,這種快要脫口而出的感覺相當討厭。

【……你忘記了些什麼了吧?】

【好像是的……這就是那個什麼喰魂模式的代價么?這代價也太輕了吧?】

【切,你真是說得輕鬆啊,這只是初期癥狀,而且這就和命運之力一樣,人家只是對着最不重要的地方下手罷了,而且就人類的靈魂的體量,最多就是使用四五次。】

四五次嘛,真是個不上不下的數字,既不算多,也不算少,但這絕對需要斟酌去使用才行。

說起記憶這件事,我倒是有件事情比較好奇。

【說起來,希爾妲是誰?】

【噗——你,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啊啊啊啊?該不會是人家的記憶逆流到了你那邊吧!】

難得見到這把魔劍這麼慌張,這有趣得讓我不由得笑了出來。

【哈,沒想到我們的巴爾卡爾艾斯居然會這麼慌張。】

【你笑屁哦!嘖,希爾妲的事情人家是無可奉告的,你就儘管不高興就是了!】

【怎麼可能會不高興,看到你這麼慌張的樣子足夠我笑一年了。】

【真是個幸災樂禍的傢伙啊!討厭死人家了!】

說到幸災樂禍,這個傢伙明明更加擅長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