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三毒把杯子里的奶茶一口气喝光，然后轻轻地放到李轻羽面前的水池里面。
“我从十五岁就已经接受了现实，我们是一场灾难。这几年来已经有很多人因我而死，我至今为止好好地活在你面前，这足以证明自己的态度。”
上帝他老人家比任何人都会开玩笑，它第一次对觉三毒开玩笑的时候是在他十五岁，某一年的某一天，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走在大街上，别人身上会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感觉得到的气流在不断地被自己吸进身体里。
自从某一天开始，家里也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问题。
平日里健康的妹妹开始百病缠身，父亲的生活越来越不如意，家里养的小动物也开始精神不振。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得糟糕起来，母亲在一次车祸中断了一条腿，妹妹则得了一种怎样都查不出来的毛病，整日的咳嗽，日渐消瘦。父亲也在这一团乱麻中丢了工作，他们从小养的一只猫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家里的一切都变了，而他自己却没有染上那种糟糕的霉运。只是变得不爱吃饭了，他吃多少都不会感到饱腹，而有时候会感到饥饿，尤其是在家里面没有人的时候。
后来他才明白过来，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自己。
当时他在哪？
什么时候？
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在河边，那是一个夏天，荷花开得烂漫。
他知道，每年只有这里的荷花开得如此鲜艳，花香阵阵。
他也知道，自己从几个月前开始，就变成了一场灾难。
五年前，他姓林，是个一无所知的孩子。
五年后，他叫觉三毒，是个杀过人见过血的鬼。
如果他想死，他就是五年前的林梦，可他不想死，所以他成了现在的觉三毒。
“你觉得固守这些所谓的‘道’很有意义？你不伤害那些所谓的无辜者，却伤害了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如果你不想死的话，这个世界上终会有人替你去死，不是那些你不认识的人，就是李常静。”
李轻羽的脸色如常，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可那双某种却有着某种光芒在不断闪烁。
“你能抛下一切吗？你怕死吗？你要坚守李常静交给你的‘道’吗？你想李常静死于非命吗？”
“那颗【长生】是我杀了别的道士，烧了他的尸体才得到的。那李常静现在算不算是和我们一样？用别人的命来养着自己？你觉得吸食别人的气是一件可耻的事情，那你觉得这颗【长生】里，藏没藏着人血？”
咣当！
眼前寒光闪耀，杀气四溢！窗外的飞蛾也乱了心神，匆忙的飞走。
李轻羽的面色突然狰狞起来，她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突然拿起一旁的菜刀，然后朝着觉三毒的脑袋劈了过来。
那一刻，死神在她的身后指手画脚，冲动与愤怒在一旁煽风点火。
恼羞成怒！
因为觉三毒戳中了她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东西，她不想李常静死，她也何尝不知道自己对于任何来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她会生气，因为她又底线，她需要那身并不漂亮但是可以遮掩羞耻的衣服。
而觉三毒却赤身裸体的来到她面前，将她扒了个精光，就像一只在冰天雪地里奔跑的白鹿。然后毫不留情地对她说：“看吧！其实我们两个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是如此的不同，因为他们两个选择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李轻羽数年如一日地跟在李常静身边，像一只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的忠犬。
觉三毒却已经杀了一个道士化身修罗，他不讲道义，一切只为了自己，不为任何人而活。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并不只有你的敌人，同样还有你自己。
觉三毒了解她，所以他才会说出那些话。
同样，她也了解自己，所以她才会拿起那把刀。
要杀了他！
他在说胡话！
他在破我道心！
厨房里的温度突然变得寒冷刺骨起来，明明是秋天却有着让人无法承受的严寒，李轻羽的手上连同那把普普通通的菜刀上都泛起了一层清脆的蓝色。此时这个少女的脸色才有了些变化，她面目狰狞，挥动着手中的利器重重地朝着觉三毒的脑袋上劈了过去。
若是让她得逞了的话，这个世界上就会少了一个觉三毒，但会出现两片觉三毒。
“你这一刀下去，可又要了两个人的命。”事发突然，可觉三毒并未有多么的焦急，仍旧站在原地，不紧不慢地对李轻羽说着话。
李轻羽杀不了他，等多会把他劈成重伤，只要不是立即死亡，只要有活人，觉三毒就能修复自己身上的伤口。
吃掉别人的气，让别人去死，他们就可以活下来。
这笔买卖至少对于他们来说，很公平。
果然！
那道寒光在觉三毒的耳旁突然停了下来，觉三毒转过身，面前的李轻羽面露狰狞，红着眼睛。要是她的自制力再差一点的话，那把刀说不定真会在觉三毒身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
不过她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因为觉三毒说得很对，只要她在这里杀不死他。就注定需要别人来为她的行为买单。
“你把这个世界想得太过绝对了，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李常静交给你的那些道理不一定都是错的，但钻牛角尖就不对了。你现在还没杀过人，饭量撑死也不超过十几天，一两个月。假设你今天走过了一百人的身旁，那一百个人只要每个人给你十几分钟，这就够你一天的饭量。”
“如果你一天经过了一千个身边，每个人就只要给你几秒。第二天你又会遇见新的一千个人，这看起来对所有人都没有多么大的影响。”
觉三毒轻轻接过李轻羽手上的刀，把它随手又丢回刚刚的刀架上。李轻羽的神色也的确有些动容，看起来他刚刚话的确起了那么一点作用。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道’，如果这么高大上的东西让你活不下去的话，那它就并非百分之百的正确。”
“退一万步来讲，鬼和人是不同的。李常静是个道士，你自幼跟着她历经山海，她过得怎么样你也看到了。你是不是也有某些时候会觉得那些所谓的坚持，其实和‘蠢’没有多大的区别？”
在那一刻，李轻羽终于知道了觉三毒非死不可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