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仔细去听,就能听到餐厅外面一只怪物被其它怪物压碎的声音。

“嘘。”斯卡蒂轻轻捂住幽灵鲨的嘴。

现在她们只能希望,被压碎的怪物是依靠声音捕猎的那一种。

幽灵鲨指了指里面的厨房,斯卡蒂点点头。她们慢慢地摆动双腿,悄无声息地游进厨房。“喀喀”,墙壁的碎裂声逐渐填满整个大厅。厨房的最左边,一条供人上下的通道通往阁楼。斯卡蒂紧握着幽灵鲨的手,用另一只手攀着通道,转移到了阁楼上。

阁楼里仅有一些从一个小窗户中透过的微光,而微光下的各种各样的散落的杂物,仿佛就像一个个致命的报警器,碰一下就会发出声响。更可怕的是,幽灵鲨认出那都是她已经死去的朋友了的东西——她晚会上穿的礼服、她托朋友去陆地上买的台灯、她关她早已逃跑的鱼儿的笼子、她可爱的海草堆成的床铺、幽灵鲨送给她的深海矿石制成的化妆品……这些东西静静地躺在地板上,想必它们的主人在灾难来临之时正在为它们寻找合适的地方。

幽灵鲨又开始颤抖了,她的内疚使她几乎再前进不了一步。于是斯卡蒂再一次把幽灵鲨拥进怀里,用她同样颤抖的手臂抱紧幽灵鲨,接着她打开幽灵鲨的手掌,在上面用阿戈尔语写:深海猎人,血脉相连。

只有与深海灾祸战斗过的人才明白这句话代表了什么。

幽灵鲨看向斯卡蒂的眼睛,发现在悲伤与内疚的深处,却是无限的温柔与坚定。

就在那瞬间,幽灵鲨的心中不再充满恐惧。

楼下传来门被击破的声音和痛苦的呻吟,因为在水下而听上去十分沉闷,但仍能让人听出其中的疯狂。幽灵鲨游到窗前,用剑狠狠地劈开窗外密密麻麻的阴影,刹那间浓重的鲜血爆裂开来,随着珊瑚的碎屑在海水中划出白红的细线。

鲜血让疯狂更加疯狂。楼下的怪物瞬间沸腾了起来,不停地甩动自己不规则的肢体,发出即使在水中也十分清楚的尖啸,然后机器一样不停地撞向天花板,震下许多碎片。

“走吧。”

幽灵鲨拉起斯卡蒂,在怪物重新挡在窗口之前,突破血雾游了出去。

没有液态源石的影响,斯卡蒂眼中的这座城镇已然是一副人间地狱的景色。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残破的尸体随着海水摇动。珊瑚建成的房子失去了色彩,被染成了可怖的血红色。之前听到的那些人们的吵闹声,原来是漫天漂浮着的怪物们无意识的呻吟声。时不时游过一个已经发疯了的人,嘴里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语言。深海的灾祸杂乱无章地在海中游动,简直把整个城镇给包围了。

她们一出来,怪物们就挥动着触手,扭曲着肉壁,曲张着喷口,向她们游去。

四面八方都有怪物袭来,看来战斗不可避免。幽灵鲨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剑。

西边的一个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到幽灵鲨面前,幽灵鲨一个转身躲了过去,顺势用剑一挥,那个怪物便成了两半,身上的触手痉挛一样抽动。斯卡蒂不停地挥动那把巨剑,劈出一道道冲击,把眼前的怪物震晕、打散,而在怪物散开的短暂时间中,他们便伺机观察哪个方向最适合逃脱。

在又一次劈开一个怪物后,幽灵鲨靠近斯卡蒂,说:“哪个方向都是那么多灾祸,让我们应该直接突围吧。”

“好,那我的背后就交给你了。”

说完,斯卡蒂高吼一声,震晕了面前的怪物,发出的超声波穿过这些怪物,带回来有关地形的信息。

就往珊瑚礁那边跑。听到回声的斯卡蒂很快做出决定,然后拉了一下幽灵鲨的袖子。

“来了来了。”幽灵鲨把一个怪物踢走后,把背后紧贴斯卡蒂。

斯卡蒂拼命地向珊瑚礁的方向游去,那里沟壑纵横,十分适合甩开难缠的敌人。无论是哪个方向,面目可憎的怪物都像洪水一般涌来,即使她们俩拿出所学的所有杀敌技巧,也只能勉强让怪物不触碰到自己。斯卡蒂一边翻转着身体,用腿踢开怪物,一边挥舞着大剑,破开怪物的肉体形成的屏障。幽灵鲨尽力用剑击退最近的怪物,好拖慢怪物的步伐。很快,她们通过的地方已经被尸块与鲜血填满,这让幽灵鲨尽量屏住呼吸,好不让浓重的血腥味使自己失去理智。

“到了,就快到了。”斯卡蒂心中默念着,加快了挥舞巨剑的频率。

可她们没有办法注意到,珊瑚礁里有什么东西,正无声无息地向这里走来。

终于到了!斯卡蒂用剑从下往上一个顺劈,击溃了下方的怪物,然后拉住幽灵鲨,钻进了礁石之前的空隙里。

“......守护这里的深海猎人到底去哪了?”幽灵鲨猛地吸了一大口气,问。

斯卡蒂灵活地在礁石之间穿行,她沉思了一会,说:“我们会知道的。让我们先去确认他们的情况。”

幽灵鲨明白了,这片区域的猎人们怕是已经......她如今只能祈祷,她的家乡仍一切正常。

虽然很不明显,可斯卡蒂仍能看出幽灵鲨脸上的担忧。是啊,为何守护了上百年的大海,会在此刻发生异变?那个神秘的教会,到底是听从谁的召唤而来?

斯卡蒂无声地向前游着,她感觉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在命运的洪流中,只能被那些无法言说的存在任意摆布,随意抛弃,自己却连指出那是什么样的存在都做不到,只能不停地逃跑。

就在斯卡蒂心灰意冷的时候,她发现幽灵鲨的脸色突然变了。

“怎么了?”

“是错觉吗,我闻到,一股很奇怪的气味。”幽灵鲨不安地看了看四周,一片寂静。

周围五颜六色的珊瑚礁,突然染上了一股诡异的气息。

幽灵鲨突然停了下来,朝斯卡蒂喊:“快跑,它来了!”

“什......”斯卡蒂还没说完,一条庞大的触手已经缠住了脖子。斯卡蒂用力地拉扯着触手,就快拉开的时候,那个声音响起来了。

“iyuu'''oppy”

斯卡蒂的耳膜又一次被刺穿,恐惧顺着耳朵灌满了心灵。

“kyypa'''iuuilyaa”

幽灵鲨劈开触手,却发现怪物正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聚集过来。

“pyynf''Afifura”

那些怪物围在她们两人身边,形成一道密不透光的墙,却不攻击,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

“Aä! Aä!IIIfa''ha!”

幽灵鲨抱住斯卡蒂,惊恐地看着那些注视着她们的怪物。斯卡蒂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嘶哑的嗓子蹦出零星的气音。怪物让开了一条缝,一个看上去已经腐烂了的人类走了进来。

“快滚啊!你们这些该死的......”

话还没说完,触手重重地打在幽灵鲨身上,正中脊椎。瞬间,幽灵鲨便失去了意识。

腐烂的人类背过身,使身上的另一张大脸瞪着唯一的眼珠看着斯卡蒂。

“nth'”

大海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应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