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本质是黑暗的,闭上眼睛的时候。你所感知的世界可能远比现实世界真实。药物与酒精会影响你醒来的世界,但是无法干涉你闭上眼后的漆黑。梦中的光怪陆离是永远的,他不为任何事物改变。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只有执念与疯狂。在这一点上,人类与先民是相同的。

在博士看来,这个世界的本质或许就是疯狂的。或者说,极具病态的。

源石会传播绝症这句话,在有了无数感染者的事实面前,仍被当做谣言来看。是啊,谁能拒绝源石的诱惑呢。抛去源石所蕴藏的无限可能性不谈,难道要毁掉现有源石工业下创造的文明,而回到游牧的时代吗?回到那个脆弱无比只能靠着祈祷与运气苟延残喘的时代吗?是因为源石带来的工业发展,移动城市的出现才为先民带来了人口的骤然增加,感染者亦是源石的受益者,你们只是运气不好罢了,和游牧时代被天灾冲散的弱小族群一样,优胜劣汰罢了。活下来的人仍要生存,不可能因为牺牲而放弃。不要谈什么人性,兽性面前人性一文不值。说到底,真正造成感染者悲剧的只是那几座高高耸立的反应堆吗?不,不是。造成这一切的是那名为贪婪的兽性。

感染隔离房的病床上,躺着一名菲林族的女孩,女孩大约十五六岁,银白的发色让人想起谢拉格山峰的积雪,干净纯粹,长度大约到肩膀的头发有些散乱,圆嘟嘟的小脸上带着一丝奶气的婴儿肥,若不是躺在床上,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女孩。她应该在阳光下,在校园里进行着自己最美好的时光。女孩的眼睛很大,琥珀色的眼球死死的盯着天花板上白色的灯,眼神写满了对生的渴望,她努力的让自己眼神不涣散,就那么死盯着灯光,那执念的眼神让人心疼。小嘴微微长着,费力而努力的呼吸着。看起来,女孩的呼吸已经很困难了。

博士在隔离房外,看了这个女孩好久。面罩下,没有人知道博士是什么表情。

站在博士一旁的凯尔希本着那张再让人熟悉不过冰雕似得脸,时不时的记录着女孩身旁仪器上的数据。

“让我进去,这女孩好像是在说些什么。”博士的语气很低沉,面对这种重要的事情时,博士总是正经的让人有些不适应。

“容我拒绝,感染度已经到了三级。这孩子随时可能到达临界点,成为新的感染源。而且我们今天的目的只单单是观察和记录这个过称。”凯尔希表情没有任何的波动,甚至眼神都没有过动摇的痕迹。机械性的陈述着,陈述着这个残忍的事实。

“让我进去,我有些话要问她。”博士还是用着原来的口吻说着,单纯的命令,不带有一丝的个人情绪。

“虽然以你人类的身份,可能具备着对源石的感染免疫,但是从数据上来看,感染度到了三级之后,成为感染源一瞬间爆发出的势能,任具有威胁性。所以,容我拒绝。”重复的语气,机械式的话语,只是本来冰冷的面容,眉头不经意的轻皱了一下。

“我心中有数,我就是想问问这孩子一些事情。”博士没有理睬凯尔希的劝告,执意的说着。

凯尔希没有再立刻做出答复,她冷冷的看着博士,那目光仿佛能刺过博士厚厚的面罩。“我们,无能为力,博士。感染度三级,我们只能在这里默默的看着,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博士没有再说什么,他重新看向了那个孩子。他看见了孩子嘴唇在动,他深知自己的无能为力,但是他想听听孩子说些什么,从凯尔希送来的报道上来看,感染者的并发症有两个东西让他在意,幻听与幻觉,深受梦魇折磨的自己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幻听与幻觉的重要性,他看着女孩无助的眼神,各种意义上,他真的很想听听这个女孩说话。“让我进去!”

这次,反驳声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门上,横纵共十二道纯钢锁缓缓的抽出,绝对的密封度让门打开的瞬间,由于室内外的气压差发出了一声嘶鸣,厚重的隔离门打开了,是凯尔希录入了自己的手印授权开的。她没有再去做任何的阻拦,她深知此时自己做什么也改变不了博士的决定。她也知道,此时的博士不应该只是被恻隐与同情心驱使,博士那么做必然有着自己的目的,那么多年的共事,这点默契总还是有的。

“谢了。”这句感谢是由衷的,在目睹过自己因自责而心生过短见念头后,凯尔希仍是信任着博士。感谢这信任。

博士进入隔离室后,门被慢慢的重新关上。博士径直走到了女孩的床前,他看了看床上的名牌,上面写着莉莎,这应该是女孩的名字。女孩嘴巴费力的一闭一合,不要说发出声音,此时的女孩可能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博士握住了女孩的手,女孩像是没有反应似得还是死死盯着天花板的灯。

“你叫莉莎?”博士看到了病床边的名牌

女孩没有反应,像是没听到一般。

“莉莎?你看到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女孩的目光这才从天花板上移到了博士的身上,博士能感觉到,自己握住的小手微微的加大了点力度,像是要握住自己一样。女孩的嘴唇又动了动,但是根本听不见说的是什么。博士只得俯下身子,将耳朵贴近女孩嘴边。

声若蚊蝇的细小声音还是很难让人听清,但是多少可以听见一点了。

“救...救我。”这三个字在女孩口中不断的重复着。

“我会救你的,但是你要告诉我。你都能看见什么,听见什么?这样我才能救你。”博士淡然的说着不可能的事情,他需要线索,不得不欺骗这个生命已到最后时刻的女孩。

那女孩听到有得救的可能性,小手的力度又增加了几分。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她努力的试着说出话,试着发出声音、断断续续的声音让博士很难听见完整的句子,但博士任然听到了几个可能颇为重要的词汇,呢喃与低语,海洋与天空,矿石病,矿石病是神赐予万民的语言!是万民狂妄的代价!(神话中,神创造了语言让人类有个隔阂,才没能修起巴别塔)

莉莎越说越激动,不似之前的虚弱,她的力气突然大了起来,话语的愈发的清晰。她死死的盯着博士,就像之前盯住天花板一样。博士甚至挣脱不卡这细弱的小手,一时有些诧异。

“救我!你不是说告诉你一切,你就可以救我吗?”莉莎嘶吼着,不甘,愤怒,哀怨全部体现了出来,本算好看的五官因为一切的负面情绪扭曲在了一起,狰狞的像来自地狱的恶鬼。

“博士!离开那孩子,她的数值已经远远超过临界点。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隔离室外,凯尔希对着话筒喊着,急切的警告这博士,她双拳握的很紧,撑在桌子上,一向理性的她眉头皱作一团,写满了焦急与不安。

博士想要挣开,但是天知道这个女孩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死死的拉着自己的手,他感觉到了女孩的体温在急速升高,女孩哀嚎嘶吼着,她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

“抱歉莉莎,我们会改变这一切的。我们一定会拯救未来更多的人”博士摇了摇头,他感觉到了灼热的刺痛已经烧到了掌心,但自己还是选择握住莉莎的手。“但是,最起码现在。我除了在这陪你,其他的无能为力!”

肉眼可见的矿石结晶开始遍布全身,这应该是爆发的前兆,本是黑色的结晶开始变得晶莹,如同琥珀一般,奇怪的是女孩的表情的狰狞慢慢的有了缓解的迹象,她像有些释然的看看博士,那表情有着太多说不清的感情。或许有一丝的感谢吧,感谢不是孤独的死去,感谢这个最起码的陪伴。“谢谢!奇怪的大哥哥。”

隔离室被刺眼的光盖住了,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隔离室外的几个房间都明显感觉到了震感。

隔离室的玻璃甚至被炸出了一丝龟裂,浓烟弥漫了整个隔离室,从外面根本看不见博士的身影。在那样巨大的爆炸面前,就在莉莎身边最近的博士生死未卜。

“博士!”凯尔希高声喊了出来,然后立刻开始操作起了控制室,并急速的下达着井井有条的任务“立刻向室内喷洒源石稀释液,降低感染度。泡沫喷洒,还有降温剂的调整,操作完全后,其他人直接立刻这个房间。我现在要进入隔离室!”

听到最后一句时,四下的工作人员一时间傻了眼。

“凯尔希医生,最少要15分钟以上才能保证感染源辐射被消除!现在进去太犯险了。”

凯尔希草草的把隔离服穿好,头也不回的去开门。“你们先去别的房间,打开之后感染源房门之后,这个房间有遍布传染辐射的可能性。”

“所以,凯尔希医生,我们建议十五分钟后......”

“你们瞎吗!没有看见博士在隔离室里吗!”凯尔希吼了出来,但她没时间发脾气,迅速的平复了感情。“你们快走,没必要和我一起犯险。”

散散的几个工作人员,有的离开,有的也是选择了穿上隔离服留下。

凯尔希打开了房门,室内浓烟弥漫。四周的墙壁上留下了因爆炸带来的嶙峋的矿石结晶。

她努力的找着博士,默默的期盼着博士能一如往日的平安无事。

房间不大,打开门后,浓烟也散去了不少,终于在房间的角落里,看到了博士的身影、博士应该是被冲击推到这里的,他靠在墙角坐着,有意思的是,博士周围好像是漂浮这一层盾状的源石结晶,只不过能力已经很微弱了,凯尔希走进时,那盾也慢慢消散了。

凯尔希注意到了这些,不过此时她更担心的是博士的状况,由于面罩遮住了脸自己无法确定博士现在状态如何,于是快步走到了博士面前蹲了下来,晃动起了博士。“博士?博士?!”

“别晃!疼!”博士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没有一处不是痛的,其中的一个手掌,有些血肉模糊。博士抬了抬头,看见了那个走过来并蹲在自己面前的凯尔希。

凯尔希上下摸了摸博士的身体,确认是有些轻微的骨折,还有就是手掌的灼伤有点严重,其他没有什么大碍,在凯尔希的预估中,博士能活着已是万幸,没想到只有这些轻伤。

“看上去没被爆炸波及多少,发生什么了?”凯尔希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不少,庆幸的同时带有些疑惑。

“那孩子保护了我...”博士努力回忆道。“那孩子最后一刻觉醒了能力,为我撑起了一份盾。”博士的语气有点惆怅,按照他的性格一本正经的劫后逢生后,总要说点垃圾话调侃调侃自己的,但此时的博士连说垃圾话的心情都没有了...

凯尔希将博士的手掌慢慢托起,看着那糊成一团的伤口,眼角不经意的抽搐了一下,她没有责怪也没有训斥博士,而是从衣服中拿出应急的治疗喷雾,开始处理起了伤口。

“出去弄吧,这里辐射太强。对你不好。”博士有些担心

“你执意进来的时候,不是也没考虑我当时的担心的吗?”虽然语气与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从话语中来看,不免有些置气的意味。

博士看了看四周的狼藉叹了口气,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莉莎...那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