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樱井高中,收到了包括樱海财团在内的许多著名财团的支持,拥有着全国顶尖的教学水平与教学设施,作为樱海财团的大小姐,就读于樱井高中的樱海纯理所当然地成为

师生们关注的焦点,美丽的容颜与天赋异禀的头脑再加上无可挑剔的礼仪规范,使樱海纯在成为男生们的追求对象、女生们的嫉妒对象的同时,也无可争议地被或多或少地认可,因

此她的行踪也是颇受关注的。

北野川真站在樱井高中大门前的已经光秃秃了的樱花树下,一动不动的闭目静等。当放学的钟声响起时,人声渐渐嘈杂了起来,他抬起头,被众人目光注视着的少女正在向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那个男的是谁啊?没在酒会上见过他啊……”

“一个普通人吗,不可能吧?樱海家主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和一个普通青年走得这么近……”

“话说,樱海纯不是明天就要结婚了吗?不怕这件事传到人家耳朵里吗?”

“其实她也没和高城家的那个见过几次面吧?还不是长辈一层强行决定的……”

“毕竟听说樱海的资金很久前就出现问题了啊,这次是利用女儿来挽救家族吧……”

“…………”盯着全校师生们诧异、冷漠的眼光,北野川真走到少女面前,少女没有顾忌周围的视线,依旧微笑着看着他,然后指了指身后好几箱的行李。

“…………”双手抱胸,北野川真看了看行李,又看了看樱海纯,呼出了常人难以听见的气息,走过少女从她身后几个敌意明显男学生手里提走了行李箱。然后两人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学校。而樱海家千金与无名青年并肩同行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遍圈子里,掀起一阵小风波。

………………

“……我觉得你是故意的。”出租车里,北野川真看着前方,对一旁的樱海纯说道。

“嗯?啊,我确实很想回学校一趟啊,虽然有很多不愉快的回忆,但是还是有几个稍微比较要好的同学和老师,还是想和他们打声招呼嘛。”樱海纯这么说着,然后补充道:“而且借此向这个满是达官贵人子弟的学校传达婚礼的消息也是爸爸的意思。”

“……明明到明天就行了,还要做这些吗?”

“嗯……只是爸爸的想法和我的行动有些重合而已,顺便完成了他的意愿,也不是顺从他的意思嘛。”

“是吗……”

“小姐,海德公墓到了哦。”出租车停了下来,樱海纯打开车门跳了下来,在北野川真付了车费后嚷嚷着让他拿着行李。海德公墓有一片非常非常美丽的花海,紫罗兰、卡萨布兰卡、薰衣草……各式各样的美丽花朵为安眠于此地的人们创造了一个甜美的归宿,在公墓东边的花海里,静静地伫立着一座墓碑。

它孤零零地待在那里,只有花朵与它作伴。

“樱海崇生之墓……就是这里吗?”北野川真看着墓碑上的年轻男人的照片,和樱海纯一样温柔的眼神,文静的仪表,即使仅从照片里也能看出这是一个十分友善的长辈,而她死去时应该不超过三十岁。

“崇生叔叔,好久不见啊。”樱海纯蹲在叔叔的墓前,将手中的白百合轻轻放在墓前,看静静得看着墓碑上叔叔微笑的模样,喃喃道:“你变得好小哦,叔叔,明明从前的背影都那么大,我永远都爬不到顶呢。”

“我九岁的生日礼物,你会给我什么呢,现在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啊……”

“十年里都没有来看过你真是对不起……”北野川真听到了抽泣声,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女在哭,可是他只能这么无能为力地陪在她身边。

“呐,你知道吗?”过了一会儿,止住哭泣的樱海纯问身后的川真,“说起来,崇生叔叔更像是我哥哥呢。”

“爷爷在四十多岁的时候才生下了叔叔,在那十年之后,我就出生了。所以崇明叔叔只比我大十岁,更像哥哥呢。”

“……他对你一定很好吧?”

“没错。”少女抬起头,看向日渐西下的夕阳,黄昏逐渐取代了白天,风也变得渐渐萧凉了起来,花海随风摇曳了起来,卡萨布兰卡摇晃着脑袋,上面掉下一只蚂蚁。“也许是因为比起父亲,和我的年龄更接近吧,叔叔更愿意和我呆在一起,陪我玩耍,陪我学习,当时爸爸也很放心地把我交在他的手里,虽然当时家里经济出现了些问题很缺人手,但叔叔并没有帮过父亲和爷爷,他觉得家族的荣耀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他更愿意陪我这样的小女孩玩。”

“就这样,叔叔成了我唯一的精神慰藉。每次被爸爸妈妈强逼着做完什么事情后,他都会过来安慰我,也经常为了我的事情和爸爸吵架。”

“每一年的生日,爸爸妈妈也好,爷爷也好,他们的生日礼物都也是些别出心裁的礼物,但是只有叔叔的礼物能让我开心,我六岁生日的波比熊啊,七岁的弹簧蛇啊,现在还摆在我的床头呢。也是他偷偷向我展示了外面的世界的种种事物,鼓励我努力地坚持下去,一定能看到外面的世界,拥有自己的自由什么的。”

少女低下了视线,继续看着叔叔的墓,苦笑道:“高兴时也好,哭泣时也好,摔倒也好,获胜也好,上学也好,生病也好,他总是陪在我身边,永远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我,就像这张照片上一样,但是,十年前,叔叔他死了。”

“…………”北野川真也蹲了下来,拍着颤抖着身体的少女,流出了眼泪的樱海纯缓缓转过身来,沉默着把头扎进了北野川真的怀里,无声地哭泣着。北野川真只好蹲在原地,轻轻抚摸着少女的头发,他仍然不习惯于表达感情,但是他能体会出樱海纯如今的感情,因为在母亲死的瞬间,他也体会到了那种感情。

悲伤,无止境的悲伤,眼泪是无法控制住地流出,即使十年后,当自己回想起故人,意识到她再也不会出现的时候,死神也会流泪。

“对不起,弄脏川真的衣服了。”几分钟后,樱海纯和北野川真并排坐在樱海崇生的墓碑旁。

“……呐,纯。”

“是?”

“我能问一下……你的叔叔是怎么死的吗?”

“唉?”两眼红肿的少女有些惊讶地看着一旁的青年。

“对不起,如果伤心的话就不必回答了,抱歉问了奇怪的问题。”北野川真连忙为自己的鲁莽道歉,面前的女孩却莞尔一笑:“不,没关系,只是有点惊讶而已,没想到川真会问这样的问题而已。”

少女抬头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天色在逐渐变暗,几颗星星稀疏地闪烁着。“没关系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樱海家明面上是一个金融投资集团,但是暗地里一直和日本的黑帮有着频繁的联系,九十年代的经济泡沫破碎后,樱海家就开始有些弱势了,集团的发展速度明显下降。

“为了振兴家族不得不加强和黑帮的联系,逐渐受到他们的控制。结果十年前爷爷为了摆脱黑帮的控制,将他们的严重违法的证据交给了警视厅,察觉到风声的黑帮们躲过了警察的抓捕,并且把爷爷绑架了,向爸爸索要赎金。”

“虽然家族的企业受到牵连已经备受打击,但是爸爸还是准备出了赎金,但是却没有人敢孤身一人前往黑帮的大本营,就在爸爸准备自己前往时,外出旅行的叔叔回来代替了爸爸,拿着赎金去救爷爷。”

“结果,黑帮所在的赤城大楼在当天遭遇了火灾,有几个人逃了出来,但爷爷和叔叔却被烧死在了里面……等我结束在北海道的培训回到家里时,只看到了两个人的骨灰盒。”

“………………”

“自那之后,爸爸和妈妈就格外加强了对我的关注,就连每年祭日来看一下叔叔都不行呢,如果不是这七天,我也许永远都没有机会来看叔叔了。”

“…………”北野川真低下了头,思考了片刻,开口道:“我的妈妈也在十年前死了。”

“唉?”

“当时爸爸刚死没多久,妈妈就通过召唤死神的仪式离开了,留下了我一个人,所以,也许,我能体会你的感受。”

“……是吗?”气氛渐渐低沉了起来,夕阳也最终没进了地平线里。繁星闪烁,花海之中,两人坐在墓碑旁,沉默无言。

“明天我就要结婚了呢。”

“啊。”

“明天我就要死了呢。”

“嗯……”

“明天我就要被你杀死了呢。”

“…………”

“怎么了,有负罪感了吗?会下不去手吗?”

“这是我的工作,”北野川真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即使不舍得,我也要杀了你。”

“哼哼,是吗?”樱海纯一脸狡猾地看着一旁的北野川真,“那么,你会想念我吗?”

“不会。”回答得无比果决,北野川真的反应反而让樱海纯一时愣在了原地,“我会杀了你,包括你的痕迹,你生活在他人脑海中的记忆,我会完全绝对地杀死你,所以我绝对不会想念你,这是我的工作。”

“这也是我的愿望啊。”少女站了起来,去拿起自己的行李箱,“不管现在有多么美好,这一切只是镜花水月罢了。我得不到吉尔伽美什那样的爱,也不会体验到童话公主的幸福,死亡对我来说,是更有可能看见天国的方式呢。”少女回头,略显酒红的黑色眼眸与北野川真的眼眸相连:“不管怎么样,请在明天杀死我,死神大人。”

冬风起,花海摇曳,星空下,两人分别,又将在明天迎来宿命的相遇。……………………

樱海宅邸,樱海纯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回到了家中,刚推开大门,发现一个男人站在门后。“父亲大人……”樱海纯恭敬地对樱海高人说着,对方严肃的神情让她有些戒备,由于在学校的公然行为,即使北野川真解决了贵我管家的监视,父亲也应该知道了北野川真一直陪在她身边,难道父亲要对他……

“这七天玩的开心吗?我的女儿啊。”不露声色,樱海高人语气平稳地说着。“嗯,感谢父亲大人给我的结婚礼物,我很开心。”樱海纯对父亲微笑着,尽量用开心的语气回答。

“那个叫北野川真的青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樱海纯呼吸一摒,紧盯着自己的父亲,生怕对方下句话说出什么她担心的词语,而樱海高人也是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两人之间萦绕着一种紧张而诡异的氛围,这不像是父女之间的气氛,更像是主人与发怒的宠物之间的气愤。不过就在两人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时候,樱海雅心优雅地插入了进来,她身后跟着贵我:“好啦好啦,你们两人,不要伤了‘家族’的和气啊,纯,赶紧向你父亲道歉。”虽然微笑着,但母亲却用着一种隐约透露着强迫的语气对樱海纯说。

“母亲大人……对不起,父亲大人,女儿做出让您不快的事情了。”深呼吸,樱海纯毕恭毕敬地向自己的父亲鞠了一躬。

“……算了,‘这七天给你自由’,这句话是我说的,你做什么我也不应责怪,毕竟是我优秀的纯啊,你的心里是有分寸的,因为你是樱海家族未来的托付啊。”樱海高人刻意加强了“家族”的语气,而樱海纯也默不作声地接受了父亲的话。

看了一眼沉默的女儿,樱海高人转过身去,向前方走去:“跟上来。”

樱海纯跟着父亲走着,过了一会儿发现樱海高人走的道路是自己平时不允许走的一条,而这条道路的尽头是————

樱海高人和女儿停在了一扇门前,门上雕刻着平淡而美丽的紫罗兰纹饰,这是樱海纯已故的叔叔,樱海崇生的房间。

“我的女儿啊,我记得你九岁时要的生日礼物就是来看看崇生的房间啊,父亲从来不会拒绝你的请求,虽然当时不行,但是现在你可以看看了。”

“……谢谢父亲……”

“还是快点看看吧,早点睡觉,明天就要结婚了啊。”樱海高人将贵我留了下来,自己则离开了樱海纯。樱海纯向贵我点了点头,虽然对管家为什么看样子无事有些好奇,但樱海纯还是先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叔叔的房门,走了进去。

樱海崇生的房间很简单,一张宽大朴素的床,一个游戏机,一排书架和一个办公桌,组成了他的房间。樱海纯躺在叔叔的床上,两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她的意识已经放空,对叔叔的怀念、对父母的复杂情感、对未来的迷惑、对死亡的紧张以及对这七天的感谢。种种感情相互杂糅,少女的意识就这么被放空,只是让叔叔的气息陪着她。一个小时后,樱海纯走出了房间,管家贵我依然恪尽职守地站在门口。

“您也去休息吧,贵我先生。”

“是,小姐……”贵我低下头,樱海纯怀疑他是否对北野川真有所察觉,但贵我只是向樱海纯鞠了一躬,“未来还有很久,请小姐开心地生活。”

“……啊,谢谢。”樱海纯微笑,然后返回自己的房间,准备度过自己生命中最后一个夜晚。

……………………

店门的风铃响起,北野景宏看到了北野川真的归来,发现对方的神情有些疲惫,于是拿着自己刚喝了一口的奶茶来到北野川真面前,坐下,递给他。

“……心情,很复杂吧?”难得摆出长辈的模样,北野景宏微笑着,摸了摸北野川真的头发。

“……啊,有些不想再次体会的感情,就像十年前那样。”北野川真眼神虚无,他回想起了十年前失去母亲的那一天,虽然站在不同的位置上,却同样会亲眼看见自己所关心的人的死亡,这就是死神的工作,但是,仍然有些不甘心啊。

“慢慢习惯吧。”北野景宏挪到青年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当年一开始当死神的时候也是那样,聆听许愿之人的愿望,在不经意间了解他们,与他们建立了情谊。但随着愿望的实现,手背的死神眼也逐渐不再疼痛,分别的日子也最终到来……”

“!——————”

“嘛,不说了,晚饭还没吃吧你不……”

“砰————!”

“什么什么怎么……”话还没有说完,北野川真的眼睛与北野景宏的眼睛之间相差不过几厘米,老死神能清楚地听到小死神颤抖的语气:“你刚才说,手背上的死神眼,会痛?”

“是啊,啊对我没有告诉你啊,当死神靠近许愿之人的时候死神眼会使肌肉疼痛,算是使用力量的一个小小代价,也是收走许愿之人灵魂的提示器,当死神眼完全不疼时,就是愿望完成之时了啊。”

“咚!”北野川真猛地蹿了起来,还没等北野景宏反应过来便冲出店外,仅在一瞬间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什么?”

“搞错了!”

北野川真咬着牙,此刻他正借助死神的力量飞在空中,直飞向樱海宅邸。

“这次工作的许愿者不是樱海纯,在她身边整整七天我的死神眼没有感觉到一点疼痛!向我许愿的,另有其人!”

北野川真悬浮在宅邸外的天空上,她感应到樱海纯刚刚走出了一个房间,正在回自己的房间,隐蔽了自己的气息,身着黑色长袍的北野川真轻轻落在宅邸院中,流进了宅邸里,他躲过了贵我管家的巡逻,来到了房门前。

打开房门,北野川真看到了书架上的一张照片,明白了这个房间的主人。

“樱海崇生……”“嗡————”左手的手背上传来了摇晃的动静,北野川真抬起手背,黑色的死神眼正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北野川真明白了,这个曾经住着主人的房间,和死神眼产生共鸣的原因。

“那么,樱海崇生是在十年前,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许下了愿望么……”

“结果,黑帮所在的赤城大楼在当天遭遇了火灾……”

“!”回想起樱海纯的话,北野川真拿出手机,搜索了十年前的城市地图:“赤城大楼,和樱海宅邸之间……”手指停止了滑动,北野川真有些震惊地看着地图。“没错,那么那支绘马……”

北野川真一边打起电话,一边搜寻着房间:“大叔。”

“川真吗?真是的你刚才火急火燎地跑出去是怎么了啊……”电话另一边传来北野景宏埋怨的声音。

“死神能感应到许愿绘马的位置吗?!”

“唉?可以啊,不过因为死神会抹消许愿之人的痕迹,所以在结束工作后绘马就会消失哦。”

“那还没完成愿望的话呢?”

“可以找到啊,怎么了?”

“……没事,我今晚不回去了。”北野川真挂了电话,直勾勾地看着手中的一个物品,那个刚刚从书架的游戏碟堆里找到的,一件物品。

…………………………

一月十六日,著名财团樱海财团与高城财团两家的联姻引起了整座城市的关注,虽然之前樱海家小姐被许多人看见与陌生男子同行,但被今天结婚的重磅消息冲散得一干二净。

阳光落在起居室里,樱海纯身着白色的纯洁婚纱,母亲樱海雅心正在为她编织头发:“真好啊,纯,你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大人了啊。”母亲看着女儿美丽的面容,加上纯洁的白色礼服,宛如天使。

樱海纯看着镜子中不像自己的自己,忽然问母亲:“母亲大人是怎么想的呢?”

“唉?”

“母亲大人当时嫁给父亲是怀着什么心情呢?很开心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真是的。”樱海雅心捂住嘴,微笑着回答。

“是和我一样的心情吗?”樱海纯依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面无表情地问。

“…………”

“和我一样彷徨,迷惘,麻木吗?”

“……不要这么说,纯。”

“是不是流泪了呢,有没有心里痛恨一些人呢?”没有听母亲的话,樱海纯依然说着。

“不要再说了。”

“是不是崩溃过呢,被当作一件商品出卖?”

“是不是明明很反感,却只能接受被安排的命运呢?”

“是不是想过一死了之呢?”

“闭嘴!”

“啪”的一声,樱海雅心摔出了手里的瓷质梳子,破碎声惊得樱海纯心口微微一紧。破碎之后是两人之间长时间的沉默,许久后,樱海纯听见樱海雅心的呼吸声,随后头发又一次被温柔地整理了起来。

“这是为了家族,女儿,家族的繁荣远胜于个人的快乐,以后你会理解这一点的。”樱海雅心异常平静地对女儿说,似乎之前的对话并不存在。

“这就是你自欺欺人的借口吗,妈妈……”樱海纯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口。

十一点,樱海宅邸里聚集了上百位社会名流与重要人物,从城市政客到财产大亨以至于黑帮领袖都应邀而至,这些都是对樱海财团未来大有帮助的大能。每个人都宣称向两位新人送上最真挚的祝福,在互相交往寒暄的同时,几乎每个人都小声谈论着利益。

身着西装的樱海高人正用着得体的语言向来宾致辞,之后,樱海纯穿着婚纱登场,在场响起了一阵骚动与赞美。樱海高人挽着女儿的手在全场来宾的注视下走过过道,将樱海纯的纤纤玉手交到高城家新郎的手里,“请照顾好我女儿。”两个男人心知肚明地微笑点头,随后樱海高人退到席位上,神父上前来,举行两人的结婚仪式。

“新郎,你愿意娶新娘为妻吗?”

“是的,我愿意。”

“无论她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或无论她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她永远在一起吗?”

“是的,我愿意。”

神父又把视线转向身为新娘的樱海纯,樱海夫妻,高城家族,全场来宾都将视线转向樱海纯。此时后者的手正被不甚熟悉的新郎紧紧握住,这被看成恩爱的表现,却又可以是囚禁的象征。

神父微笑着说着台词:“新娘,你愿意嫁给新郎吗?”樱海纯微笑着,看了看神父,又看了看微笑着的新郎,看了看父母,又看了看那些来宾,然后清楚地回答道:

“我 不 愿 意 ”

“————————————!!!”就在全场惊愕之时,一团黑雾突然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暗了,在全场震惊甚至恐惧的目光下,身着黑袍,手握镰刀的死神以一种天地之主的气场降临。

除了纯,全场死寂。神父也好、新郎也好、樱海高人也好还是其他人也罢,每个人都被眼前巨大的视觉冲击震惊得不知所措。

渐渐地,人群中响起了哀叹:“那、那是谁?”

“人……不,死、死神?”

“到底怎么……”

“嘟噜噜——嘟噜噜——”紧随着人的喧哗,在场许多人的手机都响了起来,一位富豪慌乱地接起电话,电话另一端的助手惊慌的求助:“先生,不好了,警视厅的人上门来,说是找到了您三年前那件事情的证据!”

“什、什么……”“这不可能,所有证据都已经消失了啊!这不可能……”“赶紧联系机场,我要去美国……”“仓库已经被发现了,怎么会……”“啊!一切都完蛋了……”每个人都有秘密,对于这些名流来说,秘密只会更深更危险,而如今,被揭露了秘密的他们或惊慌或气馁,有人双手抱头,有双四处乱跑,而有人躺在地上,仿佛失去了灵魂。

樱海高人从未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慌乱地环视四周的人后,他终于再次将视线锁定在了台上,死神形象的人冷漠地看着台下的可笑场景,在他一旁,樱海纯也异常镇定地看着台下的混乱场景。而当樱海高人仔细看着死神的面庞时,突然将其与调查信息里那个叫北野川真的青年重合了起来。

一瞬间,樱海高人忽然明白了一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樱海高人!”新郎的父亲、高城家族的家主愤怒地质问着本应成为自己亲家的樱海高人,而后者直勾勾地看着台上的女儿。

“什么,什么啊,我的女儿,这到底是为什么,你究竟要将樱海家推向那里啊!”从未如此愤怒过,樱海高人怒目自己的女儿,而他的女儿看向他,然后微笑。就在樱海高人为此迷惘不堪时,一道银光闪过,然后,几近崩溃他失去了思考。

不只是他,他的妻子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时间对台上的情况无以言说————死神举起巨大的镰刀,深深地斩向了宛如天使的新娘。

下一秒钟,伴随着一位贵妇的尖叫,所有人都尖叫了起来,短短几分钟内,他们接收的事物的恐怖与沉重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接受能力,而樱海纯的死成为了最后的导火索,昏天暗日,每个人都流着泪惊慌地吼叫着,用尽全力马不停蹄地逃离这座日本第一宅邸,惨叫声,引擎发动声,咒骂声还有恸哭声,这真是一幅地狱绘图,完完全全由人类绘制出的地狱。

樱海高人还在恍惚的功夫,他邀请的来宾已经兔走鸟散,凌乱不堪的现场只留下了自己、妻子、女儿还有,死神。樱海纯躺在北野川真的怀里,虚弱地喃喃道:“啊……真的来杀死我了,川真,死亡,好像没那么痛呢……”北野川真静静地看着怀中穿着洁白婚纱,渐渐合上眼的少女,一言不发。

然后他又捅了捅纯的脸颊,后者皱起眉头,责怪道:“什么啊……死神大人,能让我好好去死吗……”

“…………”

“……唉?”猛地睁开眼睛,樱海纯清楚地看到北野川真琥珀色的眼瞳,震惊之余,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理应被镰刀刺穿的腹部,“啊!”惊讶地发现,镰刀的刃在距离自己腹部一拳长短的距离停滞住了,空气中似乎有着什么东西阻碍着镰刀的推进。

“这是……”樱海纯惊讶地看着镰刀,又看向北野川真,想寻求一个解释。“纯……纯……”樱海高人的双腿已经使不出力气,却仍然驱动着双腿赶到了台上,北野川真在他到来之前就让开了身子,当父亲看到女儿毫发无损时,樱海高人疲倦地一屁股坐了下来,樱海纯还从未见过如此疲惫而落魄的父亲。

“高人,纯!”母亲樱海雅心也踉跄着来到台上,一手握住一个家人的手,不住地哭泣。

“这不是挺像一家人的吗……”北野川真说出了第一句话。

待到缓过来时,樱海高人半睁着眼睛看着妻子,低沉地说:“樱海家,完了……”

“完了更好,这种家族,已经不需要维持下去了。”北野川真无情地对着樱海高人说道。

樱海高人将视线转向一言不发看着纯的死神:“北野川真,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现自己没有向约定的那样死去的樱海纯也将视线投向北野川真,希望得到解释。北野川真看向樱海夫妻,平静地说道:“都市传说,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