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跟丢沭漓之后,停留在空中的四人正在为之后的行动犯愁,星言这么问道,周薇只能再次接通和泰丝的通讯。

“喂喂,队长,抱歉啊,没能救到威廉,而且也让流浪者们逃走了。不过,他的家人还活着,但我们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去哪,那边的调查有进展了吗?”

“警署这边已经找出当时执行任务的机动战队的名单,总共有六个人,两人已经死亡,算上今天被杀的两个,还剩下两人活着。”

“那两人在哪?我们立刻赶过去。”

“已经派人过去了,暂时没收到遭受袭击的消息。流浪者们知道我们发现他们的动向之后多半不会再去自投罗网,总之这一趟你们辛苦了,先回来吧。”

“明白。”

周薇挂掉通讯,四人一起回到警署,这时安奈也离开电脑前和泰丝一起变成待机状态。四人一进去泰丝就迎上来。

“刚才事情的经过要整理成报告,估计上头的人会很生气我们没能保护好威廉。”

“他在我们到那里之前就被杀了。”周薇回答“警署的人把小区里的人撤离出来,但流浪者们用他的家人当人质。我们想借用嘭卡的能力让他们无法动弹,但他们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

“他们早就有准备。”嘉尔接上话“是从古恩人遗迹里带出来的东西,可以抵挡嘭卡释放出来的能量力场,关于那里的事情他们还有很多隐瞒。”

“所以沭漓也还是不愿意听你们的话是吗?”

“嗯,对不起,我们没法劝她回来。”

“不怪你们,太容易相信别人的我也有错。他们一定用什么方法隐藏了带在身上的东西,如果我当时听从达利安的命令再检查得仔细一点就好了。”

泰丝用手指把头发往后梳,露出紧锁的眉头一张悔恨的表情。

“现在自责也没用,司令部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和司令部的通讯依然连不上,被派回去的人一接近那边信号就变得很差,不能进行视频通讯只能发送简短的消息。原因虽然已经找到,但科研队貌似很难解决的样子,是不能指望得到那边的指挥支援了,不过机动装甲已经收集好正在运送过来,我们现在只能等待。”

“那么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救出副司令,只要我们的机动装甲一到,获胜的概率就会大大提高。”

“至少现在里面的人暂时是安全的,芬恩还需要他们来作为离开的筹码。”

在其他人谈论形势的时候,星言来到电脑边,屏幕上还显示着不久前安奈查出来的资料。一个人的档案在桌面上,被标记着“存活”的字样。

“这就是还活着的那些人?”

“对。”安奈说“这个人在城市北边的一家企业工作,已经有一队警卫和一队机动战队去保护他了,另一个就住在联合防卫军基地附近,基本上不会有危险。”

“嗯。”

星言一边点头一边按着键盘,队员们的档案一个接一个出现在她面前,她看见死去的本田和威廉的档案,心中涌现出一股很难过的感觉。没能拯救他们让她很难受,特别是在回想起威廉的尸体倒在自己面前时,亲眼见到需要自己保护的人失去生命,感觉像是背叛了自己身为战士的职责,也背叛了曾经向爸爸许下的承诺。

她无意识地按着键盘继续往下看,过去死去的人的档案出现在屏幕上,是个不认识的男子,在这个男子的档案右上角标注着“队长”的字样。感到惋惜的同时星言再次调换档案,最后一名队员的档案出现在视线中。星言最先看见的是一张由密密麻麻的字和线条构成的表格,然后才看见那人的照片和简介,顿时觉得心里被重锤猛击一下,重心不稳,恍惚地后退两步。

“怎么了?”

安奈发现星言状态不对劲,走到她身边问道,星言抓住她的手才能勉强稳住身形,但心里还是感到难以置信,用颤抖的声音说出震惊自己的事实。

“是我爸爸......我爸爸也在那支机动战队里。”

*****

“爸爸要去哪里?”

幼小的星言仰头看着自己的爸爸,睁着一双大眼睛,用稚嫩的声音问。此时爸爸的形象在星言眼中还非常高大,而她自己还是个幼小的孩子,还不能完全理解爸爸为什么不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很抱歉,我有任务要去完成,所以得暂时离开一阵子,但很快就会回来的。”

爸爸露出无比温柔的笑容,用一只大手按在星言脑袋上,轻轻地抚摸。

“又是去战斗吗?”

“嗯,是去战斗。”

“为什么要战斗?”

“为了保护你,还有住在这座城市里的人。”

那么幼小的孩子就已经知道了“战斗”这个词,不过仅仅是从一些断断续续地对话中听说过,并不能真切地体会战斗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每一次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爸爸都会用差不多的话来回答。

关于这个记忆星言已经记不得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了,大概在小时候发生过无数次类似的对话吧。然后直到长大了一些后才明白战斗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而爸爸要去面对危险的原因正是为了避免让其他人面临到同样的危险。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星言就认为爸爸很勇敢,很帅气,是个大英雄,直到他去世的那一天,他都是以这样的形象从星言身边离开的,以至于他的话现在还经常萦绕在星言的耳边。

然而就在看见爸爸的档案出现在电脑屏幕上的一瞬间,那个形象仿佛出现了裂痕,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爸爸曾经带着自己的战队前往被岩石兽进攻的聚集地,不是为了去救那些人,而是要切断通向那里的路,把他们留在地狱里面,和夺取他们性命的怪物关在一起。

如此残忍的事情,居然是那个一直会摆出一副温柔的笑容,以保护别人为己任的人去做的事情。

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爸爸是不会对别人见死不救的。

星言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不要把那么可怕的猜想放在爸爸身上。然而她又看了一眼电脑屏幕,那份打开的档案仿佛就在对星言说你应该接受现实,之前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你还好吧?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安奈看出星言状态不对,也伸手扶住她。星言恍惚了一会,思考着安奈说的话,那些已经是过去的事情,而且并不是爸爸可以控制的,他为了完成任务,让更多的人存活下来必须那么去做。

星言仔细去看档案上的履历表,父亲同样是在十八岁的时候加入机动战队,履历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待在机动突袭战队第三战队里,过后几年就被调走了。从时间上来看那应该是在自己出生之前,而调任后不久他就和妈妈结婚了。难道是因为个人原因离开那个队伍的吗?

这就不得而知。

但现在星言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既然是发生在自己出生之前的事情,那么至少在后来的时间里爸爸并没有欺骗自己,他是真的在为保护别人而去战斗。

现在回想一下,爸爸在说那些话时的表情和语气,虽然尽量在表现出温柔,但似乎也还隐藏着一些其他的东西。比温柔更加沉重。星言认为他还有隐瞒着没有说出口的事情,可能是害怕,抗拒着上战场去战斗,这一点在自己参加战斗之后更能深刻地体会到。

但现在就能想明白了,那不是害怕,而是愧疚。那双总是看着远方的眼睛,其实并没有在看着远处的什么东西,而只是在回忆曾经自己做过的事情。

爸爸一定也认为那场战斗是不对的,一定怀着对这些人深深的愧疚去战斗,就算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辞。

如此想着,原本存在于星言心中的对爸爸的尊敬和向往之外又多了点东西。让她感到冰冷,孤独,甚至于难以呼吸。不过总比认为爸爸是个说谎的人要轻松一些,那不是自愿去欺骗别人,而是无法说出口。

相比较这个,因为而让安奈担心又有点说不过去,于是星言离开她自己站稳。

“我没事,只是现在知道真相有点受冲击,缓一缓就能接受了。”

“毕竟是不能让大家知道的事情,如果让其他人知道流浪者们不是被岩石兽杀光而是被主动抛弃的话会引起很大的反响,所以你爸爸心中肯定有很大压力。”

“嗯,我并没有怪他,也无法去责怪当时下达这个命令的人,毕竟没有那个决定的话现在我们现在可能都不会存在,唯一能对此感到憎恨的就只有那些流浪者们吧。只是对我来说又多了一个对他们感到愧疚的原因呢。”

“在用他们的生命做出交换之后,我们都会对他们感到愧疚,不管有没有亲身经历过当时的情况。这是活下来的每一个人都要承受的。”

“嗯,谢谢你,这样一说我就觉得好多了。”

知道不是自己一个人要承受压力,而是有别人一起分担的确是会轻松一些,但并不是发展成这样就没问题了。

以后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战斗呢?

这又是星言该区考虑的新问题。

一直到现在为止,自己都谨记着爸爸说过的话,追寻着爸爸的背影,希望成为他那样勇敢又坚强的战士而去战斗着。但现在已经知道他并不完全是那样,也曾有过无奈,不得不犯下错误放弃别人的生命的时候。那么自己要怎么办?还能用那样的眼光去看待他,把他当成自己战斗的目标吗?

如果不再把那样的他当成目标,自己又能找到什么新的目标去战斗呢?

星言感到迷茫,双手和双脚都变得无比沉重,仿佛要将自己困在原地无法动弹。难道在找到新的目标之前都会这样无法动弹吗......

星言觉得自己继续站下去一定会浑身僵硬到无法控制,于是往旁边走几步,想找个地方坐下来。这时泰丝那里收到了从别处来的联络,在星言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匆匆赶过来。

“刚收到消息,娜依和星久在回基地的过程中被攻击,沭漓带人打到她们那里去了!”

“什么!”刚刚弯曲的两条腿突然瞬间打直,星言猛地站直身体“我们赶紧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