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响起的那一刻星言没有眨眼睛,只是内心因为枪声而震颤一下。她目睹了装甲碎裂之后飞散出去的整个过程,还有面前的人那双蓝眼睛里流露出的疑惑与震惊。
这一枪从黑暗中射出来,不偏不倚地打在用手枪指着星言的那个人的装甲上。确切地说,是打在在她背后的飞行器上。
飞行器被一枪击碎,她因为子弹的冲击而失去平衡向旁边倾倒并且再也没有能力重新保持平衡,向漆黑的街道摔下去。
“她们还有同伴,是狙击手!注意隐蔽!”
星言听见那女孩坠落时大喊的声音,她在通过通讯器把自己刚才得到的信息传达给其他的追踪者,当听见狙击手这三个字时,星言脑海中能想到的人只有一个。
又一声一枪响,目标是向着星言飞来的另一个人,她已经收到同伴发送的消息提前有了准备,在子弹飞去的瞬间正好躲进一面围墙后方。
“星言,追踪者已经躲进我视线之外,但我想她会从右边迂回到你所在的位置,下个路口你向左转,我会一直在高处掩护你。”
通讯器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差点让星言哭出来,她听从安奈的吩咐前进,把心中涌现的情感强压下去,努力保持镇定说:
“你没有必要加入进来的,这是我和朱莉做的决定。”
“从我知道事情真相的那一刻起就没法置身事外了,更何况我们是一个战队。”
星言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按照安奈的指示向左转,这是一条小巷子,但却是很长的一段直路,想要追上星言就必须跟在她身后前进,如果还要选择迂回话就得往旁边绕很大一个圈,不可能在星言出巷子之前到达路口。
安奈连续打掉覆盖着小巷子的探照灯,随后紧盯着星言后方,很快就发现了重新出现在狙击镜里的追踪者。
两个。
安奈二话不说扣动扳机,一发子弹贯穿其中一个追踪者的飞翼,他在狙击镜中摇摇晃晃地继续飞行了一阵子随后被迫降落,恼怒地对着空气大喊着什么话。
不过安奈发现他并不是在无能狂怒,而是向通讯器里报告子弹飞去的方向,安奈已经听引擎声向自己靠近,知道有人来这边搜寻了。
“有人来我这里,我现在要跑路了。敌人的数量还有一个,出小巷之后不要直行,选择右边那条路,你就能安全脱身。”
“恩,你小心,千万别被捉住!”
通讯器里安奈没有再回应,身后追踪者不停地开枪,星言在身后张开护罩,以螺旋前进的方式飞行。护罩被打出一些破洞,星言急忙利用装甲能源填补,装甲里的能量正在急剧消耗。
她抬头看见建筑外层的一排金属围栏,于是飞上去将它们斩断,往身后踢过去。追踪者为了避免被砸中只能左右躲闪,星言抓住这个时机全速前进,飞进巷口右边的大路。
然后在路中间停下来,在那里站着披着坦克一样后重装甲的泰丝,虽然泰丝不能飞,但她一个人仿佛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星言犹豫了。
泰丝就是这么一个人,当面对着她的时候无法做出可以被标上“坏事”这个标签的事情,她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严格的气息,让人觉得甚至只在心里想一想都是个罪过。
星言此刻的羞愧感达到顶点,好像做了有生以来最不该做的事情然后又在最不该被知道的人面前被揭发出来。而泰丝什么都不做就是一种无声的控诉。
当看见泰丝把巨剑横在身侧,这是开始行动之后,星言第一次有想要退缩的冲动。
“趴下。”
通讯器里传来泰丝的声音,此刻哪怕她说放下星言也会无法抗拒地把娜依和孩子放在地上,但她说的是趴下,星言几乎是本能性地听从她的指示,瞬间扑倒在地上。
泰丝挥动巨剑,能量从剑刃里溢出,凝结成一道占据了整条街道的锋利剑气向前飞去。当它从星言头上飞过时,星言感觉到强大的力量刮擦着自己的后背,猛烈的风在耳边呼呼咆哮。
可怜的追踪者一出巷口就迎上这道剑气,全身装甲被撞个四分五裂,惨叫着撞在后面的墙壁上。
“快走。”
泰丝的声音简短有力,星言爬起来跑到她身边。
“队长……”
“不用说了,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周薇在帮朱莉,不过我觉得她们赶不过来,只有你能带着这孩子离开。”
“安奈居然也和你们说了!”
“她要脱离队伍一个人去帮你们,我只能拦下她,必须知道真相。”
“那以后你们怎么办?”
“想办法让达利安受到惩罚。”
“那种事有可能吗?”
“尽我所能。”
泰丝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她把星言推到一旁,举起盾牌挡住从黑暗中砍出来的弯刀。
被安奈一枪击中飞行棋的蓝眼睛女孩还没放弃,她带着受伤的身体又出现在星言面前,脸上满是擦伤和血迹。
“哦豁,这下可有意思,你们是整个战队都背叛了基地。”
“在那之前,达利安背叛了所有人。”
泰丝把盾牌向前推,她像一辆所向披靡的战车把进攻的敌人往后推,同时冲星言大喊:
“你快走!翻过那边的墙就能到外面!”
“你休想!”
蓝眼睛女孩放弃和泰丝的纠缠,后跳拉开距离之后踩在一侧的高楼墙壁上,想要再跳一次在星言飞高之前把她抓住。
但泰丝长剑一扔砸在那女孩身边,她作为跳台的墙壁立刻碎裂,她和无数碎石一起摔落下去。
星言来到围墙边,两座防卫炮台旋转对准她,但在它们开炮之前四颗飞弹便炸烂了它们的底座,随着两声凄惨的金属扭曲声,它们从底座上跌落,砸到围墙下方。
星言回头看了一眼依然在地上挺立的泰丝,她知道泰丝没有逃走的想法,而自己也无法再带一个人。
“我已经到达围墙边缘,你们怎么样?”
星言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希望能听到令人欣慰的消息。
“抱歉,我们被抓住了。”
朱莉说,同时也说明了周薇的情况。
“我这里也是,那也去不了。”
这是安奈回答。
“走吧。”
泰丝的话依然那么简短,为她们的交流做结束语真的很合适。
“谢谢。”
最后星言只能出这两个字,转身背离她的队友和乱成一团的防卫军基地,寻着最黑暗的地方飞去。
*****
当反叛的第八机动战队被抓住之后,泰丝被达利安传唤到审讯室里。
他那张严肃的脸变得比以往更加恐怖,因为愤怒而拧着眉头,脸上肌肉绷得紧紧的,双眼仿佛在向外喷火,只要他愿意,可以随时点燃看见的任何东西。就连眼睛旁边的那道伤疤也扭曲起来,像一只扭动地爬在他脸上的虫子。
不过泰丝的表情也没好到那里去,她和从前一样一副刻板的表情,面对达利安的怒火丝毫不退缩。不过和平时的严肃也有一点不同,而且并不需要仔细看就能看得出来,她对达利安也怀着怒火。
一名监狱守卫领着她走进审讯室,不是被朱莉打晕的那两人之一,他们还躺在医疗室接受观察,而除了他之外审讯室里还有另外一个达利安的贴身护卫。
泰丝坐在椅子上,双手被拷在后面,还有两个人在旁边监视,达利安只需要毫无顾忌地发泄自己的怒火。
“真令人难以想象,泰丝,在我看来你是最忠诚、最循规蹈矩也最不可能背叛的那个人,你知不知道这次的行为多么令人失望?”
“我们俩现在的心情是一样的,副司令,我以为你也是一个遵守规矩的人。”
“不管她们跟你说了什么!”达利安一拳砸在桌子上,声音犹如炮弹在荒原上爆炸一样剧烈,不过包括泰丝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因为这个声音让脸上的表情有些许变化。“她们都没有证据,一面之词,一派胡言!而你居然选择相信她们,背弃你服役这么多年的军队,你又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你的荣誉和你的信念到哪里去了!”
“你怎么知道她们没有证据?”
那一瞬间达利安睁大了眼睛,仿佛被重锤击中一般张着嘴说不出话,如果在这之前泰丝还有些许犹豫的话,那么现在她就已经确定了。
“我没有背叛我的荣誉和信念,我们是为了守护这座城市而战的,不但要保护这座城市的存在,更要保证它的安稳。我们在这里生存非常地困难,所以任何人都必须遵守规则,如果这里的人民知道她们的领导者都在违反规则那他们会怎么想,会不会有一天轮到自己头上?他下一次又会做出什么事?我们真的还安全吗?达利安,你越过了不能越的红线,你会把混乱带给这座城市和我们的人民!”
达利安紧紧抓住桌子边缘,差一点就要把这块厚重的铁皮给翻卷起来。
“当你还是个婴儿哇哇哭泣的时候我就已经拿着武器为我们的人们而战了,我为这座城市所做的比你和你的队伍加起来都要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让人类在这个世界更加安稳地生存下去!你们今天的行为才会带来混乱,这下整个基地的人都知道有一支机动战队背叛了我们,你会让机动战队的名誉受损。”
“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他们就会知道错的究竟是谁。”
“真相就是第八机动战队私通古恩人,为了把被囚禁的敌人救出去而策划了这次背叛行动,你们全都是叛徒。没有人会发出不同的声音,鉴于你的队员在上次战斗时的作为,大家都会相信的。然后你们全都会被关起来等候处决,而逃走的那一个也很快会被抓回来,这件事马上就结束。你给我添了很多麻烦,但碰巧我就是个善于解决麻烦的人。”
达利安的怒火一瞬间消下去很多,他好像是前一分钟才想明白这个解决方法,然后为此感到十分舒心。
“你绝对不会得逞!”
“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