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言加大清洗剂的剂量,又努力一段时间,结果发现瓶子空了,只好继续向娜依求助。

“娜依,我这里的清洗剂没有了,你还有吗?”

娜依看着星言把瓶子倒着拿却没有东西流出来,眉头立刻皱起来。

“你怎么用这么块,连一个手甲都没洗好就用完了!”

“没办法啊,无论怎么洗味道都还在,我只能加大剂量了。现在味道已经散去一些,再来一点就行了。”

“什么东西都不是无限的,你给我省着点用啊,真是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小姐就会浪费东西。”娜依瞬间化作勤俭持家的老妈子开启了念叨模式“我这里的也不多,你去跟外面的守卫说,让他们拿点过来。”

“哦。”

星言真就变成被妈妈念叨的女儿灰溜溜走出去。来到外面,她冲着守卫背对自己的守卫说:

“麻烦一下,可以帮我拿一瓶清洗剂来吗?”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居高临下的眼神让星言不禁瑟缩,她已经做好了再被念叨一遍的准备。

“在这里等着。”

他走了,星言悬着的心放松下来,叹了一口气。

几分钟之后守卫回来,拿了一瓶清洗剂给她,没多说一句话。星言接过清洗剂匆匆跑进帐篷里,重新拿起手甲清洗,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停下手里的活,起泡沫的水顺着她的手指滴下去。

“娜依。”

“恩?”

“我总觉得这里的人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你是人类,还是被抓来的俘虏,别人不用奇怪的眼神看你那才奇怪。”

“我知道,但那些士兵看我的样子一直很生气,我们之前打过仗是没错,但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过交集,他们对我的愤怒又是从何而来?并不是我让你们变成这个样子的啊。”

娜依也停下来,用说教的语气解释道:

“人总是要有站位的,无论事实情况如何,既然身处一个团体中那么他们就会从这个团体的角度出发去思考问题,自然而然地开始排斥外面的人。更何况人类和古恩人之间还发生过战争,总不能指望大家突然间摒弃前嫌吧。”

“这就是很奇怪,就算我们是不同种族,可人类从来没主动招惹过你们,只是选择了一块和你们无关的地方生存下去而已。既没有侵略也没有杀戮,战争也结束得很快,在我看来就是一场误会,我们之间应该不存在仇恨才对。”

“是你和我之间不存在仇恨,但对于别人可不一样。就算把我们打入地下的罪魁祸首是岩石兽,可你所说的误会也夺走了很多人的生命,对我们也是打击,对他们的家人来说更是存在仇恨,这种仇恨就会在整个团体里面扩大,毕竟在这里你才是外人。而且,大长老之前说的话你还记得吗?人类使用的原树能量是这颗星球上的,不是你们的东西,这也是让他们愤怒的原因之一。”

“可原树能量也不是你们独有的,这颗星球上遍布原树能量,你们又没有将它们全部控制起来。”

“是没有,也难以做到,但这种愤怒不是出于抢夺和侵占这个理由,不过是个说辞而已,要说得实际一点,那就是嫉妒。”

“嫉妒?”

“对,嫉妒。就像是‘明明是我先来的,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变得那么好’这样的事情。在此之前古恩人一直认为原树能量是这颗星球赐予我们的礼物,是只有我们才能使用的天赋,但我们却因为它遭受了沉重的一击,甚至到现在都不明白岩石兽进化的理由是什么,也无法用自身的天赋和它们对抗。可你们呢,同样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却凭借名为‘科技’的东西使原树能量开发出那么强大的力量,所有人都觉得不公平。也是大长老千方百计地想要掌握这种技术的原因。”

“这不对吧,我们只是在竭尽全力地保护自己,从没想过你刚才所说的事情,为什么就自顾自地在那里觉得不公平。”

“人就是会这样想呐,将自己失败的过去归咎到各种事情上面,从各种各样的事情上发泄自己的怒火,你难道就没有过想把预料之外的错误归咎到某个人身上去?”

星言拧紧了抹布。

同样的事情她是想过的,在得知父亲去世的那段时间,她曾经失声痛哭,在心里咒骂着所有与那场悲剧相关的人。他的队友,为什么能活下来缺不去救他;他的长官,为什么要派他去执行那么危险的战斗;甚至是那些科研人员,为什么不早一点研制出更强的装甲。

不过后来星言想明白了,悲剧是无法避免的,那是父亲的选择,明知道非常危险也要去做,即使不是那一天,也终究会在某一天发生,可父亲总是那么地勇敢。作为战士,没有选择战场和敌人的权利,却能够决定自己拿多少勇气去面对。

所以后来星言加入了,决心要继承父亲的意志去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东西。

“一味地责怪别人是没有用的,如果觉得事情不对,那就努力去改变它,所以我现在才在这里。”

星言用坚定的目光看看着娜依,娜依回以一个微笑。

“我希望我们俩的目的一致。”

*****

这一晚枕着石头睡了一觉,拿非醒来的时候发觉脑袋有点疼,他晕晕乎乎地睁开眼睛,早已习惯地底生活的双眼没过多久就适应了黑暗,然后发现面前有一个遮挡视线的身影。

定睛一看,黑暗中朱莉那张脸若隐若现,她已经醒了,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一只手撑在下巴上。

“嘿,小哥,早上好。”

“哦!”

拿非吓一跳往后倒,打个滚侧身靠在墙上。

“不用反应这么大吧,我又不是会吃人的野兽。”

朱莉站起来往拿非这边走,他本能性地挺直脊背紧靠在墙上。如果朱莉会吃人拿非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倒是她说自己不吃人才有在狡辩的嫌疑。

拿非分明记得昨天晚上自己是背对着朱莉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朱莉悄悄地绕过他来到这边。不过被这么一吓拿非睡意全无,他打了个哈欠,思维迅速回到正常轨道上,也能提起精神和朱莉打嘴巴仗了。

“谁一大早上被你那么盯着都会吓一跳,会心脏衰竭的!干嘛要一直盯着我?”

“要怪就怪你的睡相太可爱,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眼睛。还有你那是什么说法,什么叫被我盯着会吓一跳,你可是一醒来就有机会目睹世界第一美女的芳容,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你......”

这女人的自恋已经达到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拿非决定还是不要继续追究。

他借助墙壁站起来,两人吃了一点和昨天一样的植物块根当做早餐然后就继续赶路。

又是几个小时,她们顺着小河走终于看见前方的路变得宽敞起来,两人的心情也终于因为路的宽阔而变得明朗,他们加快脚步走上前,很快就站在一个洞窟旁边。

洞窟的形状有点奇怪,站在高处看下去它是凹进去的,右边的墙壁突出来一块占据了洞窟中间的位置,让本该更大的洞窟变得有些狭窄。

小河在他们脚边变成瀑布流向下方,朱莉向下看了一眼,从所在位置到底下大概有二十几米高。瀑布落到洞底之后继续以河流的形式流向远处,不过那边太黑了,朱莉看不清楚,灯光找下去只看见反射着光芒的河水流向黑暗中。

这里不是小河的尽头,而想要找到出口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两人的心又沉下来,不过既然走到这里,他们也只能先穿过这个洞穴再说。

朱莉抓住束缚着拿非的装甲。

“你应该没有恐高症的吧?”

“啊?没有......哇!”

“没有”两个字刚说完,朱莉就抓着拿非的后背飞起来,他惊慌失措地在空中蹬着腿。两人很快降落在地上,拿非双脚一软跌坐下去,黑暗遮掩了他苍白的脸,却没能藏住急促的呼吸。

“哈哈哈哈,你不是才说自己不恐高的吗?”

“这跟恐不恐高是两码事,不管是谁突然被带到空中去都会被吓死的!”

“抱歉抱歉,但这是下来的最快方法了,根据我过去的经验,对于第一次尝试飞行的人就不能留有太多思考的余地,会因为一直犹豫而无法行动的,你是第一次飞行吧?但愿我没猜错。”

“第一次飞行就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被人强行拉到空中,很好,你成功地在我心里又留下一个阴影。”

“那我可是真幸运,你的第一次我就收~下~咯~”

这个人是不会停别人说话的。拿非站起来转身就走,朱莉跟在后面。

“别生气嘛,不是有意要吓你的,你看,万一走到你熟悉的通道里我还要靠你带路呢,肯定是不会让你受伤的。”

“我现在怀疑我能不能走到熟悉的通道,不管你是不是有意的,我都觉得在你手里活不长。”

两人继续走到河边,潺潺的水声取代了话语的吵闹,大概朱莉觉得继续刺激拿非也不太好,于是又开始一段沉默的旅途。

灯光照在周围,朱莉发现这里的石头还真不少,而且个头还挺大的,几乎都有一个人那么高,每几米就能看见一个,好像是走进了石头的丛林里一样。

然而越往这片丛林里面走,朱莉越觉得气氛诡异,河流声成为渗人的背景音乐,朱莉不禁背后发麻。

咯啦。

旁边传来声音,朱莉反射性地把灯照过去,发现只是一块碎石从大石块上落下来。

她叹口气,视线回到拿非的背影上,他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得,还是说在装蒜?

朱莉悄悄靠上去,两只手向前一拍。

“嘿!”

“干嘛?”

拿非不耐烦地转过脸送她一个白眼。

“还以为你会被吓到。”

“无聊。”

惊吓行动失败咯,果然是居住在地底的人,看来是对这份黑暗和寂静产生抵抗力了。

朱莉继续无趣地往前走,几分钟之后,这次轮到拿非停下来。

“怎么了?”

“我好像踩到什么东西。”

他抬起脚,传出一阵令人作呕的粘稠声,朱莉把光照过去,看见一块黏在石头上的血肉,因为拿非的踩踏而流出更多粘液。

心刷地一下凉了下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降到冰点。

朱莉抓住拿非身上的胸甲。

“拿非,这个东西暂时还我一下,你可千万别乱跑哦,一不小心是真的会死的。”

拿非没有回答,但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十分僵硬,仿佛和周围的气氛一样凝结在一起。

朱莉匆匆穿好装备,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二话不说抽出长鞭抽打过去。一声尖厉的惨叫,灯光照亮四颗尖锐的獠牙和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长鞭把它的脸一分为二,獠牙被打掉一个,但还是不依不饶地扑上来,抬起一只岩石利爪向朱莉发起攻击。

朱莉后跳躲过,身后机械手臂里放出几条射线打穿它的脑袋,又打破了身体中央的核心。

但第一个敌人被解决,很快就一群包围过来,它们在黑暗中像涌动的浪潮一样逼近,数量多得数不胜数。

这不是靠自己一人可以解决的数量,朱莉转身抓住拿非的手臂。

“这次还是没时间给你心理准备,但真的要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