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白瑟萧看着倒在自己脚边的洛夜，将刚刚夺来的制裁之刃徒手捏碎成一堆金属碎片，再松手将它们洒在洛夜的脸旁。
散落一地的金属碎片倒映出洛夜的脸，满含痛苦和不甘却连反抗的余力也没剩下半分的脸正是洛夜此时心情的完美展现。
“我跟你已经说得太多了。”
“唔哈...”
洛夜用手撑着地面但没有发力，只是起身程度的力气他还能使出来，但只是那样没有意义，就算洛夜再度站起也只是让白瑟萧可以更轻易的杀死自己而已。
“死吧。”
白瑟萧的手高高扬起，他无需弯腰，只要隔空一掌击落便能靠掌风将洛夜的脑袋拍成一滩碎肉。
“...”
洛夜盯着跟前男人一言不发，他清楚自己的话已无法打动白瑟萧，在语言和武力双双无效的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
要就这么被迫接受自己的命运吗？也没别的办法吧，明知如此，洛夜还是决定用最后的力气试着作出反击。
“那就来吧。”
就算没有实际意义，拼死一搏起码能让洛夜临死前好受一些。
无情的掌风即将袭来，反抗的拳头正要挥出，最后的火花绽放的瞬间，意外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住，住手...”
离别境中回响着一名男人的轻声呼唤，细微的声音带给两人内心的震撼犹胜千钧猛锤。
“啊！”
洛夜脸上瞬间显露出惊讶而喜悦的表情，他不顾白瑟萧的手掌眼看就要挥出立刻侧过脑袋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声音正是从洛天次之前倒下的的方向传来。
“不可能，他明明已经！”
刚刚还一脸气定神闲模样的白瑟萧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和洛夜相同的方向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
那个本该死掉的男人，洛天次已从地上站起。
——
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洛天次的身躯缓缓沉没。
他的意识仍处于自己的身体中，但他已无法醒来，白瑟萧所使用的物质将他的灵魂拘束封死，令洛天次永远无法解脱...白瑟萧特意找来瓦灰这种东西本意是想让洛天次毫无痛苦的离世，但他的做法却即将让洛天次的灵魂遭受无穷无尽的痛苦。
在被黑色物质吞噬的同时洛天次试过挣扎也试过求救，然而一切都是无用。
究竟发生了什么，白瑟萧刚刚做了什么，洛夜怎么样了，云凡栀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刚被黑暗袭击的时候种种都念头让洛天次心神不宁焦躁不安，然而随着时间流逝黑暗越来越深沉浓郁被黑暗吞噬的洛天次渐渐平静了下来，因为他已不再具备一般人的思考能力。
“白瑟萧，云凡栀...都是，谁来着？”
很多宝贵的记忆都从洛天次的脑海里消失了，曾经珍视的一切，那些只要稍微回想一下就会浮现在眼前的景象如今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的灵魂正在被吞噬，他的精神正在消散，等到洛天次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他的存在也将彻底化为虚无。
“我又是谁？为什么，我会在这个地方？”
父亲，姐姐，妻子，甚至自己的长相模样...一个个身影象征的意义都被洛天次遗忘。
再这样下去，那个重要的人也会被忘记吧。
“洛夜，洛夜。”
洛天次不断念着孩子的名字，出生后不久洛夜便和母亲一同从他身边离开，洛天次表面不在意妻子继续照常生活内心还是因他们的离去颇受打击，之后虽洛夜随着母亲去世回归却从未对亲生父亲敞开心扉，经过了这么多年，洛天次好不容易才和孩子能像正常父子一样好好交流了，他们却又遭遇了新的灾难。
洛天次遭遇生命危险，现在洛夜的情况肯定也不容乐观。
“这样不行，这样可不行啊...”
不愿就此结束，洛天次挣扎着伸开手想要驱散周身黑暗。
手臂不断挥动，黑色物质刚被排开又立即再度合拢，洛天次明知不可为也不愿就此罢休，就和面对白瑟萧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愿放弃抵抗的洛夜一样。
洛天次挥动手臂的速度渐渐迟缓，黑暗冰冷刺骨，满怀恶意的物质们不断吸收着洛天次灵魂，弥漫的寒气几乎要将他冻僵。
“哈啊...”
洛天次的嘴唇和手都逐渐僵硬，他不再能开口说话，手臂也维持着向前伸出的姿势定格。
已经不行了，完蛋了。在黑暗的包裹中，仅剩下这么一个念头的洛天次忽然感受到了温暖。
温暖从手掌处传来，从他身体的正前方传来。
那份温暖，他无比熟悉。
“刷！”
赤红碧绿交相辉映，如两轮明日光芒万丈闪耀绚烂万分。
“这是？”
洛天次眼前的黑暗被两道光芒驱散，手持双剑黑发飘舞的身影降临至洛他身前。
“云，凡栀...”
在看到那身影的瞬间洛天次便回想起了他刚才遗忘的一切。
和她相处的时光，和她交流的种种，还有在那之前的经历，自己一生的遭遇，全都想了起来。
洛天次睁大眼睛呆呆望着云凡栀，望着那穿戴气场都和平时大不相同的她。
此时的云凡栀身穿一套蓝白精致制服，那款式和夜曲冒充华剑门弟子时所穿衣着有几分相似，数把造型各异的武器漂浮在她身侧随云凡栀的操控高速飞舞并发出阵阵光芒将混沌漆黑世界切裂驱散，让洛天次无法抵抗的黑暗再难以接近洛天次的身边。
“散开！”
在黑色物质被消灭大半后随着云凡栀双臂交叉调动灵力再向两侧推开，七彩光芒推动各把武器四散射出，拉出道道轨迹发出耀眼七彩闪光的神兵利器们顿时将洛天次的双眼所能触及的黑暗物质全都扫除得一干二净。
“呼，呼...”
惊魂未定的洛天次漂浮在恢复至纯白光彩的空间中依旧保持着春秀少年姿态，总算从危机里脱身，他尚对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而这时候云凡栀已着急地拉着他的手带他向自己来时的方向高速飞去。
“跟我来。”
“等等，刚刚发生了什么？这些黑色的东西是从哪来的？”
洛天次明白云凡栀的行动必有其原因所在因此并未反抗，但他还是疑惑的开口提问想要弄清当前状况。
“没时间说明了...这样你应该就能懂了。”
云凡栀深知事态紧急无暇回头详细说明，不过作为“替代”，她在指尖凝出一个小光球并将它抛向了洛天次。
“这是？啊！”
光球融入洛天次额头和他的精神体融为一体，瞬间，刚刚在洛天次的精神被吞噬之后云凡栀所听见看见的一切都成为了洛天次记忆的一部分
在风洛华被白瑟萧一脚踏碎后云凡栀的灵魂时隔两年得到解放，但和她刚丧命时不同，这一回云凡栀发现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灵魂自由行动而不是只能随世界灵力流动的趋势飘荡，或许是因为云凡栀长期作为梦灵存在拥有了不同于一般灵魂的能力，或许是因为离别境里满是风洛华粒子才让她拥有了这些力量，总之发觉自己或许能帮到洛夜后云凡栀先是在一旁观察了一阵子局势走向，在弄清事件的来龙去脉后便立刻跑到洛天次心中试着挽回洛天次的生命。
原本云凡栀也觉得洛天次大概已经没救，幸亏瓦灰的效果并不同于一般意义的即死才让云凡栀顺利救下了洛天次。
洛天次在通过直接接受云凡栀的记忆信息了解在他丧失意识后离别境里发生的情况后吃惊不已：“怎么可能，瑟萧他居然会做这种...原来白汶死后他的灵魂还一直都在白瑟萧体内吗？”
这当然是任何人都没能预料的情况，但洛天次还是不禁为自己没能及时察觉白瑟萧身上的异样并为他解决问题感到悔恨。
云凡栀神态语气皆镇定冷静，虽然事态紧急但正因如此她必须保证自己不能因冲动犯下错误：“你不赶快醒过来阻止他，洛夜就要被他杀了。”
“但是我刚刚就差点死了，就算我醒过来身体状况肯定也非常不妙，现在的我恐怕没办法阻止瑟萧。”
虽然洛天次还没回到属于自己的精神中枢取回肉体的掌控权，但他能隐隐感受到自身肉体的状态如何，瓦灰主要攻击的是洛天次的灵魂，但在洛天次的精神被攻击的同时他的身体也进入了假死状态，现在就算洛天次能醒来凭他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状态也没办法阻止进入了月碎状态的白瑟萧。
听了洛天次这话云凡栀并没有露出感到意外的表情，似乎这也早在她计算之中：“你只要稳住他就好。”
“什么意思？”
“我会帮你们的，同时这也是帮他...”
云凡栀脸色凝重，她心中已有详细计划，而具体内容并不在她刚刚交给洛天次的记忆当中。
“你想做什么？”
“这是我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听我的，我不会让你们失望。”
云凡栀句句诚恳，谈话间，两人四周情景开始变化，空无一物的纯白世界开始产生复杂变化，四周景色缤纷多彩，洛天次的身材面容都由原本少年姿态开始向着他的实际年纪高速增长，洛天次即将取回对身体的掌控。
“永别了。”
待洛天次模样已变回实际状态，他的身形开始渐渐消散与四周化作一体，云凡栀松开牵着洛天次的手，洛天次立刻融入耀眼光明之中。
“永，别？”
云凡栀所说最后一句话洛天次并未听得真切，不等他思考这个词有何意义，洛天次眼前已在极度闪耀之后化作一片黑暗。
等到洛天次睁开双眼之时，正是白瑟萧已折断洛夜的武器将他一条手臂破坏，并接着打算夺走他生命的紧要关头。
他立刻起身阻止白瑟萧，不是通过武力，而是通过语言。
“瑟萧，别再继续了...这不是你想做的事吧？”
“洛天次，别说这种话。你和洛夜一样根本不了解我。”
洛天次的苏醒让白瑟萧吃了一惊，但也仅此而已。
洛天次所说的那些话都是白瑟萧早就预料到的“俗套”台词，想靠这么几句话就打动白瑟萧让他回心转意停手是不可能的事。
“很遗憾，我眼中只有我自己，为了我的未来...牺牲再多人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白瑟萧很快就恢复冷静，他先是冷冷瞥了眼洛天次，接着，见洛夜想要挣扎着爬起反抗便一脚猛力踏在洛夜身上让他从口中喷出鲜血，这下，洛夜彻底连起身的力量都没有了。
“你和洛夜今天就要死在这里，如果你想阻止我的话就来试试看吧。”
保持脚踩在洛夜身上的姿态白瑟萧侧过身子转头望向洛天次，他抬起一条手臂做出随时可以迎击的防备姿态脸上毫无惧色，在使用月碎大福提升实力后他有即便对手是洛天次也有取胜把握的充分自信，何况看洛天次那呼吸急促面色苍白的模样现在肯定无法顺利施展全部实力。
“我不会杀你的。”
洛天次清楚自己现在无法战胜白瑟萧，但即便他拥有能战胜白瑟萧的能力也绝不会出手夺走白瑟萧的生命。
“瑟萧，我不想和你战斗。洛夜也一定不想和你战斗...”
无论白瑟萧是挑衅还是威胁，洛天次都站在原地没有移动一分一毫，他脸上的忧伤表情明显不是伪装出来的。
那忧伤的注视胜过千言万语，白瑟萧和洛天次相处这么多年，见到他露出这表情的次数屈指可数。
越是了解洛天次，越是能读懂他的心思，白瑟萧越是焦躁。
“那你就该在刚刚死掉。”
白瑟萧咬着牙一字一顿说着，手指已握成拳状并在用力的同时微微发抖。
“不管你们再怎么说我也不会心慈手软，要么杀了我，要么被我杀掉...没有别的办法！”
白瑟萧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确信的，所以不管他的心情是喜悦兴奋还是愤怒忧伤，不管挡在他眼前的人是谁，他在动手时都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的犹豫
“所以别再和我说废话浪费时间了，你再不过来，我就过去杀了你。”
这是不可能改变的“规则”，至少白瑟萧想不到任何办法改变它，只能在规则的管理下奋力拼搏。
因此，白瑟萧从未考虑过别的选择。
“听我说，有别的办法！”
而这个无法修改的“规则”突然间便被打破了。
“你说什么？”
不只是白瑟萧，包括倒在地上的洛夜和白瑟萧心中的白汶在内在场众人都为洛天次的发言所震惊。
“你什么意思，你有什么办法。”
白瑟萧脸上的锐气杀意都因这一句话烟消云散，“新的办法”，这个词他等了太久太久。
“我还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但只要你再等一下...你就可以得救，白汶就不会再缠着你了！”
但洛天次接下来所说的话听起来实在是没什么可信度。
“他在胡说八道！”
白瑟萧脑内的白汶一听洛天次的发言竟是在针对自己，便懒得思考洛天次的话是真是假立马大发雷霆，在白瑟萧脑中不断大声呼喊阻止白瑟萧做出违背自己的行动。
“别听他的鬼话，如果你敢相信他，我马上就宰了你！”
实现梦想的机会近在眼前，正因如此白汶才生怕白瑟萧出岔子，他用一如既往的方式恐吓白瑟萧，在过去这种做法一向非常有效。
“放心，我又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三岁小孩。”
白汶的担心是多余的，单凭洛天次这毫无根据的劝说并不能打动白瑟萧。
“就算有别的办法，影响的也只是你们会不会死，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正如白瑟萧所说，“另一个办法”最大的区别只是可以避免洛天次和洛夜被白瑟萧杀死，对白瑟萧来说不管哪个做法能得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白瑟萧不打算因洛天次这几句话就冒会被白汶立刻杀死的风险，他还是打算采取更稳妥的办法靠杀掉两人讨好白汶来获得自由。
洛夜的胸腔被白瑟萧的腿紧紧压住无法说话甚至无法呼吸，他感到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力量正逐渐加重，只要再过几秒，他的骨骼内脏就将被白瑟萧挤压踏碎。
“瑟萧，相信我吧！”
洛天次的呐喊已无法传入白瑟萧耳中，然而就在这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嗯？”
漂浮在离别境空中不规则运动的风洛华粒子们突然开始往一个固定位置开始移动，粒子们结成光带，组成光球，一齐涌向的地方正是白瑟萧此时所站的地点。
“怎么回事？”
偌大的离别境中的银蓝粒子千千万万，平时他们四散分布各自旋转宛如浩瀚星云，现在聚在一起流动不止则像是大江，万流归宗，风洛华都在某种力量的引导下自动聚集在一起。
大量风洛华环绕在白瑟萧身侧一颗一颗贴在白瑟萧身上将他的身躯逐渐覆盖铺满，白瑟萧停下踩踏挤压洛夜身躯的行动，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唔，就算能调动风洛华也...不，这不像是洛天次干的。”
白瑟萧下意识以为这是洛天次搞的鬼，但洛天次由始至终都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且看他的表情显然也对眼前的情况非常意外吃惊。
“虽然洛天次也会控气但他不可能同时操控这么大区域的空气流动啊...”
不安的白瑟萧尝试用控气将风洛华粉末从身上剥离，但是刚一弹开旧的粉末新的风洛华颗粒就又开始自动以赴上来，而且这一次，白瑟萧能感到正有某种力量正透过它们传入自己体内。
风洛华所携带的力量自然是华灵力，但又不同于一般的华灵力，这种奇妙的力量，倒是和白汶控制自己时所用的有几分相似。
“难道洛天次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有办法让我不用杀死他们就摆脱白汶？”
白瑟萧双手颤抖得更加剧烈，洛天次意识到这一定是云凡栀所做，双手攥拳大声呼唤：“瑟萧，相信我吧！云凡栀会帮你的！”
“云凡栀，那个梦灵吗？”
此话一出，白瑟萧眼前立刻隐约浮现出一位女性模样，过去他曾透过风洛华见过身为梦灵的云凡栀，她的样貌白瑟萧至今仍没有忘却。
“风洛华是会对人的灵魂起反应的神奇物质。当初白汶就是靠风洛华寄宿在我体内，如果有另一个灵魂帮忙，说不定真的可以...”
一切不合常理的现象都有了解释，洛天次的请求和他所说的话不再只是虚无幻想而成为了实际存在的道路显现在白瑟萧眼前，是否要踏上这条道路仅取决于白瑟萧的选择。
“别相信他！白瑟萧，如果你敢听他的我就马上杀了你，不准再耽搁，立刻杀了洛夜，这些碍事的玩意肯定会立刻散开，快动手啊！”
白汶依旧怒吼不止且声音相比刚刚更加巨大，他能感受到风洛华粉末中传来的奇妙力量，他在惊慌，这也表明了这些粉末中蕴含的力量真的能对他派上用场。
只需要将脚向下狠狠一踏，或者保持现在的姿势静止不动。
白瑟萧必须做出选择。
过去白瑟萧一直都活在白汶为他安排的“剧本”里，无论白瑟萧怎么挣扎反抗始终都在白汶的掌控之中，而现在，自由选择的权力终于落在了他手中。
这权力比白瑟萧预计得要获得的更早，这权力，正是白瑟萧二十多年来一直追求的“自由”。
白瑟萧低下头看见洛夜痛苦扭曲的表情，杀了他们就能得到一定会到手的永恒自由。而不杀他们则是一场赌博，赌在梦灵带来的渺茫的可能性上...赌赢的奖赏，是让洛夜和洛天次也有活下来的机会。
白瑟萧咬着牙脸部肌肉颤抖不止，他身上的风洛华粉末越来越多而白瑟萧迟迟没有动手。
见过去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孩子竟然如此犹豫不决，白汶心急如焚：“快动手啊！你想死吗！”
“住口。”
在白汶的不断催促之下，白瑟萧做出了选择。
“我不是你的奴隶。”
“你，你只是我的棋子！”
“不，我白瑟萧...才不是你可以随心所欲操控的玩物！”
既然已经获得自由，那为何还要继续听从其他人的指挥命令？
白瑟萧作为自己所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对一直以来操控自己的“恶灵”展开反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