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的确是这样。

但白瑟萧手中的刀却突然再度动了起来。

“什!”

白瑟萧确信自己已将制裁之刃中洛夜注入的气劲清除完毕,因此当他发现制裁之刃突然爆发出强大冲力的时候不由得楞了一下,接着才意识到:“是灵力在推动这把刀!”

洛夜在战斗中使用了凝灵者不可能使用的灵力辅助战斗。

白瑟萧身前数十米外,手臂依旧提不起力气的洛夜看着白瑟萧惊慌不解的表情微微一笑:“这把刀可是真正的灵器啊。”

而且制裁之刃和凌志那种说是灵器却只是格外结实锋利的类型不同,制裁之刃是能强化灵术效果,必要时也能作为灵力储存器使用的正统灵器,也就是说,它和暮散纪的“文斩剑”是一种类型。

那它自然也能拿来做和文斩剑一样的事。

“唔!”

二度发力的短刀令白瑟萧措手不及,不等他作出应对措施,那把短刀已插入白瑟萧的脖子。

“怎么可能,他做了什么?”,诸如此类的念头填满了白瑟萧的大脑,但现在可不是去冷静的思考问题答案的时候。

如果只是被短刀插入脖子对拥有强健体格的白瑟萧来说算不得什么大问题,但在刀刃深入白瑟萧脆弱的身体内部后刀刃中蕴藏的灵力便开始破坏白瑟萧的身体。

“快——”

白瑟萧急忙拔掉脖子上的短刀,将制裁之刃随手抛飞并尽力抑制体内灵力扩散。

“快——”

好不容易控制住了灵力,手忙脚乱的白瑟萧刚想要避开紧接而至的攻击,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喉咙处的伤口还来不及完全复原,目前只有一只手臂可用的洛夜已经冲到他的身前。

少年冷静沉着的双瞳,直直的盯向手足无措的白瑟萧。

无天掌,全力一击挥出!

“快点啊!”

无论白瑟萧在心中多么大声的怒吼,既定事实也不会因此改变。

“咚!”

由于已经来不及闪开白瑟萧用双臂交叠正面挡下重掌,但是对于现在同时还在抑制体内灵力而无法灵活使用气劲的白瑟萧而言,这一拳所包含的力量已不是他肉体能承受得下的。

“嘭!”

如同泡沫被锤子打击爆裂的声音响起,白瑟萧双足离地飞起在空中喷洒出一片赤红的鲜血,划出一道极高的抛物线后重重摔倒在地,从他脖子和口中喷出的鲜血将他身下的风洛华低染成红色。

接着,挥洒到空中的血液也洒落到了地面上,在洛夜与白瑟萧之间铺成了一道血色直线。

用飞刀,控灵,无天掌的连击重创白瑟萧后洛夜的体力消耗也相当巨大,但是,他还不能安心的停下休息。

纵然他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发起猛攻,但他所造成的伤害以白瑟萧退魔者的体质大概也能在数分钟内就恢复过来。

“踏!”

洛夜还不能停下,他用恢复了一点力气的右手拾起地上沾满鲜血的制裁之刃,向白瑟萧飞扑而去。

“扑通!”

扑倒在白瑟萧尚且无力动弹的身体上后,洛夜伏下头颅,用手中的小刀紧紧的按压在白瑟萧仍不断渗出鲜血的脖颈上,此刻,只需要洛夜用力的一压,这削铁如泥的利刃,就能立刻让白瑟萧身首异处。

胜负,已经明确了。

一瞬间的大逆转,由洛夜亲手成功实现。

“是我赢了。”

直直的盯着相隔不过十公分的白瑟萧的双瞳,洛夜宣布胜利。

在风洛华的光芒笼罩中两人动作静止,他们间的决斗似乎已经落幕。

“我,输了?”

白瑟萧露出不甘的眼神死死盯着眼前的洛夜,喉咙上还残留着醒目伤口的他无法流畅发言,只能断断续续问道。

“刚才的,飞刀,你,是怎么,做的?”

“呼,我用了控灵。”

心情略微的平静了,一次深呼吸,洛夜凝视着身下的白瑟萧,解答了他的疑问。

“控,灵?”

“对,我激发了这把刀本身蕴藏的华灵力。”

“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一年前你不也做过类似的事吗,退魔者虽然无法像灵术师那样吸收操控大量灵力,但也是可以控灵的。”

“你所做的,可比我做的,难度要高,多了。难道你专门练习,过?”

“算是吧,自从我见有人这么做过之后就向他请教了下,为的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能多一招杀手锏。”

“那个人是谁,是灵术师吗?”

“是啊,他是灵术师,而且比你要强得多。”

白瑟萧喉咙上的伤口逐渐愈合令他可以流畅说话,他脸上的惊讶神情渐渐散去接着露出轻松笑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正被人掌管性命的人应有的样子。

“强大的灵术师啊,你的运气真叫人羡慕。那教你掌法和步法的人也是他吧?”

“不,那是另一个人。”

“怎么,你碰到的强大灵术师还不止一个?”

“对,不止一个。我这一年里碰到了许许多多的人,他们每个都教会了我不同的技巧和不同的道理。”

“...”

许许多多的人,有良师也有益友,是啊,这么一看还真是相当多。

文林和纳兰绸的劝告让洛夜开始转变思维,说书客传授的无天掌和无踪步让洛夜身怀绝技,暮散纪指点的控灵技巧成为逆转的必杀,但辉的告诫成为洛夜成长的契机,灰研的鼓励则是洛夜蜕变的关键,还有奥乌约翰送来的刀刃现在就正握在洛夜手中。

许许多多的人,他们或传授了洛夜受用终身的招数,或给了洛夜重要的心理引导,缺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有今天的洛夜,少了任何一件遭遇洛夜大概都无法战胜白瑟萧。

“包括你,如果不是你教会了我月碎,我不可能战胜你。”

而白瑟萧自身,也是洛夜的“协力者”之一。

“用不着谢我,我那只是在扮演助理这个角色,可不是盼着你好。”

“是吗,那你扮演得很好。我从来没怀疑过你。”

“为了早日解脱,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全力以赴去做。”

白瑟萧的话和表情都在极力强调自己是个无情的男人,这无疑是给想要打动白瑟萧的洛夜浇的一盆冷水。

“你的运气真的很好啊,洛夜。自从我成为洛天次的助理后,我在天华界各地来回游走这么些年中遇到的人里除了那些整天呆在灵术师门派里的长老外从来没碰到过比我强的灵术师,你却能在短短一年里就碰到两个,还从他们身上学到了这么多东西...呵呵,我本以为你离开洛家之后就不会再给我添麻烦了,结果却变成了这样。你是怎么做到这么讨人喜欢的?”

“我帮了他们,所以他们也帮了我。”

“呵,这样啊。”

被利刃架住脖子的男人这样笑着说到,洛夜所说的虽是事实却也是一般人求之不得的经历。

相比互帮互助坦诚相对,这个世界上更多的是利用和欺骗。

“...”

两人都再一次陷入了沉默,随后白瑟萧主动开口。

“怎么,还不动手吗。”

“回答我的问题,你对我爸爸用的东西真的无药可救?”

“或许有吧,但是我不知道。”

“那你呢,你这些年从来没调查过要怎么摆脱你脑袋里怨灵吗?”

“怎么,你还想救我?我可是你的杀父仇人。”

“你只是被利用了,杀了你没有意义。”

“哈,那我来解释给你听吧。让我告诉你杀了我有什么意义。”

白瑟萧脸上再次浮现出自信笑容,在洛夜带着一丝疑惑的注视中他开口说道。

“杀了我,你就算是亲手覆灭洛家了。”

“覆灭洛家?杀了你就等于覆灭洛家?”

一听白瑟萧的唐突发言,洛夜不禁皱了皱眉头并说出带着疑惑与惊讶语调的问句。

“你还不明白吗?不清楚现在洛家的情况,现在的处境吗——”

“...”

白瑟萧已经愈合伤口的脖颈上刀刃迟迟没有压落,就和白瑟萧所想一样。

“果然你什么都不懂。毕竟一年前你还在洛家的时候都对这些问题漠不关心,真是可笑啊,说什么成长了。但身为洛家现在唯一的正统继承人,你对这方面的了解还不如以前的洛天次,如果你爷爷还活着,看见你们这副样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白瑟萧不含一丝慌张侃侃而谈,他很清楚洛夜一定会等他全部说完再做定夺。

“所以呢?”

洛夜紧锁着双眉紧张的追问道,对于家族的现状他的确知之甚少。

“现在的洛家,是怎么样的情况?”

“几十年前,你爷爷一手推动退魔者家族进行联合,他想要让天华界各处的退魔者家族都奉洛家为首领,再要求他们贡献资源让洛家作为退魔者家族之首快速发展。他的想法虽然很单纯,却在我妈妈的帮助下顺利实现,刚开始的时候其他退魔者家族都老实遵守约定让你爷爷好好体会了一把作为领袖的快感,但他一死情况就立刻不同,他所培养起来的洛家就像是一颗大树,需要足够的养分才能继续成长,你爸爸眼睁睁看着洛家能获取的养分越来越少却毫无作为,是我拼尽全力用各种手段说服其他家族继续为洛家贡献养分才算是阻止了大树的继续枯萎,不过,在这些时间里情况已经有了很大变化,有的退魔者家族没落到需要我们分享它养分才能生存,有的则以你想不到的速度高速发展,已经不太愿意服从我们的管理。现在,各个退魔者家族就像是一颗颗茁壮成长的树木一样正并肩生长在同一块土地上...但是参天大树可是不会并肩生长的。”

“你的意思是,接下来其他退魔者家族之间会开始争权夺利?”

洛夜眉头皱得更紧神态也显得更加的紧张。

“当然,而且用不着接下来,其实现在他们就已经开始了。”

白瑟萧继续冷冷说道:“可能是武力上的冲突,但更多的应是唇枪舌战。用利益关系作为筹码,通过各式各样的手段,在声名权利的各方面进行赌博。他们还不敢轻易对洛家出手,但迟早会有那一天,在洛天次已经死去的现在,又有谁能够去赢得这场争斗呢,只能是我。不,就算洛天次还活着,他也绝对没有能够去应战的能力,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风从来就决定了他不适合进行这方面的较量,只有我现在才能挽救洛家,如果我现在死了,洛家也就注定消亡了。”

“必定消亡——”

白瑟萧的声音撞击在银色的墙壁上,从他们两人四面八方接连传来的回声令洛夜感到无比苦恼。

“...”

沉默着洛夜紧握着小刀的手臂仍旧静止。

“果然,演变成了这样...”

而他内心其实已预见如今的局面。

洛夜沉默不语,但白瑟萧却丝毫没有停下口的意思。

“或者说,你打算立刻由自己来继承家主之位?”

“我会做的。”

“你没机会做。洛家上下的门徒都不了解你,虽然你最近为自己挽回了一点局面,但他们对你的印象还是性格孤僻的大少爷。你无缘无故离开洛家长达一年,接着在归来的第一日与家主和副家主一起进入离别境,然后,只有你一个人活着出来了...这种情况下人们会怎么想呢。”

虽然依旧被小刀压着脖子白瑟萧还是从容的抬起了右手将脸颊上刚刚从嘴里喷出的血迹擦去。

洛夜压在白瑟萧的身躯上,俯视着身下的男人满脸冷汗的答道:“他们会觉得我是出于我个人的目的杀了你们。”

“就算洛家的门徒们不怀疑你,肯定会有其他退魔者家族的人为了摆脱洛家的控制来谋取更大的发展空间而这么说,为了取得利益,他们的做法只会比我更肮脏。”

被洛夜的身躯紧紧压住,白瑟萧仰视着压在自己上的少年对他说明悲哀的事实。

“你打算怎么选?”

若大的离别境内,只听得见两人喘气呼吸的声音。

一分钟,两分钟,时间缓缓流逝,洛夜的刀架在白瑟萧的要害处一丝一毫都没有动过。

洛夜始终没有挥下那致命一刀,既有他不想杀死过去朝夕相伴的白瑟萧的因素,也有一旦他那么做了他就注定要变成百口莫辩的罪人的因素。

最后还是白瑟萧再次率先开口:“洛夜,这一年中的成长让你明白了很多,但也让你没那么‘纯粹’了。”

“什么?”

“你在乎的事情太多了,你想守护的东西也太多了...但我不一样,我一直都只有一个目标,至于别的,不管是洛天次还是洛家都所谓!”

白瑟萧虽用洛家的未来作为“诱饵”让身为洛家后人的洛夜倍感纠结,但实际同为洛家血脉持有人,还为了建设洛家花费无数心血的白瑟萧自己根本不在意洛家的兴衰死活。

“如果是过去那个不会考虑其他人的你,应该不会有任何犹豫马上就动手杀了我。”

“现在我已经不是那样了。”

洛夜在这一年中学会了如何管理自己的感情,如何在衡量多方要素后再做出最好的决定,然而,有的时候考虑得太多反而会导致事态恶化。

“但如果你还是那样,就不会给我充足的时间了。”

譬如,现在这样。

“砰!”

一声巨响,从白瑟萧体内向四周喷射的气流将洛夜连人带刀瞬间吹飞。

“唔!”

过于强劲的气流让洛夜甚至无法顶着气劲将刀刃向下按压,白瑟萧释放出的气劲强度比起刚刚要强得太多。

残留在白瑟萧衣服与喉咙处的鲜血伴随从他体内涌出的气流脱离他的身体,化为血红小球漂浮在空中和银蓝色的风洛华粒子混合在一起,这景象洛夜非常熟悉,正与他在月辉杯第一次使用月碎时几乎一样。

白瑟萧在气流的托举下立起身躯,并且双脚微微离地的漂浮在空中,在使用月碎激发身体的潜力后他的控气已强劲到让他可以短暂飞行的地步,现在的白瑟萧身为凝灵者,恐怕已能做到许多在常人眼中只有灵术师才能做到的事情:“我既然教会了你月碎,我自己当然也在那时候学会了这一技巧。”

“唔。”

洛夜的四肢颤抖不止,原因既有疲惫也有紧张。刚刚白瑟萧的正常实力就将他逼得九死一生才勉强取胜,现在的白瑟萧究竟有多强实在叫人无法想象。

白瑟萧解除低空悬浮双足落地,再看他的眼神却是只剩下淡淡的忧伤:“我会知道有这一招存在还算是得益于你...洛夜,以后的退魔者们也都会把这招称作月碎,而且我会告诉他们,这个名字是你所起的。”

话音刚落,白瑟萧便向前冲来。

“白瑟萧...”

洛夜低声念着男人名字,提起自己在刚刚压着白瑟萧的同时所恢复的力气做好迎击准备。

“只能杀了他了!”

到了现在洛夜才终于抛弃多余的顾虑,决定先杀死白瑟萧保住自身性命再考虑将来之事,可惜,他这个决定做得太晚。

现在洛夜已经没有机会了。

白瑟萧按理来说实力大涨但他的速度却没明显加快——衣摆随风飘舞的白瑟萧只是轻轻一跃便发挥出和刚刚全力奔驰相当的速度移动到洛夜跟前,洛夜见状当即一掌挥出。

“无天掌!”

“砰!”

先是一声闷响,接着一连串清脆的折断和碎裂之音便伴随着洛夜的惨叫响彻整个山洞。

“唔啊啊啊!”

洛夜用最后力气打出的无天掌在使用月碎之后的白瑟萧面前显得那么稚嫩无力,白瑟萧只是用拳头对准洛夜掌心发力一震洛夜的左臂就化为一堆肉块碎骨四散纷飞。

“唔!”

刻骨铭心的剧痛让洛夜几乎当场晕倒,他紧急屏蔽痛觉感官让神之恢复清醒再以右手挥出制裁之刃,向趁白瑟萧大意之时完成刚刚没能实现的攻击。

白瑟萧右手把洛夜的手臂击碎,左手将洛夜手中武器轻松夺下,嘴上继续说着:“你还得暂时背负一个杀父罪人的名号...但你可以放心,等我快死的时候,我会留下遗书还你清白的。”

“哈啊,哈啊...”

“扑通!”

失去了一条手臂和武器,精疲力竭的洛夜再没任何抵抗挣扎能力,他对白瑟萧举起什么都没握着的右臂想要挥拳攻击,结果却因为连续使用无天掌导致体力濒临极限双腿一软原地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