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创世神教兵团成立数百年,期间虽因一些领导者管理不善导致有许多来路不明之辈混入我们之中以至兵团的名声惨受败坏,但数百年来发自真心为了创世神教的未来才一直努力拼搏到失去生命的人可也不少。”

奥乌约翰转头望向柜子顶端的雕像:“你知道那尊雕像雕刻的人是谁吗。”

摆放在书架顶端的战士雕像模样活灵活现,就像确实活着的人一般。

洛夜老实摇头:“不知道。”

奥乌约翰耐心的娓娓道来:“他是创世神教兵团的第一任团长,当时创世神教兵团的团长之职还不是由教主兼任,初代团长原本只是教主的一名护卫,他在时任教主苦恼时向他提出了建立创世神教兵团这个部门的构想,由于教主非常信任他的人品才让他去着手组建创世神教兵团并赐予了他仅在自己之下的巨大权力...他没有让当时的创世神教教主失望,他所创建的创世神教兵团虽然势力远不如现在的,但论成员们持有的斗志比我们现在庞大的军队更加激昂。初代团长为创世神教兵团的维持做了许多,他克服种种困难才让创世神教兵团得到了世上大多数人的认可,后面在一次创世神教兵团参与的支援战斗中他深陷不利局面也不愿轻易退兵结果被敌军包围鏖战而死,之后他创建的军团在其他人接手之后一步一步发展壮大,他成为了历史,但我们从未忘记为了让创世神教挺过难关再度兴盛才牺牲的初代团长,还有许许多多和他一样为了让创世神教发展壮大才赌上性命拼搏的成员。”

“...”

听奥乌约翰的说法,那位百年前的兵团初代团长对创世神教的热爱和他为创世神教兵团灌注的感情精力估计比太宴更多,原本对创世神教兵团的人并不关心的洛夜在听说了他的事迹后都受到了不少触动。

“我们创世神教兵团一直有将光荣战死的将领们的名号一一记录下来,至于那些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无名英雄,我们每过几年为死难者进行祷告纪念时也有专门的环节用来向他们表达敬意,他们在我看来都是勇士,用生命去战斗,为了理想去战斗以捍卫创世神教开拓美好未来的勇士,但新生创世神教那些人却将他们称作‘佣兵’,‘战争狂’,甚至打算剥夺他们身为创世神教信徒的荣誉。”

“咚!”

奥乌约翰的拳头砸在石头墙面上,沉重的碰撞声震得洛夜的大脑一阵颤抖。

“我绝不会让他们那么做。”

洛夜重新审视这个在洛夜眼前一直保持情绪镇定,就连丢失了创世神记也不慌不忙现在却突然发怒的男人心中想到:“奥乌约翰,这个人和梅主所说的完全不一样...”

在邀请洛夜加入间谍计划协同作战时梅主曾对洛夜大致介绍过创世神教兵团的所作所为和这次他们要接触的兵团领导者们在世人眼中都是什么形象。

创世神教兵团作为佣兵团四处受聘参与战争以至牵扯到了许多无辜者,扩大战火致使生灵涂炭都是雷打不动的事实,但梅主所说的“说创世神教兵团的领导者都只是心中只有自身利益的人,他们只懂得利用其他人,皆是自私自利到极点的化身。”这一段话和奥乌约翰这个人无法对得上。

洛夜通过和奥乌约翰的对话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这个人虽然支配着拥有强大武力的部队但他想的并不是如何继续壮大权力,而是在取得一定成果稳定下来后去为牺牲的人实现他们未完成的梦想。

梅主说有必要让创世神教兵团从世界上消失,但奥乌约翰的做法真就是错的吗,过去世界一片混乱各种势力也都认可创世神教兵团的生存方式,现在创世神教兵团因为世界恢复和平也很久没有再参与战争了,真的有必要在这种情况下对他们挑起战争吗。

奥乌约翰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没有佩戴“假面”,而一直都在隐藏自己真实目的的洛夜听了奥乌约翰的真情表露后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回应才好。

奥乌约翰将手从墙上拿开,憔悴的目光望着洛夜:“我尊敬那些献身的人,但我不会轻易奉献自己的生命,因为我知道我活下来才能派上更大的用处,我必须活下来做更多事情才能让其他人的死更有价值。洛夜,你是怎么想的?”

洛夜,是怎么想的?这个问题让沉默着当了半天听众的洛夜一呆。

“我也...没打算死。”

洛夜想不出答案,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赴死的必要,便给出了这个答复。

“那接下来要究竟怎么做才好,你一定也很清楚。”

“...”

洛夜手中紧握着天溯珠,他结实的手臂虽然已经举了半天但没有任何疲惫颤抖的迹象,在颤抖的,是洛夜的心灵。

“接下来要怎么做才好?我要,和这个男人为敌吗。”

刚刚的交谈以及接受奥乌约翰的礼物的事实让洛夜不想和对他非常亲切的奥乌约翰为敌,但他已经走到现在,无法再轻易置身事外。

洛夜能做的只有马上背叛蓬崖门对奥乌约翰坦白一切,或是继续硬着头皮做下去让奥乌约翰的期望全部落空,任何借口都没办法让他逃出深陷的困境,他只有用过面对,这是一个选择,一个艰难的选择。

奥乌约翰等了好几分钟洛夜仍在纠结当中一句话都没说,他只好叹息一口然后转身回到桌前。

“现在自称新生创世神教的那些‘温和派’在过去数百年来什么都做不到,他们依附在我们身边苟延残喘,躲在我们武力的庇护下生怕表现得太过高调,因为他们也知道他们天真的思想在过去混乱的时代背景下根本就是令人发笑的天方夜谭,不会有任何人支持他们。”

当四周围绕着的都是嗜血的豺狼凶兽时再精妙的“语言”也将失去意义,届时不管是什么人都唯有通过武器装备自己才能保障自身安全。

“过去我们看在大家都有一样理想的份上从未难为过他们,一直和他们和平共存——但如今他们眼中却容不下我们,在拥有一个掌握充足武力的首领后那些‘温和派’便嚷嚷着硬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他们把我们的行为贬得一文不值,好建立在之后只属于他们的‘毫无污点’的创世神教。”

善与恶,光与影都是相对的东西,而证明自己是光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就是将对手定义为“影”。

“我无法原谅他们,他们所做的事...是对我们兵团中为了理想而捐躯的人们的侮辱。如果真让他们把兵团毁灭了,过去战士们的牺牲岂不都变成了笑话。”

“...”

奥乌约翰又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他的情绪比刚刚更加激动,洛夜依旧默默倾听一言不发,但心中所想已渐渐被奥乌约翰的说辞感染。

自诩正义无暇的新生创世神教如果站在另一个角度来看完全就是不折不扣的大恶人,这两者间的关系并非梅主所说的那么简单。

“现在世人支持新生创世神教,无非是想借他们之手稳妥的处理掉我们。过去我们充当大国的‘利刃’,他们倒是没像我们一样做,而是将大国的援助当做自己的‘利刃’...呵,的确是做的比我们要更聪明。”

号称追求和平发展,不容自身历史留下战争污点的新生创世神教独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挑起战争,就是践踏前人的荣誉——即便他们有什么理由借口,这都是显而易见不容置疑的事实。

“我会击溃他们。”

奥乌约翰没有佩戴面具的脸部露出和他语气一样可怕的杀意表情。

“我会以我的手,以我们组建而成的部队粉碎他们的狂妄。无论我们要面对怎样的挑战,我都不会退缩。”

奥乌约翰所说的,都是和他心中一致的最真实的想法。

洛夜通过奥乌约翰之口明白了和他一样的其他创世神教兵团成员们的想法,而在这之前,他也从梅主口中还有太宴身上见识过新生创世神教成员们对这一战志在必得的决心。

双方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双方都抱有坚定的觉悟,正是这样,才是战争。

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理念和利益的冲突,追求善恶正义的人不该踏上战场陷入漩涡,他们该做的是努力阻止战争或老实置身事外,而非去支持某一方令漩涡扩大。

这一点洛夜现在才明白,就他的一生来说他明白这个道理得还算早,但就这这场创世神教攻防战而言,他明白得已经很晚了。

奥乌约翰伸手搭上洛夜握成拳头的手掌,他的嗓音还是一样悦耳动听,舒扬的语调沉入洛夜心间:“洛夜,等这次行动战斗之后,只要我还活着我会送给你更隆重的谢礼。

“用不着。”

洛夜渐渐习惯了奥乌约翰冰晶般澄澈的声音,可他无法面对奥乌约翰感情诚挚的注视...洛夜移开视线不敢去看奥乌约翰的眼睛,也不想再听到从他口中说出的那些表示友好的话语,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你怎么还在客气,只不过是我的一点微薄心意,你好好收下即可。和你聊天让我久违的放松了一下。”

不过即便没和奥乌约翰对视,洛夜也能感受到他热情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不曾移开。

“多谢你能来协助我。”

奥乌约翰的声音,奥乌约翰的视线都让洛夜产生了负罪感。

洛夜不想再继续呆在这和奥乌约翰交谈了,但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和奥乌约翰谈话,而是因为他担心再和奥乌约翰谈下去...他脸上“假面”脱落的可能性将会越来越大。

“不用谢,我会努力完成任务,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去吧,入夜的时候到卷之殿去,那里会有人告诉你该做什么...虽然看管东西这种简单事情就算不教你应该也能明白。”

洛夜将天溯珠收入口袋里,和奥乌约翰告别后立刻匆匆离开了房间。

柜台上的武者雕像,初代创世神教兵团团长雕像始终站在高处俯瞰着房间里的景象,它目送洛夜离开,在灵能灯的灯光照射下双瞳部分反射出闪闪发亮的光芒。

一直萦绕与耳畔的奥乌约翰的嗓音总算平息下来,离开地下建筑的洛夜深呼吸调整心情,闷着头向自己的休息房间走去。

“奥乌约翰,你没必要再给我其他礼物...我是不该收下你的礼物的人。”

洛夜用外套的帽子部分挡住脸低声自言自语着脚步缓慢,他依旧在迷茫。

灰研和奥乌约翰都告诉了他不同的可以摆脱苦恼的办法,但听说办法,理解办法和实际执行是两回事,那两种方式若想真做起来对现在的洛夜来说都不容易。

实际上,为洛夜提供帮助的灰研和奥乌约翰——他们两个人也变成了让洛夜感到心情复杂的原因之一。

当两个对自己友好的人处于对立状态时应该如何行动才算恰当?依照洛夜的生活方式,这是他只要不停下脚步这种事情迟早会遇到的困扰。洛夜不可能永远逃避当下,那就在现在弄清问题的答案吧,这样以后再碰到类似的事情时就不必再过多烦恼了。

究竟应该如何选择,回到创世神教兵团给他安排的房间之前洛夜的大脑都在努力思考这个问题。

“我回来了。”

洛夜隔着门便能通过声音察觉到现在灰研还在房间里,他一边对灰研打招呼一边推开门,灰研则坐在床上将手轻轻一抛丢给了洛夜一件东西。

“你去问完梅主了吗。”

洛夜将那小东西凌空接住,他已经在小玩意飞过来的途中看清这就是他之前交给灰研的太宴遗物。

“嗯,你给我的这个东西是灵动装甲的录像储存装置,里面记录着昨晚那些创世神教信徒用身体试探出来的创世神记四周的机关陷阱分布的位置。”

灰研说着从口袋中又取出来两张手绘地图,以眼神示意洛夜走进仔细观看。

“这张图上标记出了用来防盗的机关分部的位置,你在盗取创世之卷的时候只要注意绕开这些地方就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抵达储物柜旁,到那时候你再破坏储物柜拿走创世之卷,顺利逃出来的几率会比你直接冲上去触发机关会大很多。”

“好,那另一张图呢。”

“这是梅主给你画的今晚新生创世神教的预定进攻的路线图,上面还有大概的行动时间,你可以根据这个决定要在什么时候行动,然后要怎么去和新生创世神教的人汇合。不过这只是计划,到时候可能有变,倘若因为临时变故导致你没能和部队顺利汇合就得麻烦你想办法周旋一下了。”

灰研将两张图整齐叠好交给洛夜,洛夜抬手收下了图而灰研注意到他的神情明显不太对劲,比起出发去见奥乌约翰之前现在洛夜的表情更加纠结苦涩。

“...”

“洛夜,你怎么了?奥乌约翰对你说了什么吗。”

灰研从床边站起关心问道,洛夜没有回答灰研的问题而是反过来提问:“灰研,为什么蓬崖门这次会决定帮新派的创世神教而不是真的协助创世神教兵团呢。”

灰研只看出洛夜的动摇但无法从中分析原因,只好顺着洛夜意思做出回答:“梅主在邀请你的时候不是很清楚了吗,因为新派创世神教得到广泛支持而创世神教兵团孤立无援,我们即便支持奥乌约翰他们也不足以扭转大局,无论蓬崖门站在哪边最后生存下来的一定是新生创世神教。既然如此还是协助必胜一方对将来发展更加有利,何况创世神教兵团过去百年来助长了许多战争,他们的行为为人不齿,还和我们蓬崖门的宗旨格格不入,他们也该为了过去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