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的掩护下绝和太宴分别带着一块创世神记急急而奔,方为了这次任务所准备的武器不少,且都是小型便于携带的轻型装备。

当绝和太宴不小心被小股守卫部队发现时,和他们保持一定距离的方便会趁守卫的注意被他们两人吸引马上发动突袭,通常只需要十多秒他就能结束一场小规模战斗,守卫们甚至来不及发出求救信号。

“方哥居然这么厉害,我一直都不知道。”

太宴一路狂奔满头大汗,还不忘对绝抒发自己的感想。

“方没对你提起过他的事情吗?我以为他早就对你说了。”

“没,方哥从来没和我说过...”

“那...”

“说吧。”

绝正在犹豫自己是否该帮方介绍他的过去,他们身后正在调整武器的方插嘴说道。

“反正都是最后了,绝大哥,你帮我告诉太宴吧。”

“好。”

既然都是最后了,也不必再藏着掖着顾虑什么,今夜过去之后,三人身上不管还有什么秘密都不会再有人关心。

“方是一个大家族从小买来培养想培养成护卫使用的孤儿,他从小就有接受各种训练,不过他还没长大成人,养育他的家族就因为运营不善直接破产了,方因此流落街头,我也是偶然碰到他并发现他不只是个普通的流浪汉,所以才引荐他来了创世神教。”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方哥过去也和我差不多?”

“你不该和我一样。”

“诶?”

太宴回头望突然说出奇怪的话的方,但方并没有解释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绝带着太宴飞速从一队还在向殿堂方向急躁赶去的士兵身旁掠过,等和人距离拉远之后接着道:“这次行动本来我是想瞒着你们一个人来的,可惜被方发现了,方要求和我一起来并把这件事告诉了孔,孔在决定要和方一起来的时候又疏忽的把这件事告诉了你...你们如果活着本可以再做很多有意义的事,何必和我一起来送死。”

回绝不想因为自己连累方,方在做出和绝同行决定的同时也不想身为他朋友的孔和太宴做出和他一样的决定...但结果却是四人都听不进其他人的劝说一同跑到了这儿来。

“还说什么一样不一样,现在还说这些都没用了不是吗。我不后悔我所做的决定,你们帮了我那么多,如果不是你们谁知道我会变成怎样...就算是和你们死在一起那也是我自愿的选择!”

太宴没有因为两人的说法而动摇,就和她所说的一样,事到如今还去纠结行动的理由等事情早就没意义了。

距离几人最开始的计划达成就差一步,只要把创世神记带去那个地方...他们就算是做了有意义的事。

“只要赶到预定的地点就行,这样我们就能完成任务了...方,你的武器弹药还有多少?”

“所剩无几,这一路上碰到的守卫的数量比我想象的还多。”

“那接下来我也来帮你,太宴小姐,创世神卷就交给你保管。”

“好!”

绝和方携手且战且行一路掩护太宴,他们在不引起大股部队注意的情况下不可避免的不断和一些零星守卫发生摩擦,两人尽力保护太宴和太宴手中创世神卷的安全,但随着体力消耗越来越大,他们很快就在战斗中分别负了不同程度的伤。

“喂,方,你还好吗?”

“咳,不太好,我已经走不动了。”

在和又一队正在搜索他们的战士发生遭遇战后方的一条腿被敌人打断无法正常走动,现在整个遗迹都是各种全副武装正在搜索他们踪迹的人,这下子方受了严重的伤,倘若再被别的守卫发现仅靠绝和完全不擅长战斗的太宴是没有丝毫胜算的。

“可恶,刚刚如果我能多留意你这边一点的话...”

“没关系,你们两个过去足够了,别管我了。”

方手中紧紧握着一把锋利短刀扶着身边柱子勉强站立,他身上的灵动装甲在激烈的战斗中因爆炸射击被破坏得不成样子,若不是他头上戴着头盔替他挡住了几发子弹,他的脑袋估计都已经被爆炸炸成碎块。

刚刚那场战斗的动静可闹得不小,其他搜索队应当马上就会赶到这里,如果三人不想被兵团的守卫抓住必须马上动身。

虽然在被发现之后绝和方就已经不对“能带着创世神记平稳逃脱”怀有希望,但直到现在,他们几人生还的可能性才算是完全破灭。

绝惆怅的对太宴说道:“对不起,太宴小姐。我们没办法带着创世神记逃出去,只能用去找蓬崖门灵术师汇合的方式完成任务了...待会我会让他们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杀了我,不过您可以把你的身份告诉他们,他们是神通广大的灵术师,知道你的身份后说不定可以帮你躲起来逃过一劫。”

四人组知道今日傍晚抵达这里的蓬崖门弟子们都是新生创世神教派来的间谍这一秘密,他们此行盗取创世神卷只是表面上的目的,真实的任务目标是在暴露行踪之后去找到蓬崖门弟子,故意让他们斩杀,以便让创世神教兵团对蓬崖门的间谍们更加信任。

“你和我道歉什么,你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想吗,这样才正合你意对吧。”

太宴看出绝只是表面顺从自己的任性作出“努力求生”的样子,其实自出发以来他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太宴发自内心感到不满,因为自己关心的人注定要死并且还是他主动选择要死这个无奈的事实。

“...”

绝没有回答,他的想法正如太宴所说。

“都是为了你的理想,你真的觉得这么做值得吗,你们真的觉得这么做值得吗?”

太宴几乎快要哭了出来,她今年才不足二十岁,虽然在母亲死后她一个人生存了一两年时间比一般同龄人要成熟一点,但她感情上的经验还少之又少。

绝面对太宴的质问终于坦白自己想法:“我本来早就想死了,是创世神教的理想给了我活下来的理由,能为创世神教献身是我的荣耀。尤其您的父亲,他指点了我许多困扰我很久的难题,我对他无以为报,能为创世神教和您父亲献身正是我所渴望的,这样我们还能死得更有荣耀。”

方低下他头盔破裂露出丑陋真容的脑袋,绝所说的那些事情对他来说也是一样,不同的只是指引他的人并非是太宴的父亲而是绝。

“太宴小姐,这样的回答您满意吗?”

“好吧,我明白了。那我也是一样的态度...让我也分担一份你们的荣耀吧。”

太宴紧抱创世神记,扫清眼中迷茫,不就是拿出无畏死亡的觉悟吗?既然绝和方能做到那她没理由不能做到,既然这是绝的愿望这是有意义的事情,那就做吧。

“你们还要聊多久,马上就要有人赶来...别再磨蹭了。”

方感到不远处已经有人正在快速赶来督促身边两人别再多做耽搁。

绝在听了太宴的话后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随后走到方身边用灵术替他简单治疗伤口:“不,我和你一起留下来挡住追兵。只需要由一个人呆着创世神记赶去地点就行了,太宴小姐...一切都交给你了,请务必帮我们完成任务。”

“嗯!”

太宴最后看了一眼两位好友的背影,她强迫自己必须提高热情以坚持完成使命。大雨中少女一边流泪一边向着绝刚刚告知她的目的地拔腿奔跑,不断的跑,不断的跑,决不能停下脚步,否则大家的牺牲都贱白费。

大雨不熄,泪水不止。

“她一定能顺利赶到。”

方听着太宴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被大雨声覆盖,伸手摘掉破损头盔露出因为疤痕看起来非常扭曲的脸庞:“绝哥,太宴是不可能利用自己的身份去尝试博得生机的,她会死,和我们一样死在这里。”

绝伸手帮方将被雨水打湿的凌乱长发理直,迈腿挡在他身前以便在待会的战斗中能为现在行动不便的方分摊火力:“太宴小姐自己选择的路轮不到我们评判。至于我们,能死在创世神殿可是许多创世神教弟子的临终遗愿,更何况我们的死因也是为了创世神教,能这样死没什么好遗憾的。”

“绝哥,以后的人们会记住咱们吗。”

“怎么可能会呢...我们又没做什么值得流芳百世的事情,就算这件事真会被人记录下来,有资格留下名字的也是蓬崖门的灵术师们,他们才是主演,我们不过是登场之时便注定很快就会退场的配角罢了。”

“是啊,我们只是做了我们该做的事情而已。”

听起来固然有些悲哀,但这都是他们自愿选择的。

两个男人早已解除灵动装甲的隐身功能,他们挺直脊背站在大雨当中,等待迟早会赶来查看情况的守卫出现。

短短几秒后,数道身影便以惊人的速度划破夜空抵达了这个刚刚才经历过冲突打斗的地方。

战斗经验丰富的方一看这一批赶来的人的阵仗便知道他们和刚刚的零散守卫绝不在一个水准上:“这次来的是高手。”

绝感到心脏紧张得仿佛快要爆炸:“而且数量也不少...看来我们想抵挡他们也挡不了多久。”

出现在方和绝眼前的总共有十人,他们全都一身黑袍,脸部和双手都隐藏在被雨水打湿的外套下在深夜中莫名显得渗人,这十人在着地后便一动不动,但在他们落地时便已呈包围态势将方和绝团团围住让他们毫无退路。

“就你们两个吗,为什么不逃。”

黑袍人们并未立刻动手制服二人,并且黑袍人的领头人还问了绝和方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

方本准备马上自爆,对方一问他忽然不知怎么回答是好。

绝则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而压低声音询问:“你们,难道你们几位就是蓬崖门的灵术师?”

“回答我的问题。”

领头的黑袍人一边冷冰冰的回答一边点了点头表示确认。

眼见跟前的黑衣人们其实是“友军”绝坦诚说道:“我们还有一个同伴带着我们偷出来的创世神记去之前约定的地方了,我们是留下来替她殿后的。

“有人带着创世神记去了啊,那就好。”

“那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会在这?你们不是应该在那等我们吗,这里不是我们约定的地方啊...”

“一个字也别再多说了。”

绝满心疑问,但黑袍人领袖也就是蓬崖门灵术师梅主不打算回答绝的问题,梅主清楚直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而接下来他要做的应该是按照计划杀了眼前的两个人。

大雨之中忽见光芒闪耀,蓬崖门十位精英灵术师手中同时光芒一闪,他们唤出融入他们体内的灵器,将利刃对准绝与方。

梅主隐藏在黑袍下的脸庞为自己将要做的事情感到些许不忍,但这都是他们早就约定好了要做的事情:“你们死在这里就好,一句话也不用多说。另一个地方有我们的其他同伴在,他会完成预定计划的。”

“是吗...”

绝立刻想通了其中缘由,就和他们兵分两路两人留下断后太宴赶去完成任务一样,蓬崖门灵术师们一定也是分成了两队,其中一队留在约定地点负责拦截回收创世神记,而另一队则是赶来确认是否有绝跟方这样“掉队”的人,好将他们立刻诛杀灭口以免之后被抓住拷问受苦的。

“你们还真是有心了。”

“...”

当然这都只是绝的推测,究竟蓬崖门的灵术师是不是这么安排的他并不清楚,那已经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

“接下来就要麻烦你们杀了我们两个了,但毫无抵抗可不是我们的风格,”

绝说着捡起地上一把刚刚被他杀掉的守卫掉落的长刀,用洒满鲜血的胳膊将武器举起并摆好架势。

“你不打算直接等死吗。”

“如果死后被人发现我们乖乖束手就擒等死也太奇怪了,还是在战斗中死去更正常,对吧。”

这是做戏的一部分,同时也是绝最后的“愿望”...像战士一样在奋力一战后死去,总比坐着等人来摘掉自己的人头的体验要好。

“砰!”

方因为身体手上无法灵活移动,但他脑袋依旧清晰,他飞快的举起手枪瞄准梅主扣下了扳机,而梅主甚至没使用灵器格挡方的攻击,子弹在飞到梅主跟前时便被他的灵力拦截停在空中接着和雨水一样坠地。

对强大的灵术师而言,手枪射出的实体子弹和孩童投掷着玩的小石块之间并无差别。

方试探性的一击不成但并未放弃,他将派不上用处的实弹手枪丢掉,拔出他的最后一把武器,特制的灵力射击筒。

方将这只小型发射器和身上的灵动装甲相连,借用灵动装甲内残存的能量作为弹药对梅主发起挑战:“灵术师高手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我老早就想试试看了。”

“那就来吧。”

梅主手持一根碧绿长杖向前迈步踏出,四周灵术师未得他的号令全都仍在雨中保持不动。

“我会在让你们没有痛苦的情况下干脆的了断你们的。”

刀光剑影,前来求死的男人们拼死一斗,接着血在雨中喷洒飞溅,生命终将走到尽头。

旧生命的终结是为了新生命的延续,从这种角度看来,倘若一个人的死亡能为其他人帮上忙那他的一生便是有价值的。

“哈,哈。”

太宴带着两块创世神记石板拼了命的抵达了目的地。

她在事先约定好的一栋位于废墟外围的小楼中停下,远处大雨中灯火游动,数百数千数万人都在搜索太宴的踪迹,大量守卫将整个遗迹通向外围的所有路线封死,就连空中也有人在巡逻监视,太宴如今插翅难飞。

“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啊...”

悄无声息的盗窃出创世神卷,接着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然后成为英雄的计划已经不可能了。

当然,这个草率的计划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太宴躲在建筑物内的阴影里躲避头顶飞过的侦察机,她既紧张又疲惫,头盔下的眼睛里满是泪花。

被指派任务的绝,原定的三人组,算上强行加入的宴在内的四人组都只是战争中微不足道的祭品。

他们的意义就是作为“差点偷走创世神记的盗贼”闯入创世神殿再被蓬崖门灵术师们抓住杀死,一次增进蓬崖门灵术师和创世神教兵团间的关系,让蓬崖门的人能更流畅的获得情报...在战争中一两个低端士兵的生死根本无足轻重,能以几个无名之辈的死换来足以影响战局的计划的成功率略微增加乃是非常划算的买卖。

绝和孔等人也都这么觉得,只有太宴表明无法理解...不过现在,她也只能这么想了。

“怎么人还没来,蓬崖门的人都去哪了?”

只有选择相信自己的牺牲是划算且有价值的,她才不会因为悲伤和愤怒自暴自弃,她才能有继续将计划完成的动力。

“快来啊,快来杀了我...别让我,别让绝他们的牺牲全都白费了,快来啊!”

太宴不敢出声,只在心中声嘶力竭的怒吼,呼吸急促的太宴感到头盔太过闷人,她主动按下按钮将头部的护甲收起露出真容。

她的模样比实际年龄看上去更加稚嫩,虽然有十九岁了但她的脸还是一副十五六岁豆蔻年华的少女模样,如今这张可爱的小脸蛋上满是尚且干涸的泪痕,她不安的不断用黑色眼珠在黑暗中扫视四周情况,既是为了提防在搜索她的守卫也是想快点找到前来杀死她的间谍。

“沙。”

“轰。”

夜空中有雷鸣传来,低沉的轰鸣声让这个本就不平静的夜晚更加气氛低沉。

随着雷鸣逐渐平息,太宴期待许久的人影总算出现了。

“啪。”

进入废墟的人影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身上被雨水彻底打湿的长袍从身上扯下来甩在一边,气势锐利的白发少年腰间别着一把还插在鞘中的短刀出现在太宴跟前。

这个人很明显是知道这里有什么才直接进入这的,抵达约定地点的洛夜一眼便看到此时已解除隐身蹲在房屋角落中瑟瑟发抖的蓝发少女,黑色瞳孔与蓝色瞳孔目光交汇,两人都惊讶的愣住了。

“居然是个女的,而且年纪还这么...”

“蓬崖门的灵术师年纪竟然和我差不多?他这是灵术制造了虚假的样貌吗...”

洛夜本打算拔出凌志干净利索的依靠梅主的指令斩杀目标完成任务,但现在他犹豫了,太宴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实在难以下手。

“不行,要我杀掉这么一个恐怕比我年纪都小的女孩,我...”

洛夜不敢再直视太宴的眼睛,他移开视线手也从刀柄上放开,心中想的满是“如果我现在放弃任务有没有可能帮这孩子带着创世神记逃出去?”这种追求“完美结局”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任何人都能看出洛夜现在的犹豫不忍,太宴也不例外...她在抵达这个破旧漏雨的房屋前也一直想着要竭尽全力的活下去,不想为了和她几乎没有关系的人们奉献自己的生命。

可是孔的死还有绝和方的献身,他们的选择改变了太宴的想法。

太宴的朋友们都是为了他们信仰追求的“大义”自愿奉献生命,太宴原本不是太能理解他们三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