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手之前你没打算阻止他们。”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去阻止他们让停下牟利的行动他们大概会连助人为乐这点一起停下，所以故意这阵子都放着他们没管，说起来我这样能算是在利用他们呢。”
“是他们自己想那么做的，你什么都没说当然谈不上利用。”
“总之我原本的打算等他们做出出格的行为再考虑要拿他们怎么办...是你和他们起了冲突才让我提前就看清了他们危险的真实面庞。”
白影和冯巴恩为了利益甚至不惜杀人，如果让他们拥有了比现在更大的声誉地位到时候要对付他们会更难不说他们还可能在但辉不注意的时候做出其他牺牲无辜者的危险举动。
但辉因为担心后果会膨胀到无法估量的地步才决定出手，洛夜继续好奇的试探但辉认为“无法忍耐”的标准究竟是什么：“那如果他们只是在做好事之后接受其他人想给他们的回报呢？将维持治安作为工作，然后其他人作为感谢给他工资之类的。如果他们想要获得的利益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你会插手吗？”
“小先生，你的问题真多啊。”
“经常有人这么说。”
如今洛夜一意孤行的想法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他越来越在意其他人的想法，越来越想去了解其他人。当他碰到从未接触过的类型的人时总是会问出许许多多的问题，引起其他人的反感也不是一次两次——别的不多说，如果现在的洛夜碰到半年前的洛夜十有八九会因为问题太多太喜欢多管闲事而被讨厌。
但辉虽调侃了一句洛夜问题太多，但他既然刚刚都说了“你尽管问我问题”现在当然不会违背承诺避而不答：“我不是执法者，判断问题从一开始就没有严格的标准摆在那，所以我也不会因为标准所规定的事项模糊出现不知道如何判断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
“什么程度算过分，什么程度可以睁一只眼闭只眼...没必要硬要定下什么分界线作为判断标准。说得好听点叫从人性的角度判断问题，直接点就是视情况看心情决定就好。”
“也就是说想出手就出手，该出手就出手？”
“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高大特殊，从一般人的角度去思考，觉得可以接受就没必要理会，感觉无法允许就给他们一些大小不同的教训。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虽然是比较随便但这样对我来说是最舒服的。”
既然不是司法机关，没有必须要遵守的条例那不如做得自由一点。衡量太多反而难以判断的话就照着最直观的第一印象行动即可。
但辉的话很简短但令洛夜为之深思，在他看来令人苦恼的问题对但辉来说似乎都并不值得烦心：“这都是你的经验谈吗。”
“可以算是。”
“那你就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你指什么。”
“和那两个人做的一样的事，区别是你没打算从中牟利。”
“呵，你猜得挺准啊。”
“经常有人这么说。”
两人迈着有序步伐离开满是高楼的主城区来到靠近外围的区域，这里的房子多是以前留下来的古朴平房，不过其中也混着一些特意修成和旧房子同一风格的新造建筑。
舒西斯市虽位于沙漠中央但城中不少区域的绿化做得很好，街道两旁都栽满了植物，居民们的楼房附近也种着树和各式花草。
但辉带着洛夜一路左桡西弯向着他所说的谈话地点走去并在路上继续说道：“你知道这个国家的历史吧？”
“我来的路上听人说过，是三年前才建国的对吧？”
“三年之前，奎冒歌国之前的国家因陷入混乱而新的政权还没建立起来，那时候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对象。”
“...”
洛夜不太能想象那是怎样一幅场景，不用怀疑的是那一定很糟糕。
事实上，那时生活在这里的人的处境比叶无声抵达巴珠国时巴珠国居民们的状况还糟。
“这里没有政府，四处的流寇都聚集过来，八方国家也纷纷想要来分一杯羹，还坚持生活在‘故乡’的那些人很需要有人伸出援手帮助他们，所以我担任起了那个角色。”
以但辉而不是白色战士的形象他为这里的人做了很多事情包括且不限于击溃强盗土匪，帮忙做一些需要大量劳力的工作。人们都很感谢但辉做出的贡献，他因此在这里的平民间声名远播。
不过但辉并不打算一直当劳碌的好心人直到生命终结，他也有想要彻底放下负担享受生活的“私心”。
“不过自从这里在三年前正式建立了一个崭新的国家开始，随之成立的相关部们的人员就足够处理大多数事件了，一般情况没有我再登场插手的必要。”
世界的秩序正在逐渐建立，但辉对自己有着只适合作为“应急措施”存在的直觉。
“比如说，就算没有白影人，那些东西遇窃的人只要及时报案警察们还是有不少几率可以帮他们把失去的东西找回来...至于如何把几率提升得更高那是警察应该考虑的事，只有不断挑战难题才能获得成长，所以我这几年都没再出手过。”
“但你还是一直在暗中看着城市中的一切变化...以便在出现危机时可以马上守护这里的人们对吧。”
洛夜自认为自己这次也猜中了，可但辉却摇了摇头。
“那就是你想多了。我没把自己看得那么高尚，你也没必要把我看得那么高尚，我只是一个有点能力的普通人想用我的能力多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而已。有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会去做，但我是没办法保护所有人的...”
洛夜闭眼思索一阵，重新张开的蓝色双瞳目光澄澈：“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你的生活方式，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
洛夜虽然表情平静可眉宇间透露着喜悦气息，但辉观察到这一点略感惊讶的说道：“知道了我的生活方式会让你这么开心吗，呵呵呵，能碰到你这样的小先生我也很高兴。我还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所以想和你多认识一下。”
“我也是，从来都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啊，都聊了这么久了我好像还没做自我介绍呢，我叫但辉。”
“我叫洛夜。”
交谈了不少时间这两人才正式做出自我介绍，这时候负责引路的但辉已在目的地的大门前停住脚步。
“到了，这就是我的家。”
“嗯...”
出现在但辉眼前的是一幢附带有庭院的独立小楼，大门内种植着许多生机勃勃的植物，看房屋材质明显是新修不久，虽然算不上豪华至极的大宅但这明显也是有钱人才能住得起的地方，比起洛夜以前所住的庭院还要大上一些。
“你家还挺大的。”
“和你想象的有出入吗。”
“我原本以为你会隐居在更加不起眼的地方。”
“可惜我不是你想象里那种故意避人耳目的隐形守护者，能享受的地方我也是会想要享受的。过去我和我妻子在这片地区最艰苦的那几年帮了大家不少忙，就连如今奎冒歌国的不少上流人物都欠过我们的情，这让我们在建国之后做生意时一切都很顺利。”
“你还会做生意？”
“是啊，我和我妻子分别负责不同的生意。有时候我们还会竞赛看看谁的利润比较多呢。”
“妻子...”
但辉口中说出的意料之外的词让洛夜楞了一下，不过仔细想想这个词并不值得奇怪，成家立业本身就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只不过洛夜碰到的那些高手一个个碰巧都因为各种因素至今还是单身汉而已。
与此同时，远在天边的说书客打了个喷嚏。
“阿嚏！怎么回事，这附近也没啥熏鼻子的啊...”
说书客年纪老大不小还没找到心仪女性整天在外晃悠居无定所，比他要小上不少的但辉如今已是有家室的人：“我妻子她过去是旧国家的贵族阶级，发生动乱之前她就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当我们花钱把这座屋子建起来的时候她还感慨本来以为这辈子都将清贫的度过了呢。”
“你居然有妻子了。”
“很吃惊吗，我都快三十岁了，不奇怪吧？不但有妻子还有孩子了，不过他们年纪还小...”
但辉用带在身上的钥匙打开金属大门带洛夜继续前进，跟随房屋主人进入庭院的洛夜感到花香扑鼻袭来，翠绿气息环绕身侧，这个庭院和庭院外的街道完全是不同的世界，倒映着月光的水池和由于是春季正在散发芳香的花卉让洛夜联想到在洛家庭院中的昔日时光。
此时是深夜身份，小楼的各个窗户无一例外全是漆黑一片，但辉的家人早已安眠就寝，不过但辉现在还得招待他邀请来的客人才行。
但辉向小楼大门走去，并用手指了指通向屋子后方庭院的一条石板小道：“洛夜小先生，你去院子里等我吧，我家人都睡了现在不方便招待你进屋。”
“好。但辉，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哈哈，果然还是不习惯小先生这个称呼啊，明白了。我先进去拿点东西再换套衣服。你要喝酒还是喝茶？”
“诶，嗯...”
洛夜单手抵着下巴垂头思索了一下接着略带犹豫的说道。
“嗯...喝酒吧。”
之所以选择喝酒是因为洛夜自从大半年前月辉杯结束从赤梅那拿了一坛酒初次尝试之后就有了这么点爱好，天华界并无与饮酒有关的法律，虽然洛夜年纪较小但也是可以自由饮酒的。
而之所以犹豫...是因为洛夜已经借之前的体验认清了自己的酒量实在是不怎么样。
赤梅送给洛夜的那壶酒并没有在洛夜手里“存活”太长时间，当晚洛夜进入森林时他因察觉到有人在跟着自己而将酒壶偷偷藏在路畔草丛中，在他成功将七罚姆一行人全部收拾掉后他作为庆祝一口气喝光了那壶酒，接着他就醉醺醺的在森林里迷路了整整一晚上，等到他原地转圈撞在树上好几次后不耐烦的清除掉体内酒精才找到了正确的路。
洛夜虽不至于沾酒就醉但绝算不上能喝，当然他可以通过调节感官令自己千杯不倒，但那种犯规就和用控灵消除醉意一样没意思。
“说不定多喝点就能提升酒量。”
洛夜一边想着这种毫无根据的理想之事一边向着位于小楼后方的庭院走去。
但辉家庭院的景象和洛夜刚刚在门口看到的一致，水池，花坛，树木还配有一个东方风格的凉亭，是个装饰得很典雅清静的小庭院。
洛夜走入亭中靠着石制桌凳坐下，望着那水中幻月少年放松精神防空大脑，在这个地方他不禁回想起以前在洛家度过的时光。
那一天天满是不安恐惧唯有夜幕降临方得一丝安宁，如果现在再让洛夜回去洛家他将会选择怎样生活呢，的确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半年多以来洛夜见到了许多出色的人并了解了他们的生活方式，每个人的生活各不相同，洛夜不打算效仿他们但通过观察受益颇多。
叶无声，灰研，风落璀，还有刚刚才遇到的但辉，他们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而洛夜还在漫漫旅途当中。
“你以后一定能找到你愿意为之努力的目标。”
云凡栀曾在洛夜梦中对他说过的话忽然从记忆深处浮现，那时云凡栀的良苦用心如今洛夜已能理解。
云凡栀在陪伴洛夜度过忧虑时光时不止一次的暗示过洛夜要努力做出改变，让他早日离开蜗居的庭院去体验世界上更多东西，那时的洛夜还不理解云凡栀为什么如此执着的想要这么做，但现在他懂了，云凡栀正是因为想要洛夜可以生活得更加充实幸福才会那么提议...包括他父亲洛天次命令洛夜离开洛家也是，他们都是想要洛夜好才那么说那么做的。
“我可不能让凡栀姐...让父亲失望。我已经经历了许多令人难忘的事，但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洛夜双手放在石桌上闭目沉思。
“你在想什么？”
但辉没花多少时间便完成了准备，他脱掉刚刚的外套揭开面罩换上一身宽松睡袍，带着两瓶葡萄酒和酒杯顺着洛夜刚刚走过的路也来到了庭院中。
“给，这酒是附近国家的特产。味道很独特，你一定没尝过。”
但辉将手中的东西隔着数米向桌子抬手抛出，风托着酒具们稳稳落在洛夜眼前，并且将酒杯酒瓶都摆在正确位置甚至顺便拔开了红酒的盖子。
“你平时都是这么搬东西的？”
“并不，在信得过的人面前或者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才这么做，不然会被人觉得是在故意炫技的。”
“我已经见过你更厉害的表演了，所以你就觉得不用在我面前收敛了吗。”
“是不用啊，我没打算在你面前藏什么，你也大可放轻松点，洛夜。”
但辉双足轻轻一跃，他的身体就像是刚刚的酒瓶们一样顺风飞到桌边，并直接摆好姿势稳稳坐在了洛夜跟前的凳子上。
“喝完了觉得不够屋子里还有，不用客气。相逢是缘，咱们喝到尽兴就好。”
但辉伸手抓起其中一个酒瓶替自己倒上紫红色酒水，洛夜跟着照做后两人一同举杯互敬再一饮而下，但辉拿出来的这瓶葡萄酒味道的确和别处有些许不同，更加甘甜爽口，明明是产于沙漠的酒却暗藏着一股雪山清泉般的通透感。
“很好喝。”
“那就多喝点。”
洛夜想不出什么词汇形容自己此时的感觉，仅以“好喝”二字表达自己最直观的感受，客人的满意是作为主人的荣幸，但辉面露喜色手中酒杯微微晃动。
两人对饮几口，酒精融入骨血使二人更加兴奋多话，洛夜好奇提问：“但辉，虽然你住在这里但你不是在这出生的对吧，虽然肤色差不多但你的相貌口音都和其他人不一样。”
露出真容的但辉点头回应：“没错，我是东方人，过去住在天和国。大概十年前我才搬到了这里。”
“原来如此，我平时住在地韧国。”
“哦，比天和国更靠东的那个国家啊...过去我还去过那一趟，因为一点事情。”
但辉没说明他去地韧国的理由，他说会对洛夜坦白一切但只有与“ar3能源”有关的事情是例外。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显——他是为了销毁流落到地韧国的ar3能源才去那里的。
但辉没过多沉浸在对往日追忆当中，那早就是过去的事情了：“来，喝吧，这两瓶可都是我特意买来准备招待客人的，是我家里质量最好的了。我自己不太喜欢喝酒，但如果是陪别人一起喝就另当别论。”
“这两瓶酒的味道很独特，是因为用料吗，还是加入了特别的成分？最近我买了不少名酒喝但都没喝到过类似的，究竟是有什么玄机。”
“这我也没了解过。不过我听说它们都是以特别的酿造方式制成，并且基本不会外销，你在其他地方喝不到不奇怪。”
洛夜既多品味一些美酒于是减少每次饮下的量却因此忍不住加快了饮酒的频率，他的脸颊渐渐泛起红晕，虽然酒量不行但他是真的乐于饮酒。
酒香花香一同涌入少年鼻中，洛夜形未醉神已醉，语调不再和之前一样镇定而忽高忽低起来：“天和国距离这可隔了很远距离...你是怎么跑到这来的，听你口吻很多年以前你就来了？为什么，要离开天和国到这种地方来居住。”
“我出生在天和国，可我在那已经没有家了。”
“所以才会离开？”
“不然我当然不会抛下家人离开。”
但辉侧脸眺望苍穹，距离他父母在四晓市的屠杀中离世已有十年有余，当时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但辉都没来得及和父母见上一面他们就已经命丧黄泉。没有照片，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怀念的东西带在身边，但辉对父母的印象越来越模糊可他从未忘记他们的好，从未忘记和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时光。
但辉失去过一次归宿，因此他才更珍惜现在的居所。
“我到这来有十多年了，这些时间里我也就去年离开过这里回天和国呆了几个月，其他时间一直都在这陪伴我的妻子，还有我在快要建国之前怀上的孩子。”
“十多年啊，我白天听说当初这个国家十年前陷入骚动的时候天和国有派人前来镇压，你是那时候和军队一起一起来的吗？”
“是，我就是那时候来的，但我不是军人。我只是因为一些个人私事才到了这里。”
“到地韧国是因为私事，到这里也是私事...那都是你不能说的秘密？”
“倒不是不能说。”
但辉举起酒杯将酒水饮入腹中，他喝得并不比洛夜少，而他的样子看起来比洛夜要清醒多了。
“只是没必要说，那些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和那件事扯上关系过的人应该都会希望不会再有人提起那件事，我这么做是尊重他们的感受。洛夜，我们大可以谈谈别的，”
洛夜已喝下大半瓶酒，越喝越醉，越醉越想继续多喝，喝的越多话也越多：“好吧，既然你不说我也不会多问。那，接下来就让我来聊聊我自己吧！”
“哦？”
洛夜语气自信满满，一副要在朋友勉强做自我介绍的小孩子模样，在但辉眼中倒是显得有些可爱。
但辉看出洛夜是有点兴奋了，为避免洛夜清醒过来后懊悔说了不该说的话特意提醒道：“虽然不错但没问题吗。我还以为你身上也有很多不想谈的秘密呢。”
洛夜放下酒杯面露微笑，自从和说书客坦白过后他就在潜意识中将讲述过去的故事当做了表明自己好意的最佳方式：“没问题没问题，人和人之间增进关系的最好方式就是聊点什么，特别是彼此的经历体会，我想和你成为朋友所以这是我该做的。”
“那就没必要，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正是我想结交的那类人不然我可不会专程招待你。”
但辉说着抬手用自己的酒瓶替洛夜的空酒杯倒上美酒，两人刚一见面便觉得意气相投，虽的确还彼此并不了解可足以算得上是萍水相逢的投缘朋友。
“那既然是朋友就更应该互相了解一下，你刚刚说了不少，现在按理也该轮到我不是吗。”
“如果你还是坚持的话...那就我洗耳恭听。”
洛夜接受但辉好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开始谈论他印象深刻的一些经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