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窗外映入房内,映照白瑟萧手中的晶体粉末闪闪发亮,白瑟萧看得出来这东西绝非凡品,他从未见过这种材料。

“这是风洛华,洛家的至宝,我想尽办法才弄到了这些...为了这一天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我相信我的计划一定可以成功,快,快吃了他。”

白瑟萧无法违抗父亲,他将粉末撒进嘴里分泌唾液将它们咽下,双目无神的继续放在房中等待白汶的下一句指令。

“接下来我会把这里烧光,你马上逃走吧。之后就对外说我突然发疯烧死了自己就好...绝不会有人怀疑的。”

“...”

白瑟萧原本无神的双目渐渐睁大,他目瞪口呆的说道:“你说什么?”

不需要有意“假称”,白瑟萧的确觉得白汶这是在发疯,但白汶的反应却表现得颇为镇定从容。

“趁我现在还头脑清醒我再完整和你说一次你以后要做的事情,千万别忘了。”

“...”

“我死之后,之后其他退魔者家族的人一定不会放着我们白家幸存下来的人不管,总会有人来接受那些东西,到时候一般的退魔者家族如果想要收养你你千万不要同意,直到洛家的洛天次来找你为止...我相信他一定会来的,甚至可能只有他来,毕竟洛家现在作为领袖要对所有退魔者家族负责,反正你等到他来收养你,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着他走成为洛家的一份子,然后实现我之前教给你的计划,你没忘记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吧。”

“没有,我知道那是我的任务...杀了洛天次对吧,可究竟要怎么做?”

要么完成任务,要么默默无闻的死去,就算那任务的内容是要白瑟萧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接受。

“你要在洛家伺机而动,作为他们的一员想方设法取得顶端的领导地位,逐渐在洛家内部以及其他家族眼中取得声望人望做好打算准备,等到时机成熟,你就杀了洛天次让洛家绝后,然后依靠你的地位和能力夺取他们原有的位置成为退魔者一脉的领导者!”

“是...”

“凭你的能力一定能做到,你不要一开始就轻易展现你出色的实力,那样会引起人的嫉妒和怀疑。一直将你的力量作为底牌隐藏起来只在关键的时候使用,或者等你杀了洛天次之后再用你的实力去威慑其他人吧。”

“嗯...”

白汶讲得情绪高昂脸上表情变化明显,白瑟萧只是低着头随口应付。

任务只是任务,有要求便去达成,除此以外白瑟萧没有这么做的理由,自然也不会对这些行动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白汶将他手中那块玉石直接一口吞下,白瑟萧能通过白汶喉咙处的起伏看到晶体顺着他的咽喉食道落入胃中,中年男人白汶眼中满是将要踏上最终战场的战士般的“决意”:“就算有人不服你,到时候洛家的资源全都掌握在你手上,并且你也有比洛天次那家伙还要高得多的作为凝灵者的资质,事实会让闲言蜚语全部闭嘴,这样就行了,这样就行了。你将会得到一切,你将会站在顶峰!”

“那,你又能得到什么呢。”

白瑟萧想要问这句话,他很早之前就想问这句话了,但他直到最后也没有开口。

忙碌了这么多,舍弃了尊严,舍弃了家族,牺牲了自己的孩子,牺牲了原本可以过得还算不错的生活,最后只是为他人做嫁衣,最后当他的计划一切成功的时候他早已经死了。白瑟萧根本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想法...在白瑟萧眼中能够用手碰得到的,用眼睛看得到的才是真实存在的美好事物,而白汶不过是沉浸在自己的脑内空想之中自娱自乐。

“你是我的造物,你是我的所有物,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的成功就是我的成功,你成为了退魔者一家的领导者,就代表我成功复仇了,哈哈哈,哈哈哈!”

白汶就像读懂了白瑟萧的想法一样突然又解释了一遍自己为何这么做的理由和根据。

“...”

但他的说法在白瑟萧看来完全就是狗屁不通...“这个男人早就疯了”白瑟萧只能这么下达判断。

“我要向那个洛蓝,向那个老东西复仇,他们当初居然敢那么瞧不起我,居然敢那么践踏我的想法,这就是他们的下场,他们一手建立的家族会被我夺走,我会取得我本就该取得的一切!”

“但他们不都已经死了吗...”

这次白瑟萧轻声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

洛蓝被白汶在地下室里亲手杀死,洛蓝的父亲因为一生心血洛蓝的失踪抑郁而终,他们都可以说是死在了白汶手上,白汶将他仇恨的对象一个直接杀死一个间接杀死自己甚至没遭到怀疑,他明明可以算是完美的进行了复仇。

但白汶并未因此“知足”。

“还不够,杀了他们有什么用,重要的是我要拿回本就应该属于我的东西,那一切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

那一切,本来就从来没属于过他的东西。

白汶小时候也是和洛蓝一样备受期待的俊才,他凭借实力赢得其他人的尊重,因此变得心高气傲目中无人。

但洛蓝比他更加优秀,她轻而易举便夺走了白汶朝思暮想许久的东西,并在靠实力一决胜负的比拼中将白汶一次次打败,让白汶彻底失去了自信。

最自豪的东西被人碾压破碎,白汶原本的人格崩坏,他不再堂堂正正的依靠力量去争夺荣耀,而变成了不折手段的阴险而下贱的小人,自己还毫无自觉依旧和最初一样以自己的行为为乐。

身为人父白汶的想法却和没经过任何教育的婴儿无疑,他只懂得索取不懂得给予,充满占有欲和贪欲并不知道退让——最纯粹的人性之恶在他身上展露无疑,白汶才14岁的儿子白瑟萧虽然一直在白汶的折磨里成长,他的想法和道德观都比他的父亲要正常的多。

“我一定要拿回来,拿回来!”

白汶口中念念有词,他从柜子里取出两个为了今天而特意准备的罐子将它们分别砸向房间两个角落,顿时汹涌火焰升腾而起,特殊的灵力火焰顺着墙面向四面八方燃烧,白汶的房间连同房间里白汶数十年来的储备全都被火焰包裹起来。

“唔...”

白瑟萧的衣角被一点火星沾到瞬间就被燃烧成灰,罐子里装着的东西引起的灵力火焰的杀伤力远非正常火焰能比,即便是凝灵者也绝对会死在这种特殊火焰的灼烧之下。

“父亲?你真的打算死在这吗!”

“哈哈,哈哈哈。快逃吧,走吧!”

白汶狂笑着对白瑟萧的质问充耳不闻,他继续从柜子里拿出各种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摆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在房间中走来走去,还从怀里掏出几个奇形怪状的仪器不知道究竟何时打算。

看着白汶这疯狂的模样白瑟萧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不再耽搁时间立刻转身逃离这个疯子以免变成火海亡魂。

“砰!”

白瑟萧一脚踹开被火焰环绕的大门冲出房间,回头一看,白汶的房间已变成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球,而白汶的狂笑也变成了死亡尖叫,并在十多秒后突然断线。干燥的夏日夜晚因燃烧升起的浓浓黑烟升上天空。

白瑟萧的思维逻辑也忽然断线了,他望着满被火焰包裹的房屋大脑一片空白。

白汶死了,困扰了白瑟萧多年的“罪恶根源”就这么突然的死去了。

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只留下了那么一番让白瑟萧感到厌恶的话。

“完成他的任务?去刺杀我根本就不认识的人...开什么玩笑,他真以为我一直是自愿服从他的指令的吗。”

看着房屋在灵力火焰中逐渐变成焦炭再变成粉末,白瑟萧也笑了,笑中带着一丝悲凉,白汶终于死了,这莫名其妙的死亡正与他莫名其妙的一生相对应,死得叫人大快人心,拍手叫好。

“哈哈哈!”

白瑟萧忍不住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比刚刚白汶还要痛快,还要疯狂,他从白汶那里体会到的痛苦岂是白汶那纯属想不开而自找的痛苦能比的?

“死吧,死吧....永远别再出现了,白汶。哈哈哈,咳咳!”

白瑟萧狂笑到呛气为止才停下,眼泪在他脸上流淌,那是喜悦的泪水,激动的泪水。

“他都死了,我何必还照着他的要求去做。成为退魔者一族的领袖?我不想在和退魔者扯上半点关系,听他的,我还不如照着妈妈的想法去自由的生活...”

白瑟萧没有任何要按照白汶计划行动的意思,他早对“变强”“争权”之类白汶总是挂在嘴上的词语感到厌烦了,如今大千世界等着他去探索,他又何必再局限在白汶给他限制的狭小空间之内?

白瑟萧见火势渐小毅然决然的转过身,打算趁其他人赶来之前便先行离开...这样一来白家的人见白瑟萧不见自然会以为他已经和白汶一同葬身火海,而真正的白瑟萧从此便能完全摆脱和退魔者家族之间的纠葛,去自由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即便他的前途注定坎坷,他也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我会活下去的,以我自己的意志——唔!”

“不行。”

熟悉的声音在白瑟萧脑海中响起,白瑟萧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的声音在他内心深处响起。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啊啊啊!”

头痛欲裂,白瑟萧捂着脑袋当场瘫倒在地。他在地上惨叫着满地翻滚,努力想要压制住身体里的疼痛但毫无作用。

“你要按照我的想法,我的要求去活,我的白瑟萧,我的结晶啊——”

“是幻觉吗,这,这,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没死!”

声音的主人自然是白汶。

他还没有死,他还活着,这样的想法带给白瑟萧巨大冲击,令白瑟萧发出惨叫悲鸣。

白汶的幻影浮现在白瑟萧眼前,只是幻影没有肉体,只是灵魂,白汶死了,但他依旧在纠缠着白瑟萧。

“不是幻觉,你听到的就是我的声音,你看到的就是我的样子,是我的实验成功了!哈哈哈!我成功了!”

“你,你!”

“我就知道风洛华是引导灵魂的神奇材料,我就知道...我赌对了,我赢了!白瑟萧,我的灵魂已经通过风洛华融入了你的身体,在我的灵魂彻底消散之前,我会一直监督你,看着你按照你的承诺完全你该做的事情,如果你敢违抗我,你该知道你的下场是什么。”

白汶一边说一边在白瑟萧的身体上施加更多压力,白瑟萧感到全身上下的每一根血管都快要炸裂了一样,但那并非是“他的肉体”给他的反馈,而是他的灵魂传来的,白汶如今已是灵魂体,他在之前白瑟萧吞进身体里的风洛华的引导下寄宿在了白瑟萧体内,只要他想,随时能将白瑟萧毫无防备的精神碾碎,让白瑟萧魂飞魄散,死得比他更加彻底。

白汶能成功利用风洛华做出这种骇人听闻的可怕举动只是一个概率极低的巧合,对白汶来说幸运无比的巧合同时代表着对白瑟萧来说绝望的开端。

“呕,呕呕!”

白瑟萧用手殴打肚子,用手指抠弄喉咙想让自己吐出肚子里的风洛华碎片,他的行为引来白汶的嘲笑。

“没用的,现在已经没用了。风落璀只是引导了我的灵魂来到你身边,让我成功找到了你这个容器...现在你再把风洛华从你身体里排出已经没有用了!”

“啊啊啊啊,你给我滚啊,滚啊!”

“不行,不行,你是逃脱不了我的,你要按照我的想法行动,如果你违抗我,那我就杀了你...”

“呃啊...”

白瑟萧倒在地上粗重喘息不止,白汶的话让他心中一寒,他停止做徒劳无功的挣扎,母亲的模样,过去的时光依旧记忆犹新。

“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

为了母亲的期望,为了自己的愿望,白瑟萧接受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绝望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