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离开之前,指挥官曾对救命恩人问出一个问题。

“您为什么要这么努力的帮我们?”

当时,云给出的回答令他毕生难忘。

“我现在会帮你们有着各种各样的复杂原因,但说到底,帮你们其实也是为了我自己。不用把我看做是什么绝世好人,以后我也可能因为各种原因不再会对你们施以援手...用不着感谢我,更用不着把我当成你们的救世主,我和你们一样都只是人。我会改变,也会随着岁月流逝而去世,我希望你们能变得更强,只有自身变强了才能真正守护自己。愿你能代我将这些话转告给其他人。”

指挥官之后的确按照云的期望那么做了,云借指挥官之口传达的话得到了巴珠国高层的理解,巴珠国的领导者们为此付出努力,与外国势力交涉协调,耗费大量时间精力进行训练准备,所以此时指挥官所带领的这支部队才得以出现在巴珠国境内。

“把想对云表示感谢的想法都收在心中吧,这样就行了。今后就靠我们的力量来保护我们自己的国家!”

“嗯!”

两个军人伸出拳头相碰,巴珠国从此不再需要云也能守护好自己,这是巴珠国民众希望看到的,也是云凡栀从最初至今的愿望。

历史掀开新的一页,时间继续向前流动

这一夜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就此被巴珠国作为自身新军队实力的证明对外对内不断宣扬。考虑到云凡栀现在只想过清静的隐居生活,军方隐去了云凡栀独自迎战七森团军队这一部分的部分事实,改称作军方用小股部队诱敌深入再趁机奇袭七森团基地,最终掉头和七森团主力决一死战并大获全胜。

巴珠国同时也立即开始对在战斗中被破坏的森林展开修复工作,没过几年,伴随一棵棵大树栽进土中这片山林恢复了之前郁郁葱葱的相貌,而在山林恢复生机的这段时间里,那些原本仍在巴珠国四处作乱的小股贼匪闻讯也都接连销声匿迹,再不敢嚣张冒头。

七森国的混乱落后从此成为历史,在这个天华界各个国家都蓬勃发展的时代,它及时赶上了扬帆远航的浪潮,与其他国家一同步入黄金时代。

以上,都是后话了。

黎明之光照亮大地,位于山丘顶峰的云凡栀的小屋自然也沐浴到了这温暖的光辉。

一如既往缤纷多彩的花海之中,云凡栀和叶无声皆用灵术洗去身上污垢,两人并肩遥望苍空。

战火突如其来的炸裂燃烧,如今又在协力者的帮助下被扑灭平息。

“他们没有让我失望。”

云凡栀卸除幻术伪装,以满是皱纹的真实面貌发出感慨。

“巴珠国能有这么强的军事实力,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民众的生活会受到威胁了。”

叶无声表达相同感受,为这个国家以后不用再受到盗匪和外国势力的威胁而欣慰。

他们两人昨日逃出七森团的包围网之后没有立刻遁逃,而是因为发现七森团部队不仅神奇的没有追击他们还突然撤退,处于好奇在消去气息跟了七森团部队一阵子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由此他们得以在隐蔽区域目睹巴珠国的精英部队和七森团主力之间的大战,七森团的大军很强,即便在和云的战斗中有许多消耗也还是很强,但他们完全不是巴珠国的新生部队的对手,在看出战局明显是巴珠国部队处于大优势后,云凡栀和叶无声放心的回到了位于山顶的云凡栀小屋。

如今远方战火已熄,曙光明媚,毫无疑问,结局必然是巴珠国部队大获全胜。

“这样一来我就能安心度过余下的时光了。呵呵,也不知道我还在在世上等待多久。”

云凡栀低头观望身侧由自己一株株种下的鲜花,内心感到平静轻松。

叶无声说道:“云凡栀前辈的灵术修为如此高,虽然已经有上百岁了,但之后再活个几十年想必也不是问题...”

“是啊,能多活一些时光也不错,我对自己如今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

“您真不打算再离开这去其他地方了吗?”

“不用,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天华界中我感兴趣的的景色我大概都看过了一遍,剩下的这几十年就让我普通的留在这吧。况且,命数无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跟你一样的人出现在我眼前,如果碰到那样的有缘人我也可以帮帮他们...”

“既然如此,就让我在这多陪云凡栀前辈你几天吧。”

“你想留下我不会赶你走,但我可没什么好招待你的。”

“云凡栀前辈昨天不是说还有很多想和我讲的故事没空细说吗,只要给我讲讲那些就好了。作为回报,我也有些有趣的故事可以告诉云凡栀前辈。虽然没云凡栀前辈时间那么长,我好歹也在外面闯荡过。”

“听故事啊,你这么喜欢听故事吗。”

云凡栀对叶无声投去长辈看待小朋友似的慈祥表情,叶无声并未对此产生抵触,他平静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嗯,但我想听的不是由作家和剧本家编造出来的故事,而是真正发生过的故事。”

“真实的故事可不一定有人为编写的故事精彩,听多了或许会觉得千篇一律的。”

“不会的。不是有句话是现实比小说更加离奇吗,每个人都有独特的人生,独特的经历,独特的体验,世上不可能发生两件完全一样的事,比起剧本家的创作,真实的故事才更能叫人信服...我自己就对此深有体会。”

“就因为我昨天白天对你说的话让你有了这些体会?”

“因为您白天对我说的话,那些故事让我明白了该怎么做...故事的意义不是让人刻板照做,而是让人能藉由其他人的经历更好的认清自己。”

“你现在不是已经认清自己了吗。无声,你还想听更多的故事是为什么?”

“我,不止想当一个听故事的人,我想成为和云凡栀前辈你一样能给其他人‘讲故事’的人。”

科技高速发展的时代,随之产生的是许多跟不上社会变化而感到迷茫的人。

他们中能靠自己解决自身烦恼的少之又少,大多数人都需要其他人的指点引导才能找到未来的方向,就像之前的叶无声一样。

“一段故事,哪怕听完这段故事的一万人里有一个人正有与故事中的主人翁相似的苦恼,哪怕这段故事只是能带给他一点启示,带给他一点帮助,那也是无可替代的。”

“你想用这种方式帮助和过去的你一样的人吗。”

“是啊,正因为我有过那种感受所以才想这么做,我觉得这会很有趣,就和云凡栀前辈你因为和我有过相似的经历才决定指点我一样。”

叶无声对云凡栀恭敬鞠躬,同时也表明自己刚刚所说的话都是经过考虑下定决心才说出口的。

“我想做一个故事的传递者,将能带给人快乐与启示的故事告诉别人的述说着。从此作为一名‘说书客’活下去,走南闯北,无拘无束...听上去还不错不是吗。”

“呵...”

云凡栀用灵术将空气中的水分收集起来,填满她放在花园角落的水壶并将水壶吸到手中开始为花朵浇灌:“以说书客的身份旅行我不知道怎么样,但旅行本身是一件快乐的事,以你的身手加上江山图只要别招惹上七森团这样的大组织,寻常势力奈何不了你。你现在走出了阴影,今后不管怎么生活都能找到和之前不一样的乐趣吧。”

“借你吉言,云凡栀前辈。”

“也不用叫我前辈了,就叫我的名字或者云吧。”

两人都是同生死过的关系了,不必再如此生硬拘谨,叶无声并不是一个特别看重规矩的人,既然云凡栀如此说了他也轻松接受,当然他对云凡栀的敬意并未因此消退。

“云这一个字单拿出来作为称呼的确很有世外高人的感觉,就让我也和其他人一样这么叫吧。”

“我只是懒得想什么名号又不想被人追查过去所以当初才只对碰到的人说了自己的姓氏。能得到你这么高的评价,算是无心插柳...无声,你先进屋子里去休息一下吧,等我浇完花再看看它们的生长状态就来陪你。”

“不,我来帮忙好了,过去我有过栽花的经历,虽然没照顾过这么大面积的花田,但至少不会犯什么低级错误。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多谢你。”

叶无声放下江山图,开始一株一株细心的为遍地盛开的花朵亲手矫正枝干调整土壤。

二人丝毫不像刚刚才经历过一场拼命苦战的模样,面对成千上万的敌军都能冷静迎战甚至杀破重围的灵术师此时正放下灵器利刃精心呵护着脆弱的小花。

云凡栀的刀剑,叶无声的江山图,能引得风云变色的强大灵器静静躺在百花缭绕的地面上,花香盖住血腥气息,叶绿掩盖锋芒锐光。

两人是灵术师,同时也是正常的人,会和常人一样欢笑苦恼,甚至比一般人更加敏感,同时也会有想要帮助其他人的愿望,有想被其他人帮助的期望。强大而平凡,这就是叶无声和云凡栀,这就是如今被一般人所误解的灵术师真正的模样,他们的生活方式。

“云,我还想起来件事。”

“还有什么事?”

“你现在还有从被你过帮助的人那里收武器的习惯吗?”

“不是我有习惯,我不是说了吗,那些东西都是其他人主动给我的...我不会强迫其他人送东西给我,但如果其他人有那个意愿,正因为是别人人的心意,我才觉得接受下来更好,所以不曾拒绝过。”

“毕竟包括我在内的人都是真心诚意的感谢你,你太客气的话其他人反而会觉得过意不去的。”

“还要说我不拒绝的理由,就是我也觉得留一件东西作为信物,能让我更容易回忆起过去的事了。”

“那我离开之前也准备一件灵器留给你作为纪念吧。”

“诶,你江山图里的东西不都是你们未空派历代前辈的灵器吗,将那些东西送给我没问题?”

“有两件不是,一把是我现在用的无声剑,还有一把是我...在未空派被吞并之前找人买的剑,虽然品质一般,但那也是把灵器,而且对我来说有不小意义。”

“打算送给我的就是那把剑?”

“只是作为我的一点点心意,在我离开的时候我会将它送给你,如果以后你有机会想使用它的话不用客气。”

“我答应你,如果有机会我会好好使用它。”

“但愿那时候我的剑不会让你失望难堪。”

两人轻松洒脱开着玩笑,金色太阳高悬挂在空中。

在这之后叶无声陪伴了云凡栀半个月之久,对两人来说都没有什么急着要完成的事情,他们各自谈论着自己印象深刻的事情,将自己的故事告知对方以求获得对方的理解。

两人成为了心灵交流上的朋友,半个月里当叶无声要休息时就会前往花田睡下,那浓郁的花香令他接下来的人生中一旦嗅到花的香气就会回忆起这半个月的特别时光。

半个月时间,让叶无声彻底走出了过去的阴影,又一日朝阳升起,月夜终结,叶无声如约将他早年所使用的佩剑赠给云凡栀,作为他们这段时间的纪念。

“从今往后,我就是个说书客了。”

“说书可不只是讲故事那么简单,具体的技巧你还要多练练才行。”

“我会努力的,有缘再会,云。”

“有缘再会,无声。”

两人就此别过,从此再无相见。

叶无声以说书客的的身份开始了新的旅程,那之后还发生了许多令他难忘的经历,本应该“只要不惹上庞大势力就没问题”的他因为各种重重原因连连被迫更换假名,最后索性用说书客这个身份作为名字来自称,而巴珠国就是他精彩旅程的起点。

云凡栀在那之后仍旧守在巴珠国的山中,悠闲的度过每一日,偶尔外出探听情报,帮助他人,看着这个国家一步一步走向兴盛,并等待着他心中的那个人,期待他会突然出现的那一天到来。

最终云凡栀是否如愿以偿了呢,事实已经给出答案。

寒来暑往,唯月不变。

当叶无声再一次听到云凡栀这个名字,是几十年后在和退魔者少年洛夜的交流中。

结束月辉杯比赛的洛夜按照与叶无声的约定将他过去的故事尽数告知叶无声,当谈及他离开洛家的原因时不可避免的谈到了梦灵云凡栀。

“梦灵,是吗,她已经去世了...”

既然变成了梦灵,那自然表明云凡栀已不在世上,叶无声内心为此感到悲伤吃惊,但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洛夜顺便将云凡栀对他说的故事给叶无声说了几个,那些故事叶无声都非常熟悉,那正是引导他成为说书客的理由。

云凡栀并不会“说书”,但她直到死后也还在像过去帮助叶无声时一样通过她的努力,用她的故事去感染其他人,改变其他人。

这就是云凡栀的风格,她,也是一位“说书客”。

当叶无声知道洛夜如此的努力就是为了一朝一日能再度与云凡栀见面时,他立刻热情的为洛夜鼓劲:“她一定也很期待跟你这个由她栽培出来的孩子再会,加油吧。”同时对洛夜提出了一个建议。

“在你接下来的旅途中,如果有空的话可以去一个叫做巴珠国的地方。”

“巴珠国?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它在哪,有什么特别的吗。”

云凡栀并未对洛夜提起过她隐居拯救的国家叫什么名字,也并未对洛夜谈及她在隐居之后发生的故事,虽云凡栀的本意只是不想提及和暮散纪有关的事,倒是顺便让叶无声也变成了“隐藏角色”。

“我过去曾经路过过那个地方,那里曾经经历战乱,然后荒废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二三十年前才逐渐开始建设,你在那应该能看到其他国家看不到的特别的风土人情...”

“历经战乱?”

但当叶无声暗示性的说了几个词之后,洛夜就意识到这个国家或许就是云凡栀曾对他提起过的隐居国家,当即兴趣大增。

“对,当初有个灵术师路经此地救了这里的居民,因为她的出现巴珠国才有如今的模样。那个灵术师叫云,我猜,她大概就是你遇到的梦灵吧?”

叶无声有意没将话点透,有些事情相比较由他全部告诉洛夜,不如由洛夜自己去寻找,自己去体会。

“巴珠国,凡栀姐拯救过的国家...嗯,我想去那看看。”

洛夜很快便作出决定,总有一天要去那个国家看看。

这样一来叶无声的引诱计划就成功了,他一边幻想洛夜在巴珠国会有怎样的冒险体验,一边回忆起云的模样。

“云,日后当洛夜回到你身旁,当你从他的口中听说了我现在的事,你又会是怎样的感受呢。”

故事连绵不断,不曾终止,一个人的故事结束,另一个人的故事开始。

说书客拿起笔记录下新的故事,夜空之下,花香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