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声无息的离开,没有带走任何属于竞技场的东西,包括她作为冠军应得的奖金。

灰研将赤梅派人送给她的那笔巨款放在房间里,并留下笔记声明这些钱全都交给说书客随意使用,希望说书客用这笔钱之后好好培养剑藏,令得知消息的赤梅不禁又在私底下念叨了说书客老半天。

接着,转眼间就是一个星期过后了。

这一天,身体完全恢复健康的星夜在结束日常与惑社的对练后前去拜访了跟百狄修一同暂住在地下竞技场的月疤。

月疤身为灵术医生现在暂时加入了赤梅手下的医生团队负责照料赫以及剑藏,他这么做,除了想要帮助两人之外,也是为了取得一个能在这个不会被打扰的安全地带慢慢调整百狄修的身体状况的合理身份。

月疤很谨慎,他担心过去培养百狄修的那个组织说不定会产生想要除掉“叛徒”百狄修的想法而派来刺客,月疤不敢冒险,只能躲在赤梅这顶巨大的遮阳伞下避开风险,赤梅知道这两人的状况,她没有好心到去帮月疤和百狄修追查幕后组织根据隐患的地步,但顺便给他们两人一个避风港倒也不介意。

“嗯,已经差不多了,星夜...啊不,洛夜你的伤已经基本都好了,只要别用那招危险的月碎为难自己就不会有问题。”

现在月疤和百狄修都知道星夜真正的名字是洛夜并且改用真名称呼他,毕竟月辉杯已经结束,也没理由再一直抱着那个外号。

同理,星夜也不在用月疤这个代号称呼身前的朋友,而是叫他的真名辽明。

“是吗,那我也该准备启程了。”

辽明现在随时都穿着医生用的白大褂,洛夜则因为才锻炼完还穿着为斗技选手提供的紧身衣,他闭眼绷紧全身肌肉然后逐渐松开,确认身体协调性也都恢复往常水准,接着对对灵术师医生辽明问道。

“辽明,你打算在这留多久。”

“这个嘛...”

辽明看了看床上正在熟睡的百狄修,模样有些为难,百狄修的病是长期养成的因此也需要长时间慢慢调养才能康复,但辽明不可能让他在地下竞技场待上几年,不然百狄修的心态可能会往别的方向产生扭曲。

“我想,等剑藏的伤治好了之后,解说先生带他们出发的时候我先带着百狄修随行一阵子,等到了其他地方再和他们分开,帮百狄修找个适合他居住的环境让他能安顿下来。至于这几个月我就只偶尔带他去潭川市里逛逛,让他亲身体验一下以后的生活就行了。”

“等剑藏的伤治好吗,他那边的事情我不是太了解。剑藏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不是我找来的那个医生愿意帮忙,现在估计是一筹莫展吧。”

“那那个医生愿意帮忙之后呢。”

“立竿见影,照现在看来,剑藏那边估计一两个月之内就能进行第一次手术了,如果顺利再来个一两次就能解决问题,再怎么说,一年之内肯定能让剑藏康复出院。”

一筹莫展和最快两个月就可以根除病症,虽然洛夜不懂医术也还是为这个明显的差距感到惊讶。

“你的朋友真可靠啊。”

“呵,毕竟他可以算是这方面的专家。其实说他是我朋友我是觉得我有点高攀了,虽然他本人不反感这个说法...”

左右无事,辽明开始为洛夜介绍他所找来的医生朋友究竟是何来历。

“他和我不一样,虽然都是在世界各地游走但他的名气比我大得多,实力也比我强得多。作为私人医生来说现在天华界估计没几个能与他相提并论的,都是有人碰到疑难杂症难以医治才会找到他,因为那些人来自五湖四海,他才会在天华界各处来回奔波,他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则,只要正式接手一个病人就会不遗余力将他治好,倘若他答应会救一个人而那人因为病症最后死了,他不但分文不取还会赔偿患者家属,以此作为严格要求自己...过去他曾经接受过一个特殊病例,那时候他花了好几年时间一直守在病人身边进行研究尝试才找到了治疗办法,我在途中好几次想找他请教,他都始终守在病人身边精心照料自己的患者,所以我对他非常印象深刻,而那个病人的症状,正好和这次的剑藏极为相似。”

“原来是这样,他真是个名医啊。能有那样的人愿意帮剑藏,剑藏的运气看来不算差。”

“嗯,所以我想剑藏的病已经不是问题了,既然他说自己有根除的把握那就肯定不用担心...可惜赫小姐身上的后遗症就算是他也找不到治愈的头绪,他在看了赫小姐的情况后就摆明自己没办法拒绝接手了。”

“人总是有力所能及的范畴的啊。”

凝灵者擅长控力,灵术师擅长控灵,医者擅长医术,术业有专攻,但就算擅长也有所极限,有做不到的事...正因为人对自己的极限感到不满才会努力精进,才会想要寻找可以提升自己极限的办法。

辽明抬手轻抚脸上的疤痕:“在我认识他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梦想就是成为和他一样的医生...我当时还想过等我名声大振之后就自己想办法把脸上的疤去掉,作为我已经取得‘成功’的庆祝。”

辽明脸上的伤是其他人为了“警告”他给他刻下的东西,辽明却反而将其作为“警示”自己,协助自己继续追求理想的纪念,辽明曾想过当自己登上顶峰不再需要时刻自我告诫之后就舍弃这个纪念品...但他很快就在其他人的提醒下明白了一个道理

“我认为我如果能有他的本事就能救很多我救不了的人了,他就是我梦想能成为的人,但当他听说我的想法之后否定了我的‘梦想’。”

“诶?”

“他说如果我将他作为努力的目标那就大错特错,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成功者。他也有很多救不了的人,有很多感到头疼苦恼的问题,他还在时时刻刻找机会阅读更多书籍以练习医术...他不知道怎样才算是达到巅峰,可能一挥手就能祛除人间一切疾病痛苦能算是达到巅峰了吧,那在能做到那件事之前,大家都还离巅峰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学无止境,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尽头巅峰,千华始终浩瀚无垠...大家都是山崖上的攀岩者,就算有人能爬的比其他人更高,其他人也有追上来将他超越的可能性,只要一个人想,总是能通过各式各样的办法不断提升自己...以灵术师为例,就算灵术师岁到暮年灵力强度难以提升,晚年灵术师还是能将控灵技术锻炼得更加精湛,学习更多的灵术来增强自己,而对医生来说灵力强度本就只是其次,真正重要的还是接近无限的经验积累。

辽明继续用手指贴着脸上疤痕摩擦,露出戏谑苦笑:“我打算在做到令自己满意的程度后再治好这道伤,可被他那一番话说教之后,不禁也觉得身为医者要做到能兼济天下才能算大成...看来这道伤疤是要陪我一辈子了。”

星夜出言“安慰”:“这道伤疤留在你脸上并不难看。”

辽明无奈轻笑:“呵呵,我在意的不是难看不难看的问题啦。”

洛夜和辽明一同坐在房间里的空床上,虽然两人所想的事情类型不同,但辽明刚刚说的那些话令洛夜也感悟颇深。

“我没有你们两个医生那么远大的志向,我只想做好我眼前想做的事...不过,如果不抱着那种不断进取的心态,恐怕就不可能超越灰研了吧。灰研...究竟该怎么做,我会好好想想。”

“你对那位天才灵术师真是在意,不过,我想灰研她所追求的强大也一定是没有上限的那种。”

灰研会来到这个地下竞技场参加比赛是为了积累和各种人物对战的经验,她懂得除了不断闷头苦学灵术,苦练控灵技巧之外应该怎么让自己变得更强,而且在这次比赛结束之后,她还明白了应该增强自己内心意志来让自己在战斗中更好发挥这件事...想必今后她还会更上一层楼吧。

“我不会考虑太遥远的东西,只关心眼前的事...而她就是我身前最大的目标。”

这几天以来灰研的身影一直在洛夜眼前挥之不去,占据了他大半思考时间。

就算在以后,灰研也注定会一直以不可取代的形象留在洛夜的脑海中。

辽明见洛夜这副斗志勃勃的模样,再想起自己与他目的不同可相似的处境,对洛夜伸出手:“既然你有你的目标,我有我的目标...那让我们一起加油吧。”

洛夜爽快搭上辽明伸来的手臂:“嗯,加油吧!”

这两位因为月辉杯而相遇相知的人即便不久之后就将分离,他们还是会分别在各自选择的道路上不断前进。

世界终究是在不断变化的。

伤势痊愈的洛夜没过多久便对赤梅和说书客表明了自己将要继续去独自旅行的意愿,赤梅和说书客都没理由阻拦星夜,接着他就依次向还在斗技场里的众人,赤梅,辽明,剑藏,赫,皇,惑社告别,并在深夜时分拿上行李离开了地下斗技场。

当他走出斗技场大门的那一刻,听到身后巨大金属门缓缓关闭的声音洛夜感觉宛如新生,一段故事结束也代表新的故事就此开始。

“如何,在这个斗技场的经历你可满意?”

说书客跟在洛夜身旁摇着扇子,他打算多送洛夜一段路,毕竟洛夜是由他带到这儿来的,现在也该由他送离此地。

这样对说书客而言才叫善始善终。

“非常满意。”

洛夜不做修饰,他身穿之前那套跟说书客一同去街上选的衣服,神色饱满,俊秀潇洒。

洛夜在前,说书客在后,两人顺着悠长走廊,踏着工整阶梯一同往地面走去,途中说书客口中还是滔滔不绝:“你告诉我的故事我都好好记下来了,现在脑内大概想好剧情应该如何修改。之后我给别人讲这段退魔者趣闻的时候,除了登场人物姓名外你还有什么需要我进行修改的地方吗。”

“我不介意,世上平常人对我们退魔者的事情完全不了解,你就算说实话他们也不会当真。你就自由发挥随意编写吧。”

“好,那我就按你说的做了...回想起来,我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你还一次都没听过我的说书呢。”

“那不是因为你整日都去和灰研还有剑藏说故事吗。”

“你没对我提过相关请求,我自然以为你没兴趣。呼,要不我们待会找个地方坐坐,我马上给你讲一段?”

洛夜摆了摆手:“算了吧,用不着。”

说书客用扇子轻敲洛夜头颅有些不满的说道:“你瞧,你这不就是没兴趣吗?”

洛夜不躲不让接受了说书客的温柔责备,才解释说:“不,只是,我想既然第一次听你说书还是找个更合适的时机场合吧。”

“下次吗,好啊。那就下次吧...但下次你就要听我讲个够。”

“这是什么惩罚游戏吗...”

两人脚程很快,这你来我往的谈话期间就走出秘密通道来到了兴潭湖公园里。

湖水平静,明月悬空,在地下竞技场养伤了有十多天的洛夜这期间都无缘看见月亮,今日一睹,果然,月还是一如既往绮丽无暇令人神往。

说书客注意到洛夜看月色看得入迷,出言打趣:“今天的月色不错,你还真是喜欢走夜路啊,见到我的那一天也是,现在还专门选晚上出发。”

洛夜顺着月光照耀下的湖畔道路前进:“是,我更喜欢晚上,特别是月色好的晚上。在这样的夜晚我的心情会更好。”

“是你以前的生活节奏让你有了这种爱好吧。”

说书客已经知晓洛夜的过去,洛夜在洛家时白天拼命练功晚上则安心休息,由此养成在晚上心情更好的习惯并不奇怪。

但洛夜摇头否认了这一说法:“不,我小时候就是这样了,在我去洛家之前更小的时候,我记得妈妈也说过我很喜欢月亮。”

“你的母亲吗。”

“嗯,她就是因为我从小就喜欢夜晚,喜欢月亮才给我起名叫洛夜的...虽然我在晚上也有不少不太好的回忆,但我从未讨厌过夜晚。”

看着月亮,洛夜常常会想起逝去的母亲,这次他还想起了云凡栀,不知她还好吗?洛天次究竟是如何安排她的,洛夜产生过想找白瑟萧把这些问题问个清楚的想法,不过最后还是作罢了。

现在担心那些也不过只是给自己增加杂念,还是顾好眼前的事吧。

两人在深夜的城市街道上走动,与尚在夜游的人群擦肩而过,往城外的道路走去。

说书客取下挂在腰侧的小袋子,将他丢给洛夜:“给,这是你参加比赛应得的奖金。还有一点我个人的心意,我已经帮你换成珍贵的宝物外加一些日常生活够用的纸币了,这样方便你携带,不过你可要注意别被其他人看见了,财不露白的道理你明白吧?”

“嗯...说起来,奖金具体有多少我还不知道呢。”

“呵呵,我故意想作为惊喜没告诉你的,你待会打开袋子自己看吧——而且为了防止你拿宝物去换钱的时候被人坑,每个宝物的市价我都写在上面了,到时候如果对方开出的价格太低想骗你,你就把那家伙揍一顿好了,让他们涨涨记性。”

“我明白了。”

洛夜掂量了一下袋子,感觉里面的东西还挺不少。如果说书客装在里面的每个宝物都价值不菲的话,那星夜手头的钱应该能保证他很长时间都没必要再风餐露宿替人打工了,甚至只要星夜不乱花钱应该能支撑到他回洛家。

提起奖金的事情,洛夜还感觉有点对不起说书客:“抱歉,我没能拿下冠军。奖金只有亚军的了。”

“哈哈,不不不。”

说书客摆了摆手,一手叉腰笑容满脸,没半分吃亏遗憾模样。

“额?”

“因为你打的那场附加赛令赤梅很满意,赤梅把你的奖金额度提升一个档次,你虽然是亚军,可拿的钱相当于是原定的冠军份额。而且你的搭档月疤也跟你一样,他和你提起过吗。”

“不,我没问过他。赤梅女士一旦出手果然大方啊...”

“很久之前我打比赛的时候她出的赏金还没现在这么夸张,这些年她的生意大概做的不错。”

“是不错,而且既然我已经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给你们你们想要的东西也无妨。”

“诶?”

两人正在讨论赤梅奖金之事,忽然两道熟悉身姿出现在他们眼前街道上。

一红一蓝的秀发,正式赤梅和皇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