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华历1913年6月21日

兴国首都潭川市中有一个名湖——兴潭湖,此湖据传早在前华时代便位于此处,最初,它还不叫兴潭湖,千百年来人类社会政权更替换代,兴潭湖的所属权也不断变换,直到几百年前兴国成立,干脆将首都建立在兴潭湖附近为止。兴国起国名为兴,湖为兴潭湖,城为潭川市,对这个历史悠久的大湖非常重视,可以说将其作为国家的标志。

兴国政府在十多年前围绕兴潭湖建造了一个巨大公园,每到休息日,都会有不少市民们来到满是鸟语花香的兴潭湖公园游玩享乐。

不过这些寻常百姓大多数都不知道,就在他们脚底下的地底深处,有一座面积足以和兴潭湖相比的斗技场。

今日是兴潭湖地下斗技场的特殊杯赛“月辉杯”举办的第二日。

时间还是下午,距离比赛开幕尚有数个小时的准备空间。

明明是这样,此时偌大的斗技场中已有不少人提前到达。

现在就迫不及待的到赛场来等待的这些人都是昨日也提前到场的“热情观众”,比赛尚未开始甚至一些选手都还在外出没回赛场来,他们就已经在热火朝天的讨论接下来的比赛将会如何发展了。

“哼,好!好啊,我已经看出来今天谁会赢了。”

“啥,你又明白了?那你说说看,今天的两局比赛谁会赢?”

“呵呵呵,听好了,待会赢了钱记得请我吃饭。我先给你分析待会的第一局,灵术师惑社的使用灵术之后速度很快,但退魔者星夜的身手足以应付他。在星夜和惑社打的时候,月疤只要和之前一样拖住杨牵就行了,杨牵的分身灵术攻击性不见得有多强,只要月疤能坚持到星夜打败惑社,他们两个就能联手轻松打败杨牵,这样下来,第一局应该是退魔者星夜的组合大获全胜。”

“哦?你还真认真分析了啊,我还以为你是丢了个硬币进行推理呢。继续吧,第二场呢?你怎么想的。”

“别急啊,第二局挺难分析的,我昨晚睡不着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赫在上场比赛里只用了幻术作干扰,还不知道她打起来有什么水平,但我想肯定不如沙特。而剑藏和灰研,灰研很强,可剑藏的灵术是遇强则强,究竟谁会先被对方逼到极限我不敢打包票,不过从之前的表现看的话...果然还是剑藏吧?但这样一来就有别的问题了,如果剑藏进军总决赛,他的灵术可对星夜派不上用处啊,恐怕会输的很彻底,除非主办方允许他临时更换选择的灵术。”

“慢着,先别想那么远,你的推论有个很严重的问题啊?”

“啥?”

“你考虑的都是两个选手先一对一单挑再由胜者去支援另一边,真要是每局都这么打,组队赛不就没意义了嘛?你能想到如果这么打就会是哪边赢哪边输,参加比赛的选手们肯定也能想到啊,你说是不是这样。”

“...”

“看吧,你也这么觉得吧,你再重新考虑下?”

“不想了不想了,想得我头都大了!我就这么下注了,我觉得准没错!”

明明擂台上空无一人,观众席上的人们已是讨论得热火朝天。

在这些“格斗迷”的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专为治疗受伤的选手而设立的医疗室就紧挨着擂台,得益于现在高度发展的医疗技术,昨晚在比赛中被送入这里的受伤选手们除一人之外都已经痊愈离开。

唯一一个还在昏迷状态的选手,是使用变身灵术强化自己,结果被星夜打败的幻兽选手。

幻兽在比赛中被星夜的舍身猛攻打中要害倒下,当他再度恢复意识后突然发狂差点惹出大乱,幸好实力远在幻兽之上的说书客恰好被路过将其制服,之后幻兽就昏倒至今。

幻兽现在已在月疤和其他医生的合作努力下变回正常人的样子,根据医生测量,他的体重比参加比赛前整整轻了三千克,这也是使用变身灵术带来的副作用。

幻兽所使用的灵术能让他轻松获得远胜于他本身实力的强大力量,他在使用灵术后将变成一个身披鳞甲的怪物,力量速度甚至凌驾于天才退魔者洛夜。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幻兽身材瘦削,比一般同龄人更加矮小,精神极不稳定,甚至会间歇性键入疯狂,这都是他为获得力量付出的代价。

“再继续使用这种灵术下去,他可能活不了几年。”

这是月疤跟其他医生商量之后得出的一致结果。

幻兽安静的沉睡着,此时的他没有表现出平时的焦虑狂躁之感,就像一个普通少年一样安详,他摘下了原本佩戴在脸上的面具,眼眶周围的皮肤微微发黑,是明显的熬夜疲惫迹象。

医生们见状况得以稳定都纷纷离开,只有月疤仍守在幻兽床边。

“他不该这样...”

身为旅行医生的月疤也摘掉了蝴蝶状面具,眼角有一道醒目疤痕的他看着幻兽的睡颜低声自言自语。

月疤想起幻兽在入场时的自我介绍是这么说的:“这个叫做‘幻兽’的男孩出生于大陆西边的一个村子,是当地土生土长的狩猎人。”如果这段话不是假的,那肯定就是村子里的长辈传授给幻兽变身灵术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就算他们村子附近真的异兽肆虐,要对付异兽的办法也多种多样,真的有必要让一个孩子用生命作为代价去战斗吗?

这背后肯定有什么原因,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秘密,月疤身为治病救人的医者无法对此视而不见,他决定要等幻兽醒来问个究竟。

“咳...”

在继续等了一个多小时后,幻兽干咳着睁开双眼。

“你?”

幻兽一见身旁是他比赛时的对手之一,下意识就要暴起进攻,幸亏月疤眼疾手快按住了还很虚弱的幻兽。

月疤按着幻兽肩膀将他牢牢压在床上,连连出声安慰:“冷静点,幻兽。现在不是比赛了,已经没事了。”

“哈啊,哈啊...别骗我!”

“没骗你,没事了!别乱动。”

“唔,呼,呼啊。”

“你看,我没攻击你对吧,如果我们还是敌人我肯定会继续发动攻击对吧。既然我没动手,那就代表没事了。”

“是吗,已经没事了啊...”

幻兽的双目神彩逐渐变得木讷,他放弃挣扎,眯着眼睛长大嘴像缺水的鱼一样喘息不止。

月疤见幻兽情绪恢复冷静,取出为他准备好的水递给他并进一步安慰道:“嗯,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我在这用的名字是月疤,我是你们刚刚的对手,也是一名医生。我是来帮你治疗的,你不用担心我会伤害你。”

“医生...这有医生?你是医生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我不需要你帮忙,你走开,出去!我不需要医生也没问题。”

幻兽虽然知道月疤不是敌人但依旧对他十分抵触,他目光闪烁,对月疤的表现得既惊讶好奇却又害怕疏远,通过大喊大叫想让月疤马上离开。

月疤可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吓退,幻兽在紧张情绪下所说的话让他感到非常在意:“人生病受伤了就需要医生治疗,你这种天天跟异兽战斗的怎么会才第一次见到医生呢?”

月疤继续按着幻兽,让他无从逃避只能马上回答月疤的问题:“你问这些干嘛啊,我,我都是自己替自己治的。医生很珍贵,平时我是见不到的。”

“其他人没帮你叫过医生?你们村子里没有吗。”

“村子?”

“你不是来自西边的一个村子吗。”

幻兽视线游离不定,他已是满头大汗,月疤那强硬的态度令他感到不妙,于是他继续敷衍作答:“啊,嗯。我们村子里没有医生。”

“你...是在说谎吧?你根本不是来自一个村子的?”

“唔...”

幻兽的谎言被月疤戳穿,他就像动物一样想通过逃跑来躲开危险。

“别问了!让我走!”

月疤用手按住无法施展强大灵术的幻兽,不依不饶继续询问:“你现在不能走,你身体还很虚弱。你肯定很难受吧,不管是脑袋还是身体,这都是因为你用了那招变身灵术的原因!你知道吗?”

于是幻兽又想通过威胁吓跑月疤,他恶狠狠的盯着月疤作出狰狞表情,厉声道:“放手!别问这些,不然我好了之后就杀了你。”

“这套对我是没用的,我是医生,你要配合我的治疗。”

不管幻兽怎么说,月疤都毫不动摇自身立场。

“我身体没事了!”

“我说的不是身体,还有别的方面,你还有别的方面也需要接受治疗。”

“你从刚刚开始都在捉什么啊,我才没有...”

“回答我,幻兽。你现在必须配合我。”

“松手啊,我不能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不然,你会死的!”

月疤的一句话让幻兽停止挣扎。

现在月疤的神态跟他平常表现出的“老好人”感截然不同,他目光坚决,表情严肃,他看到幻兽的反应就明白,只有这样才能镇住幻兽。

“诶,什么。”

幻兽仍在大口吐息,他的胸膛起伏不止,对月疤的话半信半疑,于是月疤大声重申道:“如果你不配合我,你很快就会死!”

“我,我凭什么要相信...”

“我是医生,我是专门研究人体健康的。我对你身体比你自己更了解,你的变身灵术如果再用下去,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无法支撑灵术带来的副作用,到时候你就会当场猝死。你的身体是不是一天比一天差了,而且经常头痛,记忆力和思考能力都在飞速下降?”

“唔...”

月疤的一字一句都带给幻兽强烈的心理冲击,听完他的话,幻兽已经害怕得浑身发抖。月疤没想到幻兽的恐惧心如此强,不过这样正好,幻兽极度恐惧死亡的特质正方便他开展工作。

月疤松开手,让幻兽能够自然调动四肢...少年现在已经不打算逃走了。

“所以,说吧。我是来帮你的,没关系,我,和你以前接触的那些人都是不一样的。”

“我不想死...为什么,他们没告诉我我会死,我明明一直都很努力,为什么,我不想死。”

幻兽虽不再挣扎抵抗了但他还是没有回答月疤的问题,他侧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月疤看着幻兽这和他之前狂气一面截然相反的可怜姿态,轻声安抚道:“我还没做正式的自我介绍呢,月疤只是我用来参赛的假名,我真正的名字叫辽明,幻兽也不是你真正的名字吧?你叫什么,能告诉我吗。”

“我,我叫百.狄修。你能救我吗?你是医生,你愿意救我吗,求求你,救我啊...”

百狄修的声音已是哭腔,一颗颗泪珠贴着他的脸颊源源不断的滚落,通常来说,一个人不管再这么怕死这反应也太夸张了。

“他的精神比我想象的更加不稳定,之前在赛场上看他还很自信坚强。没想到现在他会变成这样子...估计这也是因为变身灵术的影响,让他的性格都产生扭曲了。”

月疤在心中盘算着百狄修前后反差如此巨大的原因,毫无疑问,是变身灵术伤害了他的大脑,才使百狄修情绪阴晴不定,连性格都难以保持稳定状态,时而狂傲自信,时而畏畏缩缩,绝不是正常人该有的精神状态。

月疤抓住白狄修的手臂,这次他不再是用力把百狄修的手“钳”住,而是如安抚小动物一样轻轻抚摸着百狄修干燥的皮肤,通过汇入灵力带给他舒适之感。

“我会帮你的,我一定会帮你,我可是救过很多人的医生哦,我很厉害,之后我会想办法帮忙治疗身体的缺陷,让你能活下来,让你平安无事。所以你也要配合我的治疗,回答我的问题,明白吗?不然,我也没办法保证可以救你了。”

月疤将另一只手搭在百狄修肩上,轻言细语引导他转过头面对自己,微笑着点头立誓,答应一定会帮助百狄修。

“只要你答应,我就会不遗余力的帮你,相信我。”

“嗯...”

百狄修以前曾偶然听说过医生这个词,在询问身边的人之后他得知,医生是一种以治病救人为己任的职业。他整日饱受痛苦折磨,常常盼望着能有一个医生来帮助自己,然而那终究只是幻梦。

此时,终于有医生来到了他身边,百狄修在月疤的劝说下相信月疤能帮助自己,对他一五一十交代了自己的过去。

来自西方的村子,从小作为异兽猎人生活什么的都是百狄修的“监护人”编造出来骗人的说法,百狄修实际是一个专门捕捉异兽饲养然后将异兽或者异兽身上的材料贩卖给需要的人的违法组织的成员。

说是“成员”其实不恰当,百狄修只是那个团体培养出来的人形工具。

那些人将没人要的孤儿小孩收留,教他们会对身体造成极大负担的变身灵术,洗脑他们的三观,让他们不会产生反抗的念头,从而把他们作为道具使用。让他们作为拥有一定智力的“工具”协助他们捕获异兽。

从月疤的角度看来故事是这样的,但被人利用的狄修对此习以为常毫不觉得奇怪。

直到这次被派来来参加比赛之前,百狄修从来没跟外界接触过,他生活在有固定规则的大团体之中,在扭曲的人际关系中成长,说是猎人,其实只是帮人赚钱利用还浑然不知的便宜劳动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