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没听说过蓬崖门有这么个天才啊,我一直有在关注灵术师门派的消息的。”

“大概是秘密培养的精英吧。我估摸着这次比赛不出意外就是她夺冠了。”

“是啊,她实在太强了。而且她还有赫女士帮忙,那种幻雾的灵术能起到很强的干扰效果,赫女士的基本功看起来也不差,真是想不出来其他选手要怎样才能打赢他们。”

一般观众都觉得灰研组合实在难以战胜,毕竟实力差这种东西的确是一目了然。

“但还有一场比赛没打完呢,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吧。”

“是啊,我想想,是由上届冠军的队伍对上长一个佣兵灵术师跟另一个自称身怀绝学的少年人的组合。”

“身怀绝学啊,这个听着也很有可疑的气息,好,这次我就压他们赢吧。”

“我是觉得前冠军明仪比较可靠,几年前的他夺冠的那次比赛我还看过录像,他的本事虽然比不上灰研,但也相当了不得了,过了这几年,他肯定更进一步了!”

剑藏与星夜一行人同时也在讨论和一般观众相同的话题。

剑藏最关心倒的不是灰研为何这么厉害,而是担任解说的说书客的事:“那个解说懂的不少啊,居然一眼就看出来灰研用的是蓬崖门的灵术。”

星夜接话:“他可比铁面人灰研还要深藏不露,知道什么都不奇怪。”

沙特依旧神色凝重:“剑藏,解说的身份和能力不是你现在该关心的。”

月疤点头:“是啊,虽然灰研小姐她长得很漂亮,但那强硬的作风根本让人不敢搭话嘛...沙特老哥,你们待会如果赢了明天就要跟她打了,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沙特起身,四周观众认出他就是接下来要登上赛场的选手,视线全都集中在沙特身上。在这样的情况下,沙特语气干脆的说道:“先跨越眼前的问题,才有进一步考虑未来的资格。走吧,剑藏。”

“嗯,待会见,月疤,星夜。”

“加油啊!”

“别输了...”

身材健壮的沙特与比他体型整整小了一号的剑藏往擂台走去,在观众席另一端观战的明仪与婉承也同时动身。

婉承在走向擂台的路上向身侧依旧表情自信十足的金发青年问道:“前冠军先生,怎么样?你觉得你能打得过那位灰研小姐吗。”

“她的实力的确比我强。”

明仪干脆的承认了这一点,他不会一味夸大自己。

“不过,我是有办法能打败她的。”

明仪边走边用右手打着响指,他在脑内回忆着之前目睹的灰研的战斗过程,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这世上果然是一山更有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总算让我碰到比我更强的年轻灵术师了,正是这样,才算有挑战啊。”

明仪表现出一副孤独求败做派,他作为灵术师来说是还有许多精进余地,但他已经很久没碰到比他更强的同龄人了。年轻人,总还是希望有一个“劲敌”作为较量对象的。

赫与已卸下铁面的灰研回到贵宾看台,比刚刚更醉更兴奋的赤梅从椅子上起身,兴高采烈的举手欢迎。

“赫!你刚刚真厉害啊,华剑门的灵术师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啊!被你一拳一个就打倒了,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厉害的。”

“你说什么呢,那两个人不都是灰研打倒的吗...你喝了多少啊,喂,清醒点!”

皇似笑非笑的看着醉酒赤梅的丑态,赫无奈将手放在赤梅肩上,把灵力注入她的体内帮助她驱散酒气,赤梅立刻一扫刚刚的萎靡姿态变回正经模样。

“咳,咳。这酒劲比我想象的大啊...谢啦,赫。没让我继续出丑。哎呀,刚刚真是尴尬。”

“你平时喝醉出丑的次数也不算少了。”

赫,皇与赤梅在欢声笑语中交谈着。

灰研则找上了正在安心享受之前别人为他单独泡了一壶茶的说书客。

“你好。”

灰研用简短的两个字冷冰冰的向说书客打招呼。

“你好呀。”

说书客的语气明显比灰研开朗多了。

灰研问道:“你居然知道我们蓬崖门的灵术。”

说书客答道:“不然我就不算是说书客了,既然靠讲故事为生,要知道的东西就不能少。”

两人的对话就此结束。

灰研没有进一步追问说书客是怎么知道的,直接转身离开。

赫在旁边问道:“灰研,你不看下场比赛了吗。”

灰研头也不回:“我现在想去休息,之后把录像交给我就行了。”

赤梅笑着追问:“怎么样,灰研。刚刚的比赛让你满意吗?”

“...”

灰研停下脚步,说书客从身后望着她留着黑色短发的后脑,不知灰研的脸此时是什么表情。

“还不错,我很期待接下来的比赛。”

灰研从平台上离去,皇摇晃着空酒杯重复了一遍她之前说过的评价:“对灰研来说,这可以说是很高的评价了。”

说书客向刚冷静下来就马上又跑去喝酒的赤梅问道:“这位灰研小姐究竟是什么来头?”

“啊,你还看不出来吗?”

“我看出来她在用蓬崖门的‘聚纱混一’灵术,但我又不知道她是怎么学会的。她是正儿八经的蓬崖门门徒,还是哪位蓬崖门高人在外收的秘密弟子?这你肯定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不过也只是一些大概,你要再继续追问我细节我可就不见得能满足你了。”

“你,我猜到你接下来打算说什么了。”

赤梅将手中酒杯递向说书客:“我想说,你还是自己去问她吧,如何?”

“又跟我搞神秘啊...”

说书客摆了摆手谢绝赠酒:“我知道了,我会找机会问的。”

赤梅将杯中美酒饮下,长吁一口气闭眼道:“你还真是个好奇宝宝,过去调查我的时候也是这样,你碰到谜团就非想要解开吗?”

“对我来说,做这种事可不是没有意义的哦。”

说书客打开扇子,扇面上飘逸的书法乃是他亲手写下,这把扇子是他平时的行头中最值钱的东西,他不管走到哪都会随身带着这件他喜爱的道具:“我可是个说书人,最需要的就是有趣的故事。”

“原来如此,你是个故事大王啊。”

“我从她身上闻到了很有趣的故事的气味,就跟你明知道会喝醉也要喝酒享乐一样。不探明她的经历我可会心痒难耐啊。”

说书客不会强迫别人非要对他讲明一切,碰到阻碍时也懂得知难而退。但他碰到感兴趣的人时,肯定是要尝试一下去探知对方的“故事”的,就像蝴蝶见到花就会吸附上去采粉一样,这是说书客的现在的“乐趣”。

赤梅并未继续点评说书客的这个习惯:“你想做什么就做吧,但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解说,既然想领钱,就得要干活。”

皇跟着附和:“我瞧选手们都准备好入场了。别让他们等太久,提前开始吧。”

“好,好~”

说书客走到平台边缘处,举起放在护栏上的话筒。

“各位,是不是都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下一场比赛了啊!”

此话一出,全场观众欢呼回应,答案不言而喻。

“我看第四场比赛的双方选手也都已经准备就位,既然如此,就让我略去不必要的准备时间,迎来今夜的最后一场战斗吧!”

巨大吊灯在天花板上光芒万丈,宛若太阳。

月辉杯第一日的连续比赛临近尾声,明日,优胜者之间的半决赛将正式开始。

“负责给今晚的比赛划上句号的组合,分别是前任日辉杯冠军明仪选手与东方女性灵术师婉承选手的组合,和灵术师佣兵沙特选手跟身怀奇遇的少年灵术师剑藏选手的组合。从他们之中,即将选出明日半决赛比赛的最后一个名额!”

人们无不在猜测议论获胜的将会是谁,大多数观众都认为前任冠军具有非比寻常的实力,但也有不少人认为剑藏会跟灰研一样深藏不露,给予了他很高期望。

沙特跟婉承在旁人眼里就像变成了陪衬一样没有什么存在感。

在沙特跟剑藏前往赛场后,星夜旁边的两个位置一直空着,比赛即将开始,这时候,一个男人走到星夜身边,他脸上带着一副用特殊布料做成的面罩,看起来老态龙钟,身形瘦削且驼着背,暴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了皱纹。

老人认出星夜,以蜉蝣般细微的声音向他问道:“星夜选手,我能坐在这吗?”

“没问题。”

这位老者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大衣,但并没有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星夜打量了他两眼就移开目光,这时,老人主动开口问道:“刚刚剑藏选手,有跟你们聊什么吗?”

“...”

星夜感觉老人会问出这个问题有些奇怪,因此并未作答。

月疤也注意到了这点,他反问道:“大爷,你认识剑藏选手?”

“哦,看得出来吗。”

“我猜的,不然我想不会有人跑来问这种问题吧。”

老人以复杂的眼神注视着正在赛场边准备的剑藏,但剑藏并未注意到他:“嗯,我和他以前见过一面。听说他居然要参加比赛,特意来看看他。”

星夜不解:“只是见过一面?”

老人坦言:“是的,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老人的目光从剑藏身上挪开,望向正兴高采烈的宣讲着的说书客。

“不过论熟悉的话,我在这里还有另一个熟人。”

“哦。”

星夜听不懂这个老人绕来绕去究竟想表达什么,他也没兴趣知道。

擂台边缘,剑藏紧张得手心出汗:“沙特大哥,我刚刚按照你说的思考了一下,如果我们这次赢了,那我们明天就要对上那两个厉害的女人了。我是不是该把我的灵术留到那时候再用更好?”

“赫女士是知道你的灵术是什么的,她肯定有所提防。”

“但那个铁面人不知道啊?赫女士应该不会把我们的灵术告诉她的吧,不然那也太违规了。”

隔着百余米也能听见两人谈话的说书客转过头瞟了眼身后的赫,赫一脸不解:“你怎么了,看我干嘛。”

“赫,你当然是没把其他选手的情报告诉灰研选手的吧。”

“当然了,你当我是什么人啊?我不会做出格的事情,灰研也不会要求我这么做。”

“不是我怀疑赫小姐你,我只是代替大家确认一下,毕竟不说明白肯定会有人有这种担心。”

说书客赔笑,并对着话筒大喊道:“对了,顺便一提。如果各位对刚刚的赫选手是否有把其他选手的情报透露给她的搭档这点心存怀疑的话可以放心,我说书客,还有赤梅女士都可以用人格担保赫小姐绝没做过这种事。”

赤梅用指尖敲着酒瓶:“怎么你还随便用了我的名义?”

“我只是个无名说书客,只用我的名义做保说服力就太低了,只能麻烦你啦。”

“不麻烦不麻烦,帮我家赫正名可称不上麻烦。”

赫用鼻子哼了一声:“我行的正坐得直,用不着做这种事。”

场上的剑藏与沙特两人都听见了说书客及时的解释,但沙特还是否决了剑藏的提案。

“我也想把底牌留到跟灰研战斗的时候,但我们并没有那么余裕。”

“诶。”

沙特盯着擂台另一侧的金发男子“明仪”,明仪也正盯着他,他们是本次参赛选手中年纪最大的两人,皆是29岁,早在刚刚第一次见面时,他们就已经开始留意彼此。

“那个明仪肯定不会是捡来的上届冠军,他也不是能轻视的对手,绝不要以为我们能轻松摆平他。”

“我当然不会这么想啊,但他不可能比灰研还强吧?”

“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见了吗,剑藏。”

剑藏目光游离,努力回忆,可他不太明白沙特的意思:“这,沙特大哥你刚刚说了很多句话,指的是哪句啊。”

“如果连眼前的障碍都跨越不了,还想什么将来。”

说书客不等剑藏和沙特还在商量战略便大声宣布:“现在,有请选手入场!”

剑藏与沙特跳上擂台,少年仍在与可靠严肃的佣兵交谈。

“那就是说...”

“全力以赴,不要顾虑太多,但也不要一上来就莽撞行事。按照我一开始跟你说过的C计划行动,明白了吗。”

“C计划...我想想,好!想起来了,没问题!”

剑藏深吸一口气,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他选择的武器——一把手弩跟与之配套的数十支箭。剑藏把与装箭箭筒相连接的腰带套上,低头专心检查手弩。

这一切都被观众席上的老人跟星夜看在眼里。

“...”

星夜默不作声。

“他在紧张...”

老人则一边看一边说话,分不清他是在对身旁的两位选手交谈还是在自言自语。

老人抬手拖起下巴,隔着面罩揉动肌肉:“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他现在肯定很不安啊。真叫人怀念啊,我以前也有这样的时光过,面对不知道能否战胜的对手,只能硬着头皮迎接挑战,呵呵,如果不是我今天到了这儿来,恐怕永远都不会想起那些事。”

“...”

星夜的目光微微移向老人,月疤率先开口:“老大爷,您过去也是灵术师?”

老人神态憔悴,不过他并不沉闷,他非常乐意解答月疤的疑问:“是啊,我以前是灵术师,很久以前,我也幻想过登上这种擂台,跟其他灵术师激烈战斗,享受胜利的喜悦,但我直到现在都还没能实现愿望,真是不知道我这一生都做了什么。”

老人“曾经”是灵术师,星夜看不到他隐藏在面具下的脸,无法想象他呼风唤雨的姿态,在星夜眼中,他只是个连走路都费劲的普通老人。

月疤思绪一闪:“这么说,难道就是您...”

“怎么,不必在意,想问就问吧。”

“就是您传授剑藏控灵技巧,让他变成灵术师的?”

老人点了点头,他在跟月疤交谈时视线一直落在剑藏身上。

“我是十三年前和那小子见面的,他那时候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胖子,当时我正在追踪一个人,他帮了我的忙,协助我找到了我的目标。我解决完事情之后,看见他有在练习一些写在地摊书本上的控灵技巧,一时兴起就指点了他几招,没想到他会因此想成为真正的灵术师。”

“原来如此,这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月疤说话时脸上始终面带笑容,星夜则是面无表情,这位老人与他们不同,自出现在星夜眼前以来,他的眼睛里还未透露出哪怕一丝喜悦跟满足之感,星夜能从他眉宇间看见的,只有挥之不去的忧伤和惆怅。

“这个老人究竟...”

星夜很在意这个老人,可他始终没有主动开口与之交谈——星夜觉得,他如果直接去问这个老人他想问的问题现在是极不合适的,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老人继续说着:“成为灵术师可不一定是好事,他用灵术作为武器武装了自己,但现在人们已经可以通过其他更方便的方式起到同样效果。如果他的修行只是让他能变得和‘战车’一样强,那充其量也只能起到和大战中的消耗品一样的价值罢了。”

月疤见过不少符合老人描述的人,他是一位旅行医生,以前,他曾眼睁睁看着好几个意气风发的灵术师被卷入战斗,那些人在灵力机械面前倒下,灵术师强过常人,可常人也能以别的方式获得力量。月疤能做的只有尽可能通过治愈保住那些人的性命而已:“嗯...如果真想只靠当灵术师就出人头地的确不那么容易。”

“他本来有能力将他宝贵的青春年华用在其他地方,但现在他已经没有回头的选择了...我到这来,是想确认一下这次我有没有做错决定。”

星夜总算忍不住开口了:“做错决定?是指教会剑藏灵术让他成为灵术师?”

“嗯。”

老人抬起头,看向精神勃发的说书客:“我曾经犯下过很大的错,至今我都不敢面对那次错误带来的结果,我很害怕,我会再犯下错误。”

惯例的检查确认工作结束,明仪和婉承,沙特和剑藏,四人目光相会,剑拔弩张。

“比赛开始!”

“但愿,我没再犯下错误。”

星夜终于明白老人的眼神代表什么意思,那是对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的悔意。

“洛天次也,洛天次也露出过跟他一样的眼神。”

星夜忽然想起,那个他不曾了解过的父亲也露出过类似的表情。

“洛天次,父亲其实也一直对和我有关的事情感到后悔吗...”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星夜用力摇了摇脑袋,深呼吸,暂时把这些问题抛在脑后,专注于眼前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