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夜斩的凝灵者直到现在也在用各种方式努力提升着自己。

离开四职业部门的夜斩在十年前回到司月礼国,他在司月礼国附近的冰山中自己开凿了一个洞窟,经常会独自一人或带着一些他所赏识的年轻人前去修行。

灵术师依靠华灵力可以做到轻而易举的抵抗冰窟严寒,而夜斩不同,他是凝灵者,华灵力早已被他吸收用于强化他的肉体成为了他肉体的一部分。

以纯粹的肉体在极端环境下进行锻炼,已经是夜斩的日常生活。

今日也是一样,夜斩拿上一把训练用的木剑,披着单薄衣服便一大早出门抵达了他的锻炼场所。

他赤裸着双足踏行在冰面上,四周的严寒侵蚀着他的躯体,可夜斩丝毫不为所动。

他顺着通道一直走到冰窟的最深处,原地坐下,练习刀技之前,他首先要用这种方式调节心境和躯体的统一,排除多余的杂念。

“嗒,嗒。”

而今日,夜斩才刚坐下不久,就听到通道里响起了人的脚步声。

知道这个洞的人并不多,通过来访者有意散发出的华灵力波动,夜斩一下就猜出了来的人是谁,他并未起身迎接,而是依旧坐在原地,静静等待着那个人走到自己身边。

十多分钟后,和夜斩一样只穿着一套普通便服的夜曲空着双手走到位于冰窟尽头的老人身后。

夜斩这才缓缓站起,他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夜曲,你回来了。”

夜曲点了点头:“五年不见,夜斩前辈。”

灵术师的体质的确比常人更加优秀,但还不足以和凝灵者相比,倘若一点御寒华灵力都不用就处在这种环境下还是非常难耐的,而夜曲早已习惯了这种锻炼。

十年前夜曲和悠灵的那一战,夜曲过度使用自己独特的能力导致他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异常状况,给他进行改造手术的灵术师立刻要求夜曲返回司月礼国接受调整观察,虽然夜曲很不甘心,但也只好照做了。

正巧,夜斩也在那时候因为败给了悠灵和他手下的灵术师们自感惭愧年迈而决定正式退休,由于这位老人早已经过了四职业可以申请退休的年纪,人们也没有对他多加阻止。

夜曲和夜斩,两位本就是师徒一样关系的灵术师就这么一起回了司月礼国,在那之后的五年里,夜斩几乎天天都陪伴着夜曲,他们的关系比起之前更进一步,对彼此的心和剑的了解也与日俱增。

夜曲的身体在灵术师的辅助下花了五年再度稳定,对夜曲进行改造的灵术师承诺:“这次你的身体不管再怎么乱来也绝不会发生意外了。”夜曲便告别了夜斩和他的父母离开司月礼国前往阿米洛身边工作。

这一去,便是五年未归。

夜斩转回身面对夜曲,同为修炼华灵力之人,他们的面容在这五年间并没有太大改变:“你见过你父母了吗。”

“昨天我已经去见了,夜斩前辈...没想到我离开之后你还是经常会去我家陪他们聊天。”

“你在的日子里我已经养成习惯了,你的父母和你一样,相处起来令人觉得很轻松,也可以帮我调剂心情。”

“谢谢您,让他们不至于那么寂寞。”

夜曲以极为敬重的态度鞠躬致谢,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四个人便是他的父母,还有阿米洛和夜斩了。

夜曲的父母给予了他血肉之躯,而夜斩和阿米洛则是扶持着他踏上理想之路的最大动力。

夜斩沉默片刻后抽出腰间木刀:“这五年,你的勇士刀技是如何修炼的,平时会花多少时间。”

夜曲毫无犹豫做出肯定回答:“每时每刻。”

年轻人同时张开双手十指,四周冷气和空气中的水分都随着他的操控聚集在他手中,化为一把寒冰长剑和一把寒冰长刀。

夜曲和夜斩对视一眼,两人一同摆开架势,不需要多余的语言交流,他们都已经清楚对方的意思。

发起攻击的是夜斩。

他向前猛踏一步,对夜曲毫无保留的使用他的全力斩击。

虽然只是一刀,但夜曲却仿佛看到眼前有数万把利刃从各个方向毫无死角的斩向了自己,这就是夜斩的剑,他数十年的经验和技术的结晶,看似“一”,却蕴含了万千变化的刀法。

夜曲对夜斩的刀法早已经无比熟悉了,但在五年前,他从未成功接下过夜斩的刀。

以往的回忆中,每次一阵刀影闪过,夜斩就已经切开了他胸前的衣物。

但这次不同了。

夜曲用他的剑和刀挡下了夜斩的攻击。

夜曲手中的冰刀被夜斩的挥砍击飞,因此被消减了力道和速度的木刀因此被冰剑挡下。

夜斩从夜曲身旁冲过,在他身后停下,他手里的木刀由于无法承受刚刚的斩击碰撞之力化为一堆木屑,夜曲手中的冰刃也崩成了一地冰渣。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交手,但夜曲的确做到了和夜斩平分秋色。

夜斩苍老的脸庞露出笑容:“不是一而是二...我以前第一次知道你打算选择这种持刀方式的时候还有些吃惊,同时使用两把武器的难度绝不比一把简单,而且现在司月礼国中也没有和你选择一样流派的人可以给你指点。不过现在看来,你你的选择是没错的。”

夜曲在静养期间的修行中选择了使用双武,而且还是一把长刀一把剑这样的奇怪搭配,放眼天华界的历史,这样搭配过武器并认真修炼的人想必寥寥无几。

但夜曲是认真的做出了这个决定,花费十年时间,他今天终于用实力证明了自己。

夜斩为弟子的进步感到欣慰,并进行点评道:“虽然你的武器是二,但你的技巧却是一...看穿一切最为精纯的一。”

夜斩以他的单刀使出万千变化,而夜曲则在看穿夜斩刀技中最为关键的地方后用双剑挡下了夜斩的攻击。

他们的技巧正映照出他们两人的心境。

夜斩看似寡言少语,但他其实是颇为多愁善感的,他孜孜不倦的学习了各种技巧,并想要将技巧全都发挥出来,因此他三番两次的隐退而又复出,更换职业与生活方式甚至跑去对高手们送出挑战书,都代表了他渴望着更加有趣且富有挑战性的生活。

夜曲则不同,不管现实如何多变,他的想法一直非常单纯,他的剑也因此变成了“以最直接的方式达成目的”的类型。

但在五年前,夜曲无法敌过夜斩。

那当然是有原因的,夜斩清楚那个原因是什么:“以前那阻碍你挥刀的唯一迷茫,现在你总算做出判断了吗。”

因为那个原因夜曲才作出了想要使用双武的决定,但到头来,就算他手里握着两把武器,他还是只能使出“纯粹”的“一”之剑。

夜曲松开手中剑身已经碎裂的冰剑剑柄:“啊,就是在这次回来的路上,我才终于下定决定斩断了它。”

夜斩走到夜曲身旁,他们两人身高相当,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的伸出手握在一起。

夜斩给予了夜曲他曾经盼望了许久的认可:“你现在的剑技,能算得上正式入门了。”

不过夜曲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过多高兴,只是平静的点头答道:“能听到夜斩前辈您的这句话,真是不容易。”

夜斩回想起曾经和夜曲度过的时光,从一开始见到才刚刚作为预备调查员正在接受训练的他,再到五年前因为身体原因回到司月礼国后和他一起度过的时光,现在夜曲总算掌握了属于他的剑道,这令夜斩感慨万千:“你配得上这句认可,你跟我修炼五年也没能跨越你那一丝迷茫,现在总算你亲手斩开眼前的障碍了。祝贺你。”

虽然身处寒冷彻骨的冰窟中,夜曲却觉得内心炙热无比,脸颊滚滚发烫:“那五年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五年。不只是那五年,更早之前接受夜斩前辈您教导的岁月,对我来说也是无法忘却的。”

夜曲并没有正式拜夜斩为师,因此他始终都没有以师傅称呼过夜斩,但两人的关系毋庸置疑,就是常世所俗称的师徒。

对夜斩来说,夜曲是他唯一精心培养的徒弟,能见到重视的弟子走到这一步可以说是他近年来最高兴的事情:“你总算想通了你应该为何挥剑,你那纯粹的一,今后会越来越强的。”

两人双手紧握,在冰雪世界中,他们唯一能感到的温暖就是彼此的体温:“我的剑道与你的剑道不同,我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但如果需要实战练习或者其他帮忙的帮助还是随时都能来找我。”

“谢谢您。”

这三个字,便是此时最能表达夜曲心情的词汇。

“走吧,难得你能回来...你现在的任务很繁忙吧,我带你去放松一下,我们可以喝一杯,慢慢聊聊。”

夜曲见夜斩还是和以前一样想让他一起喝酒,苦笑着摇头谢绝:“您知道我酒量很差,如果喝了酒恐怕就没法跟你一起聊聊了。”

“真是,你的酒道也该好好练练啊。”

“如果专门用华灵力来强化分解酒精的能力就算作弊了吧,但如果不用华灵力,我也想不到要怎么才能锻炼酒量。”

“你就只有这点实在是令人无法满意啊,夜曲。”

“实在抱歉,夜斩前辈。”

“行吧,那我们回去吧。”

“嗯...您先回去吧。”

夜曲跟着夜斩刚走出两步,突然看着这冰窟的地面说道:“我有段日子没来这里了,这次回来大概也呆不了几天,既然都来了,也让我在这像以前一样修行一下吧。”

“好啊,我去你家里等你。”

“嗯。”

夜斩离开洞窟,留下夜曲一人独处。

这情景有些像几天前夜曲辞别阿米洛后默默埋葬灵术师老人时的情景,实际上,他这次要做的的确是差不多的事情。

“一之剑吗...”

夜曲口中喃喃自语着坐在地上,他将在这里埋葬一件东西,不过这次他要封存的并非是实物,而是他的思念。

那是非常,非常遥远的回忆,非常,非常清晰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