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当中,突然出现的神秘男人穿着一套轻型灵动装甲走向我和父亲。

那个男人用他手里的弩箭杀死了父亲然后逃走了...但父亲死前也认出了他的身份。

“是他,那个叫文林的人。”

我决不能忘记那个人,我绝不会忘记那个名字。

“是他,是他干的,是他杀了我的爸爸!”

那时候我就已经决定要向他复仇。

“他是逃不掉的,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杀了他!”

飞溅的火花落在我的胳膊上,留下浅浅的烧痕。

“不...绸,别那么做。”

然而已经奄奄一息的爸爸他却不同意我的想法。

“绸,爸爸我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爸爸曾经做了错事。”

我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爸爸才好,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所以,你不要再让接连不断的错误继续...”

父亲的话还没说完,他就永远的合上了眼睛。

我很清楚他的意思是不希望我复仇,但是,我违背了他的遗愿。

父亲死后没多久,天空就降下瓢泼大雨。

在雨水中我没有选择原谅那个人,而是决定继续贯彻我的复仇。

一定要杀了文林,我将父亲最后的话抛到脑后,保持着这个想法一直活到了现在。

这是我依靠自己的意识决定的事情,是我决定的道路。

直到感到那久违的温暖,我才意识到我选择了一条多么寂寞苦闷的道路...

身上仍残留着些许温暖之感,纳兰绸醒来了。

“文林...”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呼唤文林,但文林并不在她身边。

“呼,小纳兰你总算醒了。”

“主人,您还好吧?”

纳兰绸现在正躺在一个山谷间的洞穴里,克立兹和但辉守在她身边都松了口气,体内的天察也在为她恢复意识感到高兴。

但辉说道:“文林也还在昏睡,在靠外面一些的地方。”他和纳兰绸身上都只是用一些草叶树皮遮住皮肤,毕竟他们的衣服都在战斗里被破坏了。

纳兰绸心情复杂说道:“是吗。”

这还是克立兹见到她以来她第一次没有因为听到文林的事情而马上怒发冲冠。

纳兰绸缓缓抬起左臂,灵御石天察的声音刚刚正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你们都已经和天察谈过了吧。”

克立兹点了点头:“嗯,昨天你用了那颗灵御石无果之后突然身上就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可真是吓了我一跳啊,没想到居然是有一颗灵御石已经产生了意识。”

华灵力是蕴含着无限可能性的根源之力,这个世界中时常会发生一些人们闻所未闻的奇怪现象,都是因为华灵力出现的奇迹。

其中比较常见的是本身拥有意识的动物会突然变成更为强大的“异兽”或者能够操控华灵力且拥有更高智能的“灵兽”..不过本身没有意识的物体突然拥有意识的情况也是出现过的。

“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的事情。但昨天那样实在是没办法...”

天察的语气有些苦恼,灵器产生意识虽然并非从未发生过,但也是难得一见的情况,如果天察诞生意识的事情被政府的人发现了,有人直接把它专门带去研究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辉在这一点上倒是和这颗灵御石感同身受,所以他立刻说道:“放心吧,我们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的。”

听到天察的话,纳兰绸沉着脸在心中对它致歉:“抱歉...天察。”

“不用对我道歉,主人。你能没事我就放心了。”

山洞里的光线非常昏暗,不过三人都并非一般人,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看清彼此。

“对不起,克立兹和但辉先生...我用无果是因为是时候我无论如何都想杀了文林,结果却害你们...而且,我最后居然还被文林救了,被那个血之祭研。”

“你还记得昨晚的事情吗,纳兰绸...”

“是啊,我都记得。我和你们战斗的过程,还有文林最后对我说的那些话,他的确如你所说的向我说清楚一切了...”

纳兰绸忧伤的双瞳注视着克立兹。灵御石无果在以她的情感作为能源的同时令她的情感失控,让她无法依靠理智行动,但在她被无果操控的过程中,纳兰绸的意识是一直苏醒着的。

纳兰绸提到了文林所说的话,可没有进行任何评价。

克立兹迟疑了一下没有追问,但辉则直接说道:“你现在还想杀了他吗。”

山洞一时陷入寂静,整整几分钟过去了,都没有任何人开口发出声音,直到纳兰绸终于给出回答。

“我...不知道。我在昏迷的时候想起了我爸爸,我刚刚才想起来,他从一开始就不希望我为了他做这种事情...如果不是文林,我都已经忘记这点了,很可笑吧。”

少女躺在岩石上抬起手挡住眼睛和额头,她已经散成一片的樱色长发压在她的身体下,已经满是灰尘。

“我口口声声说着要帮爸爸报仇,却连他的遗言都没记清楚,明明做了这么多努力想要报仇,最后却在快死的时候被仇人给舍命救了,我...已经不知道我究竟该怎么做了。”

“主人,不管您打算怎么做我都会继续陪着您的。”

“谢谢你,天察。”

少女心中的仇恨之火已经熄灭,然而在火焰熄灭之后,她的内心世界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一望无际的黑暗,一无所有的空虚,寒冷,寂寞。

纳兰绸虽然不再感到之前那时刻都督促着她必须前进的“灼热感”,可她仍旧非常痛苦,支撑着她人生道路的支柱已经摇摇欲坠,只有她自己才能用其他支柱来取代仇恨,作为她全新的“生存意义”。

就像她过去是自己决定要用这种方式生存的一样,现在也只有她自己才能找到新的道路...内心坚信着这一点的但辉闭上双目,语重心长的说道:“纳兰绸,我是不太会开导别人的,所以我也不会劝你什么...现在,如果你还想杀了文林他应该也不会抵抗了,我也没有什么能再帮你做的事情,该对你道别了。”

“谢谢你,但辉先生...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

见但辉打算离开,纳兰绸本想做些什么来报答他的帮助,可现在的她虚弱得不行,连行动都非常困难,倒是在场众人里本来受伤最重的但辉现在感觉状态最好。

看过刚刚但辉被火焰烧得几乎不成人形的惨状的克立兹有些担心他:“但辉,你的身体没问题吧?刚刚你的伤势可很严重啊...虽然现在是基本已经康复了。”

“嗯,的确要再过几天才能完全恢复吧...但没问题,毕竟你们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

克立兹和纳兰绸对视一眼,他们都见过但辉使出全力后的“战斗状态”,心中也已经对他的身份有了个八九不离十的猜测。

最后做出回应的是天察:“你的事情,我们也不会对别人提起的...”

离别的时刻突然就到了,既然但辉想走,其他人没有理由留下他。

临走前最后,但辉还是给纳兰绸留下了一句话:“你好好想想吧,不管是要坚持还是改变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只要你不会后悔就行了。”

但辉并没有要求纳兰绸该怎么做,他没有让纳兰绸放弃复仇,只是希望纳兰绸最后能做出一个不会让她将来感到后悔的决定。

“再见了,纳兰绸。”

但辉至今没有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不管过去经历了多少苦楚,至少他现在感到非常满足幸福,他也由衷的希望他这次遇见的人们都能和他一样——不只是纳兰绸,还有文林也是。

山洞稍微靠外一些的地方,洞口虎鲸,冉冉升起的朝阳正把它的光芒洒在靠在岩壁旁的文林身上。

白咏年从洞窟外走进来,把手里拿着的石碗递给文林。

“给,你要的水。”

“谢谢了...白咏年先生,不过你对我的态度真是变化得快啊。”

文林接过石碗把里面的清水一饮而尽,他身上穿着一套和但辉同样的简陋树皮衣。

夜晚结束的时候文林刚好恢复了意识...几个小时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漫长的梦一样,不过文林失去的手臂正在提醒他那全都是现实。

白咏年对待文林的态度和之前完全不同了,他站在文林身前对他昨天还欲杀之而后快的血之祭研露出笑容:“毕竟昨晚你做的事情还是很符合我喜欢的风格的...虽然你是通缉犯,但也并不像我想一样恶贯满盈。不过抱歉啊,那时候因为我想看看你究竟打算怎么做所以没马上出手,结果害得你的手...”

文林昨晚被纳兰绸捏碎骨头的左臂在灵术治愈下恢复了,但他的右手已彻底化为灰烬:“啊,这没什么...之后可以去安装一只新的手。我才应该感谢你,给了我一个表现我自己的机会。”

文林并不为失去了一条手臂伤心难过,他现在反而感到非常轻松。

“之前真没看出来你原来是这种类型的人啊...总觉得会比我的形象更受人欢迎呢。”

文林还没开口,就有人作答道:“说的没错,白咏年你还是多注意一下你的形象吧。”

白咏年正在调侃文林,但辉这时出现在两人眼前。

“啊,但辉兄,纳兰绸他没事了吧?”

“她已经醒了,克立兹正在照顾她...白咏年,你能出去一下吗,我有事情要找文林谈谈。”

白咏年看得出但辉的态度很严肃,所以他难得一句废话都没有说就走开了。

但辉缓步走到文林身边坐下,歪着脑袋看向身旁有点紧张的红发男子。

“文林,你已经看出来我是谁了吧。”

“我从白咏年那里听说了,你变成白色外形和纳兰绸战斗...再加上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自动恢复的强大生命力,你就是当初四晓市事件里的那个ar3能源改造人吧。邱洛...他有提到过你,不过没告诉我你的名字,人们都以为你早就已经死了。”

“邱洛,真是熟悉的名字...他还好吗。”

“他,因为我而被关起来了,我很对不起他。”

听到曾经的“搭档”如今的状况,但辉顿了顿。

“文林。”

“嗯?”

“就算纳兰绸之后原谅了你,你也不要因此就觉得你已经洗清罪孽了。你的确做了夺走别人生命的行为,现在世上还有很多人都在憎恨你,诅咒你...在他们全都原谅你之前,你仍旧将要背负着你的罪恶。”

“嗯,我很清楚...所以我想今后用我的方式尽可能给人们带来快乐。”

“作为赎罪吗。”

“不管是不是赎罪,我都想那么做。这是我现在的愿望。”

听到文林的答复,但辉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现在我住在国外,这次是偶然回来的。因为偶然得知了有人正在埋伏你的消息,所以我才会参与到这次的事件里来。”

“那可真是巧了...”

“看见你总算可以面对你犯下的错误,你哥哥文木也会感到欣慰吧。”

一阵风吹进洞穴里,但辉古铜色的皮肤映照在如花朵般柔和的太阳光中。

“当初是你帮我阻止了我哥哥,现在又帮我阻止了纳兰绸,而我们一直在给你添麻烦,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呵,我看起来是为了别人的感谢才行动的人吗。”

但辉的视线投向洞穴深处,再重新回到文林身上。

“能看见你们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是一场对我来说难忘的体验了...当然最后你们会迎来怎样的未来,还是要看她的选择。”

“谢谢你,但辉。”

“你呢,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我会等待纳兰绸的选择...而且既然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我也还是想把我这四年来一直在进行的那个研究完成,那个器材已经只差最后一步了。如果纳兰绸打算杀了我,我就把它交给克立兹替我装上最后的零件好了。”

文林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不再跟之前一样透露出把那个研究看得非常重要的感觉,对现在的他来说,完成那个仪器大概真的只是顺便而已吧。

“祝你好运,文林。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

但辉看着现在文林的样子露出了放心的眼神,那么,他也的确没必要再留在这了。

“你哥哥的坟墓在什么地方,我想去拜祭他一下。”

这个世界上,有人已经逝去,有人还活着并正在为未来而努力拼搏,也有人,只打算享受一如既往平静的生活,怀念过去。

“但辉兄,你要走了啊?”

“嗯,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呢。”

但辉来到这个国家只是为了弥补一些过去的遗憾,现在他也该继续去做该做的事了。

“对了,为了避免你忘了我再提醒你一句...”

“还有什么吗?”

但辉压低声音:“你好好想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可能有人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你们...并且目标大概就是你。”

片刻后,但辉结束与文林之间的交谈走出洞穴。

白咏年赶过来和他谈了几句,也知道了但辉的打算。

“做完该做的事情就走,真潇洒啊,但辉兄。”

“事实如此,而且不只是我,接下来你这个灵术师剑客也没什么能做了的吧。”

白咏年试图调侃但辉却被反呛了一句,苦笑着挠了挠脑袋:“恩...这么一说我感觉我也该走了,儿女情长也不是我擅长的方面。这次大概你我就要分道扬镳啦,但辉兄。”

“我们也没一起行动太久吧,奉劝你一句还是早点改掉你那奇怪的作风...而且,把你偷偷收集到的我的血交给我。”

但辉突然伸出手指了指白咏年腰侧的小口袋,作为ar3能源改造人的他能感应到自己血液传来的波动。

“诶?被,被看穿了吗。”

趁着但辉昏迷偷偷收集了他的一些血液的白咏年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就乖乖把袋子交给了但辉。

“虽然不知道你收集那个做什么...难道你想再制造出ar3能源吗。”

但辉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白咏年立刻吓得连连摆手否认。

“不不不!怎么会呢,我也没那个技术啊,只是觉得传说中的白色战士血大概很特别,所以想留作纪念而已...”

“那你就去找我之前的破衣服当纪念吧。”

“嗯...的确可以考虑一下。”

但辉苦笑着摇了摇头,把袋子握在手中从白咏年身旁走过并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见了,白咏年,愿你将来一切顺利。”

“但辉兄也是,祝你万事如意。”

白咏年站在山洞口,目送但辉向着朝阳升起的方向缓缓走去并最终消失在丛林中,才松了口气。

“一时大意居然被看穿了...幸好他没太起疑心。”

白咏年的用山洞里的人听不见的声音低声自言自语道:“白色战士但辉,他的力量的确很特别,但是和‘泯’之力没关系。”

白咏年试图带走但辉血液的举动被识破了,但在那之前他已经通过暗中观察昨晚的战况以及在但辉苏醒之前进行测试确认了但辉的力量和泯没有关系。

“虽然ar3能源的样本曾经和泯之石接触过,但两者并无关系,报告就这么写好了。”

这个人甚至知道当初泯在逃跑途中和ar3能源产生的小小交际。

“从那个阴险老头那里接到了疑似白色战士的人再度出现的消息就专门独自跑来找他,看来是白跑一趟了...虽然遇到了有趣的事情,但是与我想要找的情报完全无关。”

男人嘴里止不住的抱怨着,同时转过身面朝山洞。

“好了,就像但辉兄所说的一样,我也该退场了。”

自称白咏年的男人抱拳,鞠躬,行礼——在完成这套动作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的神态瞬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最后,就让我祝福一下你们两位都往后安好吧,似乎有人还在跟着你们,但我已经不打算再继续多管闲事了。后会有期。”

白咏年,不,司月礼国的调查员夜曲从体内召唤出他的那本封面上有着一轮月亮图案的巨大灵器书籍,用书侧面夹着的笔在其中一页写上“后会有期”的字样,并把那张纸撕下来用灵力送进山洞之中。

等文林在接到纸条并追出洞外时,白咏年已经和但辉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迎接他的,只有光彩夺目的太阳。

以及仍在暗中窥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