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道路上,迎接行人的事物也各不相同。

“你在说什么!如果你现在这么决定,那还不如当时就让我在那里死了!”

在距离几天前云凡栀和暮璨忆大战的那个国家的华剑门分部内。

直到今天才总算完全恢复了意识,躺在休息室的床上保住了一条命的暮璨忆正对着手中的通讯器大声怒吼道。

“别说这种不像是你会说出的话了,师傅。”

通话器那段响起的是威尔冷静的话语声,他丝毫没有因为师父暴躁的情绪感到慌张。

“如果不是那天下午我发现您没有按时和我通讯,马上就联络附近的分部的华剑门弟子去找您...那您现在真的就死在那里了,您还是冷静点吧。”

在那个暮璨忆被逼入绝境,只能狼狈逃窜的晚上,威尔及时派去的华剑门弟子成功赶在那个对暮璨忆怀有极深恨意的老人找到他之前把他救回了分部。

暮璨忆所受的伤势极为特殊...他体内的泯之力本来就在随着时间逐渐不受控制的干扰他体内正常的灵力运转,对他的身体造成损伤,而这次他不但过分使用了泯之力,甚至还在最后舍弃左臂引发了大爆炸。

暮璨忆的身体已经注定不可能再使用灵术,这是铭刻在他灵魂上的伤口,现有的技术无法治愈,也无法阻止他的内脏不断衰竭,他虽然现在还活着,但他所剩下的寿命不会太长了。

“我再说一遍,她肯定逃去西边海域了,你马上派人把海域搜个遍,肯定能找到她...”

此时,这个面如枯槁的老人还在执著的命令弟子去找回泯。

“师傅,既然泯她可能已经去了更适合她的地方也没必要再...”

“你想说她真的去了另一个世界?”

“如果没去,那她一定会回来找我...如果她去了,那也不用再担心她了。我就是这样相信泯的,师傅,其实她早就不是懵懂无知的孩子了。”

威尔语重心长的缓缓说着,试图让已经付出了惨痛代价的师傅就此罢手。

“师傅您不也说过吗,并不把她看作只是个道具。既然这也是她的选择,并且直到现在也没有引发太大的骚动,那就...”

“我可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把她夺回来!”

但是,暮璨忆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您现在的身体都已经这样了!您何必还...”

虽然他不愿意听别人的劝说,他也明白自己现在的状况。

他只是,无法忍耐这种在都快要结束的时候重视的东西却被人夺走的感觉而已——虽然他曾让别人也体会到过这样的感觉。

“咳...这个华剑门,以后就让你来管理,我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之后我会写一份文件让别人交给你,威尔,以后你就是华剑门的掌门。至于我,你就不要管了...”

“您——”

不等威尔继续说话,暮璨忆就挂断了通讯器。

“哈啊...咳咳咳!”

止不住的咳嗽,身体正在衰退,就算辞去了华剑门掌门的身份,暮璨忆肯定也还是有很多能做到的事情...但怎么样才能让他追回泯呢?

“如果她真的逃去了另一个世界,我又能怎么办呢。想办法去研究空间灵术吗?呵,如果让司月礼国的人知道了,那可是会...”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危险的话啊,暮璨忆掌门。”

暮璨忆靠在床头,把通讯器放下正在绝望的苦笑着自言自语,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一个从未见过的白发年轻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年轻人的脸上带着一个造型奇特的机械护目镜,身上穿着一件随处可见的旅行者大衣搭配黑色长裤长靴。

这个奇妙的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暮璨忆的休息室中,暮璨忆刚打算质问他是什么人,来者就微笑着伸手按下了护目镜侧面的一个按钮。

一道光芒从护目镜中射出,射进现在不再是灵术师的暮璨忆眼中,他的大脑瞬间理解了男人的身份。

“你是,司月礼国的——”

“初次见面,暮璨忆掌门。”

司月礼国,自诩为世界的管理者的势力。他们拥有其他国家完全无法与之相比的从远古时代继承下来的强大灵术,也拥有各种现代灵力机械的资料,这个国家的起源已经久远到不可考证的地步,但自从天华历1000年以来,司月礼国的就是世界公认的天华界里最为神秘强大的势力了。

他们一般情况下并不会插手天华界的纷争,仅仅只扮演一个观察者的角色,但泯之石那可怕的力量早已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看您现在这样子我真是为您感到惋惜,首先让我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叫阿米洛。”

来自司月礼国的使者微笑着走向暮璨忆,暮璨忆过去也曾经和司月礼国的人打过几次交道,但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会“礼貌”的报上自己的姓名的司月礼国调查员。

“根据您最近遭遇的悲剧事件,还有我们所了解到的一些情况...我的上司觉得我们司月礼国有必要详细调查一下有关的情况了。”

“哦...是吗。”

“顺便一提,我的上司因为一些工作上的状况,目前已经打算退休。目前他预定让我接任他的职位,您也应该见过他吧,他曾经有段时间专门负责和你们这些灵术师有关事件的调查工作。”

“哦,所以呢。”

“啊,当我告诉他,我要去找暮璨忆掌门调查和最近似乎再次出现了的泯之石相关的情况的时候,他让我记得要向你转告一句话。‘看来你当初是用删除记忆之类的把戏骗过了我啊...’大概就是这么一句话。所以这次,是我决定一个人来拜访您的。”

“...”

因为知道司月礼国的人既然来了就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而坦然摆出一副从容不迫模样的暮璨忆,在听到这句话后还是忍不住渗出了几滴冷汗。

在与芳华界的大战结束后,曾经有一个司月礼国的调查员来找他采集过和芳华界相关事情的情报...当时他把用来对付泯的手段故技重施,骗过了司月礼国调查员的记忆读取,而现在,他的所作所为看来已经暴露了。

这些人肯定已经注意到了泯的再次出现,不过尚未调查出她的具体行踪,所以才会来找上自己。

“你的那些小聪明,这次可行不通了——”

阿米洛再度按动脸上的护目镜按钮,暮璨忆能看到一束光芒从他的体内传入那个装置,再射进自己的大脑,暮璨忆立刻感觉自己脑袋有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各种记忆也都变得额外清晰。

“只要知道了你会用那种方式,我就可以提前作出防范...甚至就算你那么做了,我还可以用恢复记忆的灵术让你回想起过去的事情——就算你的意识忘记了某些事,你的肉体和灵魂也还是会记得的。”

用食指轻轻敲击着脸上那个不知道该算是灵器还是灵力机械的东西,阿米洛的语气由始至终都那么温和从容不紧不慢。

“居然和传闻里一样,你们真的掌握这种技术啊...”

“过去的灵术就是发展到了这么可怕的地步,所以才需要我们的存在来维持世界的平衡...好了,现在,就快把你这一百多年来的经历都告诉我们吧。”

“你们还是想知道泯的事情,对吧...”

满头冷汗的暮璨忆死死盯着眼前用温和的语气胁迫自己就范的年轻人,本身就是死里逃生的他甚至一瞬间想要干脆自杀,用死亡保住泯的秘密,同时也是表明自己不会屈服于这种威胁。

但他最后还是没有选择那么做。

“协助司月礼国吗...真是以前想都没想过...但是现在...”

如果没有发生这一系列事情,司月礼国的人就突然出现宣称要读取他的记忆,然后打算借此去找到并且利用泯...他可能真的会拼死抵抗吧。

但是现在,他的心态和想法都已经完全不同了。

别的都无所谓了,但我一定要去见泯一面...我怎么能接受她突然就在我眼前消失了的事实。

她是我靠实力赢来的...就算她想要离开,也必须通过我的允许才行,现在这样子,我绝不接受!

丧失理智,情绪失控,在连番刺激下自己把自己逼上绝路的暮璨忆,点头同意了阿米洛的要求。

——

天华历 1902年10月10日

距离泯等人来到这个位于大陆西部,叫做雨青岛的岛屿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泯姐姐,你要走了吗?”

“嗯...是啊,雨铭,因为我的旅途还没有结束呢。”

泯正在蹲着和一只小鸟,这一个月以来和她相处得很好的一只叫做雨铭的鸟型华灵兽告别。

暮散纪和素桓预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多说什么。

花了比想象中还要长的时间进行筹划,重新设置法阵,并等待暮散纪与华灵兽头领学会特定的灵术。终于,在10月10日这天,一切的准备工作都安排妥当了。

“泯姐姐,我以后一定也要去外面的世界!我也要去亲眼看看你告诉过我的那些东西。”

“那你可要当心了呢。”

笑着用手指按了按小鸟的脑袋,泯看向不远处的正在等待着自己的两人,并对身前这个短暂相处了一阵子的朋友献出最后的祝福。

“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那我就祝你能享受一场令你毕生难忘的旅行吧。”

“嗯!泯姐姐,谢谢你,再见了。”

小鸟震动着翅膀,用灵术发出人类的声音,然后一边向泯告别一边飞走了。

目送鸟儿离去,泯依依不舍的转过身和两人一起走向正等待着她到来的仪式地点。

山洞最深处的石室内,一切都已准备完毕。

用于转换灵力的石质机关都已经由华灵兽们准备好并施上了相应的灵术摆在阵中,地面上用来引导灵力的法阵图案也都当然修复完毕,在照明光球的的光辉照射下隐隐发亮。

山洞里没有多余的华灵兽围观,只有老首领将亲自和暮散纪一同释放空间灵术来催动这个能够把空间通道稳定指向至凌华界的传送阵。

换上了一身布制长袍的暮散纪就像是画卷里的古代灵术师一样,专心致志的施放着在外界已经被禁止了数百年的奥秘灵术。

他的蓝色灵力汇入阵中,在机关和老鸟的协助下围绕着法阵高速流动起来,并最终传递至法阵的最中央——在距离地面大概2米多高的地方,能量最终汇聚之地,原本作为普通的能量释放出的华灵力发生了质变,一个干涉空间的蓝色球体缓缓成型。

一开始只是拳头大小,但很快就变到半个人大——最终一直膨胀足以容纳一两个人,它的增长才静止了。

“应该,没问题了...”

暮散纪持续供给着灵力,侧过脑袋对着泯点了点头。

“谢谢你,暮散纪...”

蓝色光球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完全看不清内部是什么...但泯可以感觉到,光球内部的力量虽然极度扭曲,但最终会通向另一个出口。

那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地方。

于是泯奔跑起来,轻轻一跃,跳入了光球之中。

她的身体就这样被光球吞噬消失了,看着这一幕,一旁的素桓预也对着暮散纪点了点头,跟着泯冲进了光球。

“我想陪她一起生活下去,如果那是一个宁静的异世界,我会劝她留下来,就在那里和我一起生活的。”

看着素桓预的背影,暮散纪想起了那个男人前几天对自己说过的话。

“好吧,那你也去吧。”

经过那天晚上的冲突,暮散纪相信着素桓预会尽全力保护泯,于是他同意了他的请求。

不管素桓预过去曾经做过什么,至少现在,他的心意非常清晰。

此时此刻,那一男一女总算是实现了他们的目的。

暮散纪放下双手,但光球并没有立刻消失。这时,华灵兽们的领袖向暮散纪问道。

“那你呢,你不和他们一起去吗。”

看着身前的蓝色光球正在缓缓变小...只要去到了另一端的世界,或许就可以和天华界的一切都斩断联系,过上全新的生活了吧。

而且这次,肯定不会有人再来破坏那样的生活了。

“不了,这个世界我还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

但对现在的暮散纪来说,那种与世隔绝的仙境,早已经不再适合他了。

他笑着挥了挥手,拒绝了老鸟的提议,空间传送光球便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在和我有关的事情尚未全部清理干净之前,我是无法脱身的。”

能量流动的声音停止,洞窟中突然变得寂静无比。

暮散纪闭上眼睛,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老鸟进行解释的说道。

“我不会离开这个世界...我将会看着它直到最后一刻。”

世界还将继续运转,不同的人也将以各自不同的方式继续前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