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华历 1902年9月15日

天华界大陆西部的海岸都市近年来正在愈发兴盛繁华。

天华界作为一个球形世界,大多数人们生活的大陆板块位于世界北方,也就是通称的天华大陆,从大陆的最东端走陆路抵达最西端需要耗费不少时间,当前的天华界,可供平民使用的航空灵器开发尚且不够完善,因此在有必要的时候人们更倾向选择走水路,乘坐船只跨过一片海域来前往大陆的另一端。

西部海岸线上有个叫做“沃特”的小镇子,这儿对暮散纪来说是个熟悉的地方,而这里和他记忆中的相比...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泯居然选择从这里开始搜索啊...呼,这算老天爷也在作弄我吗。”

泯的目的是寻找位于西方海域的一个神秘小岛,但那个岛具体在哪片位置威尔的故事里当然是没有提及的,虽然不知道泯究竟打算怎么找,但因为对她非常关心,暮散纪一路跟着她抵达了西海岸的沃特镇。

在跟踪泯的途中他还是穿着那副染渲铠借此隐藏气息,不过当他们都进入人多的地方后,暮散纪就安心的脱下了可疑的装甲并把它们装进行李袋里。

现在的暮散纪和他将近百年前的样子相比起来分毫不差,但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百年前的他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而那一连串的曲折经历,正是从这个小镇开始的。

“暮璨忆,你还活着吗...”

在这个小镇和暮璨忆偶遇,并答应帮他消灭异兽,就是一切的开端。

现在,暮璨忆是生是死都还不清楚,但暮散纪并不关心那些。

就算暮璨忆还活着,他也不可能还有余力再跑过来插手这件事了。

“我还是只要完成我该做的事情就行了...”

暮散纪的视线落在不远处正和素桓预一起走向港口的白发少女身上。

早在他加入他现在所属的秘密教团时,他就事先和邀请者立下了“如果有和泯之石相关的事情一定要由我负责”的约定,暮散纪和过去的泯其实并不熟,他们压根就没说多少话,但当他知道新的泯出现了的消息后,他却不知为何日日夜夜都牵挂着泯...虽然想过要舍弃过去,但他最终还是和云凡栀一样,无法放下一些重要的回忆。

“泯...这次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那个少女对他来说,或许就是他从数百年前遗留至今的遗憾和情感的寄托对象吧。

——

“总算到了...这里就是大陆的尽头了啊。”

“尽头吗...但是只要跨越这个尽头前方的大海就会绕天华界一圈踏上完全一样的大陆了吧。”

“嘛,这不妨碍这里是的确是大陆的尽头啊。”

泯微笑着说道,她已经完全从前几天的混乱中解脱了。

而素桓预能更清楚的感觉到,自从她以前的记忆复苏后,她的行事作风都变得稳重了许多,虽然她的本质还是那么天真纯洁。

“这样算是抵达终点了吗...不过接下来还要努力的找到那个有法阵的岛屿。泯,你确定它在这片地区而不会在西南或者西北方吗?”

“听那个故事里形容的环境,应该是中部吧...那个,预啊。”

“嗯?”

“现在你其实已经没有必要跟着我了,接下来就让我一个人寻找那个岛吧,你可以去做其他你想做的事情了。”

素桓预的手部的封印自从和暮散纪的一次激战之后就解除了,因为素桓预现在已经可以控制...不如说他从一开始本来就能够控制赤魂石的力量,就算不用泯保护他,他也可以靠这股力量想办法谋生。

因此泯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因为她是发自内心的觉得没有必要非要再让素桓预跟着自己,为了一个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岛屿消耗时间和精力。

“不,我这样就好...还是跟着你比较有意思,而且,我还要报答你之前的帮助呢。”

“是吗...可你之前已经帮了我了啊。”

“还不够,我觉得还不够,所以我会继续帮你的。”

“那,好吧。”

素桓预没有丝毫犹豫便拒绝了泯的提案,泯也笑着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就算现在让我去做别的,我也没什么想做的,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这个世界和我所熟悉的虽然变化不算特别大,但也总有种陌生感...和我有关系的人不是过去就被我杀了,现在也都该老死了吧。所以,我还是跟泯在一起就行了。”

“啊...恩。”

素桓预一边说一边紧紧注视着泯,最后搞得泯有些紧张脸红的侧过了脑袋,继续走向海岸。

他们两人来到海边,然后离开镇子,在一处沙滩边上找了个没人的角落。

“泯,所以你是怎么打算怎么找到那个岛啊。”

“对我来说,果然还是用我最擅长的方法吧。”

泯走到海边,脱掉脚上的靴子,赤脚步入海水中。

她的感知力本就远不是常人能比,而现在,她将拼尽全力的展开感应搜索。

她的身体表面隐隐闪烁起各色光芒,色彩顺着她的身体曲线流动,与以前她使用这种特殊能量时的状态相似,但色彩的融合程度更加和谐自然,似乎在她找回从前的记忆之后,泯也能更加熟练的使用这种特殊的力量了——在后方悄悄跟着他们的暮散纪努力把自己的气息隐藏起来,因为泯主要进行探查方向的是她身前的大海,暮散纪并未暴露。

泯感知着这片海域发生的一切...她的身体和意识都与环境融为一体,海水的流动,船只的航行,还有水中的各种生物的动向,她都凭借她异常敏锐的精神力全部捕捉到了。

素桓预在身旁静静注视着泯,大概过了接近一个小时,泯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附近没有找到,我们换个地方吧。”

“嗯。”

两人立刻沿着沙滩一路向着远处走去,海浪拍打在沙滩上,将它们留下的足迹洗去。在他们身后隐蔽的岩石后方,暮散纪仍在小心翼翼的一路跟着他们。

朝阳为他们照明道路,协助他们寻找那或许只是个幻梦的终点。

“或许,那个岛的存在真的只是个故事罢了。”

三小时后,已经在几个不同地点侦查过后的泯,原本满怀期待的激动心情已经平稳了不少。

“但经历了那么多事才总算来到这里,我,不想放弃。”

六个小时后,天色已经临近黄昏。

“已经和过去的愿望没什么太大关系了...我只是不想放弃,不想放弃这个我一直坚持到现在的目标,不想让这趟旅途就这么结束。”

十二小时后,站在纯白的圆月下,泯来到一处距离白天的小镇已经非常遥远偏僻的海湾里。

“就在这里再试试吧。”

“嗯。”

他们两人间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互相点了点头,泯就再度重复起一样的行动。

暮散纪仍在躲远处看着他们,天空上,圆月皎洁无暇,繁星们在若隐若现的在闪闪发光。

他们没有一个人打算这么简单的选择放弃。

于是,就这么过了整整一天。

天华历 1902年9月16日 夜

朝着南方已经走了不知道多远的路后,泯在一处山崖旁停下脚步,看了看身旁的素桓预便侧身走向崖边。

她直接跨步走出山崖,身体漂浮在在半空中,她身上的衣裙随风舞动,雪白长发则随着她的能量触须向四周扩散探测也同时朝四面八方伸出——

夜空下,少女专心探索着她身前的这片区域内是否有存在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岛屿。

虽然在这漫长的探索过程中她也发现了不少大概世人都并未知晓的有趣东西,可她现在对那些并不关心...不断的失败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决心,直到现在,她的每次探索都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为的就是不漏掉任何蛛丝马迹。

她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

泯突然停止了搜索,她漂浮的长发和衣裙全都随着她不再释放力量而自然垂下,而现在距离她开始搜索才只过了40多分钟,相比她之前的搜索消耗的时间明显短了不少。

“怎么样?泯。”

素桓预察觉到这点急忙问道。

“我好像找到了,一个被用非常精妙的灵术隐藏起来的岛屿——说不定,就是那!那个故事里的岛!”

泯脸上扬起难以抑制的激动笑容,她侧过身向素桓预招了招手,示意他立刻跟过来,接着就马上飞向了大海。

“是吗...那太好了。”

素桓预立刻使用赤魂石的力量让自己飞起,跟着泯在月光下划破天空留下一道淡红轨迹。

泯激动的发挥出自己所能提升到最快的速度,让没打算在这种地方用全力的素桓预感到难以跟上...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泯这么激动难耐。

“泯,看起来真的很开心啊。”

泯的笑容他是看过很多次了,但刚刚那种愿望终于将要得以实现的兴奋笑容,说不定,对泯来说也都还是第一次露出吧。

“那接下来,等待我们的将会是什么呢...”

将这个不知名的神秘岛屿包裹起来的结界和当初用来隐藏芳华界的结界虽然在最终体现出的效果上很相似,但原理是不同的。

芳华界的结界是靠泯那特殊的灵力建立的,而这个结界,则是靠无数灵术结界结合在一起的成果,通常来说,只是一两个人的话是没办法建立这样的结界的。

“那个岛里,有不少居民在啊...”

“与世隔绝的居民吗。”

泯和素桓预突破了结界,接着,泯就感知到了眼前那覆盖了整个岛屿的郁郁葱葱的森林里,有不少散发出明显的华灵力波动的生物正在活动。

如此明显的波动,他们大概都是灵术师,但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灵术师?

“反正都已经闯进来了,就直接去拜访一下吧。”

“嗯。”

两人并未考虑太多,反正他们都艺高人胆大,何况搜索了整整快2天才总算找到了这个岛屿,他们也无法按捺住想要马上进去一探究竟的激动心情。

作为外来者他们并未直接闯进岛的内部,而是礼貌的先在岛的边缘处降下,并顺着一条小路走进了丛林。

“那些住在这里的人应该也都看到我们来了吧,大概很快就会派人来接应我们了。”

“嗯...不过他们散发出的感觉,有些奇怪呢。”

在林间小道漫步,这里的植被都生长得异常茂盛,并且感觉造型也都和天华界里的类似植物存在着些许差异,虽然可能只是素桓预见识短浅,但他觉得这里有不少植物品种他从来都没看到过。

“感觉,他们可能不是人类吧。”

就在这时,泯突然说了句奇怪的话,让素桓预一时摸不着头脑。

“什么?”

话音未落,各色光流突然从丛林的四面八方向两人射来。

“唔,居然真的直接不打招呼就动手了啊。”

泯早就察觉到了潜伏者的存在,不过尚未明确对方的意图所以没有先做什么,而在潜伏者们一齐展开射击后,泯马上张开护盾抵挡住了敌人试探性的第一波攻击。

这时,素桓预才发现,发起攻击的潜伏者正如刚刚泯所说的一样——不是人,而是各种各样的“动物”。

有鸟,猫,野猪,狐狸等等,它们的体型都比一般的动物要稍大一些,皮毛和羽毛的颜色也更加多姿多彩,这些野兽们的身体表面闪烁着和他们的毛发颜色相近的各种光芒,那是他们正在调集灵力的表现。

“这,这些家伙是什么?异兽?”

“啊,我猜得没错...他们不是异兽,是华灵兽!”

“那是啥啊?”

“这个嘛,因为华灵兽一般人是没机会见到的,所以预你不知道...华灵兽是在灵力非常充沛并且特殊的情况下,原本没有智能的生物才可能生出来的拥有智能和意识的突变种。和异兽不同,他们本身的力量没有太大变化,但是拥有智力并且可以使用灵术...”

“够了,现在就解释到这里就行了!它们还在攻击呢!”

“嗯,喂!快停手啊!我们不是坏人!”

拥有智能并且可以使用灵术的动物,看来的确是他们设下结界并把这个岛当做了他们的居住地。

而现在,他们已经把突然闯入这里的两人判断为入侵者并对两人展开了围攻。

虽然两人都在努力辩解,可那些华灵兽根本不听,反而他们在看到普通的攻击无法对泯造成伤害后,甚至开始准备释放威力更强的灵术了。

“啧,看来只能揍他们一顿他们才愿意听人说话了。”

“不,别这样啊,预。如果你那么做了误会肯定会加深的——”

丝毫不听人解释的华灵兽们和并不打算单方面挨打而准备还手的素桓预,就在冲突马上就要进一步升级的时候。

“刷——砰!”

一道黑色身影突然从天而降,砸在地上震得泥土草木四处飞溅。

为了避免在跟着泯飞行时被发现又换上了染渲铠的暮散纪,为了帮助泯再度出现在了她和素桓预身前。

“什么,你是!”

在被吓了一跳的素桓预刚打算质问暮散纪的来意,而华灵兽们也正准备不管外来者出现了几个,总之马上全力猛攻的时候——

“喝啊!”

暮散纪一声怒吼,使出了自己现在所能爆发出的最大力量,将灵力波动向四周扩散出去,传遍了整个岛屿。

他的行为没有攻击性,但也吓得华灵兽们停止了动作,就连素桓预和泯也都被他惊呆了。

暮散纪的能量释放持续了十多秒才停止,四周的众人都已经被从他体内喷涌出的强大力量惊呆了...他的行为已经让在场的所有人和动物都了解到了他的实力。

“这家伙,上次和我战斗的时候居然还不是全力...他真的只是普通的人类吗。我以前遇到过的那个华剑门的灵术师身为灵术师应该也算很强的了,但这个盔甲人肯定比他还要厉害得多。”

曾和暮散纪战斗过的素桓预的感触是众人中最深的,他看着身前黑色的背影,又是惊讶又是紧张...深知就算现在和他再打一场也不会有胜算。

华灵兽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不再敢轻举妄动,只是仍保持包围阵型盯着三人。

而泯,则在这时又感受到了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东西。

“怎么会...这个人难道——”

“请问,你们三位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短暂的寂静后,苍老的男性声音从丛林深处传来,在场的所有人都转过身面朝声音响起的方向。

那是一只此时没有飞行,而用强健的双腿正在缓缓走向人群的白色大鸟。在他出现的同时,素桓预意识到,在四周的种族各式各样的华灵兽中,和他一样体型大概有半米多高的大鸟的数量是最多的。

这座岛上的华灵兽几乎都是这种外界并不存在的大鸟,而眼前这位羽毛雪白的老者看起来正是他们的领袖。

“——”

“都有这么威风凛凛的外来者前来拜访了,如果因为我不在场闹出了什么乱子。可就是我的失职了。”

老鸟用灵术发出人类的声音回答了一旁不知道问了他什么的华灵兽,同时看向那一身盔甲的男性,继续发出声音。

“既然您特意作出了想要引起我的注意的行为,应该不是想要破坏这座岛吧。你们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我只是来帮忙的而已,有事情要找您的,是他们。”

盔甲男说着向后退开一步,把话语权交到了泯的手上。

“啊,您好!我叫泯,华灵兽老爷爷,初次见面。”

“哦...这位女性人类吗...嗯?这...看来我的确有必要亲自来招待各位呢。”

这位华灵兽之长试着去感受泯身上散发出的力量,而结果很明显,她的力量和盔甲男的灵力给华灵兽带来的感觉相差甚远,这代表她绝不是个普通人。

长老侧过头,向还在周围戒备的华灵兽们用它们之间独特的交流方式下达了命令,其他华灵兽立刻散开,只剩下一些毛色各异的大鸟整齐的绕到领袖身后排成了一支列队。

“那么,如果你们三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和我一起去适合谈话的地方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