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守逆转，暮璨忆咆哮着对云凡栀穷追猛打，他每一次挥剑都会把泯的力量混合在自己原本的灵力中发出剑气，只要剑气击中物体就会引发爆炸，因此将四周的花丛破坏得越来越严重。
云凡栀用她以手中只剩下一把的长剑艰难的和暮璨忆战斗着，因为对手现在的力量反而超越了她，所以云凡栀很多优势都没法再发挥出来...这熟悉的战况，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她和暮散纪战斗时一样。
同样都是靠泯之石的力量成功一转局势，但暮璨忆和暮散纪是不同的，现在的云凡栀和过去的云凡栀，也是不同的。
“铛！”
云凡栀节节败退，被逼回到了小屋旁，又一次双剑碰撞，云凡栀手里的剑终于再无法承受两人的力量，即刻粉碎。
以双臂承受住暮璨忆紧接着挥出的重拳，云凡栀被向上打飞到空中。
“死吧，云凡栀！”
此时，云凡栀已经手无寸铁，虽然可以制造出灵力剑继续战斗，但那也是不会有胜算的...只靠云凡栀一个人，的确无法击败现在的暮璨忆。
但云凡栀，早就不是过去那个孤独而傲慢的杀人工具了。
在漫长的旅途中，在悠久的岁月中...她和各种各样的人结识，从他们身上学习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同时，也从他们手中获得了新的力量。
“刷刷刷！”
暮璨忆刚打算给予云凡栀最后一击，突然，数十件高速飞行的物体冲破房门，刺向了门户大开的暮璨忆。
“这是！？”
虽然因为暮璨忆的身体正被泯的力量保护着，从房间里飞出来的各式各样的武器都没能成功对他造成伤害，但也成功打断了他的动作，并令他慌了手脚。
在发起了一波突然袭击后，那些本在放置在小屋角落的武器都飞到了云凡栀身旁，环绕着她的身体漂浮着。
“这就是我现在的力量...别人因为信任我而交到我手中的力量。”
刀，枪，棍，剑——这些武器虽然做工参差不齐，但每一件都是灵器，每一件都和云凡栀建立了灵力链接，让她可以自由的进行调动。
“你...”
不给暮璨忆多余的反应时间，云凡栀抓起身旁的一杆长枪和一把短刀，调动其他武器，一齐攻向了暮璨忆。
为了应对暮璨忆那强大的力量，云凡栀毫无保留的把灵力调动到了极限，就算是灵器也难以承受双方如此激烈的能量互撞，因此，云凡栀灵活而迅速的不但切换手中的武器对暮璨忆毫无间断的持续发起猛攻——最终成功击碎了暮璨忆手中那把品质卓越的宝剑。
“唔啊啊！”
失去武器的暮璨忆干脆以四肢像野兽一样战斗着，但因为其他被云凡栀操控着的武器的围攻，让他现在本就极度不稳定的精神根本无法判断威胁度最高的攻击来自哪里。他慌张的全力展开攻击，却反遭到云凡栀单方面的不断殴打，就这样，短短数十秒间，他就从小屋前被全力以赴的云凡栀一口气逼退到了山顶侧面的一处悬崖边缘。
云凡栀现在已经完全压制住了对手，但普通的攻击无法对现在的暮璨忆造成决定性的伤害...如果想要试着消耗他的力量来取胜，又存在太过不稳定的风险。
短暂的思考后，云凡栀松开双手，让手中原本握着的武器继续去围攻暮璨忆，而她则抓住一把飞回她身前的利剑，将其高高举起。
“这就是，决定胜负的时刻了...”
就在她的身后，暮散纪和其他华剑门精英的战斗也还在继续...是啊，那个人也是，因为他选择了相信云凡栀，所以才把和暮璨忆战斗的责任交给了曾经是他仇敌的云凡栀。
“你们的信任，我都不会辜负的——”
云凡栀深深吸了口气，让体内原本处于沸腾状态的华灵力平静下来，将它们全都灌注进手中的剑刃内，并将四周的...这整个山头的所有花，草，甚至泥土，石块，以及以他们为养分生活着的昆虫和动物们所蕴含的华灵力都吸收进了手中的剑刃内。
华剑门奥义，自然一气剑...是只有在四周的环境有大量可供施放者自由吸收华灵力的物体时才能发挥出强大力量的招数，这个山头，云凡栀已经在这里居住了几十年了，这里的花草树木她都非常熟悉，在培养花朵的时候，她也早已经亲自将她的华灵力注入到土地中...可以说，甚至不只是山头，这整座大山乃至附近的区域，现在都在给她提供华灵力——而她最后要吸收的，是那些别人交给她的灵器中所蕴含的力量。
看着身旁刚刚还在不断对自己发起猛攻的灵器突然全都失去动力掉在了地上，暮璨忆才意识到情况不对，但为时已晚。
“暮璨忆。我和你，是不同的！”
黑发女子挥出因为混合了无数光芒而变成纯白色的华灵力——气势惊人的气浪立刻击中并吞没了男人的身体。
暮璨忆那试着用他那所谓“超越极限”的力量来阻拦这一击，但在他的身体表面流动的色彩却在力量的冲击下渐渐淡了下去，在光芒的洗礼中，暮璨忆发出痛苦的惨叫...等到光芒散去，他虽然表面看起来成功抵挡住了云凡栀的攻击还毫发无损，但他体内的灵力已经燃尽，瞬间就脱力倒在了地上。
“是我赢了。”
看得出暮璨忆还没有死，但他也已经没有战斗力了，云凡栀握着剑向他慢慢走去...刚刚的一击也消耗了她大量华灵力，不过她的状况肯定是比暮璨忆要好得多。
又一阵风吹过，扬起一大片在激战中受损的残破花瓣飘舞四散，暮璨忆艰难的抬起头，他瞬间变得比之前又苍老了起码十岁的脸庞，因为看见云凡栀已经举起长剑将要刺穿自己的身体而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就玉石俱焚吧。”
一瞬间，他这样想到。
然后，他就真的这么做了。
虽然力量已经完全耗尽了，但暮璨忆用来接受了泯之力量左臂，现在本身就是个类似“灵器”的特殊存在。他的手臂蕴含着一些他平时无法使用的力量，因为那些力量的存在他的身体才会自然出现新的泯之力，而如果他使用了那股力量，他就将失去这条特别的手臂...
但那些现在已经根本无所谓了。
突然，刚准备刺下长剑的云凡栀注意到，暮璨忆的左手突然整个变成了白色。
那光泽，就像...那个曾经摧毁了华剑门的怪物一样。
她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想要撤开，可已经来不及了。
爆发四散的白色冲击波击中了云凡栀的身体，虽然她努力防御，可她所剩下的华灵力并不足以抵挡这次攻击。
因为暮璨忆所剩下的力量真的只有这条手臂了，爆炸扩散的范围并不大，只有十几米而已。
等到光芒散去，山顶的悬崖边被炸出了一个大坑，云凡栀遍体鳞伤的倒在大坑边缘喘息不止，而暮璨忆则从爆炸的中心处缓缓爬了起来。
他的左手已经消失了，他一瘸一拐的走向云凡栀，但每走一步就会吐出一口血。
“呼啊...至少我也要杀了你...”
他歇斯底里的一边用沙哑的声音低声念叨着，一边走向暂时无法动弹的云凡栀。
他用舍弃手臂引发的爆炸并未波及到他自己，但舍弃手臂的行为，让他本来就脆弱不堪的身体再度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终于开始出现各种器官崩坏的迹象。
他知道，云凡栀这次还有同伙，等那个人赶到了，他仍旧必死无疑...所以在那之前，就算都已经无法使用灵力了，他也还是想要杀了云凡栀进行报复。
他竭尽全力走到了云凡栀身前，暮璨忆现在手中没有武器，也无法调动灵力，于是他打算干脆夺走云凡栀手里的剑插死她...但就在这时候。
“暮璨忆！”
远方的花丛里，突然飞出一把剑，刺穿了暮璨忆的胸膛，一般人的灵力核心，灵彩所在的位置。
“啊...”
暮璨忆嘴里再度喷出一口鲜血，他用最后的力量抬起脑袋，然后看见了一个人。
那是刚刚在战斗一开始的时候就被云凡栀的攻击“杀死”，落进了花丛的年迈灵术师，仔细看，云凡栀的攻击其实没有准确击中他的要害，只是让他身受重伤，不过他马上就消除气息假装自己被杀死了而已。
他是暮璨忆非常信任的部下，在芳华界事件之前暮璨忆就已经认识他了，在暮璨忆重建华剑门的途中他也提供了不少帮助，以至于当暮璨忆决定再度培育泯的时候，他是暮璨忆最开始就决定了要邀请加入计划的人。
但他背叛了暮璨忆，他把暮璨忆的行动计划告诉了暮散纪所属的神秘组织，并且现在，亲手给予了暮璨忆最后一击。
在暮璨忆震惊的目光中，他为了要让暮璨忆死得明白，大声说道。
“你当初做的那些事情...为了你的私欲，害死了我师父苍华塔主艾罗.约翰，还有其他人的仇，现在我替他们报了。哈哈哈...”
为了替师傅和敬爱的长辈们复仇，不知从哪里了解到了事件真相的老人哈哈大笑，现在已经有一百多岁了的他，因为总算亲手实现了多年以来的夙愿，用嘲讽的目光注视着暮璨忆，看着他缓缓倒下，随后自己也因为脱力昏迷了过去。
“你会死在我的手上，就是命运注定的啊...”
暮璨忆躺倒在坑洞边缘，身体渐渐滑向坑洞的最深处，意识也开始渐渐远去。
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遭遇这样的事情——但或许，这真的就是因为过去的因果而早已注定的吧。
——
战斗结束了，不管是山顶的还是后山的。
在暮璨忆被怨恨着他的华剑门弟子刺穿了身体倒下后，没过多久，那穿着黑色盔甲的身影就冲上了山顶。
暮散纪感到山顶传来的激战波动，以最快速度打败了身前剩下的几个华剑门精英后赶回了已经被战斗破坏得满是坑洞的花园中。
他看见了倒在花海里的两个华剑门精英，也看到了远处躺倒在悬崖边的云凡栀。
他立刻跑上去扶起苍老的女性，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什么，直接着手开始帮她治疗伤势。
“果然还是没办法和那份力量相比...呵...”
意识清醒的云凡栀以带着淡淡遗憾的语气说道，她被巨大爆炸影响到的不只是肉体，还有她体内的灵彩。
“不用说，我自己能感觉得到...虽然这伤势不算致命，但也不轻....”
“不用担心，没问题的。不再过度调动灵力的话，应该还能活很长时间。”
灵术师的肉体在这个时代可以靠多种手段快速进行修复，但他们用于储存和转化灵力的核心“灵彩”对他们来说却是如同灵魂一样特殊的存在...越强的灵术师的灵彩一旦受损了就越难以恢复，而只要把灵术师的灵彩摧毁了，他们就非死即残。
云凡栀现在的情况非常特殊，那种爆炸本来是不应该重创她体内的灵彩的，但或许是因为泯之力的特殊效果，使她的灵彩出现了异常状况...只要不调动灵力就应该不会有问题，但只要调动了那就可能诱发其他状况、
“哎呀，居然还会这样啊，我不能再当灵术师了吗...”
“...”
暮散纪静静看着怀里的女性，距离上次见到她实在过了太久，以至于都不记得她以前的模样了...但是他还记得，这个女人曾经是把她作为灵术师的身份看作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的。
就算现在她改变了，但此时此刻，她也一定很悲伤失落吧。
沉思了片刻，太阳已经有一半都沉入了群山的另一端，暮散纪缓缓说道。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可以帮你。”
“帮忙啊，你又能帮我多久呢？”
“多久都可以。”
云凡栀愣了愣，呆呆的注视着暮散纪漆黑的面罩，这个男人实在是...就算到了现在云凡栀也根本无法理解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虽然无法理解，但那也没有关系，重要的是现在的云凡栀，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
听着云凡栀的话，暮散纪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摘下了头盔。
那是一张俊俏的脸庞，目光忧伤而温柔，过去的长发被剪成了短发但依旧蔚蓝，这张看起来不过才二十多岁的脸，就和云凡栀最后见到的暮散纪一样年轻。
“一点都没变啊...果然你还是那个暮散纪。”
看着暮散纪的脸，那种和她的回忆里一模一样的脸，云凡栀笑了笑，把之前一直紧握成拳头的右手伸向了暮散纪。
摊开手，之前挂在云凡栀脖子上的玉佩正被她握在手里，为了避免它被爆炸的气流破坏，云凡栀在察觉到危险的瞬间把它摘了下来。
在夕阳的光芒中，玉佩闪烁着。
注视着那光芒，勾起了云凡栀遥远的回忆。
——
我就回答你之前的问题，我是怎么拿到它的好了。
那场战斗后，我离开了华剑门，漫无目的的四处旅行。
途中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大概一两年后我就已经从失落中振作起来，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以前的生活方式是多么扭曲，但已经做过的很多事情都没办法挽回了。
可我还是觉得，有些事情应该由我去给它做个了断。
我去了蓬崖门，找到了你当初喜欢的那个女人。
反正我也无拘无束了，干脆告诉了她当初的真相。
但她对我说，她早就不在意那些了。
毕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当时因为你的保护她也根本没被那件事情影响到，她早就放下了那件事，开始了新的生活。
她告诉我，事情已经结束了，人们都已经不再想要怀念那些悲惨的过去，让我也不要在执着于那些了。
就在这时，她给我看了这个玉佩。
那是你托人还给她的，对吧。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她告诉我，这代表你也已经不再执着于那段过去的感情了...人们都不应该被过去束缚，这种代表不幸的过去的东西继续留着也只会让人感伤，她已经决定之后就把这个玉佩丢掉。
而我阻止了她，请求她把这个东西交给我。
不要被过去所束缚，的确没错，但这不代表我会舍弃过去。
你们或许都想和悲伤的过去隔绝...但我更喜欢背负着那些记忆生活。
对我来说，我过去的一切都是不可复制的重要的回忆。
所以我把这个玉佩作为对你的回忆...一直保存到了今天。
终于，我有机会把他还给你了。
还有，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说——
“对不起。”
“已经...不用说这句话了...”
——
深夜，山顶的小屋中
“你先静养一下，然后自己再找个安全的地方吧。我去把泯的事情处理清楚就会联系你...嗯，我不会再做强求她的事情了。”
暮散纪走出房间，轻轻关上房门，他还是没有戴上头盔，可以看到他的表情非常复杂。
“你没找到暮璨忆吗。”
他抬起头，对身前一脸忿忿不平的老年灵术师问道。
“没有，大概是我找的方向不对。那家伙...身上肯定带着什么专门用来保命的灵器。居然被我刺穿了灵彩都还能活下来，可恶，如果当时我还有力气就好了。”
“我当时太大意了，没有完全确认他的死亡也有我的责任。”
战斗结束后，暮散纪先把云凡栀带回房间里安顿好了才出来救治倒在花丛里的华剑门弟子...暮散纪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现在所属的组织的一员，不过当时没把这个情报告诉云凡栀，还弄得他差点被云凡栀给杀死了。
而就在他帮灵术师处理好伤口后，他们突然发现，在他们没注意到的时候，暮璨忆的“尸体”消失了。
“他就算还活着现在也肯定灵力非常虚弱，所以只能徒步逃走，这样的荒山野岭，说不好他可能会直接因为猛兽的袭击而死在半路上。”
“真是命硬的家伙...不行，我还是没办法放心，我要去找找他。”
“那之后呢，你要回华剑门，还是？”
“如果能确认他的尸体，保证安全，我应该还可以回到华剑门继续为‘教会’获取情报，否则就只能离开那里了。”
年迈的灵术师笑了笑，转过身打算马上就去寻找逃跑的暮璨忆的下落。
“那您呢，散...不，二零。你还要继续追踪泯吗，但你刚刚可才答应了云师妹不会为难那孩子啊。”
“嗯...如果你比我先联系上上头的人，就帮我转告他们，这次我应该是没办法完成任务了。”
暮散纪的嘴角轻轻抽动了几下，他抬起头，把满天繁星都收入瞳孔之中，缓缓说道。
“但我还是想要去看看，她的这趟旅途的终点究竟会是什么。”
两人就此分别，而究竟他们会不会再度相见，就要看一切的因果会把他们引导向何方了。
——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该死的。”
与此同时，距离云凡栀所在的山峰已有一段距离的丛林中，面色苍白的独臂老人正在地上痛苦的蠕动爬行。
在他小腹表面的衣服下贴身佩戴着的，是他过去从一个华剑门的前辈那里夺来的灵器，能够自动恢复生命力的红色小珠，当佩戴者身负重伤而他们的灵力耗尽或者灵彩受损无法立刻治疗自己时，这种珠子就能够挽救他们，帮他们治疗伤势并恢复他们的体力。
在暮散纪暂时离开现场，而背叛了他的灵术师还处于昏迷阶段的时候，他利用这颗珠子为他提供的生命力逃离了那座山，一口气跑到了这附近。
然后，他的体力就被再度耗尽了，他只能倒在地上，用蠕动的姿势缓慢前行。
“得..逃到有人的地方..求救...”
灵彩被毁，无法使用灵术，无法调集灵力，身体又疼痛欲裂。
“救，救命...谁来救救我...”
说不定还有人正在找他想把他彻底杀死，说不定不知道哪里就会出现一只野兽把他吃掉。
极度的痛苦和恐惧让这个不久前还为威风凛凛的老者只能无助的求救。
但没有一个人来帮助他。
“啊，总算找到了...暮璨忆掌门。”
意识中断前的最后，他只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在他已经看不清的黑暗中响起...
这也是...因果所导向的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