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多么绚丽的花朵都会有凋谢的那一刻。
抵达极致之后的消散，也是自然的常规，世界的道理。
天华历 1810年4月2日
这场之后被记录在历史书中的动乱，已经开始走向尾声。
——
在地面上的战状因为泯的力量而彻底陷入失控之前，当时的空中，在还没有崩坏的芳华界里，暮散纪和云凡栀的战斗同时也在继续。
“喝啊！”
用手中的光流剑奋力一击把云凡栀成功震飞，暮散纪的身上相比较几分钟前又新添了不少伤口，不过云凡栀现在比起他更加狼狈。
她在一开始的交锋中本是依靠力量和速度乃至技巧上的优势完全压制着暮散纪展开战斗，但当暮散纪拿到了那把不知从而来的奇怪长剑后，她便难以再在正面的力量交锋上占优，本来逐渐开始习惯的战斗节奏也被彻底打乱了。
“云凡栀！”
察觉到对方在战斗中的应变速度不如自己，暮散纪特意开始采取各种自己这数十年来学会的一些实际威力可能不如华剑门灵术，但各自另有些特点的灵术来和云凡栀作战。
“啧...”
而结果正如他所想，云凡栀无法及时反应过来如何防御这些攻击。这样一来他更加扩大了自己的优势，现在的局面已经和一开始时完全相反，是暮散纪在压制着云凡栀而对她穷追不舍。
“唔...给我用你自己的力量来战斗啊，暮散纪！”
“给我闭嘴——”
把云凡栀的用来防御的双剑挑开，接着一脚把她从空中踹到地上，暮散纪仍处于怒火中烧的状态。
“咳...这样的话，就算我输给了现在的你，也不证明你比我强....”
满脸尘土，狼狈不堪，云凡栀一边继续说着一边从土坑里站起身子。
“那又怎么样了！”
可惜的是，暮散纪根本不在乎她所说的那些，马上就从空中又是一脚踢向了她，多亏云凡栀及时转身才挡住了这一击。
“所以，不要借助别人的力量，用你自己的力量来和我战斗啊，暮散纪——咳！”
虽然挡下了攻击，但云凡栀还是被打得向后滑了数十米远。
“因为你没有别人的力量可以依靠，所以就要我也舍弃信任我的人交给我的力量吗，这可不是小孩子的游戏，云凡栀...我要你为你曾经的作为付出代价。”
“没有，别人的力量吗...那又怎么样了，就算那样！我现在也应该比你强！”
虽然只是被压制了一会，但云凡栀身上的伤口却比暮散纪更多，她的心态已被打乱。她大声表述着自己的想法，仿佛要别人认同她一样。
“所以你还是赢不了我...嗯？”
暮散纪当然没有心思去感受她的想法，只想着赶紧让她丧失战斗能力，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手中的能量长剑出现了异样变化，汇聚在一起的能量开始快速外泄，很快就要不成型了。
“怎么回事？泯？”
他急忙在心中呼唤少女，可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你的朋友的力量也维持不了多久啊...暮散纪...”
暮散纪手中的能量剑便在云凡栀的注视下迅速消散成了一片光雾。
“不好...泯出事了...”
与此同时，两人脚下的大地再度剧烈震动起来，仿佛在预兆不祥之事即将又一次发生。
“.....”
不远处，调整好状态的云凡栀已经又一次开始手持双剑向男子缓步走来，没有了泯的帮助，暮散纪也明白自己的确难以战胜她，而现在他又急于要去看看泯究竟发生了什么。
“既然如此，就按照你之前说的，来不依靠外物的决定胜负吧....云凡栀。”
于是，他突然抬起头对身前的女子说道。
“甚至连武器都不要用...就你和我，靠自己的实力来一决高下，一击决定胜负，这不就是你想的吗。”
“好.....好啊，好啊！”
听到暮散纪的邀请，云凡栀立刻把双手握着的两把宝剑插在了附近的地面上。
在他们交谈的途中，震动正在愈演愈烈，包裹着芳华界的能量也莫名开始忽明忽暗。
“这就是我所想的...来吧，暮散纪。”
云凡栀喘着气说道，因为刚刚一系列的战斗，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刚闯进来时的那份高傲冷漠，现在的她甚至感觉已经把寻找泯之石这个最重要的任务都抛在了脑后，只想着和暮散纪好好打上一场。
“没办法，只能赌一把了....”
而暮散纪这边则决定，与其和云凡栀战斗半天最后大概还是会被击败，不如干脆的赌上一把，若是能找到她的破绽，还有可能反败为胜。
两人都直直的盯着对方，全神贯注的调动起体内的华灵力，他们同时把手举到胸前，直接从体内用来储存华灵力的灵彩里提出最为精纯的华灵力，在手中分别化为两把灵力长剑。
四周的地面已经开始崩塌，华剑门五塔释放出的束缚光幕也已经消散——但两人无暇关心那些。
他们此时的眼中，只有彼此，以及他们手里的剑。
刹那间，剑光挥出。
两道笔直蓝光划破紧张的空气，交汇，爆发。两人所施展的，都是散花二十四剑。
两人各自的第一道剑光之中，新的剑光向外迸射，同时，两人也飞身上前投入战斗。
云凡栀的第一道剑气被暮散纪的剑气截断，而云凡栀的第二道剑气又截断了暮散纪的攻击，两人赤手空拳的围绕着交汇在一起的剑芒，在随时会被剑气刺穿的危险环境下战斗着。
散花二十四剑，转瞬之间，除第一剑之外的二十三剑道剑气已快全部射出——
终于，在彼此双方都射出最后一道剑气时，暮散纪抓住了云凡栀的破绽。
“看来，在这一招上是我更加熟练啊，云凡栀。”
男子如此想到，接着便打算马上出手结束这场战斗。
“咳啊！”
而这正是他的败因...因为大意，暮散纪被云凡栀的剑光之中射出的第二十五道剑光刺穿了身体。
“我自行加入的第二十五剑，感觉如何。”
血液涌上喉咙，耳畔传来云凡栀平静的声音。
“你居然....这么年轻就....改进了华剑门传下来的绝学？”
难以置信的事实摆在暮散纪眼前，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苦笑了。
“啊...云凡栀...是你赢了。”
苦笑着，暮散纪回想起了自己过去承受的那些虚名，再看了看眼前这个虽然不知为何要一直迫害自己，但的确天赋比自己更好的少女，除了无奈的给予她认可，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才是，华剑门...自从夜露修之乱之后天资最为卓越的人...”
“...”
从那个自己一直看作目标的人的口中得到了期盼了数十年的认可，云凡栀的脸上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了笑容，但也只有一瞬间，随后，便只剩下空虚。
“轰隆隆——”
与此同时，芳华界因为泯过度调用力量去协助芳华之神，无法再维持运转的彻底崩塌了。
他们两人，也一并被随着巨岛崩坏而出现的滚滚泥尘所吞没。
泯已经不再关心芳华界，虽然这里本是她耗费心力建设的家园，但现在，她要先守护对她来说更重要的那个人。
此时此刻，苍华塔顶。
男人正在发动攻击，他深知必须要战斗，但每次进攻都被对方无比稳定的挡开。
暮长社紧握着手中的千华剑，把自己这百年来所学会的华剑门灵术都对身前的白色人影一一施展，但每一种灵术，都被对方用强大无比的力量挡住了。
人影并没有像之前打飞吕雅散和杀死约翰那样马上出手，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他，把他的攻击全部化解——那已经看不出表情的脸仿佛在嘲笑着他的弱小和愚蠢。
“华剑门.....一直都在让我失望。”
精疲力竭的暮长社半跪在地上，身前传来了芳华之神的声音，不过，那其中还混杂着另一道少女的嗓音。
“三百多年前的那个男人为了自己的私欲把夜露修逼上绝路。到最后还把他定为给灵术师势力带来了动乱的大恶人，把一切罪名都推脱给他。”
芳华之神的声音无比平淡，就像是由一台机械在转述他的话一样，毫无感情。
“今天，你又因为贪图泯的力量，对我出手......”
他身边的华灵力，正在他说话的途中不断汇聚在他身前。
“那我就，彻底的把你们摧毁，比当年夜露修做得要更加彻底——把你们全部杀掉。”
虽然他说出口的话语理应是包含愤怒的咆哮，但实际暮长社所听到的，却是毫无感情的冷漠语气。
“暮璨忆，那个敢欺骗我的混蛋，我要被他碎尸万段——而你们，也必死无疑。”
不过这冷漠的语气，现在听起来也不见得会被怒骂要好到哪去。
话已说完，人影随之把他之前所聚集起来的力量向脚下的苍华塔释放了出去，强烈的气流冲击着苍华塔的外墙，让拥有百年历史苍华塔墙面各处都出现了裂缝，暮长社脚下传来的震动感，让他甚至觉得不只是苍华塔，整个凛峻岛仿佛都在因此颤抖。
人影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这个伤害了自己的华剑门掌门感到更加痛苦，而他也确实做到了。
“苍华塔，难道真的会在今天倒塌吗......”
不敢想象那样的场面，然而现在，脚下的震动感让暮长社不得不去接受这个事实。
“千华剑....为什么事到如今了你还...”
无助的他只能把希望寄托给手中的长剑，但他自己也很清楚，这把剑究竟能否发挥威力是完全不可控的。
所幸，在他恐慌到了极点的时候，新的援军出现了。
华剑门四方塔，朝渐，夕夙，夜峦，阳舞的塔主都从苍华塔的外部以最快速度飞了上来，降落到已经瘫倒在地的暮长社身旁。
“掌门！你没事吧！化华阁主和苍华塔主呢——”
四位塔主都各自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一些伤，但他们也仍保留着一定的战斗力。
“他们都已经...你们既然抽身上来了，那其他芳华界的人呢？”
之前与敏素进行战斗的阳舞塔主率先回答道：“那个女的刚刚直接破坏出现了裂缝的墙壁逃走了，我们本来还以为她是来帮他们的头领的...不知道现在去哪了。”
和聪角以及迪亚展开了混战夕夙塔主接着说道：“我们两个紧着赶上来帮助您，至于犹化阁主和洛萝阁主还在继续拖着另外两个男人，不过因为第二层的墙壁也破坏了，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移动到外面去战斗了。”
白色人影静静注视着身前的几人，并未出手，但就算是这样，四位塔主也能深刻感受到他所拥有的强大力量。
只要看看他们脚下此刻已经布满裂缝的苍华塔，就能感受到了。
“苍华塔...数代前辈为了让它能永久伫立而给它附上的那么多的灵术，现在都已经化为泡影了吗。”
夜峦塔主的声音有些颤抖。
“即便如此，苍华塔也是不会倒塌的！”
阳舞塔主的态度依然坚决。
“凛峻岛上的其他灵术师们也应该快来增援了，坚持住！”
朝渐塔主试着出言鼓励丧失斗志的掌门重新站起来。
而夕夙塔主，则率先掏出了怀里的令牌状装置高高举起——
其他三个塔主紧随它作出了一样的动作，分别举起自己携带着的和能够操控“苍华塔”机关的令牌有细微图案差别的灵器。
坐落在凛峻岛四方的四座高塔，顶部刚刚因为苍华塔的装置被破坏而停止了运转的灵力输送系统被再度开启，四股耀眼的巨大光柱划破天空，朝此时正位于苍华塔顶部的白色人影射去。
白色人影没有出手攻击四人，也没有闪避，反而缓缓升起，让四道光柱更加准确的击中了自己。
华剑门四方塔所放出的四道光流，以及白色人影身体周围连接着天上球体的光流，结成了一个如仪式阵一般的形状，在法阵的最中央，白色人影的躯体因为来自四方的四道强大力量的冲击正在被逐渐瓦解摧毁——随后，又因为从上方传来的泯的力量的补充快速复原。
白色人影在复原的同时释放出巨大的力量，他先依靠这股力量形成的冲击波击散了身旁的能量流，然后快速上升到更高的位置，并回旋着向四方塔的顶部分别射去一发光弹。
仅仅只回旋了一周，四方塔顶部的特殊系统便被威力巨大的光弹的爆炸摧毁。
四方塔已无法再展开攻击，而白色人影仍漂浮在高空，俯瞰身下的四塔塔主，以及那些因为察觉到情况不妙才终于赶向苍华塔顶部的灵术师们。
“这，这就是芳华之神吗......”
四塔塔主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而暮长社则更像是早就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一样，始终紧咬牙关。
白色的人影向身下以右臂猛的一挥，苍华塔四周那些本想冲上来的灵术师们便被他释放出的冲击波一个个拍回地面。
而塔顶的几人虽然挡下了这次冲击，但也很清楚，是白色人影刚刚那样的随手一击，对他们来说也算得上是难以应付的强招了。
即便如此，也不能就此放弃。
“一起上...就现在！”
“啊！都拼尽全力吧！”
“如果让他积蓄了更多力量我们就连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交给我们吧，掌门。”
除了还没有恢复力量的暮长社，身处塔顶的另外四个灵术师都一同冲向天空。
他们各自释放出自己威力最大的华剑门奥义灵术，其中包括了一些靠自残来提升极限的禁忌招式，四道光芒混在，融合而成的巨大力量，现在的天华界中，估计没有任何一个灵术师敢轻视。
因此，这次白色人影，也给予了他们认真的还击。
低下一片色泽雪白的头部，各种各样的斑斓色彩，在白色人影的面部浮现，并在饱和程度抵达极限后，化为强大的力量喷涌而出。
从白色人影面部射出的闪烁着神秘色泽的光流，与四塔塔主的全力合击相撞，艳丽的光线洒满了整个天空，一阵巨大的爆炸后，四个灵术师全都口吐鲜血的落回了苍华塔顶，而白色人影的面部也再度化为一片雪白。
完全失败了，即便四人齐攻，也根本无法战胜对手——其实几个人心中，也早就明白这点了。
“咳...泯之石的力量，芳华之神的力量...真是不敢想象啊。”
夜峦塔主无奈的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这种力量，怎么可能...”
阳舞塔主已经完全被对方的力量压垮了斗志，双目无神。
“的确，是我们输了啊...”
朝渐塔主想要试图站起来，但身体却因为自己刚刚释放了自损的灵术而不听使唤。
“对不起...掌门。”
至于夕夙塔主，是受伤最重的那一个，他一边吐血，一边小声的对掌门道歉。
为他们未能守住华剑门的事实而道歉。
“我才该说这句话...”
暮长社咬着牙，手握千华剑站起，抬头望向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