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夜话 下
“呼……呼……”
急促的呼吸声，如同鼓风机一般。
刚落地的华夫，依然沉浸在之前，那过山车般急速上下的感觉中。
“怎么了，华夫？是我刚才降下的速度太快吗？”
“哦，没，没事……这和跑完1000米测验后的感……觉，还差得远呢。”
“嗯，那看起来，你的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呢。”
奥蕾拉轻轻松开了他，然后远离开华夫几步的距离。随着一阵微光闪耀她的周身，她退去了一身的武装，恢复了正常女生的打扮。随后，她再次睁开双眼，华夫这才敢再次直视她的眼睛。
“话说，刚才我还忘了问一件事，现在你能回答我你为什么睡不着了吗，奥蕾拉？”
走到屋内的奥蕾拉，顺便将屋子里的灯给打开。而为了掩饰自己之前的偷窥行为，华夫将自己一直以来的这个困惑当作问题，首先提了出来。
“和你一样，因为有心事，所以才睡不着的。”
可没想到奥蕾拉的回答，也出乎华夫意料。
“哦？你们瓦尔切雷也会有心事？”
“是啊，心事人人都有，有时即使是神明，也会因为一些暂时解不开的问题而困扰呢。”
奥蕾拉抬头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
“可如果一只想着某件事而导致无法休眠的话，我们晚上也会到处去走走，就像刚才那样。”
“哦，那你们和我们睡觉时间一样长吗？阿秋~”
还没等问完这句，华夫顿感鼻子一痒，小声打了个喷嚏。
“说一样，也不一样。虽然给人感觉是在睡觉，但其实我们只是是在结界里闭目养神。任何周围的风吹草动，我们都能感知到。对了华夫，你不进来坐一会吗，我这里有纸巾？”
华夫这才发觉，因为自己刚才被奥蕾拉那么带去城市上空那么转了一圈，他已经着凉了。对他这个凡人来说，现在外面的温度可真不算“友好”的。
“真是不好意思啊，那我进来了。”
好在，李大哥家从来不需要脱鞋，华夫接着也就那么大摇大摆得走了进去。
话说，自从李大哥搬走后，奥蕾拉几乎没有动过屋内的摆设，一切都和原来照旧。包括李大哥留下的那台，已经被时代淘汰，只能在橱柜里吃灰的游戏机。
“那个……奥蕾拉，那天后来克罗姆真的把香惠的记忆给消除了吗？”
“完全没有问题，要知道克罗姆的记忆清除术，在她家乡，她的梦境治愈术可是首屈一指的。”
“额，是吗？那就好。”
由于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无所事事的华夫只能和奥蕾拉在客厅里那么呆坐着随便撤点话题。
“华夫，我有个问题，不知道可以不可以问你？”
“嗯？是什么问题？”
深夜人静，奥蕾拉偏偏还问这样一个问题，这让华夫顿时感到十分困扰。
“经过这几天我和你的相处，我总觉得，你的心里总有一块灸阳照耀不到的冰封之地。”
“灸阳照耀不到的冰封之地，那是什么？”
对于奥蕾拉的那种带有诗意的修辞，华夫一时楞没搞懂。而见奥蕾拉满怀期待等着他的回答，华夫只得尴尬地摸了摸后脑。
“那个，奥蕾拉，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冰封的……我真不是很明白啊……”
“啊，看我都忘了，在你们国家，平时都是有四季之分的吧？”
是自己的错觉吗？总觉得奥蕾拉她是想问自己别的什么意思。华夫此时在心里暗自嘟囔着。
“那我们换个话题吧，来和我说说那些你崇拜的人，或者你的亲友，爱人也可以是那些历史上为了民族或者国家战死沙场的……”
“哦，你指的的那些英雄事迹吧。”
但说到英雄事迹，这让华夫又不禁回想起，他那个数年前就牺牲在天凤港爆炸事故中的消防员老爸。可惜……在那件事过后，他家除了领到了一笔可观的抚恤金外，对于那起事件的最终事故责任认定，政府和相关报道却一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是照例列出了几个所谓的“当事负责人”，宣布了下处理结果。
“哎……”
所以，他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有是有，可惜啊……就算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再怎么回想，他也不会回应我们的思念吧。”
“别这么说，华夫。其实，之前在下午我就想和你说了，你的那份思念一定能传达到那个人那里的。”
“哦？是吗？何以见得。”
仔细想想，如果之前奥蕾拉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身为女武神的她，也许经历的事情要比他多得多。所以，华夫接着追问了她一句，想听听她的想法。
“人类的精神力是能通过某些物品来寄托的。而在我们看来，那些东西都像钻石一样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真的，有那种东西吗？”
“当然，华夫你身边就有那种东西。”
“哦？我就有，可我从来都不知道啊？”
直到奥蕾拉从她身后拿出那支牧笛后，华夫这才想起：之前在面对魔鸣犬反击时，自己那根重要的笛子都忘在了现场。
“这……这是……”
接过那根笛子后，华夫惊讶的望着奥蕾拉，可奥蕾拉只是冲着他淡淡一笑。
“当贝尔把这根笛子交给我时，都也不相信它上面居然会蕴藏着很强的精神力。现在，我已经用我们寒风神域的圣水进化过了，那些被魔鸣之血玷污的部分，都已经随着圣水流走，你可以安心取走它了。”
“我还以为我再也找不到它了。”
反复揣摩着手中的那根乌黑发亮的长笛，一股莫名的感激之情，突然让他的呼吸变得不急促起来。
“奥蕾拉，真的很谢谢你！”
随后，华夫突然抱住了奥蕾拉。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们还必须着眼明天。”
被抱住的奥蕾拉虽然略显意外，但依然表现得十分安静、温柔。此时的她，如同一位慈母般安抚着情绪激动的华夫。
“对了，你会用这支笛子吹什么曲子？”
起身后，奥蕾拉突然向华夫提出了这么一个建议。
“不了，都已经这么晚了，我怕吵到邻居。”
“啊，也是啊……”
随后，两人又陷入了沉寂。
“对了说起来，有件事我还想和你道个歉，奥蕾拉。”
“哦？”
奥蕾拉听后，慢慢将华夫分开。其实华夫此时在想：既然现在他已经和奥蕾拉是朋友了，那就不能再对她有那种“非分之想”，好歹她也是个有点神力的“女神”啊。
“其实，今晚我根本就不是来拍夜色的，我……我其实是想出来偷拍你的。”
“我？你为什么会想到要给我拍照呢？”
“这个……其实，我觉得奥蕾拉你长的真的很美，比起我之前见过的任何女孩，你有一种她们所没有的气质。”
“哈哈哈……”
谁知，奥蕾拉在听完华夫的夸赞后，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大笑。
“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华夫，你这是在恭维我，还是真心话？”
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的奥蕾拉，这才再次开始认真问他。
“是真的，自从我第一次遇到你起，我就总有种感觉，我们好像是许久没见到朋友一样。”
“呵呵，其实告诉你啊华夫，以前所有的姐姐们都说我完全没有作为一个女神的气质，就像个普通女孩那样呆。对了，我突然有个小小的要求，现在能请你把眼睛给闭上吗。”
随后，她在华夫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同时将一块刻有铭文的炉石交到了他的手里。
“奥蕾拉，这是？”
奥蕾拉嘴唇那轻柔的触感，再次让华夫想起了当初遇见她时的一刻。只不多，这次让他变得呼吸急促的，是他自己的肾上腺素。
“这是我们的习俗，任何一个远离家乡的人，只要摸一摸这块他们自家壁炉里的石头，就能得到来自他们家乡的祝福。现在，我也将那份祝福送给你，作为你对我赞美的奖励。”
在华夫睁眼后，那个泛着蓝色荧光的纹章，已经印刻到华夫的额头上，没过多久它开始慢慢扩展开来，然后逐渐变淡并遁入空中。
“我知道你很想念你的父亲，但如果总是念着过去的事不放，你就永远无法得到别人的祝福，也将永远看不到希望，只能在恐惧和悔恨中度过。同样，那种灵魂也不会得到我们的眷顾。”
“是……是啊！奥蕾拉，你说的真是有道理。”
华夫此时仔细看了看她刚交给自己的那块炉石，然后又红着脸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我们可以和那个世界的人交流，我能感觉到这支笛子主人的愿望。刚才的那一吻，是我赐予你的一个完整的保护祝福，也是对这支笛子主人的承诺。从现在起，除非有人将我彻底击垮，不然任何人都无法取走你的灵魂。”
“额……为了我这样一个普通人施加这种祝福，好像没这个必要吧。”
虽然听着奥蕾拉说得那么信誓旦旦，搞得好像自己就像个稀有动物一样，但是华夫此时，依然由衷感谢着奥蕾拉。而发现华夫已经呆呆地看着自己很久，奥蕾拉也从她那自我陶醉般的世界中回过神来。
“那～你也不用有太多负担，只消把它想象成我和你的约定。总之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挚友了。来吧，今晚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呢！”
“哦？刚巧，我也想听听你们那个世界里到底有些什么有趣的家伙和故事呢！”
一想到奥蕾拉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华夫也表示会完全对她敞开了心扉。
随后，两人就接着月光，开始彻夜长谈。从奥蕾拉的神域，到华夫的古老国度。从古代到现代，从文化到科技，从和平到战争。
“哦？没想到同一种菜还有那么多不同的做法，中国菜真是有趣啊。”
“话说，奥蕾拉。既然你是神族，那有为什么要吃饭呢？”
“啊……其实呢，我们平时是可以从这世界的万物中吸取能量，当然吃饭也算是一种方法吧。对了华夫，你想喝牛奶吗？”
奥蕾拉此时走到冰箱前打开门，从里面取出一纸盒牛奶来。
“啊，不必了，我已经刷过牙了。我也不想喝完回去再漱口。话说，原来还有其他方法啊，那是些什么方法呢？”
“我们可以通过呼吸，接受日光照射或者接受流水的冲刷，总之任何我们身体能接触到的物质，我们都可以从中‘借用’一点力量，然后将它们转化为我们的力量，就那么日积月累在体内。”
“哦，那可真厉害。那么说起来，你们如果一段时间不吃东西，也是没问题的咯？”
“嗯，当然没问题。只不过，单单对我来说，如果只是看着你们吃饭，我的肚子会莫名其妙饿起来，虽然我知道我并不用和你们吃得一样。”
她将那盒牛奶撕开一个小口，然后神态优雅地慢慢喝了下去。
“啊……真好喝。在现在这个时代，好吃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不知不觉我就变得和你们一样每天都要吃三餐了呢！呵呵……”
由于词汇有限，奥蕾拉也说不出什么赞叹之词，可华夫明显能感觉到她对这个国家，这片土地的向往。同时也感觉到，能认识到这么一个虽然有点呆萌，但却非常可爱的女神，是件多么幸运的事情了。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华夫望着指针即将指向1点的挂钟，他最后还想问奥蕾拉几个问题。
“奥蕾拉，我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大黄鸭呢！明明连贝尔他很讨厌变成那只大黄鸭的样子。”
“那是为了纪念我以前好友的一只宠物鸭的。”
“什么，那么说你以前也有个朋友吗？那他现在在哪里？他是不是和你一样也是一个有神力的家伙？”
“……”
可在被问及这个问题后，奥蕾拉突然沉默了些许时间。
“啊，难道不是吗？”
华夫还以为是自己猜错了答案，奥蕾拉才那么沉默不语的。
“他是个普通人，曾今我们是在一个勇者团里的朋友、战友，可在打败威胁王国的共同敌人后，他却选择的隐退，我从此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哦~那真是可惜了。”
华夫觉得这个话题算是说不下去了，所以他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对了奥蕾拉，那么说起来，我听同学说，之前送你来学校报到是，是不是有个人陪着你？的那个人是不是你的姐姐？”
“姐姐！”
也许是这个问题太过突然，又或许是华夫的问法不对。奥蕾拉全身突然像触电一点，产生了连锁反应，几乎从坐着的状态下站了起来。
“奥蕾拉？你没事吧……”
见奥蕾拉的反应如此之大，他也感到十分奇怪。
实际上，华夫刚才的那个问题却让奥蕾拉回想起了以前，她和姐姐在那金碧辉煌的万神殿上争执的情形。
……
“奥蕾拉，你真的决定放弃作为先遣队队长的资格吗？要知道，在你姐姐卸任后，能胜任这个职位的，就只有曾今协助过勇者团，击败魔鸣之王的你了。我建议你再仔细考虑下，乘着目还没有谁主动提出接替请求前。”
“是的，主神大人，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我还是决定放弃这个队长的职务。同时，这次在地球那远东之国，圣徒之灵再次出现，我想我绝不能再放弃这个收集他们的机会了。请主神大人不要在勉为其难，我只是想将数百年前，那个我未完成的使命给画上句号。”
“什么！奥蕾拉你……”
当着万神殿众多瓦尔切雷的面，奥蕾拉居然公然说出放弃即将到手的“队长”职务，这着实出乎所有女神的意料，包括她的姐姐。她不禁侧脸瞥了一眼她身边的那个，同样全副武装却身材矮小的妹妹。
“主神大人，上次就是因为她的优柔寡断，才导致圣徒之灵分散到了世界各地。所以这次，我不想再让她跟我去那个陌生的国度添乱了。”
“不，姐姐！既然事情由我而起，那么最后还应该是我来了结它啊。”
“奥蕾拉，你有坚定的意志去执行任务，这点我们承认。但作为收集圣徒之灵的瓦尔切雷，你还是缺乏一个起码的介入标准。对于你认定的勇者，到底什么时候该值得你出手相助，你又必须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收集到他们的灵魂。在这一点上，我恐怕在场的诸位，没有一个能比我更有发言权了。所以，我还是建议主神大人维持原来的旨意。”
“我当然有自己的标准，我的标准是……”
“好了，奥蕾拉。既然你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在战斗上了，那恐怕也会影响你作为队长的判断力。为此我建议主神大人，认真考虑一下奥蕾拉的请求。”
“嗯……”
此时，位于那高高在上的神坛顶端，那位被光芒所笼罩的天神，似乎也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那么，我现在就允许你，奥蕾拉暂时卸任在阿斯加德万神殿卫队的职务。去辅佐你姐姐，将那圣徒之灵给完好的取回吧。”
“什么！主神大人，您说的是真的吗？可我并不需要什么额外的帮助……”
在得知主神做出如此决定后，那名被奥蕾拉唤作“姐姐”的年长女武神，显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希格瑞法！这是主神大人的决定，还不快跪下受命！”
可最后，迫于主神身边那个手持银色战锤的天神的气势，站在奥蕾拉身边的那个女武神，不得不和奥蕾拉一起再次单膝跪在了主神面前，心有不甘地接受了那个旨意。
“那现在，我就以主神的名义宣布。时隔几百年后，阿斯加德卫队长和副队长，将暂时放弃目前的所有职务，前往远东之国执行任务，希望你们不要辜负主神赋予你们的使命。”
在那名手持战锤的健壮天神搀扶着年迈的主神退场后，奥蕾拉这才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转身想和同样刚刚站起的姐姐解释一下她放弃队长的详细理由。
“切~这是你自找的，要是以后你遇到什么麻烦，可别来麻烦我！”
可留给她的，只是她姐姐那不削的表情以及愤然离去的背影。
“姐姐。”
……
“华夫，今晚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去吧。”
结果，华夫并不知道自己到底问错了什么，就被奥蕾拉给送出了房间。
“这里阳台呢，但怎么是你家？你要我怎么回去啊？喂奥蕾拉！快送我回去啊。我不想一会真像个刺客那样跳阳台啊！喂……”
华夫那悲惨的呼救声，此时也引起了在他家小区附近的一名身着西装墨镜男子的注意。在他抬头发现奥蕾拉利用神力再次将那名少年送回他自己家的阳台后，他压低了帽檐悄悄离开了小区。
漫漫的长夜，依然统治着这片古老的土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