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书吗？”
“看样子是这样呢。”
赫卡将原本卡在胸前口袋里的鉴识镜掏出戴在左眼，右手轻轻摩挲着漆黑书本的封面，那样子是不准备放过上面的任何一丝细节。
“黑……页吗？”
“是这本书的名字？”
“嗯。”赫卡转身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和滴定管形似的东西，“从外形风格来看也是尼德霍迪亚的产物，而且上面的血脉封锁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破解的样子，真不知道小零怎么弄到这么多尼德霍迪亚的东西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一边盯着赫卡手上的动作，一边说着，“就是一觉醒来，就发现它们已经在我的枕边了。”
“该不会是想说是龙翼精灵送给你的吧？”
“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会在白金节前后会给好孩子送礼物的精灵哦？”
“说不定真是这样呢，毕竟我可是众所周知的好孩子哦。”长着龙翼的小精灵吗？还真是有些难以想象啊。
“呵呵，说得是呢~”
赫卡扭过头，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滴定管上。只感觉她的手上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下一刻，滴定管中缓缓生成了一些暗红色的液体。
“那是，龙血吗？”
“准确来说是无主的龙血哦。”
“无主的龙血？”
“等一会儿再解释，现在请小零把那本书举起来。”
“好。”我听从赫卡的指示，把【黑页】举在身前，由于并不是多么厚的一本书，所以即便是我也能轻易控制住让它不动。赫卡则半蹲，视线与书本平齐，拿有滴管的手悬在【黑页】的上空。
“请保持住。”
“明白。”
我双手稍稍用力，将书本完全固定住，赫卡则轻捏试管的上端，暗红色的龙血受到挤压在尖锐的试管口凝聚。然后，凝成滴状的龙血终于脱离，向【黑页】落去，赫卡神情的认真程度也到达了无与伦比的地步。
暗红色的血滴掉在封面上，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地渗透了进去，稍过了几秒，又从下方出现滴落在了地上，在地板上形成了一滩污渍。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赫卡已经又滴下一滴龙血，结果和刚才也没有什么区别。
之后又在书本的其它部位滴了两次，反过来和侧向滴了两次，赫卡才满意地站起身。
“刚刚提到的无主的龙血……”
“是？”我看向赫卡，她则指向滴定管中剩余的液体。
“我记得给小零说过的吧？关于龙血特性的问题。”
“是每种龙血都具有的与众不同的特点吗？”
“没错，而无主的龙血就是消去了这些特点的龙血，也就是每个人龙血相同的那部分。普通的龙血只要在其主人的体外一段时间就会变为无主龙血，这样的龙血操控难度很低，但是却无法作为任何龙血魔法的媒介。”
“原来如此。”我装作懂了的样子轻轻点头。
“然后呢，关于这本书的问题”赫卡把视线转向【黑页】，“从滴漏检测的结果来看，封面的材质应该是可以确定了，以滴漏实验测量出的数据，符合龙血渗透性的而且符合外形与质感条件的材料我的印象里只有一种，就是尼德霍迪亚特产的黑龙皮革。”
“黑龙皮革，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诶。”
“虽然名字叫做黑龙皮革，其实也就是经过特殊工艺处理和染色的猪猡兽的皮。”
“……”
“但是书页的用材就……啊，对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赫卡将一脸无语的我扔在一旁，直接冲进仓库开始翻找起来。——一万年后——
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已渐渐逼近墙角，看样子时间离正午已经不远了。
“竟然真的是这个吗？！”
满头灰尘的赫卡终于从仓库出来，而且还一边翻着手中的书籍一边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
“还以为这本书不会用到，所以放在很里面的地方去了。”赫卡在柜台后坐下，将书转向我这边，“不过还真没想到能见到这种材料。”
我看向她所指的文字，“牵绊纸？”
“没错，根据已检测到的特性只有这一种材料是符合的，关于这种材料还有一个浪漫的传说来着。”赫卡就像是要凸显自己的身材一样将左手环在胸前，右手扶住下巴，闭上眼回忆起来，“记得是说，一个猎人爱上了他领主家的女儿，但是凭他的身份是不可能与所爱之人修成正果的。”
“真是浪漫的传说的标准开头呢。”
柜台前的我则趴在其上，一边看着赫卡刚刚找到的书籍，一般听她说着故事，和平常的我们几乎一模一样。
“由于猎人对领主的女儿十分痴迷，导致打猎的时候都在想她的事情，原本瞄准猎物的箭也不知不觉无法命中了。后来的某一天，被警告再没有收获就将他逐出领地的猎人来到山林之中。满心忧虑的他遇见了一只无比美丽的白鹿，猎人为了留下毫不犹豫地将箭搭在弦上，瞄准了那只白鹿。但在他松开弦的瞬间，思绪中却再度出现了她的身影，‘简直就和她一样美啊’，这样感慨着的猎人射出的箭也不出意外飞向了其它方向。”
“本应被飞出的箭惊吓到而逃跑的白鹿却径直向猎人走了过来，猎人被这离奇的景象惊得坐倒在地。‘我听到了你内心的声音，决定帮助善良的你。’靠近的白鹿如此说道，说完从旁边的灌木上咬下两片树叶，原本葱翠的树叶在它的嘴中化作了两张白纸，那洁白的颜色如白鹿的毛皮一样纯净。‘将其中一张纸献给你心爱的人吧，她也会听到你的心声’，说完，白鹿就在猎人的注目之下隐去了身形。回到领地的猎人将洁白的纸献给了领主的女儿，因为那样纯净的色彩实属少见，领主的女儿也满心欢喜。”
“可是不是说没有收获就会被逐出领地吗？”
“或许对领主而言能讨女儿欢心的东西也算是收获吧？咳嗯，之后回到小屋的猎人，用炭笔以及笨拙的语言在白纸上写下了自己的爱意。领主……”
“等等，让我猜猜结局……领主发现了纸张的秘密，决定将垂涎自己女儿的猎人逐出领地，领主的女儿发现了父亲的意图，决定和猎人私奔，然后二人在逃亡时到达一片断崖，最后在领主和士兵们的注视下，二人幸终，对吗？”
“虽然也不错，但是还不够浪漫呢。”
“那难不成还是领主被猎人的痴情打动，把女儿嫁给他了？我完全不觉得这样浪漫诶……”
“不是哦，貌似领主的女儿也猜到了写这些话的人是谁。猎人在等待心爱之人的回复的忐忑中入眠，然后在第二天的早晨，发现白纸上多了几个字——‘可是我不喜欢你’。”
“诶？”
“后来领主的女儿被嫁到了临近的公爵领成为了公爵夫人，猎人终于回心转意，认真工作，最后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怎么说呢？”我不禁回味着这别样的浪漫故事，由于太过于情理之中，才显得意料之外吗？
“明明是传说有时候却真实得可怕。”
“毕竟是根据事实改编的嘛，不然也不会真的有牵绊纸的存在啊。”
“说得也是呢。”我望向手中的黑页，“希望我没有过经历这样的事实。”
“传说归传说。小零，接下来的事情请认真回答我，因为可能攸关你的性命。”
“是嘛？”或许由于刚刚才听了一个让人放松心情的浪漫传说，即便赫卡的语气十分严肃我也没能一下子正经起来，
“牵绊纸实际上一般是用于传递机密以及军事密令的……再加上封面上如此强力的【湮灭】血脉封锁，如果没猜错的话……”赫卡锁定在我脸上的目光倏地锐利了起来，“里面记载的是属于尼德霍迪亚帝国的机密信息。”
赫卡的脸一下子在我的视野中放大，她就这样与我面对面地趴在柜台上，银白的发丝碰到我的脸颊，翠绿的眼眸里除了认真以外读不出任何其他情感。
“呐，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瞒着我呢，小零？”
“诶诶？”陡变的气氛让我有些没反应过来，赫卡如尖刀的目光更是让我无法适应，强烈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忽，忽然间说什么呢？”
“比如说，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赫卡散发出的压力让我不禁想后退，但却不知为何无法动弹，就这样僵在了原地，感受着她平静的呼吸。
“就算，就算你这么问，我也不知……”
“什么意思？”这般咄咄逼人的话语我还是第一次从赫卡的口中听到。
“实际上，这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这之前？”
“就是……我来到莱茵城，来到诺维村之前的事……”
“你的意思是，你失忆了吗？”赫卡视线直戳我的眼睛深处，在那视线之中露骨地蕴含着怀疑。不过，唯有什么的都不知道这件事，我是十分确信的，因此我决定迎着那道危险的视线就这么瞪回去。
就这样干瞪着对方几分钟后，赫卡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时，双瞳里已经没有了那么锋利的情感。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柔和的语气也变得与平常无异，虽然我也赶快离开了柜台，但却没法随便地放松下来。
“……我没有骗你的理由。”
“嗯……”赫卡坐回柜台后的椅子，但是脸上依旧挂着无法释怀的表情，在闭上眼眉头紧锁地思考了一阵后，她抬起头看向我，我却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抱……抱歉。”
“这里怎么想都是应该我道歉吧。”已经无法从赫卡的目光里感受到任何的压力了，但是严肃的情感却不减反增。
“对不起，小零。”站起身的赫卡，用足以将胸前的丰满甩掉的势头对着我鞠了一躬，然后……
“砰——”在狭窄的柜台后面做这种事，撞到头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吧。
“疼……”
“没事吧，赫卡！”我想上前一步扶住向后由于反作用力而身体向后仰起的赫卡，但是却被柜台阻挡在原地。
“没，没什么。”赫卡一只手轻抚着被撞到地方，一只手阻止了想要翻过柜台的我。
“可，可是。”
“我没关系的啦，小零的事情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诶？”我停下了动作，看向那个扶着自己额头，却在说着我的事情的女性。
“即便战争已经结束，尼德霍迪亚帝国看起来也被完全摧毁了，但是属于尼德霍迪亚的力量并没有完全覆灭。”
“试想一下，那些潜伏在巴伦哈姆斯的尼德霍迪亚人看到你手里有可能存着他们机密信息的东西，你的下场会是什么样呢？”
“实际上，把【黑页】存放在我这里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但是……”
“但是，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嗯。”我轻轻点点头，赫卡的眼神中再次充满柔和的色彩。
“所以，请一定要保护好它，因为是重要的东西。”
“当然。”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不用赫卡说我也会这样做，因为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在实验的时候其实我就在想，小零到底是怎样一个笨蛋才能拿着尼德霍迪亚的机密文件大摇大摆地拜托我鉴定呢。”
“有位智者说过，说别人是笨蛋的人才是笨蛋。”
“或许是这样吧，”嘴角扬起弧度的不止我一人，“毕竟只有笨蛋，才可能开店这么久都只有小零你一个顾客呢。”
“是吧~”
气氛终于变回了平常的样子，时间里正午也越来越近，差不多是离开的时候了。
“呐，小零。”兴许是察觉到我一直在观察窗外吧，赫卡向我提问，“接下来想好去哪里了吗？”
“虽然没有具体的计划，”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前几天看的大陆地图的模糊影像，“应该先往巴伦哈姆斯的中心地带旅行吧，然后哪里有有趣的东西我就去哪里。”
“哈哈，果然如此，真是有小零风格的计划。”赫卡脸上满是“和我猜的一模一样”的表情，手却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了我。
“这是？”我接过她手中刻着金色巨龙花纹的徽章模样的东西。
“姑且，我在巴伦哈姆斯还是有一些人脉的。只要遇上解决不了的麻烦，拿出这个徽章的话就能联系到我。”
“哦哦！”赫卡终于愿意把联系方式给我了吗？！“所以这个怎么使用呢？”
“嗯？”
“不是能联系到你吗？是向电话之类能传音的东西吗？”我将徽章放在眼前，寻找着像是话筒的地方。
“呃呃，我的意思是，拿出徽章，别人应该就能知道小零和我之间的关系了。”
“哦哦，是这样啊……”
原来只是身份象征一样的东西吗？嘛嘛，不过也够了，至少是我和赫卡之间关系的证明呢。
……
“那么，时间也差不多了呢。”
东面窗户的阳光已经爬上了窗台，虽有些不舍，我也不得不准备离开了。
在我将收拾东西的时候，赫卡也站起了身。
“也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了。”
“是啊，”赫卡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
“再见，赫卡。”
收拾完毕的我为了不让赫卡看见我的表情转过身背对她告别，回应我的不是告别声，而是急促的脚步，以及……
“期待，与你的再次相见，小零。”
“嗯。”感受着紧贴在身后的柔软，我也不禁在离别之前就开始期待起了再会。
……
“抱歉呢小零，” 赫卡提亚·塞留姆·库里特西亚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柔和，“为了你们的相遇，不能，现在就离开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