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洞出发已经两天多了,如果拉贝记忆没错的话这会应该是黄昏。他从皮带上取下水袋却发现袋子轻飘飘的,水已经空了。他将袋口举到眼前往里打望,果不其然之前袋底马马虎虎补上的那条缝又裂开了。他恼怒地咒骂了句,将空袋子狠狠扔了出去。林间一片惨白,天空那个圆环已经是旁边徐徐升起的新月的数倍大小,散发的光芒让这个世界整夜整夜的都处于半梦半醒又五彩斑斓的迷离光晕当中,如同白昼。圆环闪亮的边缘一直向下流淌着沙粒般晶莹剔透的物质,就像湖泊中的空洞一样在天空形成一个有着病态美感的环状瀑布。

拉贝大约十五岁左右,穿着一身老旧的兽皮斗篷,兜帽被他立了起来以遮住自己一头醒目的银发,背上的行囊破破烂烂,腰间的驼鹿皮带上除了原先挂着的水袋外还有一把被木鞘封好的长剑。

和他同行的老洛大约是在一周前的凌晨走掉的,看样子是死于心力衰竭。也难怪,如果他说的自己的心脏病是真的的话那拉贝很佩服他能坚持跟自己一起跋涉这么久。老洛是位很乐观的人,在熔火妖占领多玫城前他在城中心经营着一家生意还不错的旅店。一路上贝拉几乎不用为找话题而发愁,听老洛念念不休过往那些旅店内神色各异的旅人便已经是很好的消遣了。不过随着一天天的跋涉老洛的话语也越来越少,喘息越来越粗重,那个傍晚拉贝捡柴回到两人栖身的山洞,看到面色惨白的他斜倚在洞壁边,一动不动,就知道离别的这天最终还是来了。拉贝在朦朦暮色中借着洞外圆环的光辉用卵石堆作为简易的坟墓盖住了老洛的遗体,然后在岩壁上刻下他的名字和大致的死期便离开了山洞。即使这样老洛应该也会很感激,拉贝想到,因为山下更多的人连一个体面的死亡都做不到。

偶遇前跟老洛一起出逃的杂役小哥在更早两周的一个黄昏下山去找吃的就再也没回来。那晚山下匆匆路过了一支不知是人是妖的军队,腥红林立的行军火把绵延数里如同往日天空的星河一般。在先头部队经过后中军便遭到了另一股势力的劫杀,刀剑声和垂死的哀嚎声响了整整一晚,甚至有一支流矢还凶险地擦过了正在山腰鬼鬼祟祟观望的拉贝的右耳朵。他和老洛窝在大树上一宿没睡,并在第二天早晨无望地等了一小时后就草草出发了。

再往前是两个月前在星宿镇和拉贝结伴的花匠小姐,在两人一起渡过了半个月艰苦但愉快,甚至萌生出了懵懂爱意的青涩时光后的某个下午,他们分头去搜索可以充饥的浆果和蘑菇,而两小时后当拉贝回到约定地时那小小的岔路口只剩下了一地鲜血和野狗群殷红凌乱的脚印,以及属于花匠小姐的一小部分残骸。其实拉贝已经不大记得那女孩的名字和容貌了——他发现自己对故人的回忆在慢慢变质,越是鲜活的记忆越是聚焦在生离死别的那一刻,就像过去镇上剧院里喜剧散场时观众更热衷于讨论其中的悲剧元素一样。

前方的一阵骚动打断了拉贝的沉思,他放轻步子,将腰间的短剑抽了出来。那个深红之夜他跌跌撞撞地赶回去时,被魔族结界彻底摧毁的小家和支离破碎的父母唯一留下的就只有这把在邪火中熠熠生辉的银剑。

拉贝小心翼翼地扒开面前的灌木丛,天空圆环那迷离的光晕下,四个全副武装的人类士兵正在马道边和一男一女两个精灵对峙着。女精灵半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用拉贝听不懂的精灵语急切地说着什么,士兵看样子也和拉贝一样对精灵语一窍不通,他们谨慎地举着剑,不知是出于胆怯还是出于谨慎一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男精灵左手一挥打断了女精灵,一言不发地举起右手,大陆人都明白精灵的那套元素魔法,为首的士兵前跨一步举起盾牌,盾面上的纹路显示出这是一面抗魔盾。

“呸,别他妈再逃了!”第二个人头盔上刻有银翎的像是士官的士兵啐了一口喝骂道,“我不管是你还是你们族人,你们这些挨千刀的精灵把我们的后备军全他妈杀掉了,那些都还是十四五岁的孩子啊……乖乖跟我们回去受审!”他冲第三个士兵摆摆手,“弗多,射那男的的肩膀。”后者刚举起弓箭,男精灵便念起了咒语,第一个士兵的脚下突然冒出火光,接着一道数米高的火柱吞噬掉了他。

“兰斯!”其余三个人想上去救着火的人,可熊熊火焰阻断了他们,士兵惨叫着扔开盾扑倒在地上满地打滚,身上烧得通红的盔甲变成了焚化他的烙铁棺材。女精灵惊恐地捂住嘴唇跌坐在地上,而男精灵则带着暴虐的笑容满意地看着眼前渐渐停止挣扎的焦尸,接着他又将右手指向那个士官,但这回人类士兵没给他机会,一只箭矢准确地穿透他的喉咙。精灵摇晃了下收回手想捂住喷血的脖子,可胳膊抬了一半便颓然垂下,他咕哝了声双眼一翻仰面倒了下去。

女精灵尖叫着大声哭了起来,士官让剩下的两个士兵上前搀起她,自己拿了块破布盖在了被烧死的手下身上,“真他妈是个不知死活的种族。”他们将几近昏厥的女精灵捆在马背上,然后裹好战友的遗体,骑马离开了。

拉贝待士兵们走远了后都又等了片刻才从树丛中出来,他对精灵没有好感,但也不想掺和进同族人类军队当中。本身在开战前人类联盟便早就支离破碎各自为王,而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即使是没成年的男孩也会被各国军队抓去做后备役,而人类面对以魔法见长的精灵和拥有绝对力量的混沌势力都处于劣势方,与其在战场上当炮灰,避世苟活才是绝大部分人的共识。

拉贝双手握剑小心翼翼地走到那个男精灵的尸体旁,此时天空的圆环又变成了惨白色,林地间一片白皑皑的仿佛落了一夜的雪般。男精灵圆眼怒睁,眸子已经没有了光泽,拉贝在他身上搜出了几块饼干,一把银匕首和一些白纸,可惜没有他最想要的储水——小时候听姨婶说精灵都是不喝水的,难道是真的?拉贝叹了口气刚想从尸体身边站起来,一把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胆子不小,连我的人都敢杀。”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回头,慢慢站起来。”

拉贝咽了口唾沫缓缓站起身子,他腰间的银剑被取了下来扔到一边,那人又在他身上搜索了番,呼出的气息吹得他耳朵痒痒的。

“没想到多尔夫会栽在区区人类手里,说吧,佩兰又去哪了?”

拉贝想回头辩解,女人手里的剑凶狠地朝他脖子又杵了杵,刀锋划出了一道血痕,他吓得一激灵,忙不迭开口说道:“您误会了,大人!是……是那几个士兵杀掉男精灵的!”

父亲从来没教过拉贝怎么用剑,从小到大拉贝都只能敬仰着父亲这位全镇最杰出的剑客那华丽的身姿和剑法,他心里默默回忆父亲的那些招式和技巧,盘算着如果身后的人要对他下毒手的话自己是否有机会虎口脱险。

女人叹了口气,“看来脑子也不太好。我有说是你杀的吗?你手里又没弓,难不成多尔夫脖子上的箭是你当面给他戳进去的?我是问你佩兰,那个女精灵去哪了!”

“哦!我……我明白了……”拉贝暗自舒了口气,看来对方不像是面前躺的这个人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类型,或许自己还有求生的机会。“那位精灵小姐被士兵们捉走了,我没看清他们的标志,不知道是哪个阵营的人类,非常抱歉!”

女人轻哼了声,将剑从拉贝脖子边移开了。

“转过来吧。”

这话吓得拉贝哆嗦了一下,他这才猛地想起不少传闻说一些精灵不会从背后杀人……既然刚才女人说那两个精灵是她手下,那她一定也是精灵吧……这样听她话转身一定会被杀掉,拉贝想到,仿佛都能感受到这歹毒的女精灵正拿剑尖对着他的心窝子等着他转过来给个痛快。

“还……还是就这样说吧!”拉贝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好歹都是一死,不如搏一搏,万一这精灵真不会从背后捅人呢?“我……我区区人类,不配目睹您……您的芳容。”

“……”女人没有说话,这夜虽然形如白昼但却静得可怕,拉贝大气也不敢出,似乎随时都能听到背后利刃划破空气的夺命之音。说实话他并不畏惧死亡,只是不愿意以这种不体面的方式被一个女精灵从胸口或者背后捅死,这样的话见到父亲一定会让他失望的吧,“剑士只有在利刃全折、手脚皆断、坚牙飞崩、额颅塌陷,穷尽一切攻击手段后才能够咽气。”父亲曾这样说过,而现在他却哆嗦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哈哈哈!”女人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拉贝一时没顾得上性命回头诧异地看过去,金发的女精灵正得意地大笑着,她长得很漂亮,看上去也就人类的二十五六岁左右,长发过肩,湛蓝的眸子即使因为笑容半闭上了也带着精灵特有的傲慢,一套修身的银软甲得体地穿在她身上,深绿色的短下摆露出光滑白皙的大腿,精灵背上背了把长弓,但却没有箭袋。

“怎么……”拉贝有些不知所措,这女精灵到底什么来路,自己手下的尸体还在面前却对着一个人类俘虏哈哈大笑。

“啊!没什么。”精灵收住笑容,“以前每次让俘虏转过身时总是能吓得他们屁滚尿流,我一审问才知道人类传说中还有精灵不从背后杀人这种可笑的传闻,所以就把这当成消遣了。”她的剑已经收回了剑鞘,“放心吧,我不杀小孩,看你这样子也就十二三岁吧。你父母呢?”

拉贝涨红了脸,顾不得那么多扯下兜帽争辩道:“我可都十六岁了!”他最讨厌别人小看他的年龄,过去父亲也总是以他太小为由不肯教他剑术。

女精灵的目光在他的一头银发上停留片刻,神色微妙地扬了扬嘴角,旋即表情又恢复了正常,她抱住双臂问道:“那么说你是一个人在流浪?在交战区还能活这么久多少我也认可你的本事了。”

“什么?这里是交战区?”拉贝惊讶地反问道,“我不是一直在往多隆城走吗?”多隆城是东方威蒙山脉后的一个数支中立文明建立的城邦,过去在战时会无条件地接收难民,而当前的几个交战区都在和多隆城完全相反的西方丘陵地带。

“没什么大不了的。”女精灵摆摆手,“自打天上这圆环出现后即使擅长跋涉绘图的霍恩族的长老在家门口也会迷路,你走错方向也不足为奇。不过现在你可没法回头了,后方上周的一次战役惊醒了熔浆蛇,它把几座往来的大桥都烧毁以阻断战斗双方的退路,然后把战场上的十二万人全吃掉了。”

原来前几天后方天际线的荧荧火光是这么一回事,拉贝思忖着,女精灵掏出匕首蹲下去割了一缕男精灵的头发装进贴身衣袋里,然后拾起一旁拉贝的剑扔给他,“那就这样吧,拿好了,后面的路多加保重,小家伙。”说着她跨下马道,按之前士兵们相反的方向准备离开。

“等……等等,您不给同胞收尸吗?也不去救那个女精灵?”拉贝着急地跟上前去问道,走错了方向再加上退路被阻,挫败感让他再一次迫切地想要有个同伴,即使是刚才还划伤了他脖子的精灵。

“哦?”精灵回过头,“你的同族已经替我完成了任务,多尔夫是个叛逃者,而佩兰只是个浆糊头脑的追随者,这一死一俘的下场算是便宜他们了。”

“那……我……”拉贝沮丧地垂下头,灰白色的短发在光晕下银光熠熠,他现在又饥又渴又绝望,倒还情愿刚才女精灵给他胸口来上一剑一了百了。

女精灵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类小孩,想了想,接着眼里泛出一道光。她从怀里掏出一小袋水扔到自己脚下,对拉贝说:“这样吧,佩兰没了正好我暂时还缺个打下手的仆人,把水喝了,然后宣誓效忠于我,我可以考虑庇佑你一阵子。”

原来那女精灵是面前这个的仆人?拉贝默默权衡了下,似乎在交战区自己一个人这样苟且偷生也没什么生存的希望,不如就先跟着这个精灵吧,大不了以后机会合适再想办法开溜。于是他点点头。

“那么,走到我面前跪下。”女精灵轻快地说道。

拉贝遵从指示单膝跪了下来,捡起了水袋打开口子喝了一大口,袋子里似乎是甜酒,那股子劲头冲的拉贝连着咳了几下。女精灵将右手搭在他脑门上,嘴里默默念了句什么,接着对拉贝说:“现在,跟我念,执此效忠安苏尔爵士,余生无论灾厄困苦,吾必为主之盾,之矛,之屐,之冠……”

拉贝心不在焉地跟着精灵念着誓词,女精灵叫安苏尔啊……精灵的名字真叫人男女不分……连着跋涉一天再加上精灵酒的劲头让他这会感到头晕脑胀昏昏欲睡,接着一股热流从他头顶一路向下经过颈椎蔓延到了胸口,“……今生今世永不背离,如有所忤,神形俱灭。”誓词念完了,胸口的那团热流也愈发炽烈起来,让拉贝感觉有些燥热难耐,他深吸一口气想要缓解这种不适感。

“好了,这样的话誓约就成立了。”拉贝抬头,发现女精灵正带着一脸大计已成的狡黠看着他。不对劲!拉贝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感觉绝对是魔法作祟,他刚想站起来,胸口的热流突然就变得像岩浆一样滚烫,拉贝疼得哀嚎了声捂住胸口扑在了地上。

“嗯~不错,没有主人的允许你怎么敢擅自站起来呢?”安苏尔的声音变得高亢起来,灼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拉贝大口喘着气,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女精灵,“这是……怎么回事?”

“哼,精灵一族古老的契约咒,既然你宣誓效忠,只要不忤逆我的话刚才那种剧痛就不会出现,不过这就表示你的余生都必须对我言听计从了哟!”

糟糕了……拉贝感到太阳穴的血管突突地跳动着,精灵这种狡诈冷酷的种族,怎么会单单凭信口的承诺就确立主仆关系呢?自己可真是太天真了!拉贝·絮托兰啊,爸爸曾经是怎么教导你的?为什么会一时昏了头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好了,站起来吧,还有不少的路要赶。”安苏尔心满意足地说,“一路上就让我看看你们人类奴仆有多机巧能干吧。”看来由不得自己多想了,拉贝无奈地站起身子,怵怵地看着安苏尔。女精灵将自己的行囊甩给他,自己轻轻巧巧地向前走去。

“真是个邪恶的家伙……”拉贝赶紧跟上安苏尔,小声嘟囔道。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啊啊啊疼!”

透过马道边茂密的树林,似乎天边朦朦浸出了橙色,给被圆环渲染得五彩缤纷的天空带来了丝熟悉的色彩,太阳快升起来了。拉贝默默无语地跟着安苏尔走了一夜,和他的第一印象不同,刚相遇时女精灵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但这会却显得少言寡语,似乎精灵隐匿者的天性让她在旅途中不自觉地保持沉默低调。一路上她走走停停,不时示意拉贝离开马道以躲避零星来往的各族信使及斥候。虽然拉贝同安苏尔在树丛中隐蔽时也看到了几个像是平民的人类旅客经过,可但凡他对他们流露出一点亲切感女精灵都会在之后让他的胸口灼痛那么五六分钟。

“忘记你的过去吧,别想再和以前有一点瓜葛。”安苏尔噘着嘴说道,将在地上打滚的拉贝拉了起来。

时间已经快到正午了,交战区浓密的硝烟将天空都涂上了层铅色,太阳只在烟雾缭绕中露出一个明晃晃的轮廓,和边上清晰邪魅的圆环交相辉映。

“终于!”在两人离开马道并向南部森林行进了数小时后,安苏尔在林间一个空地惬意地朝着天空高举双手叫到,到这里天空已经没有阴霾了,由于角度原因也看不到圆环,只有阳关肆意地倾洒在这小小一隅空地上,仿佛朝圣者的神坛一般。拉贝背着两袋行囊气喘吁吁地走到了空地上,难得一见的明澈阳光此刻却只能让本来就燥热难耐的他更加焦渴,他没好气地将自己和安苏尔的行囊扔在一边,席地坐在了草地上。

“我得歇会儿了,大人,就算您现在要在我心脏上烧个窟窿我也走不动了。”

“休息会儿吧。”安苏尔也找了棵大树倚着坐了下来,“到这里就相对安全了,之前在交战区可是片刻都不敢懈怠。”难怪会一言不发一直急行军,拉贝一边揉着肩膀一边想到。不过话说回来这儿是哪里呢?从小他到过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和父亲去邻市的海滨垂钓,对于大山与森林他都感到有股天然的新鲜感,虽然这片半山腰的空地周围全是密林,阳光透不到的深处影影绰绰的显得阴森诡异,但却并不让他感到害怕,相反比起到处是硝烟与野火的交战区以及前几天他独自盘居的幽冷荒山,即使在这儿席地躺下他觉得自己都能安心睡着。

安苏尔从自己行囊里掏出几个不知名的果子扔给拉贝,这些果实比苹果小一些,光滑的表皮呈诱人的鲜红色。拉贝小咬了一口,甘甜的果汁充盈进他干燥的口腔里,之前长途跋涉的饥渴瞬间减去了大半。

“真好吃!”拉贝不由得叫了起来。

“看来很少有人类知道比特立果。”安苏尔看着拉贝狼吞虎咽地啃光手里的果子,叹了口气,“过去精灵都是不喝水的,光是每天几个比特立果就够一切所需了,可惜这个年代能种比特立树的地方越来越少,我们也不得不沦落成跟普通生物一样变得开始依赖水源了。真可悲。”

“那……那安苏尔大人你们种族参加战争就是为了争夺……争夺种树的地方吗?”拉贝费力地想要咽下满嘴的果肉,嘟嘟囔囔地说道。

安苏尔对拉贝那粗鲁的吃相皱了皱眉,抬起手似乎又打算惩罚下他,但想了想又作罢了。“理由不会这么简单,自从十年前天上这个圆环出现,混沌一族出现,我们精灵在疲于应对的同时,自身的神性也在慢慢流失,这到底是源于圆环的影响,还是魔兽的作祟,亦或是种族文明本身的衰退,我们不得不通过战争来寻求答案。”

“神性流失?”拉贝咽下最后一点果子,擦擦嘴问道。

“就比如我和你订立的誓约,如果放在以前,甚至我连你的思想都能控制……而现在,刚才一路上你心里肯定默默骂了我不少坏话吧?”安苏尔精明地说。

拉贝努了努嘴没再说话。

“好了,果子也吃了,我们住宿吧。”安苏尔站了起来。

“住宿?哪儿?”拉贝吃了一惊,安苏尔的行囊似乎只装了些吃喝,自己的帐篷老早就破掉了,前阵子晚上他都爬树上睡的。况且这会还没过午时呢。

“就在地下哟。”安苏尔瞥了拉贝一眼,在刚才靠的那棵树上摸索了一下,然后念了句咒语,树干隆隆地裂开了一条足够一人通过的树洞。

“欢迎来到加特露露村,我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