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萨斯，切尔诺伯格。
“凯尔希医生，很久不见了。”年轻的萨科塔人端起茶杯遥遥致意，“请原谅，本应在官邸大街接待您，但乌萨斯军警最近又在搜捕感染者了，只能委屈您在下城区住下了。”
凯尔希拉开两张椅子，坐下说道：“我不会住下。办完事情，我就会离开。”
“是吗？真遗憾。”阿撒兹勒摇了摇头，“我对您的医术可是无比钦佩。说起来，这位小姐是？”
阿撒兹勒的目光很自然地投向拘谨地坐在一旁的阿米娅身上，充满兴趣道：“卡特斯族？想必不是您的女儿了……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阿米娅刚想回答，凯尔希冰冷的声音就斩断了两人的对话：“阿撒兹勒，不要关心多余的事情。这只是一笔交易。”
“这样说未免太令人伤心了。嘛，无所谓了，用不多久，‘阿撒兹勒’就与我无关了。”阿撒兹勒端起茶杯轻轻摇晃，“好吧，您没有寒暄的意思，那我们就谈正事。乌萨斯人打不开‘石棺’，他们已经将旧址永久封闭了——封闭在切尔诺伯格的心脏里。秘密驻守石棺的是帝国近卫军独立骑兵队‘苔原’，论战斗力，我们双方加起来……大概可以坚持十五分钟吧。”
“我无意与乌萨斯人开战。”凯尔希皱眉，“我只想连接到石棺的一条分支线路上。”
“这话太……轻描淡写了。”阿撒兹勒摇了摇头，“石棺究竟是什么东西，整个乌萨斯——整个世界，没有人说得清楚。虽然切尔诺伯格的运作依赖于石棺的能量，但这能量从何而来？切尔诺伯格根本就不是乌萨斯人自己的作品，而是前一时代的馈赠和遗产。‘石棺’？呵。”
“我知道怎么办。”凯尔希看着阿撒兹勒说，“路线，时间，行动计划——我都安排好了。我只需要阿撒兹勒的人和物资。”
“我有一个问题，”阿撒兹勒身体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这种事情为什么不用罗德岛自己的人手呢？那位‘博士’并不是感染者，常规医学手段上，阿撒兹勒并不比罗德岛更优秀。”
“不要问问题。我不会再重复一次。”
“好好好我不问就是了。但是至少把承诺的东西拿出来吧？”
凯尔希点点头，对阿米娅比了个手势。阿米娅小心地把手里的小提琴盒放在桌上打开，琴盒里没有琴，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结构复杂的立方体。
“三维迷宫加密对你不是什么难题，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居然真的找到了？”阿撒兹勒伸手想要触摸立方体，但阿米娅很快合上了琴盒收了起来，“你看过了吗？所谓世界的真相。”
“我不需要。”凯尔希指着自己的头道，“我早就知道……现在，我全都知道了。”
“全知全能是神的领域，医生。”
“是否相信是你的问题。”凯尔希站起身来，“按照约好的时间见面吧。”
——————————
切尔诺伯格封锁区，“石棺”外围。
拨开垂下的老化胶管，阿撒兹勒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低估了凯尔希。她说她已经有了路线、时间和行动计划，而她确实也做到了。
石棺的外部接口极为复杂，其中许多部分就连切尔诺伯格市政厅也没能完全解明。但是仅仅使用那些尚能利用的接口，就足以为整座城市提供不下于源石动力炉的稳定能量。
至于那些破损的、冗余的、无法解明的接口，市政厅大多只是草草封闭。负责石棺警戒的近卫军，同样没法掌握确切的地图。然而凯尔希选择的路线，很显然就是这样被草草封闭的路线之一。
这也就意味着……凯尔希掌握了某些连切尔诺伯格本地都无法掌握的信息。而这些信息，很可能与旧世界有关……
阿撒兹勒摸了摸挂在腰后的铳。空气的温度正随着队伍的前行不断上升，但是并不明显，也没有常与炎热相伴的干燥感。不知为何，这种温度变化让他感到一丝危险。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凯尔希突然举起手，队伍随之停下。她检查了身上的某个仪表，淡淡地说：“穿上防护服，加快速度。防护服可以保证两到三小时的安全并在此后持续产生保护，但时间越长，危害就越大。”
阿撒兹勒点点头。队伍里的成员纷纷解下背包，将定制的防护服穿在身上，并相互检查铅版。阿撒兹勒忍不住问道：“医生，我们在防护什么？我虽然不是术师，但这里没有源石粉尘，也没有源石能量的波动。”
凯尔希看向阿撒兹勒，很快又移开视线，给身旁的阿米娅系好了防护面具，嘴上答道：“你们应该最清楚，矿石病感染并不能快速致命。危险来自于其他方面——来自石棺本身。”
“你的‘博士’没问题吗？”阿撒兹勒抬起手指了指金属的箱柜——或者说，更像是棺材的东西——问道，“那东西可没有防护性能，只是最普通的异铁合金。”
“那家伙没问题。”凯尔希检查了阿米娅的护具后，给自己也戴上面具，声音变得沉闷，语气中本就匮乏的感情变得更加微不可察，“我们继续走。”
阿撒兹勒转过身去安排队伍继续一边拓宽通道，一边推着棺材向前行进。阿米娅轻轻拉住凯尔希的手——最近才套在手指上的戒指让她感觉不太适应。
“有我在。”
凯尔希轻轻地拍了拍阿米娅的手背，继续向前迈步。
阿米娅什么都没有问，乖巧地跟在凯尔希身后。她敏锐地察觉到，自从那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日子以来，凯尔希身上流露出的“情绪”越来越微弱。
就好像明明在众人中最优秀、最出众，切实存在的那个人，只要你稍微挪开目光，就会消失不见一样。这让阿米娅感到不安。
“停。”
凯尔希停在了通道的某处，闭上眼睛皱起眉，似乎在回忆什么。片刻后，从她的身后，某种漆黑的怪兽猛地撞向通道一侧的墙壁，然后在崩塌掀起的烟尘中迅速消失。
阿撒兹勒凑上来问道：“医生……刚才那是？”
凯尔希看着通道一侧被撞出的空洞，说道：“我们到了。固定吊索，把东西运下去——照顾好阿米娅。”
这么说着，她纵身一跃，跳了下去。阿撒兹勒探出头，只看到了下方黑暗中纠缠的管线。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对吧？”他问一旁的阿米娅，“小兔子，你会索降吗？”
阿米娅只是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目光就再一次回到了运送的棺材上。
那里面的人一定对她很重要，阿撒兹勒想。
在后续人员将物品运送到位时，凯尔希已经在操作陈旧的控制台。控制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尘，几乎结成了硬壳。但是屏幕的位置，已经打扫干净。
凯尔希头也不抬地说道：“我不会去碰这里的任何没有必要触碰的东西。”
阿撒兹勒一顿，收回了伸向一旁机械设备的手。他环视四周，虽然已经破败，但是来自“旧世界”的氛围依旧浓厚。
这绝对不是乌萨斯人能够建造的东西。切尔诺伯格……竟然真的是一座从旧世界的尸体上拔地而起的城市。
这样一来，许多猜想就可以坐实了。等到这次事情结束，也许有必要回一趟拉特兰……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阿撒兹勒问道：“接下来呢，医生？接下来需要我们做什么？”
“左边，把东西放在那，按照我告诉你的，链接所有管线。”
“然后呢？”
“然后你们就可以走了。”凯尔希说，“我不介意你们继续沿着这条路径深入探索石棺，只要你能自负风险，并且不要打扰博士。”
打扰？那家伙已经死了啊？
阿撒兹勒仔细检查过，被称为“博士”的人身上确定没有生命体征。这么大费周章，也只能解释为执念。
“阿米娅，把东西递给他。”
阿米娅点点头，将手中的小提琴盒举起来。阿撒兹勒接过琴盒，看向凯尔希道：“医生，我可以留下来吗？”
“不可以。”
“真绝情啊。”阿撒兹勒叹了口气，掂了掂手里的琴盒，“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再会了，凯尔希医生。”
——————————
“阿米娅，准备好了吗？”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凯尔希才开口对阿米娅问道。
阿米娅点点头，道：“准备好了，凯尔希医生。”
凯尔希点点头，把手按在终端屏幕上，轻声念道：“申请开启能源系统。”
“正在进行权限认证。”
缺乏感情的声音直接在凯尔希和阿米娅心底响起。阿米娅一愣，但凯尔希看起来并不感到惊讶。
“检测到权限人员：格列尼。检测到权限人员：特蕾莎。”
“授权人员不足。”
凯尔希眉头微皱，道：“覆写，重新读取。”
“正在重新读取。检测到新的登录人员：凯尔希。权限等级：至高域-非法域名-‘方舟’。”
“检测到三名权限人员，满足条件，正在开启三贤人会议。”
“议题：开启石棺能源线路。”
“请表决。”
凯尔希举起手，默念：“权限人员凯尔希，通过。权限人员格列尼，通过。”
阿米娅也学着凯尔希的样子举起手，有些胆怯地默念：“权，权限人员……特蕾莎，通过。”
“三贤人会议表决通过。正在启动备用能源线路。”
凯尔希再次默念：“连接能源至压缩机。”
“正在连接至压缩机。连接完成。”
这一刻，切尔诺伯格城的地面微微一震，但是过于轻微的震荡被彻底忽略了。
凯尔希离开控制台，来到异铁合金的“棺材”前，看着白霜慢慢爬上透明的舱盖，终于将格列尼的面容也掩盖住了。
她呼出一口气。
身旁的阿米娅拉住了她的手。
“阿米娅，”凯尔希慢慢蹲下来，揽过阿米娅的肩膀，将她抱在怀中，“新的时代开始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阿米娅轻声问道：“什么样的准备？”
“洪水就要来了，”凯尔希说道，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复杂情绪。
希望与恐惧同在，执着与茫然交融。格列尼留下的“礼物”，让她知晓了一切，却又无所适从。
“洪水来临时，整个世界都会陷入动荡。你我都要准备好，适应自己的新角色。”她缓慢地说道，“我将成为守望者，记录你的每一个选择。而你，阿米娅——”
“你将戴上宝冠，成为方舟的骑士。”
（还有一章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