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天的最后十五分钟里写完了)

指挥中心的护板合拢,外界的景色被隔绝。平时监控着罗德岛方方面面的屏幕暗了下去,指挥终端也被关闭。

格列尼躺倒在软椅中。黑暗的环境就像是梦魇的低语,将人拖进黑暗的梦乡。不过不久前的腺苷抑制剂还在发挥效力,眼睛酸涩,但谈不上困倦。就算勉强入睡,也只能浅睡片刻而已。

指挥中心里有许多因为博士的个人爱好而收集的家具,给冰冷的环境添上了一些诙谐的趣味。比如他身边的……老式留声机。

留声机早已被更新的移动播放设备取代,成为了古董行的常客。这台留声机是内战爆发前,博士托人在卡兹戴尔买的——随留声机而来的,还有一箱各式碟片。

“连这种基础代码都写进来了吗……还是说,这只是自然演化的一个意外呢?”

这个问题让格列尼困惑了很久。不过他很享受这些音乐,这是与泰拉大陆截然不同的声音,只有寥寥几人能够欣赏的声音。

沙尘中闪烁的火光变得越发稀疏——看起来袭击者终究是打完了携带的弹药。响起的警报说明有“老鼠”从别的途径溜进了罗德岛,但是寒夜应当已经带队去处理了。

但整个事件还缺少一环——原因。这样一次袭击和渗透的目的是什么?

“是我?还是阿米娅?又或者是……呵呵,不可能吧。阿米娅那边有凯尔希在,我就只有……我自己。”

晃了晃杯子,杯里的清水还剩三分之一,不锈钢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的喃喃自语,实际上却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我们很长时间没有对接其他城市了——没有酒,只有水。”他不断摇晃着杯子,“一个连酒都没有的地方,为什么会吸引不请自来的客人呢?”

“你注意到我了。”

“当然,你的代码很独特,对泰拉了如指掌的我怎么会注意不到。如此粗暴的入侵方式,只有阿赫里曼做得出来——所以他注意到我了对吗?”

“求证。”从博士身后的阴影中一个人影浮现,指挥中心的门尚未打开,完全不清楚他是怎么进来的。他身上穿着漆黑的作战服,仅有的暴露在外的皮肤上全都覆盖着深色的源石——就连种族特征都无法辨认,“格列尼博士,阿戈尔的事情让许多人很不安。很多证据都指向,你的所作所为。”

“阿戈尔的事情我很遗憾——但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格列尼笑了笑,“泰拉具有自演化能力,破坏了泰拉准则,天知道会被什么机制干掉。”

“阿赫里曼先生要你作出值得信服的解释。”黑色的人影说道,“如果没有,那就去调查,提交巴别塔议会。”

“晨星给了我豁免权——我甚至不在百人会议之列。”格列尼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那么她许可你们的要求了吗?”

“……”

“当然没有,否则阿赫里曼就不会用自己的队伍来试探我了。”格列尼放下杯子,指指对方身上的源石结晶,“我猜阿赫里曼没有对你们说过,泰拉的进出权限赋予的不死性,也会被‘天灾’所吞噬吧?”

“……”

“矿石病感染晚期,泰拉的患者大多会精神错乱。你觉得凭借你们的防火墙,能够抵御天灾多久?”

“……”

“说话——”眉头皱起,格列尼不快地转身看向身后的渗透者,“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阿赫里曼先生还有一个问题——”渗透者开口道,“你们——不,你,到底在卡兹戴尔做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为什么不去问问晨星?”

“是吗,我明白了。”

手中的水杯滑落,在地上摔成一地碎渣。危险的预感让格列尼向前扑倒,寒冷的刀锋擦过脖颈,留下一道血痕。

“嘶……”格列尼翻过身捂住脖子,浅伤口的刺痛和麻痒混合,让人感到焦躁,“阿赫里曼疯了吗?”

“你已经失控了,格列尼博士。”刀锋翻转,反曲的格斗刀刃犹如利爪,伴随着指挥终端指示灯微弱的闪光若隐若现,“必须排除你这个不稳定因素对泰拉的影响。”

“啧,晨星可不会高兴的。”

“那可不好说。”渗透者走近格列尼,“泰拉的监视者,格列尼博士——”

“——为了巴别塔,请你从物理和精神上,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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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岛毕竟只是小型移动城市,寒夜来到指挥中心没用太长时间。但是指挥中心的舰桥莫名断电,电梯无法使用。要带着一身装备爬上舰桥,可绝不轻松。

寒夜卸去了身上大部分活动装甲,又扔掉了盾牌,爬上舰桥时依旧额头带汗,微微气喘。虽然身上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热量,但是她手中的卡西米尔斩剑上,却挂着一层薄霜。空气中稀薄的水分遇到她冰冷的剑刃后迅速凝结,变成细小的冰渣挂在剑上。

“博士。”

她敲了敲指挥中心的门。从门缝里音乐可以听见室内的音乐声——可能来自博士收藏的奇奇怪怪的家具,但这音乐声让她难以判断室内的情况。

“博士,你还好吗?听到了快开门!”

她的降温能力与更常见的升温能力比起来,面对坚固工事时更难以发挥。如果是精通控火的术师干员,此刻也许已经开始尝试熔切指挥中心大门了。虽然她也通知了工程干员,但是现在没时间去想办法破门而入了。

时间紧迫,而她却被罗德岛的安保措施挡在了门外。

“博士!博士!”她敲门的频率加快,语气中焦急的情绪越发明显,“开门啊!说句话也好!博士!”

“我来了,我来了。”

手动开门的绞盘转动声粗糙刺耳,指挥中心打开了一条门缝。格列尼揉着眼睛,从门缝里探出头问道:“不是在作战中吗?你怎么回来了?下层空间打扫干净了?”

“博士……博士!”寒夜松了口气,眼圈立即红了起来,“我,我还以为……”

“唉?别哭啊。”格列尼伸出手,拍拍寒夜的肩膀,“不就是停电了吗?不管是意外,还是发电厂被破坏了,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嘛。”

“那,那通讯……”

格列尼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说道:“抱歉……我睡着了。停电的时候,人就容易犯困……”

“对,对不起——是我多心了。”寒夜像士兵一样站好,转过头悄悄抹去眼角的水渍,“寒夜愿意为擅离职守接受处罚。”

“处罚什么的就是你想太多了。”格列尼语带抱歉,“我还没来得及告诉食堂准备卷心菜肉卷……”

“那种东西怎样都好!不重要!”寒夜强调,“博士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罗德岛又不是没有我就不转了,比我优秀的指挥官满地都是。”格列尼笑了起来,“干得漂亮,小姐——以及,辛苦了。”

寒夜的心情,随着格列尼的话语渐渐放松下来——这让她注意到了,屋子里飘出来的音乐。曲调变化起伏,就像是开拓者在冰天雪地里燃起定居地的第一堆篝火。

“这是什么曲子?很好听,但是我没听过。”

“自新世界。”格列尼说道,“你没听过很正常。”

“挫折……和希望。就像卡西米尔的开拓者一样。”寒夜点点头,随意忸怩起来,“那个……我不太懂音乐,也许说错了。”

格列尼倒是很惊讶:“不不不,你的乐感非常正确。不过嘛……”

“不过?”

“没什么。结束清剿后,试试调查对方的身份,不过我猜结果是一无所获。”

“罗德岛毕竟缺少自己的情报渠道。”

“没错。”格列尼点点头,“去休息吧,我去让食堂准备夜宵。”

打发走了寒夜,格列尼终于松了口气。他关上大门,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看向墙角的一堆人形的源石结晶。

放置留声机的箱子暗格里,放着一支陈旧的转轮手枪——这也是格列尼的收藏品之一。与拉特兰人发明的,运用简单源石技艺加速并推动弹丸的拉特兰铳不同,这支转轮手枪,利用的是更单纯的,通过燃烧将化学能转化为动能的办法。

这是博士的秘密。在泰拉世界里,这个办法行不通,至少在罗德岛指挥中心以外的地方,行不通。

“有些人就是不明白。”格列尼用袖口擦了擦转轮手枪的枪口——转轮里,还剩下三颗子弹,“旧的东西也不全是不中用嘛。”

他走到墙角的源石残骸,一脚将其踏碎,变成了一地破碎的黑色石子。

“新世界?不,你们根本就不想建立新世界——你们只是在枯竭的旧世界尸体上敲骨吸髓而已。”格列尼摇摇头,“除了晨星和她的小团体,你们都只是一群庸碌鼠辈。”

自己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缺乏睡眠,终于导致自己的精神出现问题了?

格列尼笑着摇了摇头。还有三次机会,一次留给晨星,一次留给自己。

还有一次……留给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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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星,我需要你帮我想一个问题。”

“讲。”

“有一个人,个人实力超群,有着一群同样强大的朋友,控制着一支无血无泪的卫队,心机深沉,目光长远,富有领袖魅力——我该怎么杀掉她?”

“101。”

“嗯?”

“你就这么想杀掉我?”

“只是学术探讨而已。要看看‘奇美拉’的项目进度吗?”

“不需要。我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我无所不在,无所不知。——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