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更早之前，蓝毒接到了一份超长期的合约。她一直觉得这份合约的内容奇怪得就像是在开玩笑，但是订金却是货真价实的。
而如今，合约交接的时候，她还感到有些不真实。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醒来时不知道自己是否仍在梦中。
“需要水和甜点吗？”
“我希望我们直接切入正题。”
蓝毒耸耸肩，女人的强势让她感到有些不舒服。不过怪脾气的雇主她也见过了不少，不差这一个。
她小心翼翼地从柜台下方取出一块鳞片，以及一针管某种生物组织。她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存在的？你了解它们吗？”
坐在一旁的女人只是专注地看着蓝毒手中的生物样本，片刻后，她说：“按照约定……”
“回答问题。你，了解它们吗？”
“这与你没什么关系。”
“那我也可以现在就毁掉你的样本。”
“请便，你不是唯一的选择。”
蓝毒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相比争一时之气，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的报酬，”她将样本放在女人面前的小桌上，“我希望更改支付形式。”
“现金？还是贵金属？”
蓝毒看着对方说道：“你们是一家制药公司，对吗？我希望把报酬折换成治疗方案——为我的一个朋友。”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经济效益。我的朋友患有下肢肌肉萎缩，一种遗传病。我需要通过你们，向雷神工业定制一套动力外骨骼。我计算过成本，不到我报酬的一半。剩下的部分，我需要你们为她监测病情，和进行必要的治疗——我想这绰绰有余。对于你们来说，比拿出一笔巨大的流动资金，来得更加便捷。”
“这些成本可能会比你想象的更高昂，我不会冒险。”
“那不管差了多少，我来补上。而且，我已经和……猎人们有了合作的基础，我相信自己的价值——Dr.方解石。”
“……可以，但是附加一个条件。与罗德岛签约，成为我们的外勤干员——将风险纳入可控范围。”
卖身契，蓝毒想到了这个词。犹豫了片刻，她说道：“成交。”
“我会让人送文书来。从现在起，罗德岛的命令，就是你的最高优先级指令了。”
被称为“方解石”的女人将生物样本装到了一个药盒一样的冷藏箱中，向门外走去，仿佛永远都在赶时间。突然她停下脚步，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叫我凯尔希医生，或者凯尔希。”
凯尔希刚走出门外，一柄沉重的大剑就向她的头顶劈下。一声巨响之后，她透过Mon3tr黑色的节肢，看向那同样黑色的大剑，随后看到了银发赤瞳的猎人。
斯卡蒂冷冷地说：“你果然是它们的一员。凯尔希……或者，古老众神之一？”
“猎人。”凯尔希微微眯起眼睛，像是掠食者在看猎物，“你认出了Mon3tr，说明你已经越界了。”
“你究竟……知道什么！沉没之城也好，阿戈尔也好，你究竟知道什么！”
“信息是有价值的——我没有告诉你的义务，你也改变不了什么。”凯尔希摸出了一支针筒，刺在保护她的黑色生物身上。随着药液的注入，黑色的生物突然力量大增，刃肢将斯卡蒂的大剑弹开，甚至让她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在黑色生物扑上去之前，凯尔希按住了它的背甲：“Mon3tr，停下来。”
她看向斯卡蒂，说道：“在保护这个世界的立场上，我们是一致的，只是我知道的比你更多，所以我才能明白你们的挣扎是多么的……无力。”
“你刚才说了‘越界’，是什么意思？”
“还没到你知道的时候，你也付不起知识的代价。”凯尔希的针管在手中旋转，身旁的Mon3tr就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理解，改变，超越——加入罗德岛，按我说的做，我就会帮助你。”
“你就像是鲸落上的食腐生物，利用他人的逝去而生……令人恶心。”
“试图激怒我毫无意义，因为选择权在你手里。等价交换是世界的规则。”
斯卡蒂把大剑收回身后，转身离开。
她的身后，凯尔希毫无波动的声音响起：“我的报价，依然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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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哥伦比亚迎来了又一场阴雨。季风息吹，从海上带来充沛的水汽，凝结成一阵阵雨水洒下。
深海色的画室里，她正用蓝绿色的颜料勾勒出阳光透过海水的质感。画面中央的少女折波跃潮，但姿容慵懒，望着海洋深处出神，彷佛那里有什么在呼唤着她。
就像是盘在沙发上的那个少女一样。
“在想什么呢？”随着深海色的问话，一只浅蓝色的触手团子斟满了茶几上的咖啡杯。
“谢谢，”格劳克斯端起触手团子倒给她的咖啡，对团子和一旁的深海色同时道谢，随后看向窗外朦胧的雨幕，说道：“我在想蓝毒。”
“你喜欢她？”
“这种感情算是喜欢吗？”
深海色放下画笔，坐到了格劳克斯身边，伸出手轻轻揉搓她柔软的脸，揉出了各种奇怪的形状。在格劳克斯把她作怪的手扒开之后，她才笑着说：“谁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喜欢喝咖啡也是喜欢，喜欢一个人也是喜欢——但是，感觉是不一样的。你喜欢她，或者不喜欢，只有你自己知道。”
“是吗……嗯……”格劳克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又一次看向窗户，愣愣地出神。
深海色叹了口气。这个孩子比她年纪还小一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人觉得心事重重的。她走神的时候，会保持同样的姿势很久，作为一个模特确实很不错，但是作为一个寄宿在家里的孩子，又显得有些怪异。
说到怪异，还是送她来的那个人更加怪异——明明唱歌很好听，却不懂说话的艺术。而且每次来，都会带来或大或小的麻烦。
喝了一口咖啡，把杯子放在托盘上。她看到一个蓝色的触手团子趴在格劳克斯肩上，与她一起望着窗外的大雨，不由说道：“助手们看起来很喜欢你……这可真是稀奇。它们很少表现出明显的情绪。”
“啊……好吧。”格劳克斯伸出手指，戳了戳肩上的团子，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触感就像是果冻——她来到哥伦比亚之后才第一次吃果冻这种东西。口感就像是家族宴席上那些富有弹性的海产。
格劳克斯用手指摆弄着团子的一条触手，问道：“你说，我还能见到蓝毒吗？”
“想见她吗？那就回阿戈尔去找她。”
“斯卡蒂不让我回去。”说道那个名字，格劳克斯突然一个哆嗦，忍不住回想起那个夜晚，“我也不想回去。但是……”
“如果你想念一个人，却又只是期待着她为你而来，是不现实的。”深海色说，“说一说，你为什么会想念她？”
“唔……她做的甜点好吃。她配的衣服好看。她还是个很温柔体贴的人，不过其他人看不出来。嗯……她和我一样，都是孤身一人。”
对于这个“孤身一人”，深海色小姐显然过度发挥了她艺术家的想象力。她的脸上不由挂上一丝暧昧的微笑。在她身后，几个团子探出了脑袋，等待着八卦故事的下文。
但是格劳克斯说完，就继续一言不发、神游天外了。深海色身后的团子见状，慢慢飘到格劳克斯身边，停在她的腿上、肩上和头顶，看上去就像是挂了一身的玩具公仔。
深海色感到十分新奇。知道助手存在的人不多，家里的人虽然知道，但是她的助手们对她的家人也没什么特殊的感情，她的家人也刻意躲避这些小东西。
直到格劳克斯突然到来。她喜欢这些小东西，助手们也喜欢她。这让深海色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找到了“知音”的感觉。
不过，既然助手们这么喜欢她……要不要让她看一看？只要不打开就没问题吧？
“呐，你不好奇助手们是怎么来的吗？”
事实上，格劳克斯一直都把这些团子当成理所当然的存在。直到深海色问起来，她才点点头，说道：“好奇。它们很独特，我从来没见过。”
“它们的来历跟一本古书有关。”
深海色眼底有隐约的蓝色一闪即逝，她说道：“一本古萨尔贡的诗集。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深渊呼唤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