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的絮叨：我在上一卷末尾补发了一个私设干员档案，我之前就应该发出来的结果忙晕了，今天才发现没发出来……）
航行的第十一天，在蓝毒终于厌倦了无尽的颠簸与望不到边的海蓝色之后，守秘人们传来了新的消息。
凌晨时分，船上敲响了集合信号，所有船员都活动了起来。甲板上，幽灵鲨正在和守秘人确认状况，身旁则是正在打呵欠的蓝毒。
“观测员确认了——那里真的有陆地。斯卡蒂大人的情报是准确的。只是……”
“只是？”
“那块‘陆地’显得有些……该说独特吗？”
“独特？嗯……”幽灵鲨沉吟片刻，问道：“我们还有多久抵达？”
“不能确认水域状况，我们可能没法靠岸。如果按照离岸放出登陆艇的距离来算的话，三个小时后就能抵达。”
幽灵鲨看了看舱室里的钟表，凌晨五点刚过，天微微亮，三个小时之后朝阳正盛，是深潜者们最讨厌的时间。她们可以好整以暇地做好准备，迎接即将发生的任何事情。
“斯卡蒂呢？”
“我们还是没联系上斯卡蒂大人。”
“我明白了，保持航速，作好登陆准备。”
幽灵鲨看了一眼蓝毒，说道：“把蓝毒准备的神经毒剂发到每一个人手上，我们已经确认了毒素有效——不论是处决目标还是自我了断，应该都很有用。”
“是。”
蓝毒有些诧异。她把目光投向幽灵鲨，随后又看了看正在领取毒镖箭，并小心地挂在自己身上的守秘人们。
她问道：“自我了断，是什么意思？”
“自己去死，总比变成疯子，或者拖累其他人要来得好。”
幽灵鲨甩下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蓝毒低下头，思索着这句话的含义——变成疯子是什么意思？什么事情会让人变成疯子？
冰冷的触感突然从脸上传来。蓝毒吓了一跳，跳开一步，转头看向幽灵鲨。
幽灵鲨手中拿着一枚挂坠。挂坠的材质看起来也是那种奇特的花纹钢，形状则是一只被鱼叉穿透的章鱼。刚才的凉意，就是幽灵鲨把挂坠贴在她脸上带来的。
她不满地看着幽灵鲨，等待对方的解释。
幽灵鲨没有让她猜测太久，给出了解释：“把这个护符贴身放好。奥利哈钢护符会或多或少地保护你的精神。”
奥利哈钢？是那种花纹钢的名字吗？
蓝毒点点头，接过了护符。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触碰到这种奇特的花纹钢，表面有微小的坑洼，让其手感有些粗糙。放在手心里，护符上传来阵阵凉意，沁人心脾，就像是炎夏里当头浇下一桶凉水。
蓝毒把护符收进外套的内袋里，没有多问。上次见到的“深潜者”让她明白，现在的事态已经超出了常识的世界，在这种异常的事件中，最好听从专家的建议。
不过这个护符的造型着实有些诡异就是了。如果要搭配衣服的话，难度会比较大……
蓝毒不由地想起了自己柜台上看了一半的时尚杂志。海上航行的生活实在缺少乐趣，每天起床窗外就是海，睡觉前窗外是一模一样的海。
能看到陆地，总是好事。
三小时过得不快不慢。海岸周围布满了突出的岩石，船只无法靠近，只能在近海下锚，放下搭载人员的小艇。
蓝毒和幽灵鲨是第一批登陆人员。在登陆艇上，蓝毒可以看到海岸上的奇特地貌。
从靠近的位置看来，这片陆地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岛屿。岛上的地形就像是由大大小小的六棱柱拼凑而成，像是阶梯一样通向高处。外围的、低洼处的棱柱，截面狭小，仅容一人站立。而靠近岛中央的、高耸的棱柱，则有宽阔如操场般的截面。
看上去就放佛某种人工建筑。
登陆艇穿过海岸的浅水，与岛上相似的，水下密布着岩石六棱柱。其中一些伸出水面，就像是围绕海岛打下一圈篱笆。蓝毒观察着这些石柱，与海面靠近的位置爬满了海草和藤壶，说明这些石柱已经伫立许久。奇怪的是，海水和海风带来的侵蚀微乎其微，这些石柱的棱角依旧分明。
就像是它们的时间永远停滞在了某一刻。
蓝毒看向水中，感到有些奇怪，但是说不出是什么地方奇怪。而她似乎也是唯一关注着这里的地貌的人，不论幽灵鲨，还是同行的守秘人，都没有体现出一点点的诧异。那些沉默寡言的守秘人，就像是听从指令的机器一样各司其职，如无必要，甚至不用语言交流。
“教会的守秘人都这么沉默寡言吗？”她忍不住向唯一能交流的正常人提问。
幽灵鲨停止擦拭圆锯的动作，回答道：“毕竟话多的人可做不到‘守秘’……开个玩笑。言语是有魔力的声音，脱离于文字、符号、声音、含义之外，‘言语’本身就是一种魔力。每一句话，都是不可名状之物乘虚而入的机会，守秘人没有猎杀者和猎人那样顽强的精神，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方式控制风险。”
“那你跟我闲聊就没问题吗？”
“我受过专业的训练，我不会轻易动摇。至于你嘛……”幽灵鲨笑了笑，“你跟我们不一样，它注意不到你，或者说它还没注意到你。”
“装神弄鬼。”
登陆艇靠岸，所有人离开小艇涉水前往岛上，小艇则返回去接下一批登陆人员。幽灵鲨站在岸边的六角形石台上看着小艇，说道：“这种水况，恐怕没法在岸上架设重武器……不过本来也没期待重武器奏效。守秘人，联系上斯卡蒂了吗？”
“不用联系了，我来了。”
声音从身后响起。幽灵鲨回头看去，斯卡蒂站在更高处的石台上，身后背着从不离身的大剑。
“我看过这里了，没有活物。”斯卡蒂喊道，“上来看看吗？”
“有没有好走一点的路线？”幽灵鲨大声喊道，用手遮住刺眼的的阳光，“这边的石台高低落差太大了。”
“在岛的西面，石台落差比较平缓。”斯卡蒂说道，然后突然露出一副想起了什么的表情道：“你们遇到深潜者了吗？”
“遇到了一个斥候，但是之后就很安静。那些咸鱼就像人间蒸发了。”
斯卡蒂点点头道：“那就好。我来的路上遇到了接近六次深潜者，不然我还能早一些到达。”
……所以我们没遇到的斥候是被你歼灭了吗？
蓝毒心里小声嘀咕着。斯卡蒂看起来对此毫无自觉，就好像深潜者只是餐桌上的开胃小鱼干一样。
顶级掠食者的自信。
幽灵鲨对此并不意外，她问道：“有仪式的痕迹吗？”
“没有。但是从时间上看，仪式就在今晚。”
“我明白了。”幽灵鲨点点头，对其他守秘人说道：“勘察岛屿四周，布置观察哨，原地休整，等待夜幕降临。”
随后她对身旁的蓝毒说：“你跟斯卡蒂走吧，我去布置防务。”
“唉？可是我……”
“别说啦，快去快去。”幽灵鲨没有给蓝毒反驳的机会，对斯卡蒂喊道：“斯卡蒂，给这孩子讲讲你们猎人的事情吧。”
斯卡蒂点点头，弯下腰伸出手，对蓝毒问道：“上来吗？”
蓝毒想想，点了点头。她搭住斯卡蒂的手，借力爬上石台。斯卡蒂的手心冰冷，让人想起海底的暗礁。
蓝毒在石台上站稳，问道：“我是安努拉人，你不怕中毒吗？”
斯卡蒂看了蓝毒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摇了摇头。
蓝毒忍不住露出一点笑容。最近认识的都是规格外的家伙，不论格劳克斯还是斯卡蒂，都丝毫不介意与她的接触，有时她甚至会忘记自己作为“毒物”的命运。
斯卡蒂不能理解，蓝毒的笑容是什么含义。那笑容里有温暖也有苦涩，对于斯卡蒂来说，太过复杂。不过她还记得幽灵鲨说的话，于是问道：“关于深海猎人，你想知道什么？”
说到正事，蓝毒收敛笑容，问道：“深海猎人究竟是什么？一个组织？一个职业？还是别的什么？”
“猎人们是一个……”斯卡蒂皱起眉头，思索着能正确表达自己意思的词汇，“是一个族群。以血脉起源为联系，因而遵循共同行动纲领的一群人。”
“家族？”
“比那更加广泛的一个概念——我不知道如何解释。”
“所以你们以种族维系？”
“是，也不是。”
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吗？蓝毒叹了口气，问道：“那猎人和教会是什么关系？”
“合作关系。”
“你们住在哪？”
“我不能说。”
“你们对抗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不能说。”
“你们对陆上的世界有多大的影响力？”
“我不能说。”
蓝毒停下脚步，看向斯卡蒂，生气地问：“你不是要解答我的疑惑吗？怎么什么都不能说？”
“……知识是毒药。”斯卡蒂给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解释，“你的蓝毒尚且可以治愈，而知识的毒一经传播，就会变成永恒的诅咒。知道的越多，对你不需要了解的东西了解越深，就会越恐惧，最终把你逼疯。”
蓝毒摇头，她看向斯卡蒂说：“对于我们而言，知识就是力量。”
斯卡蒂回望蓝毒，轻声道：“而对于我们而言，永远达不到的渴望，就是忘掉知识，和失去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