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肯定不适应海上——你以前坐过船?”

“没有。”

“真是稀奇。”

蓝毒靠在船舷上,与幽灵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不过思绪却不在此处,而是跑回了家里那个女孩子身上。

那个叫格劳克斯的孩子,年纪跟她差不多大,不过相比作为安努拉人已经成年的蓝毒,她的心智更像这个年纪的少女。

斯卡蒂的“营救”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创伤。蓝毒看过报纸,那间宅院里的杀戮被定义为“走私的大型野生动物出逃造成人员伤亡”,这么扯淡的理由居然也能够拿出来,侧面说明了教会对阿戈尔的影响力。

不过那只“大型野生动物”——斯卡蒂,对此毫无自觉,就像她不明白明明没有伤害格劳克斯,为什么这个女孩如此害怕她。看到格劳克斯在蓝毒的店里,她就不声不响地消失了。而之后的几天里,格劳克斯每天晚上睡觉都会紧紧抱着蓝毒,否则就会从噩梦中惊醒。

蓝毒没有说出来,但是有人愿意触碰她,令她的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因此,她也愿意转过身抱住格劳克斯。就像有了个妹妹一样。

当然了,第二天醒来的格劳克斯一脸尴尬的表情也很有趣就是了。蓝毒从格劳克斯身上,找到了久违的、家人的感觉。当她轻轻抱住格劳克斯,女孩也不会害怕或挣扎,只是稍稍有些尴尬而已。蓝毒感到,肌肤接触的触感,令她上瘾。

而对于自己的家突然被毁这件事情,格劳克斯比蓝毒想象中的更镇定。经历了最初的慌乱过后,她很快恢复过来。就她自己的说法,她对家族的养育有感激之心,但要说留恋?自然是没有的。而且,她可忘不掉,家里人变成触手的那一幕。

太恶心了。她在那些仪式里从来没有想过,那些亵渎之物是真实存在的。作为“祭品”的她明白了这一点,对利用她的家族最后一点感激之心也淡了。

而对于斯卡蒂,她似乎没有过多的怨恨。非要说的话,敬畏反而更多一点。

蓝毒没办法一直陪着格劳克斯,她还有另一个契约——与幽灵鲨的契约。如期调制好毒剂后,幽灵鲨按时前来接她。

“真的要去?这是你最后的反悔机会了。”

“……”蓝毒犹豫了,她放心不下格劳克斯,但是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

签下了幽灵鲨拿出的一系列保密协议,她们一路来到阿戈尔某处荒野外的海岸,登上了等候在此的船。外表看上去,这是一艘普通的渔船,但是用来存放渔获的舱室内,实际上放满了重型弩炮和鱼叉枪。

这艘船已经在海上漂泊了三天。一开始还能勉强看到海岸线,但很快,视野内就只剩下了蓝色的汪洋。蓝毒判断不出船只的移动方向,但是船只仍然在继续前行。她不禁向幽灵鲨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很远很远的陆地之外。”

幽灵鲨随意回答道,眼神却在打量着蓝毒腰带上的毒镖箭。这些毒镖箭一共有五支,每一支装着的都是钴蓝色的毒液,与她交给幽灵鲨的那一箱装有无色毒液的镖箭比起来,显得更加惹眼,充满了危险的美丽。

“那我们究竟要对付什么东西?”

“说来话长。”幽灵鲨趴在船舷上,看着船体切开波浪,留下了白色的泡沫。她等待了片刻,说道:“教会指示,只有离开海岸三天后才能告诉你更多信息,并且如果你有任何动摇,就‘处理’掉你。”

蓝毒手中,一支毒镖箭不断旋转。她笑了笑,说:“那可是很危险的。”

“你知道吗?安努拉人以前也是我们的一员。但是在与那些东西的旷日持久的斗争中,安努拉族群人口越发稀少,不得不离开我们,永远远离这场纷争。在陆地城市上住得久了,原本作为武器的毒腺也随之退化,现在仍然能产生对那些东西有效的猛毒的安努拉人已经不多了——所以教会很重视你,将你视为‘战略武器’。”幽灵鲨说道,转头看向蓝毒,“那些东西,我们称其为‘深潜者’。”

“深潜者?”

“某种类似鱼的变异生物。极度危险,而且都是海神异端的虔诚信者——他们一直致力于唤醒海底的某个恐怖存在,以毁灭泰拉大陆。”

“……等等,什么样的生物才能毁灭整个大陆?”

“我不知道。”

蓝毒皱起眉。毒理学之外,她也为了研究自然毒物学过不少生物学。泰拉大陆的生物学家有一个共识,那就是:任何一个环境,都不可能演化出能依靠单一个体毁灭环境本身的生物。

如果一个生物,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毁灭泰拉大陆,唯一的解释就是它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而是一个更加庞大、富饶且危险的世界诞生的生命。

似乎是看出了蓝毒没有相信,幽灵鲨补充道:“我可没说那是个生物,也许是一群生物?也许是某种自然现象?迄今为止,没有人见过海神,没有人活着见过——库图鲁。”

“库图鲁……它叫库图鲁?”

“这是最接近的发音,事实上我们知晓其名讳也是近几年的事情,一本萨尔贡古书……我扯远了。总之,我们就用库图鲁指代那个莫名存在好了。深潜者,就相当于它的士兵。”

“这就是你们的目标?猎杀深潜者?”

“不不不,猎杀他们是不可能的,他们的住处位于深邃黑暗的海中,就算是猎人也没法去到那种水深。”

“猎人?”

“比如我,比如斯卡蒂——我们是水中战斗的专家,当然在陆上也一样。”幽灵鲨简单地解释了一下,随后回到正题:“我们要做的是破坏深潜者唤醒库图鲁的努力。教会和猎人族群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做这件事情,早在大地上第一个国度建立之前,我们就在这么做了。”

“深潜者难道不能在深海里做这些事情吗?”

“关于这涉及到一个预言。‘群星归位之日,沉没之城浮上水面,世界没入一片深海’。与库图鲁相关的仪式,至少要在能看到星星的地方才能进行吧?”

蓝毒没有说话,她还在消化着这些突然的信息。她转过头问道:“你没骗我吧?你们的真实目的,不会只是猎杀某些海兽吧?”

“我说了,安努拉人也曾是我们的一员,我没必要欺骗你。如果你有兴趣,不如去找一些比较古老的安努拉人族群,查阅一下古代典籍?这样的族群虽然罕见,但在阿戈尔还有一些。”

说完,幽灵鲨指了指蓝毒的毒镖:“再说了,你觉得,什么样的海兽,会需要这么多剧毒呢?”

蓝毒没有回应,她对自己的毒剂十分自信。这艘船上的毒剂如果投入饮水中,可以让上万人中毒身亡。这时,有人来到甲板上,向幽灵鲨鞠了一躬,说道:“幽灵鲨大人,我们发现了一些异常——有可能是他们的斥候。”

幽灵鲨皱眉,自言自语道:“离海岸线这么近?他们已经如此明目张胆了吗?”

蓝毒问道:“什么?他们是谁?”

来报信的人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吭声。幽灵鲨注意到了,说道:“解释一下吧,她以后很可能也会成为教会的猎杀者。”

“……别擅自安排我的未来。”蓝毒小小地抗议道,但是幽灵鲨没有理会。

报信者听完,也对蓝毒鞠躬,随后说:“是深潜者。在深潜者仪式地点附近的水中,会有他们的斥候出现,负责警戒和拖延一切威胁。只是这次……斥候距离目标地点似乎过远了。”

幽灵鲨问道:“斯卡蒂呢?”

“联系不上斯卡蒂大人。她交待我们,在目标地点汇合。”

幽灵鲨点点头,看向蓝毒,说道:“你不是不相信我吗?我给你抓个活的看看。通知下去,准备一到四号弩炮,上鱼叉,打准点,抓活的。”

报信者再次鞠躬,返回舱室内传达命令。

“很听话的部下。”蓝毒评论道,“比我刺杀过的那些人的护卫强多了。”

“部下?算不上,他们和我一样是教会的‘士兵’,只是职责不同。我是‘猎杀者’,负责对抗那些不可名状之物;而他们是‘守秘人’,协助我清理杂兵。不妨猜猜是什么区分了我们的职责?”

“嗯……实力?”

“错了,是性别。”

“???”

看着一脸懵的蓝毒,幽灵鲨再一次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没过几分钟,武器组将四门弩炮推到甲板上开始上弦。这些重型弩炮一般只有在要塞城市的防卫设施中才能偶尔见到,那些重型弩箭的杀伤力足以将防具最坚硬的敌人射成碎片。而现在,这些弩炮上搭载着的是雪亮的、带有倒钩的巨型鱼叉,一旦穿透皮肉,就会牢牢咬住猎物的身体。

蓝毒凑上前去,仔细观察着这些武器。鱼叉似乎是某种特殊钢材制造的,细细看去,金属部分有相间的纹路,在阳光下反射出虹光。

幽灵鲨叫住她:“蓝毒,你也装填你的弩箭——普通类型就行。由你来给它最后一击再合适不过了。”

(博士的絮叨:还是赶了一更出来,短了些,写的也不太满意。

最近在看海洋动物记录片,海洋动物的交配可真是……刺激,灵感都要溢出来了。我想搞颜色啊啊啊!

另外,这一卷可能会写得很长,我希望将与阿戈尔相关的许多猜想尽可能交待清楚一些。

最后……祝自己考试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