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上所诉,”主管两手一摊,“你们的武器都是特制的,不管是调集材料也好,改进法术单元也好,两三天的时间是肯定不够的。恭喜你,你和雷蛇的假期延长了,延长到了足足一个月。”

芙兰卡漂亮的眼睛盯着自己的上司,冷笑一声,道:“真的是后勤部门说的?”

“当然。”

“可是你的表情分明在说,‘终于有人能管住这个熊孩子了赶紧滚让我消停几天’。”

主管只是微笑,至于他怎么想,就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算了,也罢。”芙兰卡拢了拢自己的头发。难得的,她今天把一头长发扎成一束,显得比平时干练了许多。她站起身,说道:“你可想好了,我们俩一走,假期没有结束,绝对不会回来。”

“放心地去玩,带薪休假。”

“哼。”

雷蛇自从离开医疗中心,就陷入了从未体验过的危机中。危机的来源,主要是此前在安全保卫科和营救科的同僚。

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她都疲于应付类似这样的对话:

“小蛇蛇!听说你脱单了!而且对象还是个超——可爱的女孩子!”

“没有,那都是……”

“嗨呀,别害羞别害羞。不过,以后就要注意打扮了,小蛇蛇的底子还是不错的,来来来姐姐给你修饰一番——”

“我!拒!绝!”

或者这样的对话:

“雷蛇前辈,那个,那个……”

“嗯?是铳的使用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的,那个,这个是送给你和芙兰卡前辈的礼物请你收下!对不起我多管闲事了呜呜!”

“你为什么哭啊?!这跟芙兰卡又有什么关系……等等,这,这也太贵重了吧?!”

“呜呜呜对不起……”

少女的人生中,第一次遇到令人如此心力交瘁的困境。而造成这一切的万恶之源,就是那只可恶的狐狸。

雷蛇躺在床上。每当她躺下,那个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微笑的面容,就会出现在她眼前,让她有种忍不住一拳打过去的冲动。

当然,她是不会这么做的——和空气较劲,非智者所为。

“哟,雷蛇!”

有人推开了她的房间门。如此毫无礼貌的推门方式,以及熟悉的声音。雷蛇不需要抬头也知道是谁。她翻了个身,懒得搭理芙兰卡。

对于芙兰卡来说,这也是她第一次真正跨进雷蛇的宿舍房间。这是一间很有雷蛇风格的房间,几乎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透过玻璃的衣柜门,可以看到整齐地挂成一排的深色系服装。仅有的例外,也就只是几条她常常围在脖子上的方巾。

房间的嵌入式小书架上,摆着的几乎全是各种战术操典和经典案例。此外,还有一些关于公司经营的书籍。书架下方的书桌上,笔筒、笔记本、书本摆放的整整齐齐,几案上没有多余的东西。在桌角,一盆蓝色的紫罗兰静悄悄地绽放。

虽然有心悄悄打开梳妆台,偷窥雷蛇的化妆品,但是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躺在床上的雷蛇,穿着一身非常非常保守的睡衣。芙兰卡坐到床边,小声问道:“雷蛇,睡着了吗?”

雷蛇呼吸平稳,纹丝不动。

“嘿嘿。”芙兰卡索性往床上一躺,从雷蛇的身后抱住她的腰。少女的小腹匀称而结实,充满力量感,但是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见到雷蛇依旧不为所动,芙兰卡的手逐渐不老实起来。终于,在她的手指碰到雷蛇的尾巴根时,雷蛇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哎嘿,还要继续装睡吗?再睡下去我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哦?”

“放手。”

“我不放。”

“放手。”

“我偏不。”

不仅没有放手,芙兰卡甚至轻轻揉搓起了雷蛇的尾巴。她的尾巴上覆盖层叠的角质,就像鳞片一样,但是有没有掩盖柔软的肉感。

雷蛇终于忍不住,坐起身,把尾巴挣脱出来,气鼓鼓地看着芙兰卡。

芙兰卡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问道“想说点什么了吗?”

“你怎么……衣服和鞋子都不脱的!”

“脱掉就可以了吗?”

“不可以!”雷蛇感到一阵头痛,“芙兰卡,你已经给我带来足够多的麻烦了!”

“哦,那你去向主管申请调离啊。”芙兰卡不以为意,“反正你调离了,我就被解雇,倾家荡产付违约金,然后流落哥伦比亚街头。”

“你……”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偏偏雷蛇没有任何办法。

“别一副头痛的样子啦,这次来是好消息。我们得到了一个月的带薪休假。”

“哦,我知道了。”雷蛇面无表情,“可以出去了吗,芙兰卡小姐?”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旅行吗?你有没有兴趣。”

雷蛇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完全没有。”

“太绝情了!明明都跟人家做了这样那样的事情!”

“哪样哪样啊!你是说像拖死狗一样把你拖进掩体吗!”

“负心。无情。大猪蹄子。”

在言语上,乖孩子雷蛇永远没法战胜芙兰卡,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从雷蛇的有趣反应里大大满足了恶作剧心理的芙兰卡,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递给雷蛇说:“呐,看一看呗。”

“这是什么?”

“好东西,可以教你成为大人哦。”在雷蛇发飙之前,芙兰卡赶忙改口:“开玩笑的,这是我闲暇时候写的旅行计划书。”

雷蛇不太情愿地接过笔记本。非常老派的做工,看起来也有些年头,封面的皮革已经出现大片的磨损。翻开笔记本,娟秀的小字整整齐齐,让人难以相信出自芙兰卡的手笔。翻过几页后,雷蛇更是对笔记本上的内容感到惊讶。大多数地点都在哥伦比亚,还有一些在维多利亚。气候,名胜,风土人情,看上去就像是为即将出发的旅行做的准备,很难相信,记下这段笔记的人还没有去过这些地方。

笔记的最后一页,有几行新笔迹,一反常态,写得很简单:“瓦伊凡联盟,目的地是雷蛇的故乡。”

芙兰卡适时地从雷蛇身后坐起来,把下巴搭在雷蛇肩上,小声说:“怎么样,趁着这个机会回家看看吗?”

雷蛇合上笔记本,沉默了片刻,摇摇头说:“没什么好看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城,一半的人是矿工,一半的人是石匠。”

“你难道不想家吗?”

“想,怎么会不想。”雷蛇说道,眼里荡漾着罕见的温柔,“不管怎么样,那还是我的家啊。”

“那为什么……”

“还不是时候。”再一次,雷蛇摇摇头,“我为了保护我的家而远行,我还不够强大。等到我足够强大……”

“书呆子,一根筋的木脑袋。”

“芙兰卡的故乡呢?我记得芙兰卡的家就在哥伦比亚吧?”

提到这个问题,芙兰卡挠了挠耳朵,有些尴尬地说道:“我的家已经不在了。准确地说,我家那个区域,已经不在了。不用问为什么,我告诉你,是因为天灾。”

看到雷蛇瞬间变化的眼神,芙兰卡“噗”地一笑,说:“一看就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一些无比悲壮的剧情。没有啦,那个区块是因为使用寿命原因,拆解了可用零件后被正常抛弃,居民都迁到了其他区块。天灾过后,那个被抛弃的区块甚至还产出了不少源石矿……”

“那为什么,不愿意回去呢?”

“没什么特殊的原因,不过你答应嫁给我,我当然可以带你去看看哦!”

“芙兰卡!正经一点!”被挑起了不美好的回忆的雷蛇又有当场爆炸的迹象,芙兰卡“哈哈”笑了几声,才解释道:“因为熟悉的东西都没了啊。学校,电玩厅,买过零食的小店,熬夜学习的咖啡厅……我的记忆,都在那一层厚厚的源石之下了。”

再次把目光投向雷蛇,芙兰卡轻声说道:“我的过去深埋于天灾之下,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悲伤的故事,但是总还是觉得不太甘心。凭什么因为一场无来由的灾害,就轻易改变一群人的人生轨迹?嘛,可以说我就是因此加入B.P.R.S的,虽然现在每天干的都像是信使的工作。我不能容忍任何东西这样戏弄我,就算是天灾也不行。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但是总有一天可以。”

“当然。”

“到那时,我就可以衣锦还乡咯。”芙兰卡的耳朵轻轻地抖了抖,犹豫着,问道:“你愿意……去看一看吗,跟我一起。”

“不要。”

“唉?”

听到雷蛇的回答,芙兰卡的耳朵突然立了起来。但是雷蛇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又接着说:“开玩笑的,我扳回一分了。”

“好呀你,居然耍我?”

芙兰卡翻身压倒了雷蛇。雷蛇一愣,她现在可不是脱力状态了,在力量上,两个芙兰卡也比不过她。她抓住芙兰卡的肩膀,把她掀下来,而芙兰卡也不甘示弱地扯着她。

争闹间,两人一起跌到了地上。先触地的雷蛇发出一声痛哼,但是芙兰卡没有半点同情,找机会压住了雷蛇的关节,挑衅地看着她,慢慢压低身子说道:“怎么样,认输吗?”

“那是不可能的,不信你放开我,我们赤手空拳再来一次。”

“那可不行,”芙兰卡的眼神充满侵略性,“我不擅长进攻,错过了就没有机会了。”

这家伙又开始了。雷蛇心想,但是很快,她就没机会细想了。

唔,真香。

(黑钢往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