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离开开阔地带！”
雷蛇的盾牌弹开了弩箭，挡在芙兰卡身前。她推着芙兰卡向后退去，离开了大堂的玻璃窗所能看到的“杀戮走廊”。
“我跟你说过了，不要冲那么快！”
雷蛇与芙兰卡隐藏在大厅的立柱后，她戒备着周围的风吹草动，还不忘训斥芙兰卡：“黑钢的战术守则，快速通过危险地带时，要由重装干员开路！”
汗水顺着雷蛇的脸淌下来，挂在她的脖子上，像一串美丽的珍珠。芙兰卡失神了半秒，随后伸手打开雷蛇臃肿的装备背包翻找起来。
雷蛇斜了她一眼道：“你不是不想带装备吗？”
“此一时彼一时嘛。”芙兰卡不以为意，在背包底层找出了黑色的手提箱，“而且你肯定会把东西好好背着——说真的，不觉得太重了吗？”
“芙兰卡……”
“有什么说教之后再说吧。”芙兰卡展开提箱，变成了一个小型控制台，同时将装在箱子里的无人机放飞，“看好周围，我需要定位他们的狙击点。”
“你还会控制无人机？”
“我会的东西可多了，都是大~人的技巧哦？”
屏幕亮起，无人机缓慢地飘出。小型的侦察无人机为了追求隐蔽性，速度和机动性都算不上优秀。这种廉价的无人机最初由雷神工业定型，随后被大量仿制，流入市场。无人机慢慢了窗边，猛然加速冲出窗外后爬升，取景器探出，采集周围的光学信号。
“强光过滤，目标分析……找到了，”芙兰卡的脸色不太好看，“除了我们在楼上看到的狙击点外，还有至少四处狙击点，两支机动队……我能辨识出的，全都是萨卡兹人。”
雷蛇一惊，聚集如此数量的萨卡兹雇佣兵，已经不是一般组织能够做到的事情了。她的某个猜想，也因此得到证实。
“雷蛇，货物在你身上？”芙兰卡问道。
“在。”
“打开看看。”
雷蛇震惊地看向芙兰卡，声音压低但饱含愤怒：“你疯了吗芙兰卡！私自拆开客户的私人物品，这可是……可是……”
“对职业精神的违背，不用你提醒我，优等生。”芙兰卡看向雷蛇，“但是，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东西有如此价值吗？”
“不想，我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说话间，纷乱的脚步声响起。从另一侧的楼梯口，走出了另一支雇佣兵作战小队。
“那两个信使成功溜走了，”芙兰卡微微皱眉，“我们是孤军奋战了。”
“芙兰卡，”雷蛇语气凝重，“战斗恐怕比预想的……还要困难。”
又有一支作战小队从大堂门口进入。既然狙击手已经定位并将目标压制在大堂内，作战小队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进行搜索与摧毁。
被大门口的作战小队保护着的是一名更加高大的萨卡兹人，手中漆黑的法杖散发着不详的气息。雷蛇从立柱后窥探一眼，小声说道：“特殊目标，高级术士。”
芙兰卡将室外的无人机设置为悬停后，扣上控制台，问道：“向停车场移动？”
雷蛇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盾牌，拇指轻轻摩梭铳的防滑护板。
将无人机控制台上的快捷背带抽出来，轻车熟路地背在身后，芙兰卡伸出三个手指。
投石入水，激起涟漪，打破寂静往往只是一瞬间。雷蛇从立柱后绕出，铳弹袭向正在展开队形的雇佣兵。因为手持盾牌，准度有限，没有造成有效杀伤，但是仍然吸引了雇佣兵的注意力。弩箭和法术袭来，但是大多被盾牌挡下。
承受了第一轮火力后，雷蛇蹲在大厅的柜台后更换弹匣。而芙兰卡在这时从立柱后现身，急袭正在装填的弩手，目标直指大堂门口。
用最快的速度击倒那个莫名其妙的术士，打开通往室外的通路。
本应当是这样的，但芙兰卡的攻势在萨卡兹术士举起法杖的瞬间宣告崩解。
“？！”
从法杖上释放出的法术不同以往，黑红色的法术像是一条锁链，捆缚住芙兰卡。虽然这种法术的接触不是“物理”的，但是源石法术以一种奇异的方式，侵蚀着芙兰卡的身体。
她脚下一个踉跄，单膝跪地，用剑撑住地板，勉强没有倒下，却动弹不得。身体的力气，似乎在不断顺着法术的锁链逸散。
“被算计了。”芙兰卡心中暗暗叫苦，这是一种新的法术形式，在黑钢记录的任何战术模板中，都没有提到过“被法术束缚”的情况下如何脱困。
情势危在旦夕。雷蛇刚刚退下打空的弹匣，还没来得及装填，但雇佣兵弩手已然箭在弦上。
就在这时，雷蛇果断地扔下自己的铳，提起盾牌冲向芙兰卡。
在余光中看到雷蛇冲过来，芙兰卡忍不住在心中责骂自己的搭档：“慢吞吞的家伙，来不及救我的！直接冲门，才有机会。”
想到不久前自己才说，她不会向雷蛇伸出援手——一股滑稽感油然而生，这就是业报吗？
也罢，反正生命本就无趣。
雷蛇却不是这么想的，她喜欢有把握的事情，但也不会拒绝必要的冒险。芙兰卡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她的盾牌，不知道盾牌把手上有一个可以掀开的小盖，也不会去问盖子下的电极是做什么的。
当雷蛇用手指触碰电极，电流自她的体内产生，灌入盾牌上的法术单元。两个法术单元同步激发，源石的能量转化为耀眼的光芒，5400万流明的强光从盾牌上瞬间绽放，宛如在大堂正中央升起了一轮太阳。
背对着雷蛇的芙兰卡感觉眼睛微微刺痛——这光芒太过强烈，即使只是墙壁的反光，也让芙兰卡感到双眼如同被烈日灼烧般酸痛。
面对雷蛇的敌人就没有这般好运了。正面面对这般强烈的闪光，可不同于面对照相的闪光灯——强光瞬间夺去了他们的视力，只能感受到眼泪不断涌出，但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见。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陷入突然的恐慌，大脑一片空白，从结果上而言，不论是弩箭还是法术，都完全射失了。就连束缚芙兰卡的法术，都因此而解除。
雷蛇用空闲的手挽住芙兰卡，将尚未完全恢复的她拖回立柱后方。
芙兰卡瘫坐在地上，仿佛重新认识了自己的搭档，打趣道：“居然还有这种本事，很强嘛，优等生。你的盾牌能给我和这些家伙拍个合影吗？”
“闭嘴！”雷蛇难得地粗暴了起来，打断了芙兰卡的话，“我不是说过了，等我弄清楚那个术士的手段你再进行突破的吗？为什么不听我的？”
有心反驳，但是芙兰卡注意到，雷蛇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不仅仅是因为生气了。汗水从她银色的头发上滴下，被围巾吸收，留下一片暗色的水渍。
“……我去开路。”难能可贵的，芙兰卡没有再说什么调笑的话，但语气中也不再有平时的笑意。她扶着立柱站起来，迅捷剑异常的亮度，证明她的内心不是那么平静。
雷蛇按住芙兰卡的肩膀，说道：“闪光只能暂时夺去他们的视力。你给我好好待在这，恢复体力。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出来。”
“你的命令？”
“别多嘴了，听我的！”雷蛇再次提起盾牌，慢慢走出立柱的阴影，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喊道：“你们这些……恶徒，击溃我试试呀！”
立柱后的芙兰卡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忍不住的笑意让她浑身抽搐。
“你是哪里跑出来的特摄英雄吗？还是优等生根本不懂怎么嘲讽？”芙兰卡心里想着，拭去眼里的泪水——被强光刺激到的双眼仍然有些酸痛。
刚刚恢复部分视力的雇佣兵想也不想，将攻击投向雷蛇。而大剑手们避开了弩手和术士的射击线，向二人藏身的立柱两侧移动。
“你可以做到的，雷蛇。”
不断调整盾牌的位置以格挡攻击，是一件消耗极大的事情。盾牌上不断传来的冲力，让雷蛇的手臂微微发麻。即便如此，她依旧站立着，一步不退。
她的源石技艺天赋非常不稳定。即使她聚精会神，电流依旧无法如愿生成。
盾牌上的法术单元微微亮起，没有像之前之前一样发出闪光，却仍旧给了雇佣兵足够的压力。术士的法术轰击在盾牌上，雷蛇身体后倾，微微下蹲，但仍旧一步不退。
“你可以做到的……就像你做到过的一样。”
摇摇欲坠的盾牌给了雇佣兵极大的信心，法术攻击过后，又是一次弩箭齐射。雷蛇没能够挡下所有攻击，一支弩箭擦过她的大腿，留下一道可怖的伤口，鲜血顺着腿侧流淌下来。
“你必须做到！”
雷蛇青色的双角渐渐亮了起来——角是瓦伊凡的特征，角的形状往往标示着瓦伊凡的血统和地位。平日里，雷蛇的角看上去只是颜色有些特殊，而此刻，她的角亮起青色的光，狂躁的电火花在其间跃动。
她嘴唇轻启，就像念诵悼词：
“闪电——风暴！”
5400万流明的爆闪，是舞剧的开场，一场骇人的灯光秀。再一次被夺去视力的雇佣兵们，不知道他们接下来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盾牌的法术单元没有像上次一般熄灭，而是释放出一阵阵电弧。细小苍白的电蛇爬满了雷蛇的盾牌，下一秒，银蛇开始肆虐狂舞。
闪光，电弧，死亡。
以雷蛇所处之处为起点，名为闪电的蛇倾巢而出，舔舐着、撕咬着她面前的一切。也许，不是阴险的蛇，而是高贵的龙，这是龙群的战争——变成青蓝色的少女，是统率群龙的王。
撕咬，破碎，毁灭。
在短暂的半秒内，每一名雇佣兵的身体都被数十上百道电弧击中。有的留下了小小的焦痕，而有的击穿了他们的身体，弹跳到附近的任何东西上。地板、花瓶、挂画、弩箭、法杖，一切的一切，都在群龙的盛宴中颤抖。
欢呼，咆哮，骤然平息。
蓝色的闪电风暴持续的时间短到难以察觉，但是造成的毁损却难以估量。从强光爆发开始计算，一秒之内，十二名萨卡兹雇佣兵尽皆倒地，生死不明。
就像巨龙的吐息一般。龙息掠地，生机不存，所过之处，人间炼狱。
焦炭的味道，臭氧的味道，蛋白质受热变质的味道，被一双无形的手调制，升华成名为死亡的昂贵香水。
淡淡的柠檬和生姜味道，在暖阳和死亡中，消散无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