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我到底在海中疾驰了多少个钟头,多少个人类用来计算时间的天数,但总之很久就对了。我一次性跨越了寒温热三带,从世界的最北极一路南下,死死咬住那个东西的脚步来到了这片海水温热的海域。据我所知,这里应该属于人类所说的热带。我巡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现在我应该在海下五千余里的极渊中。这里很少有鱼类出没,就连生命力最为强盛的水熊虫也极为少见。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所追逐的那个怪物跑到哪里去了。

我跟随着洋流游向更深处的海底渊薮,一边控制着速度下沉一边留意着周围的情况。在这片永远不见天日的黑暗深渊中,指不定就存在着某些无可言说的恐怖之物,它们超越时间和空间存在于地球之中,等待着群星归位的同时一边沉睡一边思考着灭世的阴谋。

我的夜视能力在此时就展现出了莫大的优势。这片黑暗的海底深渊在我看来就如同白昼时分的天空一般清晰。我非常清楚地看到,这个海渊的底部就是一片已然干涸的熔浆河,也许它在太古时期就已然存在于这个星球的表面;但是在数亿万年之后的今天却被这个星球所遗忘。当我下降到这个海渊的二分之一长短时,我看见了一些巨大的古代生物,诸如龙王鲸,邓氏鱼,大王乌贼之类。这些生物在现在已经很少能被看见了,我记得上一次看见它们应该是六千多年前的事了,没想到在这片海域也能再看见这些东西的身影。

正当我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同时,我感觉到了洋流的怪异变化。我之所以说它怪异,是因为它不是自上而下地发生改变,而是自下而上地开始改变流向。水流的速度突然变得无比湍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向上冲刺一般,强烈的波动甚至逼得我向上移动了数十米的距离。我很快意识到了事情开始变得偏离正常计划了。也就是说,我所寻找的那个家伙就在这个深渊中,等待着我寻找着它的踪迹来到此地。

我马上拔剑。不带任何犹豫,将剑锋朝下,同时全力甩动双腿,以我的极限速度逆流而下,对着海渊的底部冲刺。

果然没错。我看见它了。不可言说的至高存在,自万古以来便存在于这个星球的恐怖之物,被传说与神话记载下来的怪物----伟大者克苏鲁。

也许人类会认为它是故事,是神话,是不可触及的遥远传说;那些愚蠢的想法我都能理解,毕竟人类本身就是无知且自负的生物。因为没有见过,所以便自我安慰那是不存在的事物。

但是我可是见过它,不止一次了啊。

我保持着这个冲刺的姿势,继续往下冲击,直到我感觉到了手中之剑斩断了它的四五根触手的时候,才猛然收剑后撤,第二次挥剑向那个丑陋的章鱼头颅斩去。

伟大者一边用邪恶怪异的拉莱耶语诅咒着我那一剑斩下去的疼痛,一边挥动千百根触手向我刺来。

我曾经听说,人类认为伟大者是旧日支配者中最弱的一位。现在我可以很明确地给人类一个回复:它确实弱,但是它有一个特别棘手的能力----超速再生。也就是说,它的自愈能力极强,如果不想办法一击杀死这个怪物的话,就无法战胜它。

我这一次挥剑下去,径直斩裂了它用来抵挡我的进攻的十来根触手。它很明显感到了极致的愤怒,它胡乱挥舞着触手,从四面八方向我抓来。我第三次准备挥剑,决定这一击之后马上无视一切阻碍,用这把剑直接撕开它的心脏,让它彻底死去。

正当我准备挥剑的时候,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一只龙王鲸竟然直接向我冲了过来,一口咬向我的手臂。

这是我绝对没有想到的事情。我在一瞬间的迟疑后果断地选择撤回挥剑的手臂,同时向后退,想办法发起第四次进攻。

就在这时,那个可恶的怪物发出了令人恶心的怪异笑声。那种声音只有海洋生物和神明才能听见。它是不是声音的声音,是旧日支配者才可以发出的恐怖讯息。它用嘲讽的语气向我低语:“莽撞而年幼的少女呀,你就将命丧于这片深渊之中。”

我依旧冷静,保持着躲避的动作向后撤退。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到了海水的波动。有一阵强大的水流从我身后向我推来。我顾不上躲避,回头一望,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便是那该死的章鱼头的触手在向我抽来。

我来不及闪避,被那记抽打猛击了后背。我感到腰椎骨在那以千万吨计量的撞击下被打成了碎渣,强烈的疼痛在那一瞬间震得我一口鲜血从嘴里倒灌出来。我真的没有想到它竟然卑鄙到要通过偷袭来攻击我。这一下我根本无法传导力量到手臂上,更别说挥剑了,就连呼吸都感到了困难。我马上做出决定:暂时撤退。起码我不能在这里就去死。

下定决心之后我马上抽身退出数十米的距离,向遥远的海面游去。我在向上游的过程中,有更多的远古生物向我冲来。它们都一边追逐着我一边想方设法地攻击我,其数量之多,足以让我感到震惊。我这时便觉得那个章鱼头的精神操控能力是多么的恐怖,竟足以调动如此之多的生物来向我发动进攻。

在十秒左右的冲刺之后,我终于脱离了那个受诅咒的海底深渊,那些远古生物因为受不了这海渊外面的环境,终究还是退回了海渊之中。但是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在我周围的海洋生物几乎一股脑地向我冲来,其中竟不乏鲸鲨,大王乌贼之类的大型生物。我这才意识到我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选择,竟然想在不熟悉旧日支配者的情况下与它们正面对抗。

我艰难地躲避着巨型鱼类的攻击和小型生物的进攻,在黑压压的海潮之中不断挥剑开辟道路。那真是噩梦般的场景。到处都是鲜红的血液和疯狂的海洋生物,我强忍着脊背上碎骨的剧痛和被撕咬而造成的刺痛不断挥剑,拼命地向海面逃窜。在深渊中操控着这一切的伟大者不屑地笑了。它很喜欢看我被逼得狼狈不堪的模样,以至于它看着看着竟笑出了声来。那不是声音的声音在海洋中震荡,激起海潮与洋流的变动,甚至酝酿着不应该出现的风暴;它很喜欢看我这副模样。

在漫长的几个时辰之后,我终于找到了一条没被疯狂的海渊生物封死的道路。我在嶙峋的怪石与海底峡谷中以最快的速度逃窜,终于逃出了海底,游回到正常的海域之中。伟大者在发出一阵阴沉的冷笑之后用拉莱耶语调戏我说道:“可爱的小姑娘,不要在不熟悉敌人的情况下冒然发起进攻。我看你应该活不过几个时辰了,你逃吧!逃到海面上去,然后孤独地迎接死亡。”

然后是一阵我不愿再次想起的诡异笑声。我的心中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近乎恐惧的感情,这促使着我径直向海面冲去。

在短暂的冲刺后,我终于逃到了海面上。在跃出海面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天边的一轮弯月。月亮是血红色的,天际是黑色的。原来现在是黑夜啊,我在海底呆了太久了,根本就没有想过外面的世界是白天还是黑夜。

我实在是太累了,以至于我根本没有太多力气去思考具体的时间了。我稍微用一点精力向周围探测了一下地形,在找到了一块陆地之后朝着那个方向继续前进。我游水的速度特别慢,几乎是在一点点地向那边挪动。我尽力地向那边游去,结果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勉强移到了能看到陆地的地方。我感觉身子被一条线拦住了,低头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张有弹性的网。我觉得这应该是妹妹空中所说的人类用来驱逐鲨鱼的防鲨网吧,于是我试着挪了一下身子,硬生生地翻过了那张网。最后,我潜在较浅的海水中向前游动了数百米的距离,一瘸一拐地挪到了海岸上。

我身体僵硬地倒在了沙地上,感受着有些冷的海风缓缓地闭上双眼。我最后记得事情就是,在闭眼之前,我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轻轻地念了一句赞美上帝的颂词----哈利路亚。

最后,我忘记了时间与空间,陷入了仁慈的昏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