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京快线真是不得了啊。”

双眸如同夜晚的海面般深邃的少女,望将窗外的景色呢喃道。

窗外的景色如风般流动,车内的景象不时也会映在玻璃窗上。

透过窗子的反光对上少女视线的少年,温柔的笑着问道。

“什么不得了?”

一般情况下的反应,是明知故问的询问对方“指高铁的速度吗?”或是“如此巨大的钢铁箱子能够移动吗?”但少年明白,自已身边的这位少女,已经不再是还拥有如此天真感想的年纪了。

少女缓缓将头转向少年,带着柔和的微笑答道。

“它跑得笔直。”

面对这个莫名其妙的答案,少年带着苦笑吐出了少女的名字。

“涧雨还是那么奇怪啊。”

“是吗,我觉得自己比不上熙原你。”

名叫林涧雨的少女露出人偶般的微笑歪下了脑袋。

“我哪里奇怪了?”

“嗯,比如你明明那么讨厌罗揖,从以前开始却对他的话惟命是从。这很别扭哦,就像市内的路线图一样。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点。”

林涧雨绽放出如同小孩子抓住了甲虫时的笑容。少年见状,一脸为难地仅将目光转向了少女,道。

“林涧雨还是老样子,别人说不出口的话就你说得顺口。”

少年——高熙原和恋人林涧雨所乘坐的由长燕台开往琳琅京的列车,正奔驰在台京铁路的轨道上。

他出于某种原因离开了学校,现正与恋人林涧雨过着同居坐活。因为作为监护人的高渊石作为“家长”本身就不太靠谱,所以对高高熙原向来采取放任主义,对弟弟的行动他似乎并无异议。

不过,前阵子还是高中生的他们想要完全自立就需要做很多的准备工作——还好背后有helianthus的众人支持,经济上不成问题。

而且另一方面,高熙原也依旧保持着自己作为“琳琅京警署专案组线人”的身份按照托付的任务行动着。

高熙原知道。

正是他的所做作为,让自己失去了许多东西。

可同时他也理解,选择踏出这一步的毫无疑问是自己。

所幸,在隐藏着的纷争在演变为大规模争斗之前事件便得到了解决。但在这起事件中,高熙原因为不想再连累到朋友而选择离开。

就像划开了一条沟渠。

就对方而言,只要他们愿意,完全能够毫不在意的跨过来。

但高熙原却无法迈出步子。

他密怕从沟里那深深的黑暗中,看见自己曾经的样子。

高熙原最终没能跨越那条沟,甚至没能离开那个沟边——于是,他只能以停步不前这种方式来逃避。

往自己的内心深处逃避,逃避,只为不被自己的空壳追上——

同时,带着那个坐在自己身边,已经崩溃了一半的少女。

之前,他为了寻找“正堂广场起火案”背后的隐情而跑去了的秦央内地东北的某城市——没想到花了那么多时间,一周后才有机会回来。

最后几天高熙原甚至去到了一个连手机信号都时有时无的山村,这使他不得不被迫陷入了与世隔绝的状态。原本对网络和手机就没有依赖性的林涧雨倒还好,但高熙原算是尝到了什么叫作难以名状的孤独感。

网络的消息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瞬息万变。

而自己却被这种变化抛在了身后,这让他感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焦虑。

“高熙原被网络束缚得太紧了,你是抖M吗?”

说完,林涧雨笑了起来。

“什么叫抖M,网络的方便可是人尽皆知,现在都是互联网时代了还说这些话呢?”

“可是,明明有些人能直接见面,现在却只知道通过网络接触了啊。”

“......不是不去见,而是不能见。”

“你这种想法就是有受虐倾向。去见了会很开心的。”

林涧雨一语命中。

高熙原笑着否定了她,却在心中反刍这句话。

高熙原本以为自己和网瘾二字无缘,但这种焦虑感却让他产生了疑惑。

一——说不定,我是因为遇不上那几个在聊天室里打诨插科的家伙,才开始想家了吧。

一——现在就算是和在helianthus的number们,也只能通过网络来交流了。

回忆起被自己隔在沟渠另一边的好友的脸,他摇了摇头,不让自己沉浸在这感伤中。

就这样重复了一遍又一遍,高熙原忘却了焦虑感。

所以,此刻的他尚未察觉。

在这因为无法连接网络而从他心中涌起的炽虑中———

其实实还夹杂着对于调查到的种种线索,所抱有的纯粹的“不祥预感”。

而那预感其实说中了——但他并不知情。

*

12月29日早晨都内某处

于28日夜间回到了琳琅京的高熙原和林涧雨,在向龙恭岚做报告并处理一系列杂务。当全都做完时,天已经亮了。

一回到位于琉璃区,与林涧雨共同的家中,高熙原终于可以放心地躺下,用好不容易得来的空闲时间看看琳琅京城内都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无视了整整一周吧,刚一打开论坛应用,一堆热推便从屏幕上挤了出来。

“怎么了,熙原,睡前还要再看一天吗?”

“是啊,都一周没放松了,我想看看。”

高熙原进入了某个木埃言常去的论坛版块,已经不记得那是谁介绍来的了。

那地方相当有用,不光能加深与朋友的联系,更能掌握琳琅京各个城区内的各种消息。

高熙原打开网页想要确认一下一周里发生了什么变化,但与刚打开主页时的热搜爆满的情况形成反差,那板块页面上面却没有任何信息,就和刚被设立时一模一样。

“......咦?居然没有消息,难道又有人来捣乱了?不过没什么人无聊到会想要去黑一个城区板块吧?”

偶尔会发生这种情况——高熙原想。于是他不再探究,翻找着历史记录。

“说不定大家都消失了。”

“别说得那么吓人。”

少年笑着回答林涧雨的玩笑。

仅过了几秒,高熙原忽然从林涧雨的话中感到一丝寒意,但他立刻告诉自己,这只是错觉。

一周没关注琳琅京市内情况的他根本无从得知。

琳琅京的市区之内,各股暗流正在慢慢汇聚到一起,就如同被一个中心的旋涡所吸引。

无论是谁,都无法从这个巨大的旋涡中逃离。

而这高熙原的那位挚友正被一步步卷入其中某个巨大的灾难中——

最终——最终,他都未能察觉。

*

12月30日日间琳琅京某处

三角港城区的郊外,响起一声钝响。

身着冲锋衣的男人一记快拳打在了一个混混脸上。

“啊......”

混混惨叫着倒在了地上,用充满怒气的眼神瞪着冲锋衣男人。

“你是什么东西!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啊?”

混混捂着脸刚想站起来,又被冲锋衣男一脚踢在了脸上。

“知道,bottle的小子对吧?”

冲锋衣男堵在混混面前,目光冰冷地开了口。

“再弱也该有个底线。bottle还真是只会找麻烦的废物,不过home舞罗的事倒做得不算多余。”

“你丫的,你什么意思!”

“你们在干什么!”

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另外三个混混终于弄清了眼前的状况。

冲锋衣男忽然问道:“bottle?”三人闻言,立刻轻蔑的对这个大白天穿着冲锋衣的施暴男人表示了轻蔑:

“是又怎么样?要来投靠我们吗,骑行队长大人?”

话音刚落,冲锋衣男便揍飞了那个回答的混混。

“敢小瞧我们,你是哪个组的!”

尽管这样大喊,但几个混混还是感到了紧张。

万一眼前的暴走族是东城区黑手党手下的某个“商组”或者“堂口”,那么贸然挑衅明显不是上策。

不过,如果就这样落荒而逃,且不说“bottle”的名声,首先他们自己的颜面就荡然无存。

三人开始打量对方,企图先弄消他的身份——他的冲锋衣袖子上绣着“home舞罗”的字样。

察觉到这一点,那个混混在面露安心之色的同时吐出了嘲讽之语。

“什么嘛,原来是上川的那群偷车贼而已啊,叫什么来着?Home舞罗?”

“......那又怎么样?”

“皮这么痒吗?你们最近在这里吃了不少亏吧!还是说你们打心底里就是个喜欢被揍的——叫啥来着?受虐狂?”

“不知道你的兄弟已经被狠狠修理过了吗?”

“难道是因为上川太山了手机没信号吗?”

为了掩饰之前被揍的心理压力,他们开始以嘲讽对手的方法企图使自己在精神上占小七势。

有这时间还不如和对方干上一架来得爽快,但二人非但还没习惯打架,并且因为对方两拳就打趴了一个同伴,所以畏首畏尾的不敢先出手。

“我说,你以为你一个人能打得过我们吗?啊?”

面对混混的恐吓,冲锋衣男只是叹了口气反问道。

“你就不问为什么我要打他吗?”

“闭嘴!这有什么关系!”

“你摆什么架子!”

面对仿佛随时都会扑过来的男人,冲锋衣男冷静地回应道。

“像你们这样的垃圾,我有信心一个人打赢你们,不过......”

就在此时——混混们只觉得脊背发寒。

“我不想为你们这些人渣费心,今天是要打持久战的。”

男人这样说着,从他的背后——小巷的入口处,出现了大约十个同样身穿冲锋衣的年轻人。

“!”

混混急忙回过头,却发现背后的小巷中也走出了数名“home舞罗”的成员。

“为、为什么......你们到底是谁?”

面对哭丧着脸的混混,冲锋衣男扭了扭脖子回答道。

“刚才你自己都说出正确答案了,还问我?”

“......我们home舞罗,被你们bottle修理了一顿......”

*

数分钟后

离小巷距离并不远的停车场中,已是鼻青脸肿且被迫正坐在地上的混混们,用有气无力的声音争辩着。

“不、不、不是的,都说了我们真的不是什么bottle!不对,我们并不是bottle,对不起。我们只是学着别人戴个蓝色小瓶子的臂章当护身符,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啊。”

面对自然而然一改嚣张态度的少年们,冲锋衣中的一人手持球棒开口道。

“嗯,算了,这种事无所谓。”

“.........”

“使用这个名称,也就意味着要背负相应的风险啊。不过你们也只是用bottle的名字在这一带称霸,这个大家都懂。”

“对不起,我们再也不敢这样做了。”

或许足因为嘴坐也肿了,混混艰难的道歉声显得发音不准。home舞罗的男人从胸口的口袋里取出手机,扔到了某个正座的混混膝上。

“把他们叫来。”

“啊,什么?”

“你们是用短信联络的吧?能叫来多少就叫多少,只要叫你那些和bottle有关的同伴来就行。”

“除此之外,你们别无选择。”

*

20分钟后

“喂,看什么看!回去!”

home舞罗的人在停车场入口往外驱赶正向内窥视的小学男生。

男孩们哇的尖叫着一哄而散,他们手中还握着手机。

“......喂,难道他们也是bottle?”

“不、不知道。我刚才用bottle的专用群给几乎所有成员发了讯息......”

“刚才还有女高中生和白领在往港街尾。”

“差不多该有人报警了,快走吧。”

听了同伴的话,home舞罗的男人们叹着气自古自语道。

“可恶,难道是个人就是bottle的成员吗?”

而后,当他想到万一情况不妙就连那群小学生也会冲上来揍自己的时候,他拉长了脸愤愤道。

“你们组织的创始人是个聪明的混蛋。”

***

后来的事情,如果也算是偶然的话,那么同一时刻一个弹珠厅里面所有的弹珠都刚好落到正道内,结束声音的概率是多少?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偶然。

*

室内某处紫檀山组事务所

以琳琅京为地盘的几个组织之一——目出井组系紫檀山本部。

乍一看,那是一幢似乎只有大企业才会入驻的高档商务楼,但它的入口却没有任何标识。同时,虽然此刻大楼的门都敞开着,所有的入口却都装配着看似坚固的卷帘门——聪明人见此情景都会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而自动离开。

在这幢商务楼的中部,驻扎着紫檀山的事务所。

这个事务所中,有着和港剧电影里描述的黑社会事务所一样,“理所当然”的摆放着高级工作桌、匾额、黑色皮沙发的房间;以及“照搬电视”里的那种摆放前目各堂口舵长和紫檀山会总舵长照片、设有灯笼供奉着神龛的房间——但绝大部分的构造都和普通商务楼没什么两样。

就在这楼中一角的会议室内,数名男子正凑着头商量着什么。

其中大约有一半人的打扮,让人一行就知道“这人不是正经人”。

另一半则乍看之下只是普通的上班族——但身处现场的气氛中,他们还是散发出了一种与普通人完全不同的威严感。

其中一个目光犀利的年轻男子,带着总会令人联想到爬虫类动物的敏锐眼神开口道。

“那么,那个‘学生小鬼’他人呢?”

听了年轻男子——紫檀山某分堂口的干部齐竑磊的发言,坐在对面座位上神情可怕的男人喷着烟圈道。

“喂,磊哥,你这算什么意思?”

面对充满挑衅意味的话语,齐竑磊看都没看对方,答道。

“山奇大哥,请别介意。我只想抛个问题,并没有其他的意图。”

“谁知道。”

与极为冷静的齐竑磊完全相反,被称作山奇的男子不容分说地瞪了对方一眼。

山奇有着超过190公分的身高,肩膀宽,骨架大,全身的肌肉和脂肪分布均匀,一套刚巧合身的西服在他健壮的身上显得仿佛随时会被撑裂一样。这个男人,以一种食肉野兽般的气质给当场的气氛平添了一层紧张。

就在这时,另一个男人插话道。

“别这样,山奇。”

男人的发育令会议室内的所有人同时噤声。

“少堂主。”

不知谁小声说了一句,这下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向了那个男人——紫檀山堂口少堂主,胡勋江。

他不仅是紫檀山的少堂主,更是现在掌管着紫檀山总舵长之位的胡玮的亲儿子,所以人们都将他视为组织未来第一继承人。

近年来,像他们这样的组织让亲儿子继承的情况越来越少了,但因为胡勋江本人要求继承父亲的事业,所以现在他的身份是紫檀山的少堂主。

胡勋江是胡玮的次子,因为长子并没有进入黑手党,所以即使从这点来看,也能明白继承紫檀山确实是他的心愿。

组织里有些厌恶他的人,觉得他全是仰仗他父亲才得到了继承的机会。而且因为不曾作出过任何成绩,周围的组织也认为他是紫檀山的“破绽”。于是现在的胡勋江正处于腹背受敌的情况。

至于他是否像其他组织头领的儿子那样,确实拥有能够继承组织的资格,在这点上,紫檀山的大多数人都持保留意见。

这个男人眯起眼,为了让会议继续而向水面投下了疑问的石子。

“我不知道你们碰到的那个学生小鬼......不过这家伙,真的是那种能赤手空拳杀死我们一组弟兄的人吗?”

这个单纯的问题令会场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距今三十分钟前——紫檀山直江堂口下的一组成员的尸体被人发现。

这一简单明了的事实让紫檀山的所有组员陷入了复杂而阴郁的状态。

事件是在12月30日晚,跨年周即将迎来最高潮的时候发生的。

胡勋江所领导的是紫檀山的分属组织“厘岛有限公司”。

虽然名称上带有“公司”二字,但这明显是为了隐瞒组织性质而做的掩护。

明面上这是家销售包括木艺家具和字画在内的复古艺术品的代理商,由他名下的干部任董事长。而事实上最上层的领导者是胡勋江,生意所得资金一部分归紫檀山本部,而另一部分则流入作为下层团体的各个堂口。

这里是“厘岛有限公司”在琳琅京的三个事务所中的一个。

那些明面上处理不了的事情,都被转移到了这里来偷偷进行。

事件便是在这里发生的。

当时在事务所共有四人,正确的说是四人中的三人。

第四人是个年轻组员,当他完成工作回到已经离开了数小时的事务所时一——

里面站着一个身穿洒吧侍应生服的男人,周围则是死状凄惨的同伴们。当他带着枪回到房间里时,男人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这是年轻男子对上司陆邺亲口诉说的内容。

年轻男子证言道“那毫无疑问是‘学生小鬼’”,而此刻陆邺也已经派出了部下追踪他的下落。

虽然据说那个学生平常就喜欢与人产生纠纷打架,但总的来说还算是正道上的人。这样一个人真的会杀死三个“有背景的人”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胡勋江就‘学生小鬼’这个男人提出了疑问。

回答他的是一个身穿印有夸张花纹西服的男人。他的身高和山奇差不多,但体格却属于细瘦型的。他戴着一副明显很昂贵的有色眼镜,虽然看不出腿脚有什么不便,但身边却靠着一根行似属于他的西洋风拐杖。

“并非赤手空举,他可以根据心情使用各种武器。”

被杀的明明是同属紫檀山的同伴,但男人的脸上却带着笑容。透过那副名牌眼镜,能看见他犀利的双眼。从他脸上明显的伤疤和周围人的反应,可以看出这男人哪怕在会议室的成员里也算是相当凶狠的武斗派。

“你知道他?林爷。”

被称作“林爷”的男人动了动身子,只听见椅子吱嘎作响,接着他面对胡勋江开口道。

“胡勋江先生常出国,很少呆在琳琅京,也难怪您不知道。我曾远远见过他和人打架的样子......那家伙确实会用武器,但平时不会带在身边。他是看见什么用什么。”

“这有什么,不管是店招牌还是石头,只要是经常打架的人就算是小鬼也......”

“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他用的是自动贩卖机或灶公路护栏之类的东西。”

“?这更算不了什么,他把人往这些东西上面撞是吧?”

林爷的发言让胡勋江更是摸不着头脑,他蹩起眉头——

“不是,他把它们扔出去。”

听了林爷的回答,胡勋江眉间的皱纹更深了。

“......啊?”

“比如把自动贩卖机扔出去,或是把护栏拽下来之类的,好像还拔过路灯灯杆。”

林爷嘿嘿的笑着说道。就在于弥想要斥责他“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的瞬间,他感到了某种异样,不禁将怒骂堵在了喉咙里。

因为屋里半数人都只是略微移动了目光,而后陷入了沉默。

如果林爷足在开玩笑,齐竑磊肯定第一个出言责备他。

而此刻,齐竑磊本人也是一言不发地垂下了双眼,而肯崎则同样拉长了脸缄默不语。

于是胡勋江这才发现,林爷那眼镜背后的双目里完全没有笑意。

他应该在此刻明白了,林爷刚才那番话根本不是什么玩笑。

尽管心里觉得不可能,但显而易见,至少这屋里的半数人都对“‘学生小鬼’”这个名字感到了紧张。

“......总之,明天就要和上面商量对策了,这段时间内尽量不要做出多余的动作,以免暴露弱点。我是希望大家不要动作太大,但是......”

“在外界知道这件事之前,务必给我把那个叫蔺拓的小子挖出来。”

*

直江区内某处大楼3F

遭受了袭击的紫檀山事务所之一。

离尸体被发现还不到三十分钟。而正在同一问屋子里进行的对话,却让人无论如何都感觉不到那种气氛。

“总麻烦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什么话,都习惯了。”

“从胡炳锡的老会长年轻时,我们就承蒙他照顾了。”

“真不容易啊。”

“胡勋江那孩子也长那么大了。”

“是啊。”

笑着回答的紫檀山干部——陆邺问候的,是几个已经驼背的老婆婆。

乍看之下,她们只是普通的清扫员。然而,她们的服装却显得密不透风,如果再加上专用头盔,这些人或许看上去就会像与细菌打交道的特殊部队或是专业马蜂驱赶队了。

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们在屋巾进行着清扫工作,就连回答陆邺的问候时也未曾停下手里的活。

“......”

陆邺默不作声地观察着房间一角的作业。

“所幸没怎么出血。要是用鲁米诺什么的检测出来的话,你就说是出鼻血留下的。那玩意就算你换了墙纸也躲不过。”

“警察才不会相信我们的这种说辞呢。说到底,鉴定人员是不会来这里的,我已经做好了处理工作。”

“你说的倒也对。”

“哈哈......”

对边打扫边笑哈哈的老人们露出一个谄笑,陆邺便开始询问起身边的男人来。那是个脸上包将绷带的青年,就是他在一天前因为看到塞尔堤的真而日惨叫起来而遭到了陆邺的惩罚。

“对了,‘学生小鬼’人呢?”

“这个,还没有......找到......”

“我也明白,想要制服那个小鬼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我们就算出手,他也不会乖乖的束手就擒......那么,我们有多少人被干掉了?”

“这、这个......”

而对吞吞吐吐的部下,陆邺微微撇过视线,用冰冷的语气问道。

“怎么了?”

“那家伙只是在逃......完全没有对我们出手。”

*

开发区内某处废弃工厂附近的大楼楼顶

“喂,莎法勒,你说老在一个地方等待猎物行动的猎人,是不是心情和我们一样?”

大个子男人问道。莎法勒闻言,不可置否地回答。

“我不能肯定也不能否定。我没有狩猎动物的经验。如果以人类为对手,那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无从作比较。”

“原来如此,虽然听不太懂,但我明白了。”

男人——拉威尔点了点头,开始用望远镜观察情况。

镜头中映出的是废弃工厂的后面。

在那里,有一名身穿本地高中制服校服、但却完完全全是一名高加索少女模样的学生。镜头中的她,此刻正悄悄地在工厂周围观察情况。

多半她是在看那些聚集在工厂里的不良少年。对莎法勒和拉威尔来说,只要银发少女不动,他们也不打算行动。

事实上,不良少年们自从进入工厂,已经过了近一个小时了。

正在等待对方采取行动的当口,拉威尔再次吐出了令人摸不清头脑的问题。

“说到打猎,我有件小一直不明白......”

拉威尔的语气非常认真,但莎法勒却连目光都不曾移动过。

“一直以来,打猎都会用到毒箭之类的武器吧?在吹箭啊弓箭之类的箭头上涂毒的那种。那算是怎么回事?如果吃了那种浑身渗透了毒药的猎物,猎人难道不会同样中毒身亡吗?这事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个疑问就像毒药一样侵蚀狞我的脑子,估计我马上就会因烦恼而死了。”

面对搭档一脸严肃提出的怪异问题,女子的身体和感情都没作出任何反应,只是如同电子词典一般淡然地吐出了答案。

“使用在狩猎上的毒药多数足通过血管作用于神经和大脑的毒素。动物会当即死亡或是被麻痹。可怜可叹。人类以口摄取时,会通过唾液、胃液和十二指肠分解毒素使其失效。可喜可贺。这是由经验诞生的智慧,自古流传。”

“原来如此!人类的胃还真是伟大啊。这倒也是,如果狩猎用的毒药把自己给毒死了,那就太搞笑了......这样说来,如果毒蛇咬了自己的尾巴又会怎样呢?”

“它们能免疫自己的毒素,大多数毒蛇都不会受影响。但也不能一概而论,要是毒性强的蛇,毒索会战胜免疫,它只有死路一条。可怜可叹。”

“原来如此!”

这样的对话持续了数分钟,而这段时间内莎法勒一直在纹丝不动的监视着银发少女。而拉威尔尽管不停的提些蠢问题,目光却从未放松过对周围的警戒。

难道这样的状态要持续到工厂内的不良少年全部离开为止吗?

就在莎法勒这样想的时候——银发少女忽然有了小小的举动。

“?”

细看之下——原来是她的手机响了。

并且,似乎手机的响声惊动了里而的少年们,少女的样子明显变得很有些慌张。

“......这个怪物的行为倒和人类挺接近的,无法理解。”

“是啊,无法理解。你看入口,好像有点不对劲。”

遵循拉威尔的话语将目光对准了废弃工厂入口,莎法勒发现那里又聚集起了十几个男人。看起来他们同样是不良少年,但却显得有些异样。

他们手中都拿将铁管或木刀之类的武器,并且和工厂内的少年们不同,他们集体穿着类似于作业服的服装。

——那就是琳琅京的特殊不良少年集团所谓的冲锋衣吗?

当莎法勒做出这样的判断,少年们已经进入了工厂。

其中几个人开始向后门方向进发,估计是打算堵死逃跑者的退路吧。

“怎么办?”

“继续观察。总之,银发的女孩肯定会做出行动。我们必须全程监视她,这很重要。”

他们没有惊慌。

不良少年们的混乱明显属于他们的预料之外——但即便如此,他们仍然而不改色。

琳琅京这座城市里少年间的纷争,和他们的世界没有关系。

仿佛在主张这点一般,他们一向都很冷静。

至少,从现在来看。

*

“————好东西。”

似花看着一台被遗弃的自行车,低声说。

“嗯?”

其他五人惊讶地看向他。

他们现在正身处将会案发的施工现场旁。晚上七点集合之后,他们在九点就找到了先前目标的“交易现场”。工地上竖着块“建设预定地”的牌子,估计是这栋在建的大楼的名字。

施工还未开始,周围鸦雀无声、一片寂静,除了他们六人之外不见一个人影。

“怎么了?那辆自行车有什么问题吗?”

湖光问,但似花没有回答,一言不发地摆弄起自行车上面装着的后视镜。

这台自行车已近乎报废,链条松松垮垮,车篮里路人丢弃的空易拉罐堆积如山。估计是偷来后遭遗弃的赃车吧。

“............”

似花嘎吱嘎吱地细微调整了一下接在这堆破铜烂铁上的镜子。

“......我说,似花。”

丹铃兰走近她身边,戳了戳她的肩膀。

似花却突然开口。

“......七个人。”

他低声说。

“诶?”

“聚着七个人,里面有三个外国人。”

她平淡又突兀地说着。

“啊。”

最快反应过来的时希子轻呼出声。

“是那面镜子‘映照’出来的?”

“咦?”

丹铃兰看向似花的脸。似花在发动能力时,目光就仿佛被什么凭依了一样。

“这种角度,这样都行?”

似花没理会众人的惊愕,静静地继续描述。

“......不过给人的感觉不像是黑社会,很有学者气质。......外国人穿着长款的大衣,国籍不明。几个看起来是东方人的家伙,穿着的好像是西装————”

嘁,他轻轻啧舌。

“————景象太远,看不清细节。”

“他们站在哪边。”

时希子摊开快照相机的镜头,望向镜子映照着的方位,准备对焦。

“不,这次别拍。”

冶炼师一把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

“为什么?”

“太危险了,何况似花都说了看不清楚。不要做太多容易暴露位置的事。”

“说得没错,我也这么认为。”

小七附和道。

时希子看向他。

“......你也这么认为?”

她如此反问。

“是啊是啊。”

不知该如何应答的wing点头应和。

时希子看着手上的胶卷,沉默不语。

“......还是说你有什么好方法?是”

丹铃兰问。

“唔、没有。”

时希子像是吓了一跳,摇了摇头。

说话间,似花已经独自一人一头冲进了镜中映出的场所。

大家急忙追上她的脚步。

“喂、喂,别太心急了冶炼师。”

“没事。小七和现在完全两样,事情要发生至少也得是半天之后。”

似花的语气,透着一触即发的急迫感。

接着她停下脚步,转动身体环顾四周。这里是堆积钢筋等物的建材堆放场,距离施工现场有一定距离,周围停着好几台挖掘机。

“............”

她用锐利的目光打量着这些。

“不过,具体怎么做啊?”

冶炼师问出了其他所有人的心声。

“不报警真的好吗。”

“会报警的......不过留下来的不管是什么要全部由我们亲手销毁,免得被渎职的警官拿走倒手卖出去————”

似花一边做着对警察机关充满偏见的发言,一边攀上钢筋堆成的小山。

“......但是只凭我们一群普通民众,真的应付得来那么无法无天的事吗。”

丹铃兰很是不安地说。

“所以,光是你们能陪我到这里,我就已经很感谢了。”

似花浑不在意地说。她独自一人四处晃来晃去,毫无说明行动缘由的意思。

“你从刚才开始一直在找什么东西?”

即使冶炼师直接发问,她也没作出回答。然而这时,小七小七突然开口,流利地作出指示。

“似花姐,那边的钢筋行不通。要干的话还是用挖掘机比较好,挖掉底下的泥土就能很轻松地弄倒。”

“......是吗。”

似花回望向小七。

“这堆东西没法弄塌吗。”

“要想测准时机,计算起来会很困难。”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自顾自地进行着对话,将其他人完全撂在一边,于是时希子问道。

“......什么意思?又是塌下来又是弄倒的说的什么?......难道说。”

话说到一半,她也察觉到了。

“是想用这·些·东·西来攻击那群‘家伙’......?”

“你说什么?”

冶炼师的眼睛瞪得滚圆。

“喂,难道说你们想让钢筋砸下来,还要弄倒挖掘机?干出这种事,一个不小心可是会死人的!”

“那又如何,那群家伙在干的可是那·种·事。”

似花平静地说。

她眼睁睁看着友人身陷毒品深渊难以自拔,为此怀抱着罪恶感。而罪恶感反过来表现为强烈的攻击性,其中更隐含着近乎于自杀愿望的自罚倾向。

但其他几人对此一无所知。

“没在讨论他们如何......是说没必要连你们两个都成杀人犯吧!”

“我变成怎样都无关紧要。”

“那种事......!”

“没事的,一切会顺利的。”

小七着微笑说道。

“因为我们可是连他们‘站’的地方都知道了。不必杀掉也能抓住他们的,之后交给警察就行了。”

“......那样自然最好,可是做得到吗?”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讨论的事。对吧,似花姐。”

“............”

似花沉默不语。她的眼神诉说着即使杀人也无所谓的态度。

以及,不论自己变成何种模样都在所不惜的决心。

“好了,问题在于方向————”

小七淡定地招架下那稚嫩的杀气,推动着讨论的进展。

“————我想帮忙,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很快,以丹铃兰恭子的举手发言为开端,其他人也开始为似花和小七提供帮助。一如往常。

这七人,终究还是谁也放不下谁。

*

————哐哐......

天空中迅速阴云密布,激烈的大雨遽然落下。

“还真是久违了的瓢泼大雨啊。”

“突然就下起来了。”

施工场地内,距离作业地点稍远的空地上,几个男人啧着嘴抬头仰望着天空。

人数共计七人,其中秦央人四人,外国人三人。两伙人面对着面,相互之间界限分明,保持着一定距离。

......哐哐......

近处传来桩被打入地面的巨大轰鸣。

“不过你们准备的数额足够对等交易吗。”

其中一个秦央人,对着那伙外国人的其中一人问道。

“当然。”

外国人以流利的中文回答。

......哐哐......

然而做出回答的外国人打开展示的手提箱中放的并无金钱。

箱中只有极为少量的细小黑色芯片模样的东西。

“噢噢......!”

看到箱中内容的秦央人却发出了惊叹。

“太厉害了,你们怎么弄到手的?”

一个戴着银框眼镜的秦央人不禁问道。

看来这伙秦央人与哪家企业的研发之类的工作脱不开干系————换句话说,即为领着工资干活的职员。黑色的芯片乍看之下毫不起眼,话语间却暗示出这是比宝石还贵重的高度技术结晶。

“交换物真的用毒品就行了?”

“是啊,毒品是世界上最便利的金钱。”

“换做是钱,靠网络不管在哪都能直接转账。还是说,你们有无法使用网络的理由呢。”

“你问题太多了。我们只为交易而来。”

尽管正干着黑帮干的事,他们双方却既没有罪恶感也不似恬不知耻。就好像只是例行公事一般波澜不惊。尤其是外国人一方,态度之干脆,仿佛只将交易视作单纯的手段来看待。

落下的雨滴很快逐渐稀疏,接着停了下来。

“好吧,这边也只是做生意。”

秦央人一方带着手提箱上前,放在地上,然后后退几步。

“............”

其中一个外国人走上前,经过手提箱旁,把装有黑色芯片的货物交给对方。

随后转身返回,伸出一只手抓向手提箱。

——就在此时。

唧————附近响起了异样的声音。

“嗯?”正欲提起手提箱的男人侧目看向声音的方位。

他的表情顿时凝固。

停在一边的挖掘机,其巨大的身躯晃动着倾斜,摇摇欲坠地倒向他————准确来说是倒向摆放在他身前的手提箱。

“————!”

男人慌忙撤步后退。挖掘机那长长的钢铁之臂轰然落下,距他只有一步之遥。

机械臂准确无误地命中了手提箱。箱子被夹在坚硬的地面和沉重的机械臂之间,支离破碎。

“......嘁!”

男人若是抓住箱子,此刻铁定已经完全落入陷阱,但他毫无惊愕动摇之意。

“你们什么意思!”

外国人纷纷拔出手枪指向秦央人。

“我、我们也不知道啊!”

几个秦央人连忙摇头否定,这种巧合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常识而言————。挖掘机之所以会倒下,是因为底盘下被挖空了,而将手提箱放到其倒下地点的人正是秦央人自己。

外国人开火了。

秦央人发出悲鸣抱头逃窜。

即便在逃跑途中,他们也没有松开手中装有黑色芯片的包。

他们拐入一边,意图把钢筋之山当做盾牌。

“......他们交上火了啊!”

藏身暗中观察形势的丹铃兰拉住身边似花的衣摆。

“我知道!”

似花猛地使劲拽动手中的铁丝。

紧接着试图逃跑的几人前方,钢筋堆成的小山伴随着阵阵轰鸣崩塌。这是提前布置好的机关。

“哇啊!”

几人急忙后退,更换方向。

他们拔腿跑过前方一段铺着木板的路,就在此时地面突然陷落。

————落穴陷阱。

他们浑然不知地一头撞入这古典但时机绝妙的陷阱。

上方钢筋依旧在不停落下,将他们的头顶完全封死,断绝了退路。

铿铿铿,底下传来拍打的声音,然而以人类的腕力自然对此束手无策。

“............?!”

目睹这一幕的外国人大吃一惊。

彻头彻尾的陷阱,而且同时对双方下手......。

“情报泄露了吗?!”

“难道说,这是教会的那群走狗————”

他们大叫道,用的语言并非中文。

然后向外逃去。

同样有钢筋倒向他们面前,但他们不闪不避,从钢筋底下飞速穿过,落下的钢筋仅仅慢了一拍。

看到这一幕,似花他们还有同样藏身暗处的冶炼师、丹铃兰以及时希子三人“啊!”的惊叫起来。

“怎么会,居然失败了!”

“喂,被他们跑了啊!”

“糟了,那边只有小七一个人!”

“............”

当然,让钢筋延迟了一瞬落下放跑这伙人,是system07故意为之的。

故意,将他们引诱向自己一人的所在地。

他无声无息、快若鬼魅地拦在男人们身前。

“......!你、你是什么人?!”

男人们动摇不已,大声吼道,用的依旧是并非中文的某种语言。

system07以同样的语言平静地回答。

“既然知道了你们是教会的敌人————那就不能放你们离开了。”

“什、什么?”

这位看似温和的少年说出的话令男人们措手不及。

system07抓住这一瞬间的空隙,逼近其中一个男人胸口。他以常人绝难企及的超高速迅速挥舞手臂,指尖噗嗤一下刺入男人的脖颈。

深入其中、没至指根————

“————?!”

没有给予其他两人惊愕的机会,system07迅速拔出手臂。不知为何,没有带出一滴血液,取而代之的是薄薄一层反射着淡紫色微光的湿漉液体状事物。

“————这种‘液体’在进入体内后,会在极高渗透压的作用下迅速扩散至全身......然后引发化学反应,在下个瞬间。”

他的低语还未落下,被贯穿咽喉的男人已伴随着颇显可笑的嘭的一声,在空中爆散。

......接着灰飞烟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衣物被以毫米为单位撕成碎片四散飞舞,紧接着在高温下升腾起火焰瞬间燃烧殆尽。

“......咿!”

system07没有停顿,马上攻向另一个惨叫出声的男人。他也化为尘埃消失无踪。

不留证据的暗杀。

这就是system07————执行设置七号诞生的本来目的,亦是他的能力。

最后一人甚至来不及升起逃跑的想法,system07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待男人回过神来,已经被system07抓住脖子举在空中,两人的姿势令人不由怀疑单凭少年那纤细的手臂,如此巨大的力量究竟从何而来。

“............咳哈。”

男人被紧紧勒住脖子,难以顺畅地发出声音。

“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system07声音低沉。

“你被教会盯上了?”

奇怪的问题。教会的敌人,原本应该等同于他的敌人。但这种语气,简直如同system07自身与教会并无关联一样。而且他毫不关心男人的背景来历,就仿佛在说自己没那个闲心去理会这些细枝末节一般。

“............!”

恐惧之中,男人只能发出呜呜的呻吟。

“是吗,也就是说不消灭掉你,教会的其他成员就会来到此地。既然如此————”

system07的手啪的一下松开了男人,随后转身背对向他。

“————那就只能让你消失了。”

男人在落至地面之前,从这个世上消失不见。

“————小七!”

最快赶来的人是丹铃兰。

她看见小七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呆站在那里。

“抱歉————让他们跑了。”

他懊恼地垂下肩膀。

“这样————不、不过你没事就好。总之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走近system07的位置。

“......嗯?”

接着她皱起眉头。有股奇妙的气味。并非未来,而是现在的气味。

空中漂浮着不知该说是油腻还是浓稠的粒子......气味似曾相识,却一下子想不起来。

——是什么......?

就在丹铃兰苦苦思索之际,那股气味迅速变淡,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股气味是动物或是人类的体味极端稀释后的产物。由于太过熟悉,所以反而难以察觉。

“system07,这东西是......?”

似花也来到现场,他从地上捡起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不知道。”

system07摇摇头。似花捡起的是刚才那群人留下的手枪,装在枪套里,甚至还附带了备用弹匣。

“那、那种东西快丢掉啦!”

丹铃兰慌慌张张地说。但似花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件武器,毫无松手的意思。

冶炼师等人终于到了。

“喂,动作快!工地的人差不多该听到动静过来了!”

似花站了起来,将手枪揣入怀中。

丹铃兰的脸上满含担忧,但现在的情况没空容她多嘴。

他们在装毒品的箱子被挖掘机砸出的空隙间倒入瓶装的汽油,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然后在那群被关起来的秦央人处留下一张便条:“这些人,非法持有毒品者。”

接着便逃之夭夭。

将逐渐聚集起来的人们的吵嚷声抛在身后。

*

同一时刻废弃工厂旁边的大楼屋顶

“被弃用的废弃工厂,这情报并不准确。这地方是不良少年的聚集地。”

“那个银发的家伙的,好像在躲着那群小鬼......要狙击吗?”

拉威尔边窥视瞄准镜边问道,而莎法勒则静静地摇了摇头。

“昨天的狙击都没能杀死她,那是个真正的怪物。贸然狙击只会暴露位置,这是致命的错误。”

莎法勒和拉威尔在离工厂不远处一座大楼的屋顶上待命。

这二人站在几乎能够俯视整个工厂的位置,观察着沿黑线跟踪到了这里的塞尔堤。

如果只想弄清对手的位置,当然也可以追随黑线进行反追踪——不过既然双方正处于敌对状态,如果在追踪时万一与对手撞个正着,一切努力也就付之东流了。

于是,他们选择将机车留在废弃工厂中,借此引出了神秘的少女,但——

银发少女出现后,一群怪异的少年也来到了工厂,银发少女在见到他们后却立刻蹲在了废弃工厂窗外,像是在躲着他们。

当然,从莎法勒的位置看来,她的身影根本一览无遗。

观察了片刻后,莎法勒深吸一口气,而无表情地低语道。

“跟踪那个怪物,或许她能替我们找到目标,那个小家伙。”

拉威尔闻言,叹了口气道。

“莎法勒,你好像很享受。”

“当然,这越来越有趣了。”

莎法勒微微扭曲了她不输父亲的冷淡表情,吐露出了扭曲的爱的告白。

“我喜欢这座城市。一半失望,一半嫉妒,些微希望。这,就是爱。”

“我决定了,要爱琳琅京。这是肯定。”

*

12月30日中午美乐美广场东口金牛雕像像前。

“别害怕。等下要来的是——是个非常好的人。”

书记委员秦意央用柔和的声音安慰小女孩道。小女孩闻言抬头看向她,点了点头。

到现在为止,小女孩的烧退了,而蔺拓的离开也让她消除了精神压力。

欧阳理沙也说“她已经没事了”,所以为了让心怀恐惧的少女打起精神,秦意央决定带她出去走走。

虽然少女借机逃跑的可能性仍在,但既然她已经表示“等那个叫蔺拓的人回来以后,我会和他好好谈谈”,书记委员便选择了信任她。

尽管欧阳理沙认为外出可能会有危险,但书记委员觉得,就算有那样的坏人再凶恶也不会挑大白天、在美乐美拥挤的人群中发动袭击吧。

在告诉欧阳理沙自己还和副会长等人有约后,欧阳理沙答道:

“那么,等下我联系萧老师,让她趁工作空下来了就去你们那里。我本来还想如果交给老师的话这件事会更好处理一些。”

欧阳理沙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允许了二人的外出。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秦意央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能太简单了。

书记委员带着这样的不安,等待着。

但是秦意央还不知道。

琳琅京的——特别是她们所处的“日常生活”,现在已经开始在慢慢地成为棋盘。

*

琳琅京某处阴暗的地方

罗揖的手机上,也收到了bottle成员被袭的信息推送。

并不仅仅如此。

从他一手培养昀数个“情报源”处,也接二连三的传来了内容相同的联系。其中偶尔还掺杂着其他种类的情报。

罗揖一一查看了这些情报,在黑暗中自言自语道。

“多米诺的臭小子们,居然直到中途都和我的目的一样。”

带着半是愉快半是发怒的表情,罗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某个少年的脸。

“也好啊,现在想来,那家伙也是可爱的后来人啊。这挑战......我接受。”

罗揖一边操作手机一边说道。不知是对周围的黑暗,还是对他自己。

“今后,就是堂堂正正的奇袭,完完整整的对战了。”

在向几个人发送信息后,罗揖把手放在了照暗中的门把上。

“大家可都是淹没在名为bottle的海洋中的杂种......各式各样的漂流瓶......”

正值面临元旦假期来临的站台大厅挤满了家族旅行团、便服学生和加班的白领们,入来人往一片嘈杂,比平时更是热闹。

在这些人当中,罗揖正靠着站台一角的柱子。就算电车来了,他仍一动不动。

——东逃西窜的,我还以为这个小子会闹出更大的动静。

注视着手机画面,罗揖缓缓露出微笑。

一——说明你,稍稍变得冷静了吗?

一——因为如果你反击,那就真的没有辩解的余地了。

一——其实,现在......如果紫檀山里还有聪明人的话,那他或许应该已经开始怀疑犯人其实不是他了吧。

一——说明你在人性上稍有成长。

———不过这种成长在你身上,只能算作退化。

罗揖一边按动手机按键,一边想象着仇敌抱头鼠窜的样子,接着再次笑了。

愉快的、开心的、打心底嘲讽一般的笑。

———异于常人的你,就算人性有成长也没意义不是吗?

一——因为你除了使用武力之外没有别的道路。

一——如果你当时打死那个目击者,可能现在也就不必被怀疑了。

在心中反刍着这些矛盾的念头的同时,这位情报屋在进行着各种情报的交换。

忽然他的目光停止在了某条情报上,而后他褪去了先前嘲弄的神色,露出了微笑。

一——那么,开始吧。

直到30分钟之前,罗揖都一直躲在车站附近的一个秘密据点里。

而当收到“bottle遭受袭击”这个消息的同时,他离开了黑暗暴露在阳光下。

然而,这却并不是什么玩火的行为。

他所站立的站台的列车是从琳琅京发车的。

一——我就置身事外吧。

罗揖勾起嘴角,将几条信息通过手机发送出去。

走出出站口,几近正午的阳光射入他的眼中。

他眯起眼,厌恶地望向太阳——

“不如自相残杀吧。”

罗揖嗤笑道。

对于未曾露面的对手等人他到底了解多少,这不得而知。

他已有了击溃他们的计谋,抑或,败在他们手中才是他真心的愿望——

罗揖的笑容与普通人无二,但正因为如此,反让人觉得看似普通人的他太不自然了。

由此,以他的嗤笑声为信号——————————

*

就算是城市,偶而也会想要“休息一下”。

这点我在之前就有提过了。

那么,休假结束之时会如何呢?

当然,城市会回到日常生活。那样的话,城市自然没有空去瞭望你们了。

虽然不是绝对,但几乎只在有空的时候,它才会玩弄位于城市中的人。

所以呢,举例来说,假如你在琳琅京陷入绝望的情形——

看开点吧,这座城市才不会对你伸出援手,乖乖冲去找警察吧。

再怎么说,回到日常的“城市”根本不会注意到你的情形。

不过呢,千万别忘记,你们也是这座城市的一部份。

身为城市的一分子,你们只需尽全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好了。

那么一来——总有一天,城市又会再度想要休息。

我会祈祷能再次与各位见面。

希望你们的假日,能获得城市的祝福——

摘录自三角港趣闻刊载琳琅京市井之中闲言碎语的书《琳琅京趣事异闻录》——

节录自作者真言语不行的后记。

*

扭曲的故事,将再次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