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你的意思是找我們幫忙?”

“嗯。”

對座的銀髮少女朝着帶着鴨舌帽的大齡青年肯定地點頭。

“大概緣由我們是了解了,你沒辦法說明的部分我也不會多問,只不過你提出來的......”

“太過籠統了嗎?”

“是啊。”

大齡青年以表示自己毫無頭緒的表情說著。畢竟對這座發生了什麼事情都算是司空見慣的城市來說,忽然讓人回憶一些有什麼不同尋常的細節,當然會給人摸不着腦袋的感覺。

而且仔細想想的話,這幾天的事情對一個正常人來說不都是不同尋常的嗎?或者說他們這一行人就是過着與“普通人搭不着邊”的“非日常”。

“這樣啊......”

沒有獲得預想之中對事件進展有所幫助的線索,銀髮少女的語調之中略有一絲絲失望。雖然露天飲品店內此時正處於關門歇業的狀態,沒有其他的客人,但是銀髮少女還是想要儘可能的節約時間去下一個地方尋找線索。所以她開口說道:

“那真是不好意思,多有麻煩了。”

“沒事,要是有其他地方需要幫忙的話,都可以來找我們。”

大齡青年熱心地說道,畢竟多結交一個“特殊”的朋友是一件難得可貴的事情。

“嗯,那麼先再見了,司機先生。”

銀髮少女說完正要離開座位時,司機先生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

“那個,如小姐,請等一下。”

“?”

“關於‘不同尋常的事情’這樣的線索我沒辦法給你,但是如果你想調查些什麼的話,我可以幫你提供‘途徑’。”

“‘途徑’?”

“沒錯,我手頭剛好有一個委託,你可以藉此機會......”

*

司機先生其實主要是以搬運者的身份,在池袋這個城市裡不問黑道白道,以接受各種各樣的人的委託而生活着。

既然做着混道的生意,司機先生自然在許多立場上有着不同身份,比如他身為紫檀山組織內部的組員,卻與向日葵的許多人保持着緊密的朋友關係。

奇怪的是,再這樣看似矛盾的立場中,司機先生卻能如魚得水,遊刃有餘地處理各種各樣的事件與關係。

這樣的人手上所擁有的最有價值的資源,叫做“人脈”。

他給如提供的幫助,也正是這份關係網,讓如有了能夠接觸到琳琅京這座城市背面的“途徑”。

“你可以藉以完成這個委託的同時調查,應該能獲得一些線索吧,畢竟那群人忽然在年底忙起了其他的事情......啊,詳細情況其實我並不了解,只是今年入秋以來發生的奇怪事件太多了,這一次也僅僅是我的直覺罷了......”

在司機先生的提議之下,如接下了這份由司機先生委託的“臨時工作”。

當然,毫無疑問是黑道的工作了。

這就是如現在會坐在向日葵下所屬部門“公司”的“辦公室”內的原因。

............

“對不起。他之前從事的是金融業者的債權回收,但也只是嗓門大,本事小,由於回收率過低,被左遷到我這裡。”

“債權回收?人們常提到的催討工作對吧。給我的印象似乎還是停留在上門拆家剁手催討的手段里。”

“沒錯,不過那是老掉牙的耍狠手段了,砍掉對方一隻手也不能賣掉換錢,所以現今對那些欠債的傢伙們我們會選擇曝光他們的信息或者隱私之類的,讓他在這個人際關係網絡更加錯綜複雜的社會中‘社會性死亡’,亦或者把對方賣到遠洋出海的漁船以勞工抵債。”

出乎如的意料,葉本說這些話時的反應卻意外的冷淡。

“‘社會性死亡啊’,貌似這個‘處刑’的方法之前也有某個人提到過。”

聽到了如的回話,葉本的視線稍微偏了偏,接著說道:

“不過刷狠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還是比較行之有效的,而且這種手段用起來很方便,只需要把刀架在對方脖子上就好了。比如,有個笨蛋從我們這裡撈了一筆錢,還想賴掉,結果下場很慘。”

“畢竟暴力依舊是人類最行之有效的幾種原始手段之一。”

“......冒昧問一句,您是......人類嗎?......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我們會裡內部這方面,需要走形式留一份記錄,好做內部的統賬......”

“可以算是喔,至少我還是以人類的模樣出現,而不是你們想象中的妖魔鬼怪。比起和我這樣的傢伙交流,你們應該不會願意去跟渾身都是黑泥的生化人打交道吧?”

如只能這麼回答,因為說自己只有一半是人類,那到底算不算人類。

葉本點了點頭,似乎是消除了心中的顧慮之後,接著說道:

“那就沒有問題了......回到委託的話題上吧。”

葉本平靜地說著,並從懷中拿出一張照片。

“這次的事,也許不能說完全是搬運者的工作......和上次的資材回收一樣,情況有些特殊。”

“上次的資材回收?”

“是的,就是在前段時間裡走失的那一批槍......簡單來說是趕在警察之前,把攜槍而逃的混蛋們的手槍回收的工作”

“確實是普通人所不願意接手的工作呢。”

如點了點頭,同時她想到的是幾個星期前在開發區的時候,持槍在bottle里搗亂的傢伙。

“攜槍潛逃的人能夠很輕易地把槍口對準一般平民,而且警方順藤摸瓜查下來我們多多少少也會有些麻煩,所以......總之那是過去的事了,現在先看看這個吧。”

葉本說著,將照片移到了如的面前。

如能夠看到的,照片里顯示的的是一個男人。

年紀約三十齣頭,是個看起來很好相處、爽朗地笑着的紳士風格的男子。

他的鼻子上架着無框眼鏡,服裝整齊,看起來就像某公司的經理,或者某政業部門的公關人士。

——這個人是誰啊?

——難道要叫我殺這個人嗎?

“這是......誰?”

如想說“該不會是叫我殺掉這個人吧?”這句話,但轉念一想,也許這個人是組織的上層人士,於是決定直接詢問。

“澱切,相關人士的話......澱切洛鴦這麼說的話,您該有所耳聞了吧?”

——是的!

——洛月圓的經紀人,同時也是洛月圓的小姨......

“是的。”

做出肯定答覆的如卻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同時如想起的,還有另一個一個偶像明星的名字。

李明栞。

幾乎是同一時間,在洛月圓委託如將自己“藏起來”之後,洛月圓所在的夜明珠演藝經紀公司便將預定在元旦的“洛月圓跨年演唱會”替換成了李明栞的“秘密活動策劃”,似乎就像是提前做好了準備,知道洛月圓會失蹤一樣。

而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洛鴦在擔當洛月圓的經紀人同時,也是李明栞的經紀人。就是這位同時負責兩位炙手可熱的大牌偶像的經紀人,莫名其妙地也失蹤了。

“那麼,照片上的這個男人跟洛鴦又是什麼關係?”

“具體的,我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他在走形式上的承諾委託書面用的是澱切洛鴦的名字。”

“那他和你們之間......”

聽到如的提問,葉本用右手的食指敲着桌子,回答道。

“我們之間私下曾有過交易......但產生了一點點不和。”

‘哦?’

“當然了,我們把能用的情報網都用來找過......可實際上還是無能為力。老實說,我並不是要求您把所有時間都用在這件事上,只是我想,您應該也有許多我們所沒有的渠道,而且接手‘搬運工’的委託也有機會與各種各樣的人接觸。所以,如果得到什麼線索,請聯繫我......”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

原本是想要朝對方打聽近來這座城市的“異樣”傳聞的,現在如倒是被對方委託以其他事件的調查。。

——而且,雖然不太清楚,但找到並聯繫的時候,這個叫澱切的男人總給人一種似乎在哪裡見過的感覺......

看到如不是很願意接受的樣子,葉本苦笑着說道。

“啊,只是請您盡量幫忙。不必想太多。”

——心思又被他看穿了。

如一面對眼前的這個男子感到好奇,一面平靜地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從他的語氣判斷,這次當然還有別的事吧。

“另外......還有一件事要拜託您。”

“這也是一件和搬運者的工作有些不同的事......我想也許我們需要藉助您‘特殊’的能力......”

*

Wing大聲的話引得其他人也紛紛看向位於六人所視台階上方的那個“他”。

“啊,真的。……是那傢伙。”

此行之前wing向著應援會的其他人所展示的線索之中,有眼前這個人的照片。

“果然在這裡啊......”

“那個‘縱橫家’說的沒錯......”

“那、那個......”面對眼前六人出於意料且有毫無由來的熟絡,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知道我們么?你在這裡的話,說明你應該認識那個代號‘縱橫家’的人吧?”

湖光先一步上前問道。

“沒、不、那個,我……”

他手足無措,戰戰兢兢地反問。

“那、那個,你們,為什麼在這裡......?那些錢,是你們的所有物嗎?”

聽到他的話,似花禁不住笑了起來。

“所以說,你也不知道這是誰的嗎?”

“我......?”他支吾着。

“那麼就算是在場七個人了的喔?”時希子提議道,“兩千萬沒法被六整除,那麼跟七也沒多大區別嘛”

時希子微微笑着這麼說道,年紀最小的她一笑起來真的是可愛到了極點。

“......”

然而另一邊他啪嗒啪嗒地眨巴着眼睛。

一行六人走上樓梯,站到他的面前。

“這麼說可能有些突兀,不過既然你確實是像‘縱橫家’給我們的情報那樣所說的在這裡,那你就肯定是月月失蹤這一事件的關鍵人物。”

丹鈴蘭沉思之後分析道。

“關鍵人物?”

“會感覺莫名其妙也是當然的。畢竟這裡好像是某場意外遺留下來的現場,據‘縱橫家’說就算在這裡發現了屍體也不奇怪。如果是那樣的話,毫無疑問這場意外就跟月月的失蹤有關了......”

“誒......”他仍是一頭霧水,弄不清楚狀況的樣子。

“你來到這裡,也是為了找月月吧......不對,大膽一點,你既然是關鍵人物,那麼或許你經歷了導致月月失蹤的事件的意外也說不定?”

花以說著,看了看其他人,像是在尋求意見。

“下一步的事情等回去再說吧,最重要的是,我們驗證了‘縱橫家’的線索是可信的,而且還有了這意外的收穫,也可以說是證據。”

湖光拍了拍手中裝着兩千萬元現金的皮箱。

“要......上交給警察嗎?”冶鍊師看了一遍周圍的幾個人,他們的臉上都各自掛有不同的表情。

“不都說了見者有份嘛,在這裡的東西,我們不來就不屬於任何人的,我們來了就屬於我們的了。”時希子有些沒好氣地說。

“我、我覺得還是留下來吧。如果洛月圓失蹤的事情經過涉及到有關這一筆錢的隱情的話......‘縱橫家’告訴我們地點也許就是讓我們來與線索人物和關鍵道具接觸。”

“啊啊,小小wing把這當做遊戲了嗎?”

“但是說的也有一定道理。這樣吧,就聽wing的。”

在幾人拿定主意之前,他來來回回地看着眼前的六人,嘴巴如同金魚般一張一合。

“啊......那、那你們是......來找人所以才會來到這裡的?”

“嗯。”

Wing點點頭。

“真的?”

“應該說,我們是知道了和你所知道的一樣的線索,才會來到這裡。”

湖光轉頭對他說。

“你們......是同伴嗎。”

“是的,我們是為了一起找洛月圓而來的,你不也是一樣嗎?”

遇見了因為相同目的而邂逅的人,他面前的六個人有些像是看到了曙光之後一樣的興奮。

“不如加入我們吧?”

他的表情十分驚訝。

“我......和你們一起?”

“不願意嗎?”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可是我,那個......沒法信任吧。”

他低着頭,小聲說道。

“......”

六個人面面相覷。

然後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怎、怎麼了?”

“不,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太幽默了。”

湖光邊笑邊回答。

“......哈?”

“無法信任嗎————可以理解,畢竟對你來說我們幾個是莫名其妙出現的人。”

“不過沒關係,我們聚在一起只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理由,如果你也喜歡洛月圓的話,想要找到她,不如就靠我們大家的力量。”

湖光和似花輪番解釋,他頓時啞口無言。

“不過呢。”

丹鈴蘭對着他眨眨眼。

“現在我們手裡的線索也僅僅是到此為止了,接下來還要讓你這名關鍵人物來為我們帶路才行,所以有勞你了。”

“沒錯沒錯。”

時希子和冶鍊師也點頭贊同。

“一起行動的......同伴?”

他的表情,不知為何,就彷彿是十年來第一次外出的囚犯,突然之間得見光明那一刻一般。

“我們幾個除了在這一點上有所交集,其餘的在現實生活中基本保持互不干涉的原則,當然有需要幫忙的時候我們也會相互之間拉一把......如果不想報上姓名的話,以自己的網名作為代號也可以,反正我們幾個一開始也是通過網絡認識才聚在一起的......你可以叫我‘湖光’。”

接着,六人一個接一個對他報上自己的“昵稱”。

“我、我叫w......system,對,system。”

他非常害羞似地說出名字。

“system!又是一個英文單詞做的昵稱,該不會和wing一樣是自己名字的諧音吧?。”

聽到似花說的話,wing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天色君的臉越發通紅......

*

那是之後的事了,當然,在之後的之後,也就是元旦假期過去之後的某一天里,當system坐在長椅上的時候,腦子裡正回憶着這件事情。

是的,就這樣,他加入了那六人群體中。

元旦假期之前還在為尋找着洛月圓而聚在一起四處奔走行動。雖然只有短短的數天,但是卻像是經歷了很久一樣。

system目送電車遠去望着眼前來來往往的列車,面色驀地轉冷,表情從臉上消失。

他坐在長椅上,深深地嘆了口氣。

垂下頭,十指交叉搭在膝上,接着眼前出現了一道人影。

“喲,warning07?”

人影開口道,念出不像是人名的稱呼。

那道人影有着十分奇異的輪廓。身長有十分的規模,但是腿腳卻意外的短,只佔身體的十分之四。體型堪稱不可思議。

“怎麼了,messenger。”

system平靜地回道。

“你在這種地方幹嗎?”

被稱為messenger的怪人露出冷笑。

周六的夜晚,開發區地鐵站的候車長廊里,站台上等待地鐵的只有稀稀拉拉幾道人影。兩人的周圍沒有一個人在。

“問這個做什麼。”

“喂喂......!”

messenger誇張又造作地深深嘆了口氣。

“真是冷淡啊,大家不是同為教會的‘概念生物’嘛。”

“我在問你,你問出這個問題用意何在。”

system的口吻,和在六個同伴面前時截然不同。言辭猶如傷人的刀鋒般銳利,毫無轉圜的餘地。

“......”

messenger臉上滑稽的表情消失不見。

“————你打算做什麼,warning07。這裡是有管理者出沒的區域,由我負責的......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負責的區域......嗎。”

“沒錯,這一帶都是我的地盤!就算你是執行設置,也絕不容許妨礙我的任務......!”

“區區一個信號設置,你是在對我指手畫腳嗎。”

system咧開嘴笑了。那個笑容,與面對着應援會六人的同伴們時展現出的微笑完全相反,由純粹的攻擊性構成。

“那又如何!等級歸根結底不過是根據目的不同劃分出的東西,不代表下級就要對上級絕對服從!”

messenger齜牙咧嘴地發出威脅。

system卻不為所動。

“......既然目的不同,那你又在擔驚受怕什麼。你只不過是在害怕,擔心附近有其他教會的人存在的話,自己的自由會被奪走吧。”

“......你、說什麼......?!”

messenger緊繃的面部抽搐起來。

“相比這個,你究竟在做什麼。就我道聽途說的內容來判斷,你負責的區域里可是漏洞百出,被幾個半異想化大鬧成這樣,比起擔心我,你還是多擔心擔心自己吧,到時候如何跟教會下派的使者解釋?”

“跟你沒關係!”

他大聲吼道。車站裡除兩人以外大半都是醉醺醺的酒鬼或者睡意濃濃的流浪者,不會留意他們的對話。清醒者固然有,但誰都不會把這種酒後的瘋言瘋語般的對話內容放在心上。

“那就兩不相干。管好你自己的任務就行了,messenger。”

system如此宣告。

messenger的臉一度因憎惡而扭曲,但很快嘿嘿冷笑起來。

“你才是......那六個傢伙怎麼回事?幾個人類而已,你居然會跟一群廢物待在一起。”

“......”

“你做的事好像也是為了自己着想啊......是吧?這段時間你也沒對瑪爾楊小姐提交任何報告,沒錯吧?”

“......”

“退一步講,如果那群傢伙真的如你所言有感受到了不一樣的紐因波動......但是就行動而言,你是不是把他們放着不管太久了?異想到現在還沒有出現是怎麼回事?”

“......”

“喂,你到底要做什麼?說白了,要是被上頭知道,頭疼的人可不會是我。”

“…………”

“喂,我說————視情況而定,我也不是不能幫你出謀劃策一下。”

messenger又一次浮現出粘膩森然的惡意笑容。

“你掌握了什麼東西吧......?嗯,能讓你不對教會言聽計從的、死心塌地服從的、什麼————”

“————messenger04。”

system的聲音平靜而有力。

“你是信號設置,我是執行設置————別忘了,只要你對我的行動構成任何阻礙,我就有權‘處理’掉你。”

“......不用你提醒。”

“還是說,你想與我戰鬥嗎?信使能力型號的你,對上為布置戰鬥型的我,哪怕是突然襲擊,你覺得有任何勝算嗎?”

赤裸裸的威脅。然而messenger臉上的笑容沒有褪去。

“OKOKOK!好吧,你請便......不過若是有需要幫忙之處,隨時可以找我,嗯?”

“滾吧。”

“好吧好吧————嘿嘿,不過warning,我勸你還是小心點為好。畢竟最近那玩意兒潛伏在這座城市的流言傳得到處都是。”

“......什麼東西?”

“也是,你待機了那麼長時間不知道也不奇怪——當然是‘罪’啊!那傢伙存在,還就在這一帶喔!只不過樣子似乎有些不一樣......你要是遇上了記得幫我好好觀察觀察喔。”

他笑着說道,語氣滿是戲謔。但messenger要是知道自己的半條命將在不久后被“罪”帶走,恐怕就完全笑不出來了。

“......”

system沉默了片刻,接着開口。

“......一座城市怎麼會有兩個管理者?要是‘罪’出現了,‘紅瞳的異想鬼’勢必會與她產生衝突。”

他的表情依舊平靜。現在的他尚未知曉自己的命運將會通往何方,更不知道命運的車輪已經開始滾滾轉動。

“啊......理論上說的沒錯。不過那個傢伙與幾起原因不明的失敗有關也是事實,嘿嘿嘿。”

這個時間點上,messenger自身也不相信“罪”在這座城市,只打算藉此整整system而已。

“......”

system沒有回答。

messenger死皮賴臉地湊上來,拍了拍system的肩膀。

“注意着點喔,07。”

然後伴隨着一陣“噗呼呼哈哈哈!”的高亢笑聲,怪人離開了。

“......”

system又一次垂下了頭。

“————地鐵列車即將通過。請退至黃線內側耐心等待————”廣播聲回蕩在站內,不久后回庫的列車呼嘯着掠過站台。

列車離開之後,站內已然不見system的身影。

*

琳琅京琉璃區中央街道沿線某高級公寓

坐在客廳沙發上的藺拓一面拿着鋼製杯喝茶,一面好奇地問道。

“說起來,理沙,你在家裡也照常穿着校服的啊。”

面對這明顯理所當然的疑問,歐陽理沙平靜地回答道:

“因為剛從學校回來,比起像女孩子一樣專程要換一套一副才能在家裡生存,我更願意把這種無所謂的時間放在處理其他事情上面。倒是你,穿着校服登門拜訪,要不是今天是我做學生會的校門執勤,我還以為今天你去學校了呢。”

“閉嘴。”

藺拓只是用指頭彈了歐陽理沙的腦門一下,但這個學生會長卻感到彷彿被竹刀迎頭劈下一樣的衝擊。

“只是碰巧選了這套而已,因為穿這套出去不會因為打架被弄破而心疼。”

“我覺得有話好好說,這才是和平的做法。”

看着眼前的兩人,呲牙佬輕嘆道:

“的確是好學生的家裡啊,跟我們這些人沒得比的......”

“不,實際上這裡也是蕭老師的家,基本上家務都是由蕭老師做的,我只是從旁幫忙而已。”

歐陽理沙揉着紅腫的額頭,重新調整呼吸,說道——

“接下來,你們該對我說明來意了吧?”

他看着坐在房間一角的少女。

“剛才你雖然一面敷衍着一面強行闖進來,但什麼都瞞不過我的眼睛哦!這個孩子似乎在害怕呢。”

說著,歐陽理沙嘆了口氣,目光嚴肅地問道。

“為什麼要綁架她?”

“不是綁架。”

立刻給出否定回答的是呲牙佬。

他大概是察覺到藺拓很生氣,於是決定主動回答,讓他的情緒平復下來吧。現在藺拓的臉上依然充血,但看得出來,他在慢慢恢復平靜。

歐陽理沙現在覺得是另有實情,再看了看藺拓后,聽着這個齜牙咧嘴的男子慢慢地開始解釋......

*

30分鐘前美樂美商業廣場。

“又找到一個,去死吧!”

——啊?

身材相對較高的藺拓沒有聽明白這個突然撲進自己懷中的少女在說什麼。

比藺拓稍遲些離開店的呲牙佬卻聽到了這句話,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不過,呲牙佬的耳朵很正常。

少女笑着,在接觸到了藺拓之後,握住手中的東西,並把它推向藺拓的腰邊。

隨後,看着呲牙佬。

隨着“劈啪”的聲音,藺拓的腰部飛濺出青白色的火花。

“好疼。”

藺拓輕聲叫了一聲,隨後立刻把少女的手撥開。

“啊!”

一個手電筒一樣的方形機械從少女手中掉落。

藺拓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也正因為不明白,所以他沒有發火。

藺拓把從少女手中掉落的“那個東西”拾起,認真地觀察着。

那個黑色的方形物體看起來像懷燈,或者說是大一些的剃鬚刀。

“......我說......究竟是怎麼回事?這是什麼?”

物體上有一個像開關一樣的部件,藺拓試驗按了一下——

“劈啪劈啪”的聲音立刻響了起來,機器前端的金屬部分飛濺出青白色的火花。

“這是什麼?電棒?”

即使這樣,藺拓還是無法把眼前這個小學生模樣的少女與電擊槍聯繫在一起,他陷人了思考中。

“喂,藺拓……”

聽到身後呲牙佬的聲音,藺拓才回過了神。

他看看周圍,發現所有人都停下腳步,躲得遠遠地看着他。

他手上的東西是電擊槍。

腳邊蹲着的,是一個少女。

藺拓剛從客觀上理解了自己所處的狀況——這時,他發現看客中的一人跑向了站在巡視崗位的警察。

“啊,遭了,是剛才來因為搶劫那會有人報警叫來的條子。”

呲牙佬立刻分析了下當前的情況,之後抓住藺拓的肩膀說道。

“趕緊跑吧!現在可無法做解釋。”

話音剛落,呲牙佬就展現了與藺拓一起行動時練就的神速。

“......啊?”

早已錯過“生氣”的時機,藺拓露出不解的表情跟在呲牙佬後面跑了起來。

就這麼逃跑的話,這件事本應以神秘少女被警察保護起來而告終——

可是,藺拓卻發現自己的背後比平時沉重。

他一面跑着一面回頭——發現在視線的斜下方有一撮晃動着的頭髮。

由於藺拓力氣比較大,所以在一段時間內,他並沒有發現。

剛才那個少女正緊緊抓住他的後背和腰帶,也就是說他正拖着那個少女奔跑。

“不可以......逃跑......去死......去死吧......!”

少女一面抓着藺拓的身體,一面說著這些危險的話語。

藺拓無法理解少女在說什麼。

無法明白為什麼這個幼小的少女會對自己產生如此強烈的殺意。

以前在碰到有人找茬的時候,在意識到對方“帶着殺意襲擊自己”之前,他也沒有生氣。現在的狀況可以說和那時一樣。

“喂呲牙佬,這個孩子怎麼辦?”

藺拓一面跑着一面問,呲牙佬看到粘在藺拓背後的少女,立刻大叫起來:“哇,你特么怎麼還帶着個大麻煩?!!”

但他立刻恢復了冷靜,問道。

“你有沒有認識的人?在街上像這個樣子的話,走哪都藏不住,太惹眼了!”

“你家!!”

“我特么上周剛剛被房東趕出來了!沒錢交房租!對了,你家怎麼樣?”

“我家有我爸!”

“對哦!!那麼我們去網吧?”

“那跟在街上有什麼區別?!”

說話間,藺拓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那小子的話,被卷進來也沒問題吧。”

......

*

“我明白了,我要說的只有一件事。”

聽完了解釋后,歐陽理沙帶着奇怪的表情朝藺拓望去,並嚴肅地問道。

“為什麼要綁架她?”

噶啦!

聽到奇怪的聲音,歐陽理沙連忙望去,只見藺拓握緊了拳頭。

奇怪的是,他手上的鋼製杯不見了。

不過,這個疑問立刻就解開了。

藺拓攤開手掌,出現了一個像錫箔一樣被揉成一團的,原本應該是杯子的物體。

“抱歉,我會賠償的。”

“......沒關係,我正想換個新的......”

“不是,我是說對不起製造杯子的人。”

“嗯,你能對經常破壞的護欄啊、街燈什麼的也這麼想,並坦率地道歉就好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你怎麼可能幹出綁架這種事嘛。與其綁架,還不如空手拆銀行的金庫來得更快。”

歐陽理沙一面流着冷汗,一面朝房間的角落望去。那個少女比剛才抖得更厲害了。

“說起來,沒從她身上問到什麼嗎?”

“她抖着這麼厲害。雖然用那樣危險的玩具搞惡作劇,但嚴厲地逼問的話,她不是很可憐嗎?”

說著,藺拓把電擊槍扔給了歐陽理沙。

歐陽理沙接過槍,放心地說道。

“幸好你還有一顆人的心。對這樣的小女孩動粗的話,那真是天誅地滅。”

說著,歐陽理沙走到少女面前,蹲下身子看着她。

“你沒事吧?已經沒問題了哦。被那個可怕的哥哥帶着到處走是很不好受的,不過,我和那個人間兇器不同,是個倡導愛與和平的人哦。”

“冷靜點,別當著小孩子的面好不好?”在歐陽理沙身後響起的,是呲牙佬制止藺拓的聲音。歐陽理沙對着少女微微一笑,可是——

“......”

少女根本不說話,只是警惕地盯着他。

雖然態度頑強,但少女的身體依然抖得十分厲害。

她看起來並沒有要逃跑的意思,雖然那時候嘴上一直說著“去死吧!”,但現在的她看不出有什麼攻擊性。

“......”

少女的態度讓歐陽理沙感到有些不對勁,他用手摸了摸少女的額頭。

隨後,這個學生會展立刻露出了嚴肅的表情,對身後的兩人命令道。

“裡屋的柜子里有給客人用的毛毯,幫我拿來!”

“?”

“這個孩子身體好燙!快去燒開水!”

歐陽理沙的話讓公寓里亂成了一鍋粥。

也許是從歐陽理沙的態度里感覺到了什麼——少女像斷了線的木偶似的倒下去,失去了意識。

*

30分鐘后

讓少女睡在裡屋的歐陽理沙放心地舒了一口氣。

少女雖然並沒有什麼病症,只是由於極度緊張才變成那樣,但依然不能疏忽。

歐陽理沙站在隱蔽藏櫃前,看着裡面無數的不得在市面上流通的藥品想了一會兒。

——突然,他感到口袋裡的東西的沉重感,於是把它拿了出來。

那是剛才藺拓扔給他的電擊槍——

按下開關,青白色的火花就立刻躥起,並伴隨着電離子在空氣中炸裂的聲音。

看到這明顯被被改造過的電擊槍發出的火花,歐陽理沙想起了剛才的事。

“......這東西明顯被改造得更強力了啊。”

“......只是叫一聲‘好疼’就沒事了……那傢伙越來越像個怪物了啊。”

*

琳琅京西面城區某地

由高加索語言交織成的低語,被風吹散,緩緩沉浸在這座碼頭。

“......真奇怪啊......這個很奇怪哦。”

背景是一片蔚藍的海港,一個男人在煩惱着。

身高也並不是說特別的高,但是寬大的骨架加上身上結實的肌肉,男人比同身高的男子們要看着塊頭大許多。

年齡看上去有40歲左右。在白色夾克外還套了件更白的大衣,遠遠望去就像一頭白熊。

圍巾在臉上圍了好幾層,只是從嘴邊會有白色的哈氣吐出來,就像蒸汽火車一般。

“果然很奇怪。這樣的話或許快不行了啊。”

他的周圍還有十個左右的男人,其中的一個戴着眼鏡的四五十歲左右的男人表情神秘的問他。

“你在煩惱着什麼,岡薩斯?”

“嗯?哦哦......哦。你聽我說,道爾頓,這太奇怪了!”

“到底是什麼事?”

被稱作道爾頓的這個男人一邊問着一邊望向對方的手邊。

那裡有兩個細口的圓壺——被稱作岡薩斯的男人的兩隻手伸進那裡面。

“你看這個,道爾頓!”

“......”

岡薩斯舉起套着壺的兩隻手。

望着那個像是戴着拳擊手套一樣的男人,道爾頓保持着神秘的表情——但控制自己不滴下冷汗,說:

“這又怎麼了呢?岡薩斯……”

岡薩斯一臉嚴肅的頷首,微微的晃動着壺喃喃的說:

“手......拔不出來了......”

沉默開始在男人之間蔓延。道爾頓扶了扶眼鏡回答說:

“那可真是……不得了了啊。”

“我本來是要拿出裡面的東西,但沒想到手卻出不來了!”

通常在這種情況下,一般是會大肆嘲笑一番或是無奈的苦笑一下——但是,道爾頓十分嚴肅的回答了他。

頂多,回答的內容上多少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嘶,實在沒有辦法的話,就這麼過一輩子也是沒有問題的。”

“沒有問題的嗎?吃飯啊上廁所時要怎麼辦啊?”

“在這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孕育我們的這片廣闊的大地,會溫暖的接受我們的 ,也會繼續養育後代生生不息。”

“嗯嗯?......我怎麼覺得我就這麼被埋葬了呢?有一種被踢飛到很遠地方的感覺哦,這是怎麼回事啊,道爾頓?”

岡薩斯歪着腦袋,道爾頓再次扶了下眼鏡說:

“簡單的說,就是你放棄生存的念頭吧,在肉體上和梢神上。”

“換句話說,也就是在繞着彎叫我去死嘛,這太可怕了啊。”

“剛剛那是開玩笑,岡薩斯 。”

道爾頓還是面不改色。

不禁讓周圍的人都在想他的臉是不是用蠟像雕的。這時,道爾頓淡淡的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要死的話,也要越過這片荒地后再死。”

聽到那些話——岡薩斯重新望向周圍的面孔。

站在他周圍的,是些除了道爾頓以外年齡不詳的男人們。

他們戴着烙製成不知名惡鬼的鋼質面具,身上穿着則是一身像是西方中世紀的教廷的復古長袍。這其中不知為何也有一些帶着十字巾的人,看上去像是某個宗教的傳道士。

但是,那些服裝沒有統一性,像是各自把各自習慣的傳道必需品拿在手中。

有幾個人手裡握着像是聖經的文本,面對着大海時每個人的臉上似乎都帶着別樣的惆悵。

岡薩斯環視那些人,低聲說:

“那個障礙物是?”

“三十七名‘逾教者’。聽說是把某樣殘次品私自瞞着上層弄到了了自己的口袋裡之後,想要出轉手賣個價錢的樣子。現在大概正在想着如何突破我們的包圍吧。”

“偶然啊......真可怕啊。真的是偶然嗎?”

“如果說你弄錯交易對象,並且在監視的時候不小心聽到他們的計劃這樣的事算是偶然的話。”

“那個果然是偶然啊。”

岡薩斯看着像是苦笑,但是套將兩隻手的壺把這種無奈感全都衝散了。

道爾頓對於他的態度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像機器一般繼續上下張合著嘴。

“結果看來他們是想要打算以從這裡突破作為假象,實際上朝遠洋的方向逃走。從行動之迅速、目標之明確這一點來看,也有可能他們從最開始就已經有計劃地把他們手頭上的‘殘次品’處理掉了。”

“這樣啊......也就是說,除了收拾掉那幫傢伙,我們還要給背後那群老東西擦屁股?”

“完全不是。那一邊的情況,自由那一邊負責,我們說到底只不過是外圍的執行者而已。”

“哈哈哈,能夠讓那群老頭把負責的地方分清楚,從中作出出協調點這可是優秀的職官,我很信賴你哦,道爾頓。”

說些貌似相關又不相關的話的——作為柱典教會的“問訊官”,岡薩斯轉動着脖子,發出“咯咯”聲,等待着即將要出現在這裡的敵人。

“真是的,夠麻煩的啊。要是有那傢伙在的話,我明明只要睡覺就可以了嘛。”

“你說的是拉威爾?還是莎法勒?”

“不是的,雖說那些傢伙們確實挺有用的吧,但是畢竟被指派到圍內去替我們處理那個‘殘次品’了,也無可奈何,我想說的是在這種場面下不用多說也會幹掉對方的善解人意的傢伙們啊。”

像是一個孩子在炫耀自己喜歡的英雄一樣的語氣,但從一個40歲左右的男人口中說出來,只會讓人感覺到那人是在說一些醉話而已。

雖然事實上,他起床后是會喝一瓶伏特加。

“說回來,不就是因為要找她所以繆勒才會掉了腦袋的嗎?”

面對那些醉話,道爾頓的表情第一次有了變化。

“啊,是‘處刑人’啊。”

浮現在道爾頓臉上的表情有一絲的厭惡感。

“她的確是戰鬥力強大。但是,她人格似乎還要那個……”

“人格那個......人格......不好?”

“撤回前言,非常好......”

道爾頓再次回歸面無表情。。

“這裡也沒別人,反正她也不會因為那一句話不遠萬里地回來追殺你,倒不如說對她而言還算是一種誇獎——畢竟她就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戰鬥狂啊。”

說到這裡,他一臉苦澀的停止了話語。

*

12月29日琳琅京西虹區美樂美商業廣場

一名打劫者逃到“步行者的天國”,在他狂亂穿過人群的時候——

“Чтослучилось(發生了什麼事嗎)?”

說出那些話的,是一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比這個搶匪還要顯眼的外國白人。

在作為國際化大都市的琳琅京,外國人也並不顯得那麼罕見。

但是這個男人身高接近2米,手腳像圓木一樣粗,是一個看上去像是職業摔跤手一般的大塊頭。他背着一個類似沙袋的行李袋,就好像是修行中的武僧一般。

但是,他引人注意的理由是,在他身邊的那個反差實在是太大了。

“Нетпроблем(沒什麼)。”

用俄語回答他的是一個手提着大紙袋的白人,看上去是個十九歲左右的女人。

雖說是女人,但或許用少女來表達會更加恰當,因為臉龐看上去還很稚嫩。但是,身材已經完全成長為成年女性,光滑的手臂上帶有一點肌肉。

酒紅色中帶有黑亮光輝的長發,天藍色眼睛的中心是深不見底的彷彿洞穴般的瞳孔。

臉上浮現的是一種讓人覺得冰冷的表情,身體到處都有些小傷痕。以黑色為基調的整潔的着裝,給人一種陰暗的印象。

但是正是這樣,整體散發出一種不可思議的魅力。

讓人窒息的美女和像野獸般的肌肉男的組合。

被他們吸引過去的目光不在少數,不過視線立刻就被搶匪那邊的騷動拉了過去。

白人少女從最開始就沒有在意周圍的反應,依然面無表情的對站在身邊的巨漢說:

“拉威爾,否定......在琳琅京期間就用中文說話。這應該是早就決定的。入鄉隨俗。那是藏身的基本準則。我也不自覺的用中文回答了,這會暴露我們的來處。我會注意的,你也一樣。”

“對不起, 莎法勒。我錯了。”

“你太顯眼了。我們要進到目標店。請肯定。”

儘管音調說的很完美,但是詞語的使用就有點兒奇怪。

被稱為莎法勒的女生領着那個叫拉威爾的男人向目的地的方向走去了。

對搶匪騷動毫不關心,對這之後的經過也毫不在意。

只是在走出人群的時候,她細聲的自言自語道:

“沉沒在和平中的溫熱中的圍爐。一半失望,一半羨慕。”

*

數分鐘后某卡拉OK包廂內

“不行了,我已經不行了。好在意啊,一步都走不了了。”

進入指定的卡拉OK包廂,在“等的人”出現之前,兩個人在找事消磨時間。巨漢拉威爾在進入包廂后就兩手抱頭蹲在那裡。

另一邊, 莎法勒從紙袋裡拿出書來看,一邊翻頁一邊淡淡的說道:

“你正坐着。否定走路的必要。”

“在意的不得了啊……在剛剛的大街上看到了火鍋店和涮鍋店啊。我好在意牛肉啊……”

面對一臉世界末日表情的拉威爾, 莎法勒眼皮也不抬一下的繼續翻書。

“為什麼.......為什麼牛明明只吃草還能長那~么大呢!只吃草就能長那麼大也太奇怪了吧.......不把這個謎題解開的話我何止沒有工作的心情啊,我連生存下去的意義都要迷失了啊!”

面對着叫喊着意義不明的事情並開始撒淚的巨漢, 莎法勒還是繼續翻書——但是,雖然意識是在書上,但嘴卻像是其他生物般開始活動。

“.......牛的胃裡有一種特殊的微生物,那種微生物會跟牧草和牛的唾液反應,產生氨基酸來讓牛吸收,因此牛會茁壯成長。問題解決。”

“......”

莎法勒完美的回答了拉威爾的疑問。

彷彿是非常滿足她的回答,拉威爾的臉上開始綻放出了光輝。

“是這樣啊!不愧是 莎法勒!是嗎!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安心的吃牛排了!因為我可以接受了嘛!”

但是——

“也可以喝牛奶了哦!雖然人類喝牛的乳汁是有點奇怪啦但......但......哎呀......話說回來......誒?”

拉威爾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再次兩手抱頭趴在擺放着菜單的桌子上。

“不行......好在意啊!我連菜單都看不了了......剛剛想到了牛的乳汁,為什麼,男人也有乳頭呢......對於繁衍子孫到底起到了什麼貢獻呢......可惡,乳頭之謎要是解不開的話,我就在這裡一步都不動了哦!這是我的道義!”

“......胎兒時,人類有一段時期是沒有男女區別的。乳頭的部分是在成長之後由性別決定的。那隻不過是殘留下來的叫法罷了......說到底,你現在還有自己身為人類的自覺這一點讓人覺得十分的奇怪......”

“哦哦.......哦哦哦.......太完美了, 莎法勒你太完美了!”

女生表情沒有絲毫改變,一一作出回答。拉威爾又繼續問了:

“但是……又有了新的疑問……要是不解決的話,我都活不下去了……!為什麼、為什麼 莎法勒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呢!?乳頭也好子孫也好,這種話,是可以在只有一男一女的狹窄空間里說的嗎!?”

面對拉威爾, 莎法勒仍然是面無表情的繼續翻書。

——翻書翻書。

——翻書翻書。翻書翻書。翻書翻書——

“無視......我嗎!?”

在拉威爾無法忍受從而大聲呼喊的同時, 莎法勒也看完了第一本書。

然後她繼續拿出來第二本書,正想要開口說些什麼——這時,卡拉OK包廂的房門打開了,出現了一個男人。

“哎呀,你們好,你們好,真是不好意思。”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徹徹底底、很典型的、和藹可親、看上去三十齣頭的琳琅京男人。

“你們好,你們好,真不好意思啊,你們好。”

這個“你們好”胡亂連發的男人笑眯眯的坐在椅子上。

“恕我唐突,因為沒有什麼時間……所以請讓我說明一下這次‘工作’的內容……”

男人笑着說完這些話,沒等兩個人的回應就拿出了兩張照片。

“其實,是想讓你們處理掉這個‘殘次品’。”

“......”

第一張照片上是一個無精打採的少女。

怎麼看都只是一個小學生而已,拉威爾眉頭緊蹙接過照片。雖說是正在談公班, 莎法勒則仍在繼續翻着她的書。

中年男人並不在意對方的態度,繼續淡淡的說明“工作”內容。

“這個傢伙的身份,想必兩位已經從上峰那裡得知了,再次我就不再贅述,我來到這裡主要是為了給兩位進行引導工作......”

“雖然‘教會’是僱主,那也是看給的錢數了。作為賞金獵人的我們雖然可以對付大多數麻煩,但既然是在你們的地盤上出現了你們沒有辦法解決的問題,看來是相當程度上的棘手,那沒有相應的代價的話......”

拉威爾說著十分流暢的日語,男人“哈哈哈”的反覆諂笑。

“呀啊,超乎你們的想象,其實目標說不上有多麼麻煩,只不過,這事發生在了琳琅京,所以變得更棘手了啊。因為這個城市裡,有着管理者和另一個身份不明的傢伙。”

管理者——以及身份不明的傢伙。

換而言之,除了管理者以外,還同時存在着比肩管理者的傢伙。

聽到了這個, 莎法勒停止了翻書的動作。

“這裡的管理者,很強嗎?肯定還是否定。期望急速回答。”

中年男人聽到莎法勒的話,露出和藹的微笑,傷腦筋的喃喃的說:

“那個嘛......強弱應該說還是以前的問題......怎麼說好呢,我們還沒有和對方正面交手過。”

“?”

“關於資料的映像放在網上了,正好過來之前急急忙忙的下載下來了......”

一邊說著,中年男人一邊從懷裡拿出攜帶動畫播放器,畫面里映出一個映像。

那個映像是某個新聞節目。

播放着的是一群飆車黨的暴徒——

還有一個手裡操縱着銀色火焰面對着他們,銀髮紅瞳的高加索少女。

“這是被稱作‘超能力生命’的都市傳說......其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也不得而知,到底是異想化呢,還是半異想化呢?當然也不排除是人類或者‘晉陞者’的可能性,但如果是涉及到異想化這一側的行動發生的話,她就一定會現身。”

看上去像是困擾般的俯下身子的男人——在他的表情之下,是在笑。

側眼看向莎法勒,的確,在她的臉上浮現出了之前沒有的色彩。

“有一點,要確認。”

莎法勒雙頰泛起紅潮,帶着些喜悅的語氣——

並沒用想要隱藏湧上來的興奮,單純的提出了疑問。

“即使殺了這個銀髮少女的,也可以嗎?”

那個問題沒有意義。

拉威爾雖然認為自己不是頭腦好的人,但還是了解這位搭檔的。

莎法勒天生沉迷於挑戰強者,尤其是在差點死於“處刑者”的手中之後,像是覺醒了某種屬性一般,她開始熱衷於與“強大”為敵。

而眼下,有一個可以和未知的對手戰鬥的強大誘惑力在這裡,這份來自柱典教會方面的委託——

是沒理由拒絕了。

而且,他又了解到了一點。

在這裡,不管他們的眼前的這個主顧方代表——名叫澱切的男人怎麼回答, 莎法勒也會把影像中展示的銀髮少女殺死。

拉威爾漸漸感覺到這個事實,靜靜的思考。

——因為還是不太明白,不過算了。

就這樣,還未展現力量全貌的神秘賞金獵人自願的踏入了紛繁複雜的道路。

說回來,對於他們來說——

說不定現在這種不穩定的狀態才是正常的生活。

*

“那麼,是什麼事來着?”

岡薩斯一邊敲打卡住雙手的壺,一邊茫然地問道。

和他輕鬆的語調相反,他現在站在血腥味很濃的空間里。

如字面意思所示,這個船艙充滿血腥味。

不過某種藥物的味道要更加強烈,硝煙使得充斥四周地面的紅色顯出幾分朦朧。

岡薩斯的腳下躺着好幾具屍體。

大概是之前說過的“逾教者”集團吧。明顯有着外國人外貌的男人們已化作頭、胸部流血、飄蕩着屍臭的肉塊。

在那樣的空氣中,倖存的男人們的樣子和之前完全沒變。

道爾頓一邊拭去眼鏡上的霧氣一邊站到岡薩斯身邊,周圍修道士部隊打扮的人們沉默地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四周。

“莎法勒和拉威爾那邊的事情,岡薩斯。”

“啊啊,沒錯沒錯。剛剛還說到半他們了呢......。”

岡薩斯長吁一口氣嘀咕道。

他把卡在壺裡拔不出來的雙手伸展開,誇張地說道。

“似乎是漏了幾個嗎?他們不會變成核彈在這裡炸開吧?”

“漏網之魚,掀不起什麼風浪。”

“可是你沒有注意到嗎?他們逃跑的方向不是遠洋,而是向著碼頭那一邊的琳琅京喔,要是莎法勒他們知道我們送去了多餘的工作量,他們會怎麼想呢?”

道爾頓而對哈哈大笑的僱主,刻意扶了扶眼鏡,而無表情地冷淡說道。

“大概會為我們給他們送去了談漲薪的好籌碼而感謝我們吧?”

“不,我覺得他們會咬着這一點向上峰參我們一本,說我們失職哦......誒!現在不是責備我的時候吧?道爾頓也意外地不會觀察氣氛呢。”

“你的雙手是現在最脫離現場氣氛的,岡薩斯。”

他面對如同在漁獵蜂蜜壺的熊一般的上司,沒有表現出輕蔑、侮辱或憤怒,只是淡淡地陳述出事實。

岡薩斯緩慢移開視線,插科打諢般笑着回答道。

“我也不是自己喜歡才這樣……”

緊接着——壺隨着一聲巨響被炸得粉碎。

從右手的壺中出現的,是如水花一般噴射的冰晶。

船艙內的溫度瞬間降至零點,瓦罐破裂的碎片像雨點般落到地而的屍體上。

緊接着,“砰”地響起某物倒地的聲音。

道爾頓仔細一看,只見裝成屍體的“死者”仰面倒在那裡,嘴裡流出鮮血,瞄準岡薩斯的槍無力地掉在地上。

“......精彩。”

道爾頓聳聳肩嘀咕道。岡薩斯則一臉興高采烈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