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石,我们走这一条路真的对吗?”

虽然对石维英在熟悉博物馆大楼这一点上抱有信心,但是周围阴森的氛围还是让洛月圆禁不住问出心底的担忧。

“我们和大家走散了啊......”

洛月圆四下望望,自由在各个展区内游览参观时她还没注意,现在她深刻地从博物馆这渗人的寂静之中感受到了像是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一直在盯着他们看一样。

思绪拖住了她的脚步,洛月圆发现走在自己身前的石维英与她稍有拉开距离,她甩下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之后,便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又紧跟在了石维英的后面。

“放心吧,把博物馆大楼内绕一圈,总能够遇到其他人的。”

石维英回头向洛月圆露出了一个安慰的微笑,让洛月圆的心放宽了不少。

在十分钟以前,石维英与洛月圆为了躲避歌利亚的游客们一起向博物馆的展区内折返,然而在进入了展区之后他们才发现,一样是往展区方向逃散的游客竟然一个都不见了。

此前,在离博物馆的出口方向还没有多远的时候,洛月圆还能明显的听到从那一向传来的巨大响动,然而在前不久,那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也归于沉寂。

“小石你听......那边的声音没有了......”

洛月圆知道留在那一侧的是如和血月,刚才那不断传来的剧烈爆炸声肯定是出自血月之手,从远处来看,甚至能够感受到比直视太阳时还要强烈的刺眼光芒。

但是现在,发生在那里的一切响动都消失了,很清楚明了地说明了某种结束。

“肯定是血月已经搞定了那个大块头了,稍等一会她就会来找我们的吧。”

石维英也不知道自己眼前的女孩现在究竟有没有明白眼前的状况,看着洛月圆茫然无措的表情,他安慰的笑容之中稍带了一点点无奈。

“嗯......”

洛月圆在轻声应答之后,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跟在石维英的身边。

然而她的注意力却一直放在周围。

并不是在展区行道两旁陈列着的展品上,而是向展品展示台或者展示柜之间的缝隙之中,往无光的漆黑深处看去。

博物馆接近室内展区的地方因为离入馆区比较远,室外通过棚顶玻璃进入室内的光线在展区之内就已经被削减的殆尽。但好在发生了如此异变的博物馆,室内的灯光似乎没有因此而受到干扰,正常工作的灯管照旧将室内照得明晃晃的,连一丝电压不稳的闪烁也不曾发生。

和洛月圆一样,石维英也在注意着那些没有光照的漆黑角落,出于对先前在入馆区看到的那些不知原因产生的“器灵”的警惕,他随时都准备着在“器灵”出现的一瞬间带着身边的少女逃跑。

是的,虽然因为有一只手臂在上次出任务时受伤了,无法像如或者血月那样以一己之力同时对付一大批器灵,但是逃跑还是没有问题的。

虽然如此,还有更令人担心的问题需要考虑。

——要是逃跑,又能逃去哪里呢?

这里可是博物馆,刚才出现的那些“器灵”所对应的展品从数量上来看恐怕只是这一座馆藏之中的一小部分,谁知道深藏在展区之中的,还有些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如此一想,石维英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话说回来,博物馆大楼真的好大啊......是不是后来又扩建了?我印象中没有那么大的啊......”

虽然管内格局和展区分划与石维英记忆里的有些许出入,但是大体上的路线布置还是没有变化,只是从步程来感觉,这座博物馆的确像是被等比例扩大了一样。

石维英与洛月圆走到了下一个展区,似乎是因为展览主题变化的原因,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展品从青铜漆器陶瓷这种历史味道浓重的铸成烧窑品换成了不知道作何意义所用的布偶。

一排排穿着汉服、正常人等身大小的布偶。

从那软塌塌的布偶躯干上来看,里面似乎是中空的,就像是幼儿园老师们常用来为小孩子们进行话剧表演时的手偶一样。

这样的东西本应该不可怕才对......

然而这些布偶明明四肢都跟拟人这一方面没有沾上任何关系,它们的每一张脸却都被画上了栩栩如生的五官。

就仿佛将他们生前所对应的人头割了下来,装到了布偶上一样。

每一个布偶都像是睁大着眼睛打量着这两人,也不知道双方谁是展品。

洛月圆看得久了,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布偶忽然会冲过来把她装进身子里面的错觉。

“咿!这里也太可怕了,我们还是走吧,绕一条路吧......”

感觉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一步步地逼近自己,洛月圆自发地牢牢抓住了石维英的手,将自己整个人贴在了石维英的身上。

“啊!那个......”

“快走吧快走吧!这里总感觉好讨厌......”

洛月圆并没有看到石维英红透了的脸颊,听到男生有些犹豫的语调,她还以为是石维英想要留下来调查一番这些人偶再走。

“好......我们按原路回去一段,再向其他展区的方向看看。”

说话间石维英的动作稍稍有些想避免与洛月圆再进一步亲密接触,但是察觉到了这一动作的洛月圆感觉自己手里抓着的“救命稻草”有些松动,便抱得更用力了

两人就这样准备回头,恍惚间,洛月圆像是听到石维英在困惑的喃喃说出“奇怪,我好像没有见过博物馆有这样的东西啊......”这样让人细思恐极的话语。

然而就是在这是,像是忽然有人用厚实的黑布蒙上了他们的双眼一样,他们的眼前一片漆黑。

“咿呀!!!!”

伴随着自己所听到的由少女发出来的那一声尖叫,石维英感觉到了自己原本被洛月圆牢牢抱紧的左臂忽然间从束缚之中解脱开。

“洛小姐?!——洛月圆?!”

石维英下意识地叫少女的名字,然而自洛月圆的尖叫之后,四下再无回应,似乎连同一切的声音都在这黑暗之中被吞噬了一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极短时间内冷静下来之后,石维英尽力让自己的的视觉适应这深黑的环境,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才勉强能看清周围物体的轮廓。

依照周边展物陈列与摆放格局来看,石维英确定自己依旧还留在原地,只是洛月圆不知道去了哪里。

“糟糕,洛小姐该不会是......”

想到这决不允许发生的可能性,石维英一咬牙,向后看了看。

那一堆布偶仍旧瘫倒在那里,像是没有来得及被挂在晾衣杆上的衣服堆。

身为展物的它们明明遭遇了那样的对待,却还一个个面露着像是欢乐的笑颜。

然而虽然抱有要先找到洛月圆的想法,此时的石维英却有些茫然,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是好。

按部就班来的话......

总之,先掌握周围的情况再说。

如此判断之后,石维英用左手点开了右手手腕上的SC,在因为依旧没有信号而叹了一口气之后,他打开了SC中附带的照明功能

忽然间的光柱撕裂了眼前的黑暗,但是一时间,只显示出一片区域的物象让石维英感觉眼前的地方更加陌生......

不,不是陌生,而是像换了个别的地方一样。

但是至少能够看清楚周围的路了,而且有了光,只要按着来时的路走的话......

其实石维英心里也没有底,刚刚在黑暗的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根本察觉不到。

一种“早知道如此那就应该拉紧她的手不放才对”的内疚感让石维英想要急切地找到洛月圆。

就在这时,似乎像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一样,石维英感觉到来自地面传上身体的震动。

“是什么?”

考虑到会是器灵的可能性,为了不暴露自己的位置,石维英关掉了SC的照明,潜身入黑暗之中,摸索着沿着通道慢慢侧移。

——到底是什么东西过来了?

冷汗随着思绪转动而滴落的刹那,石维英感觉震动越来越大,就好像震动源头就在自己身边一样——

“怎,怎么回事?!”

他小声的惊呼,但是对现状仍然没有任何认识。

震动攀着他的身体而上,石维英感觉那动摇着大地的力量现在正在肆意地袭击他的身体。

“到底怎么回事啊!”

压抑再也压抑不住浑身上下传入脑中的那像是揉碎肢体一般的痛苦,石维英闭上眼大声惊叫,双脚支撑不住身体,瘫坐在地上。

接着,阵阵低语夹在震动的混响之中传到了石维英的耳边。

“此刻,你又是在掩藏着什么呢?石维英......”

在影响到身体内部的震动消失的同时,听到了这句话的石维英猛然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声音,他有印象。

这个空灵而优美的声音,女人的......不,应该说尚为少女的美丽声音。

“你一直,都是活在那一天以后的,是吗?或者说,在那一天之后,才有了现在的你——石维英。”

“这不可能!”

石维英大喊道。

“你......你不是!”

石维英睁开了眼,再一次惊呆了。

他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里,仍是博物馆,他所熟悉的园区博物馆之内。

然而现在他的位置,是在他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

博物馆地下仓库。

“......”

站在入口处的石维英,抬头看了看天空。

这个世界正值清晨,不用看SC上所显示的时间,石维英就能够知道现在是六点钟,眼看太阳就要从深埋在城市高楼那一端之后的地平线下一跃而起。

石维英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向身后看去。

果然,此处和那时一样。

地下仓库内的情景,石维英能看得一清二楚。

漆黑的永夜笼罩着一整个仓库,暗灵术的痕迹像是入潭的石子,在这深暗之中荡起层层涟漪。

“果然如此,你到这里来了啊。”

石维英的背后传来了刚才的少女声。

他转过头去。

“这里就是把过去的你留住的地方吧。”

声音的主人点头说道。

她身材曼妙,长相冷艳,一身黑色的哥特长裙让人看一眼就会永远刻印在梦中。

作为最美丽的梦魇刻印在梦中。

但是定睛一看,不知为何印象有些模糊不清,像是没有绽开的黑玫瑰一样的少女——

“凯、凯瑟琳——”

不管怎么看,石维英都不会忘记,这一名魔灵族的末代王权少女。

但是,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已经没有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

可是......不应该啊——

“你猜的不错,我确实不是你认识的凯瑟琳。”

少女点头对石维英说道。

“什、什么——意思?”

听到石维英用颤抖的嗓音问出的问题,她笑了笑,不紧不慢地报上了姓名:

“我是拘锁者,为了留住每一个人而来,只要人们的内心之处有应该留下他们的地方,那么他们就应该回到此处。”

说完之后,少女定睛看向石维英。

但是那个模样、那个声音、那个对无血统的人不屑一顾的态度和眼神,毫无疑问只会属于凯瑟琳——石维英相信自己不会认错......

不对——仔细辨认之后,有一个唯一的不同之处。

她那像是面对着蝼蚁时所示的不屑眼神,那瞳孔之中,看不到一丝一毫属于“生命”的颜色。

“拘、拘锁......?”

“我以凯瑟琳的形象出现,是因为正是她将你留在此处的,同时——”

少女顿了顿,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景色,最后把目光放回石维英那紧张的神色之上。

“——同时也是你的内心如此期盼着的。”

自称为“拘锁者”的少女如此说道。

“你的过去和你一起留在了这一个时间点上,留在了这里,无论怎么样前进,最终你还是会回到这里......为了避免这样的徒劳,就必须再一次见到凯瑟琳。”

“你......你在说什么啊?!”

石维英混乱地问。

但是带着凯瑟琳外表的“拘锁者”发出了低沉的笑声,如同晚风中传来的夜笛声一样婉转悠扬。

“我再说什么,你应该已经明白了。”

“拘锁者”如此断言。

明白?明白些什么?自说自话地就以为对方明白了自己所表达意思的人让石维英头疼不已。

似乎刚刚外面就有一个这样的人......

这么想起来,石维英才猛然发现,眼前出现的,自称为“拘锁者”的“凯瑟琳”,和自称为“如”的银发少女有着某种相似之处。

“.......”

石维英再一次哑口无言,而拘锁者——

“故地重游,不想来看看么?”

她轻柔地说,然后向着地下仓库——那被定格了的战局之中悠闲地迈开步子。

“......”

石维英一再犹豫之后,还是跟上了她。

从地下仓库的入口进入,战斗摧毁场景的痕迹触目皆是。

石维英甚至能感觉得到鞋底下踩到水泥碎石砾的那真实而鲜明的触感,让他无法想象这是幻觉。

不过,他也无法确定这究竟是不是幻觉,穿越了时间和空间来到此地,一切已经成为了过去的东西现在正真真切切地摆在他的眼前,他看得见、摸得着、听得到。

——不过那个时候......卡米娜、塞利芙、龙文正也在,还有......

石维英战战兢兢地向走在面前的女孩搭话。

“你——你的‘恋人’怎么样了?”

“嗯?”

“龙——龙文正啊,他当时好像是受了重伤......你们两个不是一对的吗?”

“嗯,你的内心是如此期望的吗?石维英。”

听对方忽然一个反问,石维英像是感觉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一样地,心脏又猛然一跳。

他确实尽自己可能地尝试着在自己的脑海之中还原了整件事情,但有一些结果......实在是无能为力。

龙文正和凯瑟琳那一方,虹的那一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立场,石维英到现在也无从得知。

但是龙文正与凯瑟琳、人类的普通人与魔灵的末代王族能够在一起......总觉得是一件令人非常羡慕的事情,但从两人的目标来看,石维英却又觉得藏在这表面之下的事情无比的恐怖。

实际上他们是何关系,石维英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

“如果你是如此期盼的话,我和——龙文正自然会出现,但对于现在的你来说,龙文正只是一种妨碍吧?”

拘锁者继续往前走,沿着暗灵术永夜的边缘向前,到了地下仓库的一个拐角之后转弯。

“但、但是!”

石维英也不知道为什么,拘锁者的前一句话让他感觉到十分的不快。

但是拘锁者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绕了一圈,最后沿着地下仓库的另一侧往后走,轻快的脚步没有停下,只是顾着往前,像是为了完成某种仪式的大祭司一样,巡视圣地。

石维英慌忙之下只能跟随者拘锁者的脚步避免被她落下,最终他们又走到了地下仓库的入口处,走上了地面。

天空那一边露出的鱼白肚慢慢在晨曦之中泛开,清凉的晨风拂过,飒爽而舒适,夹道两旁宽大的绿叶在唰唰作响......

石维英与黑衣群的少女并肩而行——就好像他此时替代了龙文正的位置一样。

“......我可没有那种想法。”

男生像是呻吟地说道。

“即使有能可以并行前进的对象,也绝对不可能是凯瑟琳......”

这样说的同时石维英的脑海之中似乎闪过了一个火红发色女孩的身影。

“嗯,确实如此,我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满足你的愿望。”

拘锁者微笑地点了点头,从容不迫地说着。

“只是为了让本应该顺应着内心留在此处的你,就这样停在这里。其他的一切,斗不过是随风过往的浮云,其实你想要逃离这里,也不过是你从这里开始所做的梦。”

“我......我不明白你在讲什么......把我带来这样的幻境是想做什么?拥有能够使用制造出这种庞大幻境灵术的你,想要对我做什么应该都易如反掌吧?如果目标是风灵剑的话,我只能很抱歉的告诉你,它不在我的身上......如果你想直接杀掉我的话,那某种程度上还真就方便了星再另选一个风灵剑使。”

“我什么都不会做的。该做什么的是你哦,小石。”

“别那样叫我!”

听到那那个语气用那样的称呼叫自己,石维英气冲冲地喊道。

“你,你不应该这样叫!至少也不是用你这幅姿态和这个声音来称呼!”

“不是由我来,那是由她来吗?”

拘锁者说着抬起了双手,像是乐团的总指挥一样,场景开始跟随着她手中舞动的鼓点节拍变动。

石维英发现那震动是来自于自己的身后,他便下意识回头看去——

地下室的场景,整个显露在面前,原本不遵循透视原理的景象现在干脆撤去了一切掩饰,大大方方的展现在地面。

在那被定格的战局之中,永夜的屏障被徐徐打开......

“如果是她的话,确实有这样的资格,原因大概——不,你本来就很清楚,所以才会愤怒。”

石维英怒不可遏,他似乎是想要阻止对方下一步的行动一样,不顾一切地大喊着:

“我、我才没有那么想过!!!”

“可是你还是由衷地感谢这一切发生了是吗?”

拘锁者低低地笑道。

“因为发生了这一切,所以你得以从一个普通人,摇身一变成为了历史书上面描述的‘风灵剑使’,从一个一名不闻的大学生,进入了捧着铁饭碗吃喝不愁的‘星’,还遇见了一群能够让自己像是寄生虫一样附着在上面的朋友和队员......”

少女冷笑着。

以凯瑟琳的姿态说出了这些话,配合那原本就像是在看着蛆虫的眼神,让石维英的怒气越发沸腾。

“你、你这种人,没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那么谁又有资格呢?是和你朝夕相处让你得以依靠的队员们——皮克西、白川枫、沃瑞尔?又或者是和你同行而来的白川血月?还是说.......秦羽云才有这样的资格?”

石维英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啊,如果没有秦羽云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也不会有现在这个画面......那么你会怎么做呢?”

“才、才不是因为这样......!”

“且不论中间发生了什么,不是那个女人在最后选择将风灵剑交给了你,你会又今天吗?没有拿到风灵剑、仅仅是作为一个普通人的你的话,现在又会在哪里干什么呢?”

“我......”

石维英一步步退后,想要远离眼前的少女,但是他随即感到的是一阵天旋地转,让他再也无法保持站立,坐到在了地上。

唯一还有余力的左手撑着地面,石维英碰到了某个坚硬的物体。

他惊觉地向手下看去,他并不知道那是从龙文正的书中掉落在现场的武器。

——一根长矛。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石维英下意识地握住了断矛的长柄。

“——集中术·贯日!”

坐在地面上的石维英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了左臂上,持着长矛的一臂奋力投掷,飞刺的长矛只要离开了手,就可以直向着拘锁者直冲而去。

“对,现在你的手中握住了武器,就和那个时候一样,不过那时候的你茫然无措,只能听从着命运的安排,而现在的你却有为了自己而行动的力量——那么这次,你又会怎么做呢?”

拘锁者说完,向石维英伸出的手张开了掌心,似乎是在做一个“请”的动作。

接着石维英发现,自己手中那柄没有投出去的长矛,在下一个瞬间,变成了一把轻盈的木剑。

——风灵剑?!

“力量会根据你的愤怒改变......看吧,又变化了。”

石维英手中的风灵剑慢慢的缠绕上了煦风,集中起来的力量甚至让周围一切无主之物的流向都随之发生了改变。

再进一步,绿色的荧光从剑身悠然升起,石维英只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灌满了全身。

“......!”

这是幻觉——石维英完全没有发觉是在何时开始,自己一直在为自己寻找着借口。

——因为是在梦里,所以做什么都可以——

石维英把手中的风灵剑转向,剑尖指着自称为“拘锁者”的凯瑟琳。

“我......”

但是石维英握着剑的左手却一直在颤抖着,不知道为什么,他根本没有挥舞风灵剑的想法。

“呜......为、为什么?”

难以理解,石维英很清楚自己现在正怒火中烧。

“到底为什么啊——?!”

为什么会如此痛苦?

“也就是说——那并非你的愤怒。”

拘锁者平静地说道。

“那么你对凯瑟琳的看法,对她的想法和态度,究竟是什么呢——”

“不......绝对不会是那样。”

像是知道到了拘锁者即将要说出口的话,石维英即刻否定道。

战栗不已。

如同被推上了高崖,身后即是万丈深渊一般。

一旦踏出一步,就再也无法回来。

“那么你现在在想着什么呢——?”

明明距离拘锁者还有一大段距离,石维英却感觉到像是拘锁者话语的每一个字都是自己的耳边低声呢喃。

“我、我、我——”

正当石维英手上的剑脱落,抱着放弃一切的想法,即将说出口时,突然从背后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纤细如玉的手。

那只手握起了掉落的风灵剑,然后直接像是石维英刚才要投出长矛一样脱手而出。

唰——

然而风灵剑在飞到拘锁者的面前时,便被消解于无形。

“到此为止了哟。”

听到这突入起来的声音,石维英骤然一惊,然后猛地回过头去。

站在他身后的,正是自信之中带着些傲然的银发少女。

“如、如......?”

男生十分惊愕。

“居然——是你啊,也对,你既然在,那就应该说‘果然是你’才对。”

拘锁者却像是老相识打招呼一样,对如用轻快地语气问候说。

然而银发红瞳的异国少女皱了皱眉:

“你认出我了?”

“对,没错。”

拘锁者笑着点头肯定。

“所以我不会允许你干涉我要做的事情,因为这是他们理应留下来的地方,只要有人有这样一个愿望,就没人能够阻止我——哪怕是曾经身为异想化的异想化、名叫‘罪’的你。”

“呵,那还真是令人兴奋——报上名来吧,我也许已经把你忘了。”

“我是拘锁者。”

用着凯瑟琳的外表,气质完全与那位魔灵王族一致的少女说出这句话的瞬间——

石维英发现场景再度回到了博物馆展区之内。

与跳转时完全漆黑的周遭不一样,此时昏暗的展馆内因为有如的银焰照耀,不至于无法看清周围的景象。

“这是......?!”

石维英惊讶地向四处张望着,依靠身后散落一地的布人偶与周围熟悉的展物台格局来判断——

没错,又回到了原处。

虽然回到了原本在所看到的场景跳转前的地方,但是如仍然站在石维英的身后,手中燃着银焰。

“——呼。”

石维英长出了一口冷气。

而在他的身后,如将收回的视线放到了石维英的身上,眯着笑眼对他说:

“看来不止你一个人哟。”

“诶?那个——”

石维英一时间理不清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与如对他说的话,因此支吾着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但是如没有理会男生的慌张,在那淡然的笑容之后,叹了一口气。

“是叫拘锁者的家伙.....看来有些麻烦了......如果还有下次的话,就得靠你自己来救你自己了哦。”

如低声说道。

博物馆内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其实这已经是身在馆内的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然而普通人就只能像一叶漂浮于大浪之上的零丁浮萍,于这不知道缘由的危机之中一步步被逼到疯狂。

其实也不尽然,因为所有人都能看到那令人放心存在。

——一名红发女孩。

“火灵术·燃星屑!”

飞旋焰点将最后一批站起来的“器灵”倒下之后,血月看着身后平安的人群,松了一口气。

十多分钟以前,白川血月和如在消灭了目前对这座无法出去的博物馆内的人们威胁最大的歌利亚之后,循着游客们逃散的方向分头进入了馆区。

一路上,血月碰到了许多失去意识而昏倒在展区通道边的游客们,不过幸运的是,他们都没有受伤。

出于方便保护的目的,血月让遇见了她的游客们全都跟在了她的身后,虽然人数不算多,但也能组成一个八九人的“博物馆游览小团”了。

然而,在行路途中不断从各个展区里出现的器灵却让血月感到十分地不安。

器灵实际上战斗能力并不算太强——血月清楚这只是对像自己这样可以使用灵术或者像如一样有着“特殊能力”的人而言,如果普通人遇上了“器灵”,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后果,血月不想去想象。

尤其是回想起之前在入馆展区时,那群“器灵”抱着一份见者必杀的目标朝着人群踏行前进的那份动作,担忧早已在血月心里埋下的火种便像是浇上了油一样的被点燃。

——现在该怎么办?

望着身后人数慢慢增加的行进队伍,血月思索着。

因为带着这么一大群人漫无目的的在馆内走下去根本不是办法,他们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回到博物馆出口的那一头,从那边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更让血月担忧的是,在展区这样的狭窄地带,当前人数不断增加的情况下,最终如果回到了以一保多的局面的话,血月不敢肯定以她一己之力能够保护在场的所有人。

......如果再出现一个像歌利亚那样的“器灵”,现在如不在的情况下,要从歌利亚带来的危机之中保护人群,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血月没有发觉,在思索的途中,低声嘈嚷着不安情绪的队伍在一片开阔的区域前停下了。

“那是......”

人群中有人强忍着惊恐发出的指认声引起了血月的注意。

前方的开阔区域并不是展区,很明显地能够看出是刻意留在此处的一片空旷地带,按照博物馆格局的设计者的想法的话,这里肯定是设置留给参观展览的游客以休憩之地的场所。

圆形围绕的地砖中间是一座巨大的铜造塑像,样子看上去是某位领导者,手执长剑的铜人剑指天际,脚下所踩的刻碑之上镌写着依稀能辨认出是“普兰特”的字样。

“周围有人!”

远远看到了铜像之下还有其他人在之后,行队中有人发出了小声的惊呼,然而当接下来人们顺着那一声提示看到了徘徊在铜像附近的其他“东西”以后,人们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器灵”。

像是看守囚犯的狱卒一样,在铜像之下的人们周围巡视着的“器灵”们,数量比之前在博物馆入展区之前的还要多。

能够看到,甚至还有四五只“歌利亚”级别的“器灵”镇守在其中。

“先躲起来!”

血月小声地向着自己身后的人群下达指示。

行队开始紧张而有序的往后撤退,每一个人都在尽全力逼着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血月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越接近博物馆建筑的中央,一路上遇见的“器灵”就越多了,可以想象的出,那些路上偶然遇见一样的“器灵”,都是从这里向外分布巡逻的“哨兵”。

为何会有像是如此井然有序的组织感?难道是有什么人在操控着它们吗?如果有的话,那样的人又是谁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释放出这样的灵术?而如果有那样的人存在,其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各种各样由眼前所见景象而产生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蹦出来,但是血月只能将这些问题全部搁置到一旁。

眼下要做的事情,是保证身后无辜被卷入事件之中的游客们的安全,还有救出被困在铜像之下的人们。

就在血月清楚地理清了要做的事情的时候,忽然有一声尖叫从行队的后方传来。

——“不要!!!!”

行队最后放的一名女性在这一声尖叫之后昏厥了过去,所有被这一声尖叫吸引了注意力的人都循声向后看去,但行队的后面什么都没有。

——发生了什么?

包括血月在内的所有人心中都不免产生了这一个疑问。

然而接下来的将要发生的危机,是血月第一个察觉到的——

那群在铜像底下像卫兵一样巡逻的“器灵”们,也将注意力转向了观展客行队的这一边。

“快跑!!!!”

血月对人群大声喊道,但是已经太迟了,这些在“中央地带”扮演着“卫兵”角色的“器灵”们速度比前面见到的所有器灵都要更快,也更加凶狠。

战斧巨锤加身的它们冲向想要四散奔逃的人们,然而行队的人们早已因为先前的奔跑耗尽了体力,再加上此时恐惧已经完全压倒了他们,八九个人中有一半已经瘫软在地。

“站起来快跑!我先拦住他们!”

血月高喊着。

既然已经被发现,那也就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火灵术——”

考虑到周围还有会被误伤的人们,血月决定和先前对付“器灵”群时一样采取近战的方式。

“天王星·斜焰!”

蓝色的焰火由指尖燃起,一瞬覆盖了双手,拉长出入环刀一样的利刃,手起刀落,在斩击之前,首先冲过来的“器灵”就因为手中所持的巨斧被高温熔化而消去了身形。

“还有!”

血月发现,在近战范围之外有其他器灵想要绕过她直接袭向她身后的人群。

“火灵术·燃星屑!”

火球向着血月近战覆盖面之外的“器灵”奔去,飞旋的焰点将它们尽数封锁在了火迹在空间划绕出的火球之中。

然而仅仅凭借这样是无法阻挡“器灵”们潮涌般的进攻。

在“器灵”卫士们的后面,三头巨大的歌利亚开始行动了,朝着血月所在的方向,迈动撼地的巨足。

“糟糕,这样下去的话——”

血月下意识地向后望去,已经能跑开的人群甚至还没跑远,在行队的最后方,又有“器灵”在一步步逼近人们。

——被包围了。

确认了周围的情况之后血月下此判断。

后方,以及两侧,全部都被器灵们堵截了退路。

如果是从正面突入的“器灵”们尚能理解,可是侧面和后面过来的“器灵”是从哪里来的?明明一路过来的时候把遇到的器灵都全部解决干净了......

血月没有时间考虑更多的事情,现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留给能移动的地方也就只有前面——

血月一团团火焰烧开的进路。

然而前方是歌利亚,所以绝不可能带着游客行队向前送死的!

就在这难以抉择的时候,血月听到了令她感觉到十分熟悉的声音——

“这里这里!!!!血月!!!这里!!!!”

急促的高喊声让血月只模糊地判断了一下声音传来的方向之后,便回头笃定地对人们说:

“往前跑!到铜像下面!铜像下面是安全的!”

听到了这样的指示,同时因为看到了铜像下面有和自己一样是身为人类的存在,比起向外漫无目的地逃散,现在地人们有了明确的目标,自然重新有了动力。

“大家快先走,我留下来拦住这些家伙。”

血月与队伍的最后一人交换了位置,面对着从侧方与后方包围过来的“器灵”们,她双手再次燃起了白炽。

“......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了,还真是没完没了啊!”

极致的光热聚集在手中,比前两次蓄能的速度还要快——

“行星·奥义——”

白光出手前的一刹那,像是所有“器灵”都感知到了这份强大到足以毁灭在场的一切的力量一样,动作停顿了下来。

然而就算它们想要转身逃跑也无济于事,因为下一秒——

“惑星直列!”

纯白的光柱所照之处,无不将消解于无形。

“还剩下——”

血月再回头看时,游客行队末尾的最后一人已经平安地跑到了铜像之下。

与此同时,三只歌利亚以拔山跨海的气势绕过了铜像,直朝着血月飞奔而来。

“快过来呀!!”

铜像底下,那个最开始传来的声音向着血月大喊道。

熄灭了手上的火焰,血月按照声音的指示,双腿蓄势——

“集中术·一闪。”

原本是刀术居合上所使用的一闪,血月直接将其用到了体术之上,如同将身体化为了刀光一般,几乎是一瞬间,血月就从原来的位置移动到了铜像之下。

巨大的铜像在血月的面前显得更加宏伟,站在铜像之下,血月一半的视野几乎全部被旧铜色遮挡。

不过她依旧可以从那大的像是地震一般的响动缓慢消失来判断,向着自己袭来的歌利亚在她移动到了铜像的周围之后,便放弃了袭击。

——原来在铜像之下的地方是安全的吗?

得出了如此结论的血月抬头望向铜像,她这才发现,这个位于博物馆大楼中央的区域向上并没有设楼层,楼面只是环绕着这一块区域盘升而上,从这一个中心去直接向上看是可以看到博物馆的馆顶的。

也不知到是这英雄风灵剑使的铜像在庇佑着众人,还是这是幕后操纵者在“游戏”之中指定出来的安全区域,在这里,没有“器灵”会管铜像附近的人们。虽然周围的如此数量的“器灵”像是孤魂野鬼一样的在游荡着,但是刚刚脱离险境的人们还是忍不住靠到在了铜像的周围松出了那口一直被紧揪着的气。

血月在同样暂时放下心后,忽然就从身后被抱紧。

“哇——血月!!!!!!”

听到快要哭出来的委屈声,血月连忙回头。

是的,她已经听出来了,正是,最先和石维英走在一起的女孩。

“你是......”

不过血月跟她并不熟,她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把自己的名字叫的如此亲昵的。

“哎!!!!你也不认识我吗?!”

女孩的脸上显露出了一种表示难以置信的惊诧,仿佛认识她应该是一件被定做常识的事情。

“......”

看到血月以沉默应对,女孩像是已经慢慢习惯了这里没有多少人认识她的“事实”,也不做过多的记忆引导,带着些许扫兴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洛月圆呀......”

“嗯......你好。”

因为先前洛月圆已经知道了血月名字了,所以血月判断自己不需要再次自我介绍,便只是简单的问了一声好之后,就直接将接下来的对话指向了关键的问题上。

“小石——石维英他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血月留意了一下洛月圆的身后,包括刚才在周围看到的每一张面孔,都没有找到熟悉的人。

“石维英......啊,呜......小石他,他不见了......”

洛月圆刚刚见到血月的欣喜和安慰还没来得及治愈她的内心,下一刻便又低沉了下去。

“发生了什么?!”

血月下意识地抓住了像是丢魂人偶的洛月圆。

“我......我和小石一开始一起走着的,也不知道走到了哪个展区,一个人也没有看见......然后灯忽然一黑,我们什么也看不到了,我一害怕,没有抓紧小石的手,就把他给丢了......呜——”

“丢了?......意思是说你们走的是另一边的展区对吧?”

血月没有进一步把内心中的担忧表露在脸上,她稳定了情绪以后,以平静地声音继续问道:

“你们是什么时候走散的?”

“大概......我也不知道,不久前,然后我就走到这里,和大家一起躲在铜像下面......呜——这些不都是演戏的吗?好吓人啊!”

洛月圆摸着自己不断砰砰跳的心脏,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血月才发现面前这个娇滴滴女孩子眼上挂的眼泪。

不过血月现在该担心的部分还是没能完全放下。

虽然她对石维英的能力很了解,她知道以石维英的水平对付游荡在外面的“器灵”根本不成问题,就算现在石维英有伤在身,使用不了灵术,但靠着集中术的能力,逃跑也是绰绰有余。

而且另一方面,从洛月圆的回答中血月可以判断,石维英所走的另外一边正式血月与如分头行动之时如所选择的方向,以如对周遭的感知能力,她很有可能已经遇见了石维英。

这样一想,血月倒觉得现在石维英要比自己安全得多,毕竟他的身边有一个无法估测其强大的银发少女存在。

“那个......血月,如......你没有和如在一起吗?”

洛月圆睁大了水灵灵的眼睛问道,时不时还看向周围,试图从周边找到那一抹银色的身影。

“她从展区的另一边走了,为了找到从这里离开的线索......不用担心,只要在这里等着她,她肯定能找到我们......或许现在她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了都说不定,只是她想要找到出去的方法,然后直接一口气带你们从这里离开。”

血月说着,为了让洛月圆安心,便也学着周围人们的样子,靠坐在铜像旁,休息起来。

“嗯!好!”

洛月圆的脸上舒展开笑容,也跟着坐到了血月的旁边,靠着血月的肩膀,放下了所有防备的天真女孩很快地就进入了梦乡。

但是血月无法放松。

就算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那之后呢?之后又该怎么办?绝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的......

如此想着,她忽然发现从身上传来的不适感。

明明是在如此紧张的心理环境之中,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

困意,像是缚蝶的蛛丝一般,一旦沾上,就再也无法脱身。

哪怕这一只蝴蝶,能够扇动焰火......

血月想要反抗,但是在尝试着睁眼之后,这一份困意就像是被埋在身体里的地雷一样,触动了它,剧烈的震动从全身上下传来,甚至是要捏碎灵魂一般......

“火灵术·金星言叶!”

血月在手上燃起了烈火,她猛然起身,将这一团火焰延烧至全身——

震动消失了。

然而血月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条河川边。

安睡在自己身旁的洛月圆、躲避在博物馆圆厅中央的人群、巨大的铜像、四处游荡巡逻的“器灵”,全部不见了踪影。

“——是谁?!”

远望着缭绕烟煴的河岸,血月不禁紧握双拳,紧咬着牙关问道。

然而对方没有立刻回答,直到雾那一头的人慢慢靠近,显露出身姿——

“我的名字是‘拘锁者’,来自把你留在过去的地方。”

“咕——”

是人发出的声音,但并不是说话的声音。

声音的来源因为不好意思而涨红了脸,尤其是想到了在进馆之前的中午才吃过了午饭之后,才越发的觉得这样的声音不应该出现。

“嗯?”走在一旁的如转过头望着发出肠胃蠕动声响的石维英,“肚子饿了吗?”

“呃,正常现象,不要在意......我在家明明吃过午饭来着。”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石维英很清楚在家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状况。有被爸妈错当成了女友的血月在身旁,那种情况下谁还有心情吃的下饭。这么想着,石维英忽然想念起了入馆前托血月放在寄存处的曲奇饼。

“空腹会导致人反应迟钝的哟,还是吃点东西比较好。”

“可是我......我也没带吃的,再说了这座博物馆也不——”

石维英话还没有说完,只看见如像是多啦@梦掏四次元口袋一样从她身上所穿的这件大大的白色长褂内袋里,掏出了一盒肉松卷。

“——博物馆不是不让带吃的进来吗......”

也就是说这是偷偷带进来的?

石维英不知道以何种眼神去看待眼前的这名白发少女了。

“随身带些点心是我后来的习惯,再说了,我可没有听到不让带食物进来的规矩。”

少女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就像钻了规则空子的狐狸一样。

石维英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肉松卷的包装盒。

“规则是前一任馆长定的,我还是......”

“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要为了规则把人饿死......作为笑话的话好像有点老套。”

如若无其事地说。

“和那个没关系,我只是......”

但是石维英的解释如还没有来得及听,银发少女就直接打开了包装,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拈起一块松软的肉松卷送进了口中。

“唔姆——用来下饭也不错。”

石维英看着如那品尝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接过了便当,并且以那样的姿势僵住了好一阵子,最后才叹了口气,学着如的动作开始动手。

石维英跟着悠哉的如放慢了脚步前进。填饱了肚子之后稍微从刚才所经历过的一切事情冷静下来的石维英这才反应过来,周边慢慢地出现了有倒在地上的人。

当然,那些人并不是死了,只是介于昏睡和失去意识之间。

不过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之下,人们时而低吟、时而呓语,简直就像是从地狱最深处归来的死者在控诉着仇怨,压抑与恐惧感在这里无限被放大。

石维英知道,这些家伙们基本都和自己一样——在梦中与拘锁者相遇了。

“......”

最后一块肉松卷吃完以后,石维英看着手上的空盒子,因为感觉到尴尬而愣了一下。

然后很自然的,从左边来的一团灰焰溅出了一颗火星,被焰点沾到的盒子在一瞬之间就湮灭于虚空。

“这是发生了什么?”石维英向帮自己处理掉了包装盒的如问道。

“不知道。”

如立刻回答。

这位“魔王”少女从刚才起就一问三不知,却完全没有任何做出搞清楚现状的动作的意思。

“但是,你刚才......你可以在我的幻境中出现,而且......那个叫做拘锁者的家伙也认识你,你真的一点头绪也没有吗?”

“没有喔,对于我来说这不过也是一个意外罢了,比较偶然的,引起这场意外的家伙也认识我,就这样而已。他绝不可能是因为我才做出这样的事情吧?只是没有完全作为介入者,现在的我也没办法直接干涉他的事像。”

石维英不太明白如在说什么。

“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刚才你也看见了那个叫做拘锁者的家伙就是罪魁祸首,那为什么不直接找到他在干掉他就好了?”

“哈哈哈哈,‘把对方打倒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类似的想法我也曾经听某人说过唷。如果这样行得通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什么偏离事像的家伙出现了。”

如大笑着回答,像是听到了本世纪以来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然而石维英对如发笑的理由完全是一头雾水。

不解之下,石维英放弃了对话的打算,看着躺在地上的游客们,盘算着怎么把他们救醒。

然而如却继续说了下去。

“拘锁者,自称是从把你们留在过去的地方而来,其主要是为了诱发人们心中的某种反应而行动,其本身并不具有破坏力,没有选择自主化形为实体干涉事像,而是从精神层面影响他人,是继黄金雨、地铁正义之后,又一不同的类型。”

如淡淡地说,然而石维英却完全是一副听得一愣一愣的样子,这些饱含深意的话他完全无法理解,同时石维英也敢肯定,就算是说给前辈,说给血月,说给自己的那些上级干部们听,估计也不会有人理解。

这个银发少女到底是何方神圣?

若不是眼前有更应该处理的事情,石维英觉得自己肯定要抓着这个问题深究下去。

以至于为什么血月开始会缠着银发少女不放,石维英感觉自己多少也有些明白各中缘由了。

“异想化。”

如忽然冷冷地说,像是做出了某种不得已的判断,最后才将这一不到最后万万不想透露出来的词语说出来。

“——什、什么?”

沉浸在思绪之中的石维英忽然被拉了回来,一时间没有听清楚如最先说的字眼,听到的只有模糊不清的发音,让他根本无从判断如所说的究竟是什么。

“偏离事像的想法、概念、愿望、理想,终究会给人带去无法接受的结果——你只需要知道这个就够了,这就是异想化。”

“异,异想化?”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石维英勉强重复了从如的口中道出的这一个名词。

“表情不错,某人第一次听到‘异想化’的时候,可没听出来是什么。”

“某人”第二次出现在与如的对话之中,成为了让石维英对继如之后第二个感到好奇的人。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如刚刚说出来的关键词,所以石维英又把飘飞的思绪拉回到了眼下的问题中。

“你说的异想化,是......不好的东西吗?”

“好坏论对于异想化可是不能一句话说清楚的事情。举个例子吧——正常人所知道的事情,结果是好的,是当事者可以接受的,就会被称之为‘好结果’;而结果是不好的,是坏的,是当事者难以接受的,就会被称之为‘坏结果’。”

如说完之后停顿了下来,等待着眼前的男生理解。

在石维英听来,如此时说的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像把公认的逻辑平白地摆出来一样简单透彻。

那这样简单的道理和异想化牵连起来,又会怎样?

确认了石维英认真地点头了之后,如笑了笑,继续说道:

“包含了所有人们能够认知的这些事情的,便被称作正常事像。异想化,就是偏离了正常事像,在正常事像之外的存在。偏离了事像的想法被称作异想,由异想所诞生的,就是异想化。”

“异想......异想化......”

石维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是他仍旧不明白,其中倒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异想化只会给正常事像之中的人带去他们无法接受的结果,这样的结果不是好,也不是坏,也不是不好不坏,因为无法接受,所以无法评价。”

“无法评价......这,什么样的事情才会无法接受?”

看着石维英想要理解却又无法理解的模样,如不禁又笑了笑,然后淡然地解释道:

“正因为是无法接受的、偏离了正常事像的事情,所以作为正常事像之内存在的你,才无法想象。”

如的回答让石维英又愣住了一下,不过就算这些晦涩的概念这个时候一时间没法弄明白,另外一件事情不管怎么要也要搞清楚。

“那刚才遇见的那个拘锁者,就是偏离了正常事像的......异想化?”

“对,没错,那就是异想化之中的一种。”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石维英觉得自己大概能够体会到什么叫做“无法接受”的结果了。

——这样的感受根本不想让人体验第二遍。

产生了如此感叹,下一秒,石维英马上惊觉到一个事实——

正常人无法接受偏离正常事像的异想化所带来的结果的话,那么......

石维英转头看向了如,凝望着如那银发之下的血珀红瞳。

“那你是......”

石维英忍不住发问。

望着石维英的表情从疑惑到惊讶,最后再到难以置信,如幽幽地笑着,将回答轻快说出——

“我是半异想化,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