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你听说了吗？就是上周六，放晚学那会儿，治安校卫队和外面那些混混起冲突了，学生会长还挨了一顿揍！”
“怎么可能没听说，那天晚上就在各个班级群和学校贴吧上面传开了好吧？刚刚开的帖子还有现场照片和短视频呢。”
“哈？有这种事？我怎么没看到？”
“当然是之后被吧务删了啊，那种直接暴力的场面肯定会被BAN掉的嘛。别看会长现在挂着伤，你要是看到那个短视频的话你自己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啥不可思议？会长被十几个人围殴不但没有死而且还能来上学吗？”
“不止这样，那个视频里面录着的，会长一个人掏出了把水果刀跟那帮人打得有来有回！”
“哈？你吹牛吹得也太夸张了吧？带人找茬的那个高三的我认识，就是那个蔺拓，天天带着人出去械斗的那个，跟那种家伙打，别说一个打几个了，就算是蔺拓让一只手给会长我看会长都会被吊打。”
“啧，你爱信不信，我看到的视频就是那样。”
......
自从教学楼天台被改造成了适合学生自由活动的休闲场所之后，在下了第四节课的午休时间，会有许多人将这里定位主要的活动据点。
木埃言躺在那座熟悉的长石椅上，仿佛这一块整石雕修的椅子已经成了他的专属物一样。若是经常上教学楼天台放松的学生，那么你一定也会认为，那座石椅上面得绑定着木埃言，这就像是“老琳琅京人吃豆腐花得放糖水”一样的公识。
正如刚才木埃言所听到的附近学生的闲聊，上周六发生的事情已经成为了众多学生关注的焦点，虽然事情已经完全过去了，但是看起来它还会在直江三高里被好事者们拿来当做日常谈资好一段时间。
......
“后来怎么处理的？报警了？派出所来了吗？”
“好像是说因为治安校卫队隶属于学生会的组织，所以也算是学校方面的代表？学校和派出所的警察沟通之后......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蔺拓肯定是挨处分的，出于情节和性质恶劣，估计要被开除咯。”
“我感觉也是，要仅仅是处分的话，那早上室内升旗讲话的时候教管处主任肯定就念处分报告了。”
......
两名闲聊的学生似乎是要下楼去吃饭而走远了，后面他们还说了些什么，闭着眼躺在石椅上晒太阳的木埃言没能再听得清楚。
警察调停、老师制止、热心市民出手相助......木埃言已经听到过不止一个版本的事件结尾了。
学生会长欧阳理沙带队巡逻，碰上了领着一帮混混来找茬的蔺拓，动机似乎是......看不惯学生会多管闲事的成立一个什么“治安校卫队”？然后双方起了冲突......
之前木埃言不知道，现在明白了之后，出于对妙乙的“地铁正义”的理解，在出站口附近产生了冲突的治安校卫队和社会青年们应该是在身体的相互伤害上把那个高大男人引了过来。
之后的事情就是周六那天晚上回到了家之后如所说的了——感知到了纽因波动，然后介入幻境，和妙乙的“爸爸”打了一场，因为要保护在场的人不受伤害所以暂时撤退......
事情的全貌就是如此。
但是......
就关于整件事情的收尾之中，也还是没有给出明确的说法。
在把幻境分割开，救出被困在幻境中的人以后如就离开了，后面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要回学校找老师还是打电话报警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关于暴露身份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强行分割幻境产生的纽因波动会让普通人暂时失去意识，就算他们醒来之后还记得发生了什么的话，大概也会把见到我的事情当做一场跟别人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的梦罢了。”
事后如给出了这样的解释。
而现在，原本忽略了事件收尾过程的木埃言现在却愈发的开始对此在意。
是什么引起了大家对事件过程的了解产生了偏差？
谣传导致事件本身的内容失真是一个原因，但是大体上来说，事件收尾的过程都应该是一致的，不应该出现众说纷纭的情况。
询问作为当事人的杏音时，杏音只记得在发生了冲突之后晕了过去，期间的事情一概不记得了，只是对当时出现的人有些朦胧的印象——这倒是挺符合如所说的，是普通人忽然受到剧烈纽因波动产生的影响。
这么说的话，在场被卷入了幻境之中的人可能几乎都将过程中发生什么给忘记了？
这样一想，木埃言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比较合理的解释。
那么杏音和墨上霜他们之前在遭遇了“地铁正义”的时候，大概也是因为产生了巨大的纽因波动而造成他们的失忆，所以让人忘记在幻境之中见到“地铁正义”的过程并不是那个异想化的能力，而是巨大的纽因波动给人带来的影响......
等等，那么在那个时候足以让普通人失去意识的纽因波动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幻境被破坏而产生？那幻境又是怎么被破坏的？难道说那个时候妙乙的“爸爸”还在跟其他人战斗吗？
木埃言越想越觉得不安。
如果还有其他异想化的话......
木埃言的脑海之中出现了地铁列车之中那位西装革履气质出众的先生，那位先生的身形忽然又逐渐泛开，幻化成了漆黑生化人的模样。
“喂，你突然干啥，吓我一跳！”木埃言突然从石椅上坐起来，引得说话的人打了个激灵往后退了一步，“没睡着的话就不要装睡着啊！这样忽然起来TM亲上来了怎么办？我这张英俊帅气的脸可是很多女生想亲都亲不到的！要是便宜了你这家伙你怎么赔？”
“高熙原？”木埃言控制不住自己的脸部肌肉，嘴角抽搐了一下，像是想要呵呵冷笑，“怎么是你？”
“是我怎么啦！我知道你在天台上，本来想直接把饭盒照常给你放宿舍的，不过怕给你凉了就好心帮你拿上来了——所以你还不快感谢一下心地善良的本大爷？”
“啊，我那个饭盒，是保温饭盒，一时半会凉不了的。”
“哈？我tm......我帮你拿上来了你还挑三拣四的？不仅如此你刚刚还想趁机劫色！真是太没天理了，你这人......狼心狗肺，禽兽不如！嘤嘤嘤......”
原本是标准小坏类的不良青年型美少年高熙原做出了一副像是琼瑶剧里面女主才会有的伤情表演，不过这样故作女腔的样子反倒是有些好看？
不过听高熙原刚刚的说法......
这肯定是快要贴到我脸上了吧？不然怎么会起身就快要亲到啊？！再说了为什么他要贴这么近啊？！无缘无故的一个男生贴另一个男生这么近真细思恐极啊喂！
一想到这里木埃言忽然觉得没了吃午饭的胃口。
“D区——你快别恶心我了。”
朝着高熙原挥了挥手，木埃言意下是让他别在开玩笑了。
“好吧好吧——刚刚我看你躺在这，想把这个偷偷粘你头上的。躺在石凳上的僵尸就该有贴着鬼画符的样子对不咯！”
扬起手，高熙原手中的纸片随风飞舞。
木埃言仔细看了看，外观挺熟悉的，似乎是在女生们之间常用的彩色便签，书上没地方做笔记的时候她们就经常会撕一张下来写上笔记内容再补到书页上......当然一些男生们倒也有在用，一般都是贴给自己喜欢的女生当做递小情书罢了。
“那是什么？”
木埃言所指的当然是便签上的内容，他看的见那张黄色便签的一面上似乎写有什么字。
“自己看。”
快速的伸手一打，高熙原把那张黄色的便签粘到了木埃言的脑门上。
“东西我送到了，没啥事的话我溜了，午休时间就应该和可爱的学妹还有美丽的学姐待在一起，跟你浪费太多时间啦！”
高熙原说着，另一只手把白色的保温饭盒连同餐具一起摆到了木埃言身前的石桌上。
木埃言从额间取下那张便签，在没有不干胶的一面上写着六个字——“木埃言的午餐”，他一眼就认出了这秀丽的字迹是出自杏音的笔下。
“那个......杏音呢？”
在高熙原转身离开之前木埃言问道。
“她......小杏音给你打好饭以后说有事情就先走了，应该是去学生会部室看望欧阳理沙去了吧，毕竟人家会长大人英雄救美，于情于理都是要去表示一下感谢之情的......特么要是换我在场，这种耍帅的场合肯定是让我来才更合适好吧？！”
“啊，这样啊......”
看着木埃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高熙原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样坏笑了一下。
“我说哥们儿你也不用太担心，虽然说呢，幼驯染经常败狗，天降才是王道，但是如果你和欧阳理沙真开盘的话，我肯定买你！作为兄弟，我挺你！”
“啊？”
“加油！”
高熙原给木埃言点了个让人不明所以的赞，在他的这位愚钝室友反应过来之前，又转过身准备离开。
“等等高熙原。”
“还有什么事吗？”
这一次高熙原毫不耐烦的回头，干脆直接坐到石桌旁的一个石墩凳上。
“那个......最近你有看到关于那啥，‘地铁恶灵’或者是‘超能力生命’的事情吗？”
不知道怎么问比较合适，木埃言干脆直接了当的开口了。
“吓？怎么问这个？你是电视机遥控切屏啊，频道跳的那么快？”高熙原一肘搭在石桌上，看着他这个马子要跟别人跑了却一点没有紧张感、还有心情扯东扯西的准绿帽兄弟，“而且话说回来你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台神仙怎么也有兴趣关心起我们凡间妖魔鬼怪的事情来了？莫非您老是收妖大仙？您准备出手把那些‘地铁恶灵’‘漆黑妖兽’啥的全收了去？”
“就问问......”木埃言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说辞，面对高熙原的吐槽他只能搔搔后脑勺，“时下琳琅京不就那些事情看起来比较主流吗？姑且跟进了解一下，免得还让你说我火星。”
“啧，你要知道，当你问别人‘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你就已经火星了。”
“......”
“你想知道哪些？其实你想知道的直接随便打开些什么社交APP不就都能看见了吗？喔忘了，你手机是‘禁欲系’的，没下那些俗玩意......那让我想想怎么说喔。”
“就现在吧，现在是什么情况？感觉那个......‘地铁恶灵’怎么都好像没有再出现的迹象了？现在琳琅京的人关注的点都在那个......‘超能力生命上’？”
石椅上的木埃言坐直了身子看着高熙原，就好像是在课堂上认真听课的学生一样。
“这个嘛......前一段时间的确是这样的，毕竟‘超能力生命’啥的，上周在三角港地铁站，而且还有这么多人看着，那股子新鲜劲肯定比‘地铁恶灵’来得更刺激一点。不过最近没有‘地铁恶灵’的相关动向......你要是觉得奇怪的话那就对了。这琳琅京警署没办法‘地铁恶灵’，就算是‘地铁恶灵’闹出事情了，那肯定也要尽可能地压下去不让公众知道的嘛。”
虽然有些不习惯木埃言这么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但是高熙原还是将能说的都一五一十地概括了一遍。
“你是说......近段时间，那个......‘地铁恶灵’又杀人了？”
“好像是昨天晚上才传开来的说法，之前我都没见有人说过那样的事情......”
在木埃言一知半解的目光之下，高熙原左手顺着制服外套的内袋掏出了手机，解锁了屏幕之后，点开了直江区城区的社区论坛。
“喏，就是这个，相比较了以后最近的发帖时间就是这个，昨天早上的发的。”
高熙原把手机屏幕摆到了木埃言的面前，指了指显示在按时间排序，位于关键词搜索结果栏第一条的帖子。
“‘据相关知情人士称，地铁恶灵不是一只真正的恶灵，他们是一个执着于着自己变态的正确而行动的组织’......”看着倒放的手机屏幕，木埃言很流畅的把帖子标题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看吧，就是这个不知道为啥、从哪里冒出来的说法，从这个开始，很多类似的帖子就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出现了，就跟小学生写作文里面的用词一样——‘雨后春笋’。”
高熙原收回了手机，翻看着在搜索结果栏里显示的比较热门的几条帖子。
“‘雨后春笋’吗......嘶......”
“啥玩意，你那一副感叹互联网强大的表情？”
“没，没什么......我就是奇怪，单就那样一个帖子，发一段话，口说无凭，为什么会传的那么快？”
“哦，关于这个啊......这就是这个帖子神奇的地方了......”
翻找到了几个比较具有说服力的帖子，这一回高熙原是把手机正着放，摆到了木埃言的面前，好让他能够看清楚。
“首先看，这是一些和最初的那个‘知情贴’一样类似的，只有文字的帖子，因为发帖用户或者说楼主都是小号——你看这些批发工作室一样的ID明显就是小号，所以开始的时候很多人在下面骂楼主传谣啊，LZSB啊，LZZZ啊这样的，基本都当做是傻子在开玩笑。”
高熙原点开了文字帖，主楼页面是陈述相关内容的纯文字，不多，但是大意很清楚。
“地铁恶灵的组织是由具有超能力生命的人所自发组成的组织，他们自发行动，没有指挥，为的只是将他们所看到的、在地铁站周围做‘坏事’的人全部赶尽杀绝。他们其实不应该被人们称作‘地铁恶灵’，他们自称其实是‘地铁正义’。”
像是翻译机器一样地将主楼页面的文字不带任何感情地念完之后，高熙原又往下拉了拉翻页条。
“这里还有呢......
‘虽然他们杀害的只是做坏事的坏人，但是这种跨越秦央法律以暴制暴的行为同样也是犯罪，我们坚决不能认同这样的行为。不过由于琳琅京警署缺乏应对地铁正义这一超能力组织的方法，所以没有能将同为犯罪分子的他们绳之以法，只希望在地铁里面有坏念头的人们不要再付诸于行动，到时候被地铁正义缠上索命的可就是你自己了。’
......结束，全文就这么回事，其他文字楼的内容也差不多，就像是不知道哪个傻子把小学生作文复制黏贴稍微改了改文字一样，其实我就感觉最开始的这一批肯定是同一个人刷小号发的，至于为啥发嘛......鬼知道。”
“啊，是这样啊......”木埃言擦了擦在脑门上尬出的一头汗，“那然后呢？为什么会传开了？”
“然后，神奇的地方来了——那些开楼的小号把这么个贴发出来以后，楼主就再也没有回复过，以至于很多信了楼主话的想要帮楼主解释都不知道咋说，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其中的一个帖子下面，有一层楼的其他人回复了这些东西......”
高熙原把回复楼层的内容精确定位之后，让它们呈现在了手机屏幕之上。
是图片。
乍一看，因为是在教学楼楼顶的天台之上，背着明亮的中午天色，木埃言不是很看得懂那些图片上面有什么。
看久了，他发现，图片——其实并不准确，应该说是照片......
那是一组组的死者现场的照片。
看清楚了之后，木埃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背景无一例外都是在阴森幽暗的角落，楼梯转角，废弃的公共卫生间，应急通道入口，甚至还有像是地铁轨道内的场景。
“这是......在地铁里面的那些诡异自杀的人？”木埃言好不容易才从那些震撼人神经的血腥图片中回过神来，要是放在秦央内地，发这种网络管制的照片肯定分分钟被ban下然后有网警顺着你IP地址找上门来。
“看吧，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是诡异自杀的死法，出自那啥‘地铁恶灵’的手肯定是没错了......哦不，按那个说法的话应该是叫‘地铁正义’。”
收过手机，高熙原又开始触点着屏幕翻找起其他内容。
“那些都是之前没有被琳琅京警方发布的死者照片吗？全都是琳琅京警署向公众隐瞒的内容？”
木埃言似乎还想留下高熙原的手机好再看清楚一些，不过转念一想，其实之后他可以自己在手机上装个贴吧啥的。
“这谁知道呢？反正在网上都传得这么开了琳琅京警署也还没有反应......不知道是怕公众指责还是正在想圆场的谎话——不过按我的想法来看的话，琳琅京警署的公关应该还在忙着核对披露人员档案内容的真实性呢。”
“核对？”
“对，你看，更加玄乎的就在这里。这组图刚开是传出来的时候的确很震撼亲妈，还是不同于楼主的账号回复的，但是震撼过后有很多人马上就反应过来要去查证照片内容的真实性，还有蛮多人怀疑是人家随便去惊悚吧找几张图来恶作剧的，嘛，虽然已经有很多人站出来说这些图片确实都来自直江区地铁站里面的场景，但是不信的人还是很多，毕竟这个时代照片造假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后呢？玄乎的在哪？”
“玄乎的就是跟着发图组的那个人，又发了一组东西。”
顺着高熙原的手指指向看到屏幕，上面是一排pdf化的Excel表格。
“这是......档案？”木埃言凑近仔细看了一会才说。
“对没错，档案。”
高熙原点击了一下pdf图片，不同于那些惊悚的自杀场景照片，这些“合乎法规”的普通图片是可以点击放大方便浏览的。
“这些都是......那些死者的？”
八份档案图片，对应着木埃言刚才看到的诡异自杀现场照上面的八名死者。
“对，你说邪不邪乎？更加神奇的是这档案上面的解释，刚好印证了楼主之前说的那些内容。这八个人，贩运走私毒品的，有拐卖人口前科的，偷渡入境琳琅京的，抢劫盗窃分赃的，都有，全都不是什么好鸟，全部死在了地铁站里，以诡异自杀的方式。”
“这些......都是哪来的？能弄到这种佐证的到底是什么人？”
木埃言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他在反复翻看着那些档案里面的内容，上面连死亡时尸体发现的时间都记录在案。如果这是连琳琅京警署都不知道的事情犯案，那又是什么人把这些曝光出来的？
“是吧，你也觉得邪乎吧？跟谁说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的。本来地铁恶灵这事就很超自然了，现在还来了个反转，说啥地铁恶灵不是专门害无辜的人的恶灵，而是专杀干坏事的家伙，这还有铁证如山的事实摆在面前。真不得不说，发帖过程还堪称奇幻，发帖的人和给出佐证的人却不是同一个人......你想想，这都可以拍成电影了吧。要是发帖的人只是这么随口一诌的，别人却给出了佐证.....电影名我都想好了，就叫《一语成谶》。”
高熙原收回了手机，按下锁屏键后把手机放回了制服外套的内袋，看着一脸不得甚解的木埃言。
“不过如果说发帖的人本来就知道真相，然后另一个回复的人却正好给出了佐证......”
“这个嘛......那样的话就叫《一拍即合》好了。”
说是猜想，但是高熙原不知道为什么木埃言在说猜想的时候表情会如此凝重，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改变自己开玩笑的口吻。
“哎呀，反正就是这样，也不是说说出来就人人都信，只是因为可信度看起来相当高的样子所以直接在网上疯传起来了，最近连我家酒保都接到他妈给他打的电话，叫他别在地铁站干坏事，小心被地铁正义削了脑袋，哈哈哈哈......听起来又是一个可以拿来教育小朋友的琳琅京本地怪谈了。”
“啊，谢谢，有被笑到。”如此说着的木埃言却笑得很勉强，看样子只是在配合着高熙原。
“诶，等等，忘记问你了，这个‘地铁正义’的说法，你信还是不信？”
高熙原忽然凑近了来问，很明显他自己摆出的是一副不信的样子。
“还能有信不信的说法？不信的话总不能去地铁站干坏事验证一下吧？而且我回家的时候又不坐地铁，有什么必要去地铁站干坏事？”
放松了僵硬身的身体，木埃言重新躺回石椅的靠背，回答的时候还伸了一个懒腰。
“喔......也就是说你干坏事的时候不是在地铁站而是在其他地方，所以不用担心地铁正义......”
高熙原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喔——”地长叹一声点点头。
“我可去你的吧，你是从哪里听出这层意思的，怎么看都是你更像是要去做坏事的人。”
刚躺在石椅的靠背上没躺热乎，木埃言又腾起身，想要把高熙原那张不知道咋说话的嘴给缝上。
“不得了了！溜啦！在小巷子里经常对美男子动手动脚的痴汉先生盯上我啦！快跑咯！”
如此大喊着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之后，高熙原一溜烟的跑向了天台大门。
只剩下木埃言一个人，呆呆站在原地，他能看感觉到，周围的人看着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怪异。
“喂——”高熙原还没有离开，闪进天台门后，又探了半个身子出来挥了挥手。
“还有什么事？”
“记得拿饭盒，还有——如果真的要对我动手动脚的话，请一定要回寝室以后再这么做~喔，mu——a~”
“滚啊！”
满头黑线的木埃言似乎已经能感受到周围同样是身为男生的“D区”声和一些女生们异常兴奋的目光。
“淦，送的东西没有多少，你Y的怎么一次比一次慢？是嫌钱少了？还是嫌自己命长了？”
带着金链子的男人掂了掂手中的黑袋子，他本来还想再骂多两句，不过刚刚开口说话让他手中点钞的动作乱了数，不得已他只好再点一遍。
“不是不是，良爷，我哪有那胆子啊，能在良爷这混口饭吃我就已经知足了，只是良爷您可能有所不知......”
被称作良爷的男人旁边跟着一个身形瘦小的男人，因为是在昏暗之中不会被察觉，所以尽管他还是卑躬屈膝的姿态，但是他的双眼却是在肆无忌惮地盯着良爷手中那一沓被磨得沙沙作响的纸钞。
“不知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直江区地铁那边那条线，是不能再走了，前半个月去了不知道多少人，到现在都没联系上，昨天才有人看到他们死的照片发在网上......”
“那是你们的问题，OK？这条路之前上面的老板们划好了，走了这么久都没问题，怎么一到你们这批人就出事？钱反正是放在这里了，我只管收东西，怎么把货送到那是你的事，你要是不想赚这钱，我可以找别人，只不过你知道我们这的来路，不想干的话就只好拿命退休了......”
良爷停下了手中的点钞动作，抬起下巴的时候似乎连着脖子上的金链子都震了震，他只是瞪了一眼，就把瘦小男人给吓得全身发抖。
“没没没，没有！我真没有，良爷，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就这么一说，您可千万别当真。那个，您要的东西我给您送到了，以后还有需要的，只消良爷您一个电话，我立马给你转交到位！”
“识相就好......”
清点完手中的钞票以后，良爷从那一沓之中抽出了几张塞回了自己的口袋，接着把剩下的一抛，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瘦小男人的脸上。
“滚吧。”两指肥大而油腻的手指夹出嘴中的卷烟，良爷往过道就地吐了一口痰，差点沾到瘦小男人的鞋面上。
“是，是，多谢良爷，多谢良爷。”
将钞票塞进了怀里，连连应声哈腰点头的瘦小男人倒着退后了几步转身准备离开。
“慢着！”
良爷的压着嗓子吐出两个字，把想要离开的男人定在了原地。
“还......还有什么吩咐吗良爷？”
男人转过身，快要哭出来的他很努力地挤出一张笑脸。
“你来的时候确定没有人跟着你吧？”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有呢，我已经很小心了，良爷大可放心，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这儿，规矩我知道的。”
“那，那里的脚步声是怎么回事？”
抬起头来看后，瘦小男人才发现良爷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有看着自己。
是通道口那边的方向。
灯光不是很亮，以至于在黑暗之中白炽灯半燃着的钨丝看久了就像是在发出彩色的晕，通道口方向的一测，根本看不清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站在通道照明灯下的两人安静了下来，他们恨不得将自己的呼吸声、连同心跳声一起暂停。
“哒、哒、哒”——
缓慢，却又短促的声音刺激着瘦小男人的鼓膜。
不可能是水声，绝对不不可能是。要是别的地下过道里，有水管倒还可以解释，可是唯独在这里，万万不可能是水。
因为这里是地铁铁轨维护人员的专用过道，不可能会在这种地方铺设运输水管的管道。
“哒、哒、哒”——
声音越来越大——不，是声音越来越近。
“是谁！”
瘦小男人的旁边，良爷首先往前走了一步，他一只手按着腰后，随即将一把枪掏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一眨眼还是灯光一闪，唯独一瞬之间的事情，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通道口。
两人都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只是凭阶外形上判断，那是一个人影。
因为对方没有回答自己的试问，良爷的拉了下手枪套筒，举起了枪。
接货的场合有碰上了来路不明的人，这种事情良爷已经不是第一次遇上了。按照以往的处理办法，不管交易大宗小宗，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砰——”
良爷手中的扳机扣下，子弹穿膛而出，枪声回荡在整个通道之内，震耳欲聋。
“只有死人才不会回答老子的问题。”
良爷想以这么一句话结尾，然而不行，因为开枪之后，他还不能把枪放下——
对方还没有倒地，那个人影，还站在那里。
人影不算大，仅仅就是一个人影，因为光线的问题根本看不出来人究竟是何模样。
“砰——”
毫不犹豫，良爷再次扣动扳机，又一发子弹射出。
击中？！
那个人影向前动了一下，似乎是要倒下来......
并没有，人影只是要向前走，所以才往前行动。
也就是说子弹没有打中他？
良爷无法相信，枪在自己的手中，对方一动不动，他没有理由打空两发子弹。
“良爷，咱们......咱们跑吧，那......那不是人！那是地铁恶灵！”
在良爷开第一枪之后，瘦小男人就知道，那肯定不是人。
“前阵子走直江路路口地铁站这条路的人全都死了，就是死在地铁站里面的！网上有人把他们的死相都给发出来了！是地铁恶灵干的，那是地铁恶灵啊良爷，咱们赶紧跑吧！”
在失去理智之前，瘦小男人望了望四周，在他的身后，是连接地铁轨道的通道口。
“闭嘴废物，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老子子弹要是不打偏，他早死了！”
良爷话是这么说，但瘦小男人分明看到良爷的肥大双腿正在止不住的打颤。
“砰砰砰砰——”
像是为了消除自己地恐惧一样，良爷不停的扣动手中的扳机，朝着不断向自己前进的人影开枪。
然而直到枪膛中的子弹全部打光，人影也没停下自己的脚步。
毫无疑问，那不是人。
听到手枪之中“咔”的一声无弹之响，瘦小男人像是在赛道上听到了发令枪声的运动员，他撒腿就往连接着地铁轨道的通道口跑去，头也不回。
地铁恶灵，他早就听说过了。
从地铁里有人莫名其妙地自杀到地铁恶灵正面行凶，他都有所耳闻，直到昨天晚上的时候他在酒吧听到的，关于地铁恶灵的最新传言。
“那玩意，到底是人是鬼我不知道，现在别人都在说，那玩意专杀那些不干正道的人，我劝你啊，跑完这一单就赶紧换个行吧，用攒下的钱到开发区弄套房子，干点正经营生才是长久之计......”
酒保的那一席话他铭记在心中，他确实也是如此告诫自己的。
跑完这一单，就金盆洗手。
瘦小男人就只顾疯狂的跑着，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后从什么时候开始没了声音。他不敢扭回头看，他怕一回头，看到那个丧尸一样的身影正在拆分肢解良爷的身体然后大快朵颐。
快点，再快一点！
眼前，瘦小男人似乎已经能看到地铁轨道的那一侧传来的地铁列车的灯光。
只要跑出那里，右转向上，就能看到通向上方管制室和工作人员入口的楼梯！只要跑到那里，向那里的工作人员求救......
甩开膀子，瘦小男人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双腿上的肌肉如此紧绷，为了逃生，无穷的爆发力量在他的脚下迸发开......
通道出口！
“轰——”
眼看一条腿就要跨出通道，就要离开这见鬼的地方，在通道的出口，却凭空立起了一面火墙。
是......火墙？
姑且称为火墙？
眼前的景象颠覆了瘦小男人对于人类常识的认知。
正常来说，火是红色的，或者是黄色的，根据燃烧物种类的不同，有时候还会有蓝色的和其他颜色的，总之，那必定是象征着“燃烧”的颜色。
但是出现在此处，拦截了他生路的火墙，是银灰色的。
银灰色的火墙凭空在那静静地燃烧，不是为了燃烧而产生的颜色，而是代表着“湮灭”的颜色。
瘦小男人绝望地跪倒在地，他抬头看着高耸的火墙。
直觉告诉他，投身入内，绝对比落入恶鬼手中好不了多少。
他依旧不敢回头，他不知道一旦自己回头，他会看到什么。
“蹬、蹬、蹬”，又有脚步声在靠近。
在哪？在哪？在哪？
还在身后？它就要来了！？
“蹬、蹬、蹬”
并不是。
瘦小男人就像是一只惊恐的自己，他屏住了呼吸强行让自己不要喊出来。
他听到了，那声音就在自己的前方，在银灰色焰墙的另一面！
脚步声消失了，紧接着，银灰色的焰墙像是门帘一样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一个人走了进来。
是一名少女。
异国样貌的少女。
银发，就和那面银灰色的焰墙一样，像是来自雪国，却又是一位驱使着银灰色火焰的妖精。
瘦小男人瘫倒在地上，他抬头望着少女，急促的呼吸让他有话却说不出来。
只见少女对他微微一笑，上扬的嘴角带着些许青涩的妩媚，但更多的是她这个年纪应有的俏皮与活泼。
但是面对这个足以用上秦央所有概括容貌之美的异国少女，瘦小男人却无法喘息，因为他知道，会在这种地方出现的，肯定不是人，何况这种美冠仙妖的样貌，根本就不可能是人类会有的。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他瘫坐在地面上，死死贴着过道的墙壁，大声嘶吼着，直至他自己的回声在过道之中消失。
“呵。”
少女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保持着她礼貌性的微笑，随之在手中燃起了灰色的火焰。
“别......别......别过来，我......我报警了啊！我报警了啊！”
瘦小男人已经接近了精神崩溃的边缘，他拿出手机摇晃着，字不成句语无伦次的他最后在说什么根本无法让人听清。
“还真是奇怪，违法犯罪的人到了最后关头居然想到的是叫警察......所以那句话还说的真对......”
少女靠近了瘦小男人，她扔下了手中的灰焰火种，银色光芒将瘦小男人满是惊恐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
“摒弃了正义的人，无处可逃哟。”
下一秒，瘦小男人只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是银灰色的火焰，自己好像不停地在跑，直到火焰将他连骨头都烧成灰......
“如......姐姐，按你说的，爸爸的人偶把这个家伙弄晕了，按照约定，我们没有杀掉这个家伙。”
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从过道的那一侧缓缓走到了银发少女的身边，站在她身旁待命的行尸傀儡正拖着一个体型肥大的男人，那正是刚才被瘦小男人称作良爷的家伙。
“嗯嗯，这样就可以了，辛苦了妙乙妹妹。不过真想不到，一开始我还以为这些人偶只是拿来当垫背的炮灰，没想到他们还有这种用处。”
如放在小女孩身上的目光转向了行尸傀儡和它身后所拖的男人，像是赞许地点了点头。
“它们不是战斗的炮灰，人偶们是那些犯罪者的躯壳。碰到犯罪的人，在他们认罪以后，爸爸就会把它们做成人偶，让他们来赎罪。”
“你们就是靠它们才能监视整个直江区范围的地铁站的吧？”
“是的，之前只能靠爸爸一个人，但是人偶渐渐多起来以后，爸爸就轻松多了。不仅在直江路路口地铁站这里，在千金角站，三角港站，以至于开发区站那边，现在都有了爸爸的人偶。”
“呵，那还真是处刑了不少‘背离了正义’的人。”
听妙乙的描述，如一开始把那些行尸傀儡都当做是死去的人的，但是一想到死者的尸体都在被别人发现之后报警处理了，如即刻就明白了那些行尸傀儡应该是妙乙“爸爸”异想化的化形能力之一。
“如姐姐，这两个人你想怎么处理？”
妙乙抬头，这个丝毫不会掩饰自己情绪的小女孩正皱着眉头等待如的答复。
“那就按他的方法来好了......”
如走到失去意识的瘦小男人身边，捡起了他的手机，锁屏已经在刚刚他扬言要报警的时候解除了，显示在屏幕上面的是拨号盘界面。
“他的方法？”妙乙知道，如口中的他指的是木埃言，但是具体的“方法”是什么如却一直没有说。
“嘟、嘟、滴。”
如在手机上拨通了紧急报警号码并且开启了定位，这是在琳琅京通用的紧急报警手段。
“接下来再拍几张照片吧。”
四下查看了一番，如让妙乙指挥着行尸傀儡把良爷和瘦小男人摆到了一起，接着如从良爷腰包里的黑色袋子内掏出了一小袋又一小袋透明的塑料袋子。
撕开袋子后，将袋子内颗粒状像味精粉末一样的东西撒到了那两个男人的身上，如用手机把两人的照片拍了下来。
“这是做什么？”小妙乙甚是不解。
“人有两种死法，你知道吗？”如一边忙着在手机上摁着什么，一遍说道。
“两种死法？人不是被杀就会死吗？两种死法是什么？”
“你说的那一种，的确是一种，你的爸爸也一直是用这种方法处刑坏蛋的，但是你没有发现吗？只用这种方法，是没有办法阻止人们去做坏事的，用你的话来讲就是说......只是一味地把烂苹果从篮子里扔掉，是不能阻止篮子里的其他苹果也变成烂苹果的。”
“诶？”
“你的正义，不就是想让篮子里面不再有烂苹果吗？你只做了一半哟。除了要把烂苹果剔除，还要保证篮子里不再出现新的烂苹果。”
“诶！”
妙乙好奇地睁大了水灵灵的双眼，似乎连一旁的行尸傀儡听到这一番言论之后都有所反应。
“如姐姐你快说，怎么做？”
“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需要像是这样。”
如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发送”两个字点下，一组足以在网络社区之间掀起大浪的图组便出现在了直江区社区论坛的“按时间排序”首页，相信用不了多久，随便在琳琅京的哪个角落，新闻或者网络媒体都会报道这件事。
“曝光犯罪者的重大恶行，对于犯罪者本身，就是第二种死法。人类这一种有着强烈社会性意识的生物，总是害怕会像这样子——社会性死亡。不然为什么无论是表面光鲜亮丽还是背地里苟且蝇生的人都免不了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朝着妙乙晃了晃手机，也不知道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说这些是否有些太过于难以理解，如没有多作解释，就直接将手机化在了银焰之中。
“这样，让做坏事的人......那个......‘社会性死亡’，就可以让他们不再做坏事了吗？”
听了如的解释，妙乙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但是比起她之前听过的众多诡辩来说，如的这一套说法似乎有没有什么违和感，仔细想想的话似乎还挺有道理。
“短时间内见效有限，长此以往肯定会达到你想要的目标。不管别人信不信，至少现在外面已经流传着你的爸爸是‘地铁正义’这么一件事情了。只要胆敢做坏事，地铁正义就会像恶鬼缠身一样找上门哟。”
“‘地铁正义’？！真的是这样吗？”
一听到这个词，小妙乙瞬间高兴了不少，虽然组合起来有些怪异，但是比起之前的“地铁恶灵”，“地铁正义”对这个小女孩和她的“爸爸”来说已经是一种不得了的认可了。
“是是是，姐姐从不骗人。”
“太好了！我要告诉爸爸！——那这两个贩毒的坏蛋......如姐姐不杀掉他们吗？”
“杀掉？不应该，让他们活着吧。”
如微笑着瞥了一眼躺在过道地面的两个毒贩子，眼神就像是在看不可回收的溶解质垃圾。
“为什么？他们都是坏人，都应该杀掉才对......烂苹果，一个都不能留！”妙乙的语气之中慢慢充满了血腥味，本来恶狠狠地盯着两个毒贩子的小女孩忽然忽然扭过头看向如，“难道如姐姐是想要保护他们？你可别忘了约定，我和爸爸不会伤害其他人，但是你们必须帮我们执行我们的‘正义’。”
“呵呵呵，保护？说句不好听的，别说保护了，就算是杀了他们我也嫌脏了我的火。”
如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一样，虽然是呵呵冷笑，但是在妙乙看来这幅真的觉得某事很有趣的表情反倒让她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小妙乙，有时候啊，死，并不是最可怕的。对于人来说，有时候，活着会比死更可怕，他们将要体会的就是那样的事情......”
稍稍弯腰，如凑到了妙乙的面前，美丽的大姐姐在用轻妙的嗓音对可爱的小妹妹说着一些很骇人听闻的内容。
妙乙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面前的姐姐总会时不时的轻笑着。
她的笑很美没错，但是妙乙总觉得，那难以理解透彻的微笑之中，还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不过他们能不能活下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按这个贩毒量来看，应该是要被判个枪决没错了......至少也是终生监禁吧？”
如又站直了身，她打了一个响指，身后熊熊燃烧的焰墙哑然消失，通道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似乎刚刚出现在那里的一切都是幻象。
“好......好吧，只要没有违背我和爸爸的‘正义’就行......”
妙乙有些不放心，又像是不舍，她还是想要尽可能地亲眼看到这两个坏蛋在原地被碎尸万段。
“那接下来我们干什么？离开这里吗？”
妙乙再次扭过头，看向如，像是妥协一下，她最终还是听从了如的安排。
不过在这个时候，她发现，如并没有看着她。
那双酒红色的双瞳，正盯着通道那一侧的远处......
最重要的是，妙乙发现，如脸上的那一抹从容的轻笑消失了。
“接下来，似乎是有客人来了......是你的老熟人吗，妙乙妹妹？”
问话的时候，如向前走了两步，手中不由分说地直接燃起了银色的火种。
“我......我不知道......”
妙乙的声音有些发抖，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通道的那一头有什么人，什么东西，她现在根本看不见，她也不知道如究竟是怎样察觉到对方的存在的。
“请问来的是哪位贵宾？”
如对着空气发问。
看不见来人，但是她知道，对方就在那里，正在向她们走来，在她发现了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已经发现了她们——不，也许是在如察觉到之前，对方就已经发现了她们了。
对方是什么？目标是什么？一概不知。
如只能感觉到，强大。
单纯的强大。
强大到就连自由扩散在环境之中的纽因都要顺其而行。
这种印刻在身体里的压迫感，如很熟悉，但是却说不出这股压力到底来自于什么。
“让你的人偶带着着两人往后躲，不要靠近。”
如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嘱咐小妙乙。
逆着通道，迎对方正面而来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
如看到了，在柔和的暗光之下，出现了一个身影。
自己只能看到对方的身影，那多半对方也就只能看到自己的身影。
那朦胧的身影很普通，并没有多高大，甚至看起来还比成年人的行尸傀儡要小一些。
然而与行尸傀儡不一样的是，行尸傀儡的双眼并不是红色的。
人影的双眼通红，然而那绝不是自然光照之下反应出来的红色——应该说是红光，是那双血红的双眼正发出幽幽的红光，那红色的荧光甚至比朦胧的身影还要明显一些。
敌意，不仅是从那双嗜血的红瞳之中，更是从每个角落散发出来。
如切身体会到了，就好像周围所有自由分布的纽因都在排挤她，又像是奋力的示意她逃跑。
如并不想多进行无谓的争斗，但是如果这算是挑衅的话，如觉得自己没有认输的理由。
至少要问问对方的来意再走吧？
随着对方一步步地靠近，那双瞳带着幽红荧光的人影愈发的清晰，但是人看不清对方的外貌。
但是外形之上，已经能看到了——
除了人影本身，对方的手中，还有一把刀。
刀形削瘦，初看到的时候容易将它与太刀弄混，但是如很清楚，那是一把打刀。
那份压迫感，有一部分是来自于那把打刀。
无形的力场，在周围早已悄然布下，就算是现在想要逃跑，四下也已经是不可通行。
难道说是......
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在这里见到它。
对方仍在靠近，带着颀长的打刀，步下无声。
意识到了之后，如知道自己不能坐等对方靠近，她手中燃起了多时的银焰火种尽捏于掌心之后，迸出的无数火化像是满天星火溅向人影。
对此，人影毫不在意，它甚至没有挥动手中的刀作以抵挡，更别说退后一步避开，所有拖着流银的火点全都像是耗尽了生力的飞蛾，在人影的身前纷纷落下。
没有伤到对方一丝一毫。
对方仍然不紧不慢地向着这一边走来。
如没有留给自己惊讶的时间，她张开双手，转而在前方聚起了一个硕大的灰焰火球，蓄力脱手，火球像是脱缰的野马朝着人影奔腾而去，滚携过的一切全部在灰焰之中化为虚无，在空间之中甚至因为空气的消失而产生了气压差，狭长的通道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急流的风洞。
如看不到火球另一边的黑影在做什么，只能看到的是顺着通道疾驰而去的火球在一瞬之间飞向对面之后炸裂开来，整个通道都在伴随着这一阵爆炸摇晃着，甚至还有碎石块随之掉落，周边通道墙壁上的白炽灯泡早就不堪重负地被碾得粉碎，就连里面的钨丝在一瞬之间也化得粉碎。
从洞口外因为气压差挤进来的风和爆炸产生的气浪相撞，激烈的气流运动几乎让人无法呼吸，就算是如此，如依旧能感觉得到从对面而来的逆向气流。
——对方加快了速度，它跑向了这一边。
黑暗之中只能勉强看得到人的轮廓，但是人影的那一双通红的眼睛却清晰无比，在没有了照明灯光的黑暗通道内，此时那一双透着红光的血瞳就像是冥府的路灯，它的靠近，就预示着死亡。
人影提着打刀朝着如飞奔而来，不止人影的运动轨迹会留下红点荧光的残影，甚至连打刀的刀身上都映出了那一抹夺命的亮红。
下一瞬，提刀者已经几乎是贴到了如的身前，她万万没有想到对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拉近与自己的距离。
挥刀，打刀的整个刀身从如的颈向横过，这第一刀就抱着一刀绝命的目的而来，不留给她一丝丝喘息的机会。
灰焰武装到全身，如借力跳起，在挥刀之下，她的侧身横跳躲过了对方的第一次斩击，接着她即刻纵身跃起，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如不敢用缠着灰焰的双手去接那一刀，因为她不知道双手触碰到那一把刀会碰到什么。
对方原本在横斩空了之后，落到向下，很明显它也预估了如的躲避方式，只不过它似乎是没想到如居然可以跳起向上。但是刀在下劈之后，人影的手腕很灵巧的一转向上，高跃——外接上挑，打刀的刀刃又一次直逼如的面前。
必须要再次拉开距离！对方使用的是刀，对付近战武器自然是保持在对方的有效攻击距离之外为先。
如双拳相碰，就像燧石相击起火一样，银色火焰在双拳之中喷射而出，借由这一动作产生的巨大冲击力，如再次上升了一个身位，几乎快要顶到了通道的顶部。
对方就势落下，看起来不是为了躲避溅射的火焰，倒像是为了在地面上蓄力起跳，好直接冲到如的面前。
一味的防御不行，那进攻又会如何？
如位于红瞳人影的上方，她清楚自上临下是有一定优势的，如果说她还有进攻机会的话，那就是这一次。
身上的覆盖着的银焰再次亮起，如急冲直下。
面对无视焰雨，不惧火球的对手，最理想的状况就是从最近的距离释放最有效的攻击，造成最大的伤害。
近战有时候是一种优势，有时候也是一种劣势。
根本没有来得及眨眼的功夫，身带亮银色火焰少女的覆焰重拳就已经锤击到了红瞳人影的面前。
一次，拳峰与打刀的刀身相撞，当啷作响。
两次，火拳的焰尾炼过刀背，火花四溅。
三次，红瞳人影放弃了防御，它后退了一步，从紧逼而来的冲拳之中抽身而出。
果然和所想的一样！打刀虽然是近战武器，但是和肋差有所不同，相比较于肋差和拳头这样的进攻方式，打刀算是属于远程，只要贴身距离够近，让对方没有施展挥刀的空间，就可以压制住对方。
如切实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自然不会放任对方重新调整距离展开攻势，带着焰拳她再一次冲向对方。
四次！
不过这一次，没有选择防御方式的红瞳人影同样没有选择躲避，它双手举刀，指刃向前，刀尖相对朝着如对刺而去。
双持于手，收柄肋间，横刀于胸，穿刺于人。
对行穿击，焰拳在击中对方之前一定是会被更长的打刀首先刺中，就算朝左右或者上方躲过，那随之改变的换向挥斩也一定会紧咬着追击而来。
无解？！
不，如果想要全身而退的话当然无解。如果是硬顶着对方的穿刺而上，那会如何？
打刀只有一把，但是焰拳却有两只！
如没有退缩，相反的是，她前冲的速度更快乐，直面给她带来压迫感的刀尖，毫不畏惧。
似乎是被如的气势所震撼，在亮银色的焰火之下看到了如那明知是强敌却还迎敌自傲的轻笑，又或许是它洞悉到了如要拼个两败俱伤的念头，红瞳人影紧握打刀的双手松动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个瞬间，红瞳人影的迟疑，露出了破绽。
“不好意思，你慢了一步！”
伴随着如的声音，焰拳先一步越过了打刀的刀身，向着红瞳人影，迎面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