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早报告！”办公桌后面的布里索伯爵七窍生烟，大声对眼前红发的贝亚德吼道。后者面露惭愧，但是仍然富有气质地抬了抬单片眼镜，不紧不慢地说道：“手下的士兵把那东西当成建筑材料了，我也是才知道这件事的。”
“饭桶，蠢货！把军饷给他们，让他们滚蛋！”伯爵把报告书狠狠摔在桌子上，靠在椅子靠背上望着天花板，穿着沉重的粗气。
艾米莉亚站在门旁，看了看身旁抱着胸垫着脚的茱莉娅，也不太敢说话。茱莉娅冲她抛了一个媚眼，于是公主殿下翻了翻白眼。
——什么时候了还在开玩笑！没被布里索看到吧？
艾米莉亚小心翼翼地看向伯爵，后者仍望着天花板，气的狠狠拍了拍腿吓得银发公主一下子挺直了后背。
地点是拉马什总督府的最高层办公室，宽阔的办公室内摆有完整的会客家具——玻璃茶桌，檀木长椅还有一套完整的茶具，巧制的茶杯内水波荡漾。
“好了，好了。布里索伯爵先生，消消气，不给手下的士兵第二次机会可不是一个领导人应该下的决断。”贝亚德回过身，把一杯茶端到伯爵的桌子上，后者气呼呼地一口全喝下了肚。
“好吧当我没说，但是军饷减半让他去扫一个星期厕所！”
贝亚德点了点头：“你说了算。不过说起这种东西，公主殿下还有这位...银发的骑士小姐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
大商人投来好奇又深邃的目光，艾米莉亚一时手足无措，脑中还编织着语言，“啊，啊。”了几声，然后开口说道：“是这样的，嗯......佐伊把事情和我说了之后，我才......”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把村子的事情说出来，她自己本身就什么也不懂，说出来反而好像故意招人怀疑一样。
“莉亚似乎知道不少。”茱莉娅接过话茬，摊了摊手，“不过她似乎不打算告诉我们。”
伯爵站起身气急败坏，骂骂咧咧地说道：“二十多年，我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养了二十多年，这个小混蛋从来不跟我说实话！”
——唉？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莉亚不是伯爵的女儿吗？
艾米莉亚再次疑惑地看向茱莉娅，但是女骑士只是轻轻垂下眼帘，看着布里索伯爵面前的地面。
“因为你就是老混蛋，教育很成功。”贝亚德随口说道。
——哇哦！她真敢说啊！
就连艾米莉亚都害怕布里索伯爵暴怒的反应了，但是伯爵却没急，而是愣了一下然后撇了撇嘴，似乎是笑了一下。
“你说的没错，你也是个老混蛋。”伯爵指着贝亚德笑骂道。
后者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对女士这么说话真的很失礼。”
艾米莉亚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游走，他们似乎认识很久了，初出茅庐的公主殿下有些羡慕这种......羁绊？她偷偷看了看茱莉娅。
“莉亚呢，叫她进来。我想我们得好好谈谈。”伯爵对着茱莉娅说道。
茱莉娅抬起眼帘，脸上又挂上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伯爵先生我的乌鸦正在找她，找到之后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
伯爵又楞了一下，破口大骂：“这小混蛋！”
艾米莉亚一阵疲惫，她悄悄靠在墙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反正没有我插话的份，稍微偷偷懒也是可以的吧。
......
莉亚走在水面上，捂住嘴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我一直以为海的女儿从来不会感冒。”
并肩走在她旁边的女人说道。
“别说傻话了。”莉亚小手胡乱摸了摸脖子，“找到你真的不容易，露娜。”
一切都是洁净的水，远方水天相接，没有一切杂物。两人的脚步在水上点开阵阵涟漪。
“我们本身就是一个人，如果你真的想要找到我......”露娜·菲尼克斯笑了笑，细长的丹凤眼露出些许温柔，“你只需要在心中呼唤我。”
“嗯。”莉亚乖巧地点了点头。
露娜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天空。她风景画一般优美的面孔上露出怀念的神色：“我只是没有想到月兽会把我们劈成两半......不，算上艾米莉亚...是三半。你找到她了对吗？在黑鸦之主的帮助下？”
“不用算她也可以，她笨的要命。”
露娜温柔地看向她，此时莉亚却消失了，她看着水天相接的身侧说道：“别说傻话了。黑鸦之主还好吗？”
莉亚从露娜的脚心出现，就在镜面般的水下。
“嗯，艾米莉亚在月亮上逼退了月兽，历史没有被改变。不对，那是不是你？”
露娜笑了起来，向前继续迈开脚步，莉亚成为了她的影子，随着她的脚步在清澈的水下被天空中的光芒折射成弯曲的样子，但是并不扭曲。
——不是‘我’，是‘我们’
“别说傻话了。”莉亚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反正我想说的就这些，不想和你叙旧。”
“是啊，回忆过去的事情总会让人心烦。”
“走了。”
水下的影子消失了，只剩下露娜一个人寂寞地站在水面上。她握着隆基努斯之枪，在水面上荡开一圈清澈的波纹。
不一会，就连她自己也消失不见了。
三个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
依旧是那间会议室。
“艾米莉亚，艾米莉亚你在听吗？”
睁开朦胧的睡眼，伯爵正皱着脸在近处关切地看着她，身上有一种父亲的气息。
艾米莉亚使劲眨了眨眼清醒过来：“啊，在听在听，我们要去干什么来了？”
她看向茱莉娅，后者笑着看向另一边，抬了抬下巴。
“这个女孩太累了，先让她休息吧。”
顺着目光看去，贝亚德的站在窗边望着她笑着。
“喔天哪，你这样她会伤心的。”伯爵说道，拍了拍她的肩膀，“快清醒一点。”
“知道了，不要拍我啦！”艾米莉亚闹别扭式的说道，双肩被拍的生疼。
有什么东西降临到了阳台上，收起了洁白的羽翼。于是银发褪去旧神的颜色，恢复成了美丽的黑色。随后她的羽翼化成了银色的光，消失在空气之中。
窗户被擦的透明，美丽娴静的面孔清晰地印在艾米莉亚的眼帘内，于是梦中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她推开布里索伯爵跑向窗边。
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