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好饿啊......
闭上眼，鼻子边全是调味料的香气，莎莉娅缩进被子里，让被子隔绝自己屈辱的想法。
人饿了想要吃东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只是吃了地上的东西之后，就再也无法挺起腰杆做人了吧。
她饿的胃里酸痛，睁开眼，桌边的地上全是鲜美的食材，碎裂的瓷碗和散落的刀叉。
——只吃一口，只吃一口的话......
——何况也没人知道......
四周都是充满了恶意的人，充满了恶意的瞳孔，她感觉好累。
爱德温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腼腆，他确实变了，变成了一个残暴又卑鄙的小人。而她一直最尊敬，甚至偷偷暗恋过的克雷德大团长在不久前刚用一只铁箭射穿了她的心脏。
莎莉娅感觉自己一直小心翼翼维持的，心中的世界破碎了。
温莎伯爵在奥尔良有一座宅邸，但是这座城市现在变得冷漠又陌生。
在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事情之后，她感觉夜晚更加漫长起来。
从被子中探出脑袋，莎莉娅长吸一口气——夜晚冰冷的空气和甜得发腻的味道一起钻入鼻腔。
——只吃一口，没人知道的......
乌鸦在窗外露着嘲讽的眼睛，一双黑眼睛仿佛夜中的宝石。
双手伸出了被子，身子一下就冷了起来，冰冷的空气趁机钻入了被窝。
“啊......”
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每天只是侍女偷偷给她送来几杯水，而不知什么时候，那位侍女也不再来了。
喉咙渴的发干，胃抽搐着，莲藕一般的胳膊在夜中仿佛反射着光芒。
“啊......”
指尖触碰到柔软的面包时，她再也无法思考。大脑还在困惑着，不理解眼下发生了什么，但是手和嘴似乎是擅自动了起来。
沾着牛排酱汁的面包咬在嘴里，醇香的味道裹挟着鞋子脚印带来的灰尘的苦涩味在舌尖扩散，似乎就成了这个世界唯一的意义。
等回过神来，她颤抖着钻进了被子，带着没吃完的面包，眼泪顺着晶莹的眼睛流下，但是嘴仍然没有停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
心中不知道对着谁道歉，好像这样道歉的话自己就能舒服一些。
——但是真的很好吃啊......
......
艾米莉亚的军队在当天傍晚就已经占领了帝国大门。
在日落的余辉撒满了通向盆地的道路的时候，艾米莉亚和茱莉娅骑着两匹帝国良马回到了军队的露营地。
在执勤士兵目瞪口呆的注视中，两人微微勒动缰绳减缓了速度。马匹踏在泥土上，溅起沉闷的泥浆。
没有一个人不注视着她们，无论是惊为天人的祭祀袍还是浑身的血液，都太过于不同寻常。
艾米莉亚沉默着，冷着脸，但是她已经学会了不在士兵面前哭泣。
茱莉娅和她并驾齐驱，瞥了一眼艾米莉亚后，突然露出豪放的笑容，抬起左手大声说道：“欢呼吧，士兵们，帝国大门已经被攻破了！”
无论是背着木弓的哨兵还是端着洗漱木盆的士兵，所有人都挺住了脚步，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短发的茱莉娅，就好像看着一个疯女人。
茱莉娅高抬着修长的洁白脖颈，骄傲地喊道：“快去告诉布里索伯爵和萨尔顿伯爵，就说艾米莉亚公主殿下一个人攻破了帝国防守最严密的关卡！你以为我在胡说吗！蠢货！快动起来！”
艾米莉亚看了一眼茱莉娅后，抬起沉重的眼皮，对着最近的一名士兵微笑道：“快去吧。”
那名士兵露出受宠若惊的仓皇无措，然后右手捶胸敬了一个礼，年轻的面孔上充满了激动。他扔下端着的木盆后拔腿就奔向布里索大帐。
紧接着排山倒海的欢呼声淹没了一切，刚洗好的衣物被抛上了上空，有的哨兵甚至将木弓抛上了头顶。
艾米莉亚突然觉得一切并不是那么坏了，在众人疯狂的欢呼声中她和茱莉娅徐徐前进，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整个营地瞬间陷入了狂热的欢呼中，他们大喊着崇拜的人的名字。
“艾米莉亚·克雷德！”
“艾米莉亚·克雷德！”
“艾米莉亚·克雷德！”
马背上的茱莉娅侧过身靠近公主殿下的耳边，说道：“高兴点，小东西。你不知道你救了多少人的命，你还在这里闷闷不乐。”
“笑吧，艾米莉亚，笑吧。”
艾米莉亚扭过头，愣愣地看着虚弱不堪，面色苍白的茱莉娅，狠狠地点了点头。
“什么啊，比哭还难看嘛。”茱莉娅笑着说道，眼皮沉重地下垂起来，她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地闭上了眼睛，软软地靠在了艾米莉亚的肩膀上。
......
“你怎么打算的，帮我还是不帮？”
“......”
“那就麻烦你再回到天空之牢里去，我还以为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理解我的。”
“......”
“我的事情你管不着，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
“嗯，那就这么定了，契约成立。”
......
布里索伯爵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他目瞪口呆地打量着艾米莉亚，为了防止自己老年痴呆，再次问了一遍：“艾米莉亚，我的小祖宗，你是认真的吗？”
色诺芬和贝亚德面面相觑，佣兵首领耸了耸肩。
“嗯。”艾米莉亚勾起嘴角，笑着说道，“都是相当值得尊敬的敌人，我想为他们建一块墓地，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不过我还是要派人确认一下，可以吗？”伯爵不可置信地伸长了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公主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那我去看看茱莉娅姐姐。”她转过身，迈开步子。
“等等，等等！莉亚在给她包扎。”伯爵慌忙地绕道她身前，大呼小叫地说道，“你先去洗个澡，你这副样子全是细菌，感染了伤号怎么办，好了好了，为了她好也是为了你好！快去，我让人给你准备热水！”
艾米莉亚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伯爵从怀中掏出手帕，听着营地仍然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然后对着贝亚德和色诺芬说道：“好了，我们完美的攻城计划泡汤了！赞美见鬼的旧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