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悄悄把书放在怀中,一路走回了旅馆。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索菲娅大师的房间内万籁俱寂。她把《死灵之书》放在床角的桌子上,然后在门外探出头,确认走廊内没有人看到之后回到了房间内,死死锁住了门。

她回到床边,坐在椅子上看着死灵之书的黑色封皮,深吸一口气,仿佛着魔一般说道:“索菲娅大师是怎么了?你一定知道吧。”

书籍微微震动,在安娜耳边发出一声得意的鸣叫,安娜不清楚这种邪恶的声音该如何形容,也不清楚她是否是疯了,这声音只是幻觉?

如果如此,那么书籍自动打开也是自己的错觉吗?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紧握住的双手,这双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在意识能够查明的范围内并没有移动——应该如此。

羊皮纸上千变万化的符号组成了一个个深奥的文字,安娜已经能够在时间正常流逝的情况下阅读这些字体了。安娜的眼睛由红色转变成了银白色,她自己并不知道。

“她不在这个世界里,在噩梦之主的仆人手中饱受折磨。”

“这是什么意思?”安娜焦急地问道。

书籍再次发出一声耻笑,再度浮现出扭曲的文字。突然之间银发女人感觉大脑深处传来一阵刺痛,她捂着自己的头跌下椅子,在咖啡色的木地板上痛苦地翻滚着身子。

她不敢出声,于是房间内只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无声的狞笑声。

在安娜目所不能及的地方,书籍再次浮现出一行文字:“新世界的生物还很弱小,需要更多的献祭。人类,必须多加小心。”

......

艾米莉亚从空中侦查回到驻地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驻地外不远处的草坪上,几十名士兵躺在担架上痛苦地蜷缩着身子。伤兵们整齐地被摆放成了一个个井字形,让她心神动摇的莎莉娅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和其他数十名士兵端着热水盆和毛巾到处忙碌着。

她离开不过数个小时而已。

——敌袭?

“可丽儿,快过去看看!”

呼扇着翅膀的梦魇降落在最外围,呻吟声不断传进耳朵,艾米莉亚心慌意乱地翻身下马。

她走过去蹲在伤兵的身边,焦急地问道:“这是怎么了?醒醒,我是艾米莉亚!”

梦魇不安地摇着脑袋,呼出炙热的气体。

士兵痛苦地锁着眉头,紧闭着眼。年轻的面孔上满是汗水,面对艾米莉亚的质问没有任何反应。公主焦急地寻找伤口,但是士兵制服整洁没有一丝破损,也没有任何血液的痕迹。

她望向周围的其他人,所有人都没有明显的外伤,但他们的意识似乎已经远去,只剩下躯壳在无尽地承受痛苦。艾米莉亚伸手去摸士兵满是汗水的额头。

“不行,艾米莉亚!危险!”

公主的手僵硬在半空中。莎莉娅沿着白色担架间的空隙间,焦急地小跑了过来,细长的眉毛下的眼睛满是焦虑。

梦魇盯住了她,困惑地摇着头。

“莎莉娅!这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艾米莉亚收回了手,快步迎了上去,差点踩到脚边痛苦呻吟的人。

黑发的莎莉娅带着手套,在艾米莉亚两三步前站住,使劲摇头:“瘟疫,是瘟疫,艾米莉亚小姐!”

——瘟疫?

听到了意想不到的字眼,艾米莉亚愣在原地,莎莉娅的黑发随风飘扬,她身后的树木翠绿的叶子闪痛了艾米莉亚的眼眸。

“可是,怎么会有瘟疫?”她呆呆地问道,“我才刚刚离开不久。刚刚,刚刚还没事!”

莎莉娅焦急地摇着头:“我怎么知道?快离开这里!要是你被感染了怎么办?”

少见地,莎莉娅的措辞并没有使用敬语。

“那,可是你在这里......”艾米莉亚感觉自己的舌头要打结了。

“我做好了防护措施,没事的!”莎莉娅扬起带着手套的双手。

突然行列间传来一声脆响,两人转过头去,只见一名端着热水盆,肩膀披着毛巾的医护士兵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他手中的铁盆掉在地上不断发出刺耳的尖叫,水全部泼在了脚边的伤兵身上。

“快去找布里索伯爵大人,他知道的比我清楚!这里交给我就好!”莎莉娅焦急地说着,然后转过身快步走了过去。

艾米莉亚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然后回过神来说道:“那我等会过来找你,你小心一点。”

黑发的莎莉娅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她的背后似乎有一个巨大的,不定型的虚影。艾米莉亚眨了眨眼,是幻觉吗?

梦魇紧盯着莎莉娅的背影,四蹄燃烧起没有温度的烈焰,不耐烦地燃尽了地上蠢蠢欲动爬向她的灰色气团。

......

“听我说,艾米莉亚,安静下来听我说,别问太多问题!”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一名村民去普瓦提埃村想要从死人堆里捡一些值钱的玩意,普瓦提埃就是你在空中见到的那个村子,那个被帝国军屠村的那个,他回来之后就开始发烧,谁也没把这当回事。”

“他大概是在普瓦提埃染上了瘟疫。”

“没错,茱莉娅!没错,就是和你推测的一样,不仅如此他还回来把捡到的东西卖给了哪个士兵,这些见鬼的家伙什么都想要!然后瘟疫就在军营里扩散开了!”

“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莎莉娅还在那里!”

“她自己跑过去照顾病人的,谁也拦不住,艾米莉亚你去哪里?唉,别管她了!命令部队做好出发准备,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

......

艾米莉亚走出空气凝固的帐篷,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她回到自己的帐篷内,从厚重的《百科全书》内抽出了昨日的那封信。

——已经不能再藏起来了,如果昨天就把它交给莎莉娅多好。

艾米莉亚对自己感到一阵愤怒,她的自私和无耻最终害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要是她染病,要是她染病死去的话......

——那都是我的错!

女人心底一阵悲伤,仅仅想到这些眼泪就几乎溢出了眼眶,她忍不住再次打开信封,再次读了一遍克雷德冷漠的话语。

——是不是对方已经看透了我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女人,所以才会用这种语气来写信呢?

她心底一阵绞痛,银发的艾米莉亚乱了方寸,收好信,快步走向莎莉娅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