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又一步的,本以為一切就要像預想的安排一樣,本應是終極這荒唐一切的時候了。

沉醉於遊刃有餘的對掌控全局的滿足感了嗎,敗給輕視對手的出格自傲了嗎,等不及去迎接屬於自己新的人生了嗎?

是什麼,都無所謂了。

輸了,真的再也無計可施了,沒有後手,沒有預備方案,更沒有繼續下去的餘力了。

真是可笑啊,與其迎來這樣的結局,倒不如任由身邊的人被折磨於夢境和現實,也比再也看不見明天的太陽要好的多吧?

要說還有什麼後悔的,那隻真是值得好好羅列一下:

最初的,也是最重要的,拯救所愛之人的初衷和理性化作泡影,

最早的,也是最深刻的,拯救手足之友的念想和機會消失不再,

最大的,也是最璀璨的,拯救回憶之都的夢想和信念隨風消失。

就連那被支離破碎的夢境所折磨的年輕老師,

就連那不知是遊離在現實還是夢境的董恨玉,

自封是夢境偵探和拯救者的我,就連將這時風不再的城鎮留在記憶之中都無能為力。

如果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走上這樣自我毀滅的愚蠢道路吧。

可惜沒有如果,這就是現實啊,這就是現實相較夢境所缺失的魅力啊............

“如果,如果,我可不記得你是這樣優柔寡斷的臭屁蟲啊?!”

聲音的主人是那麼熟悉,那麼真實,以至於淚水模糊了雙眼,模糊了這雙本該早就發現這個世界真相的雙眼。

這,名為夢境世界的真相。

............

“盼蕊,不,珂潔,你真的願意為了那位少年,那個拋棄你走掉的人而賭上這基本不可能的賭嗎?”與少女四目相對似乎令這位嬌小的夢靈有些不自在,即便在陳瑞澤在場時她還需要扮演母親的角色。

“媽媽,你才是,願意為了本來毫不相干的我而...而用掉僅剩的力量嗎?”少女擦擦眼睛,毅然抉擇地問。

也許是這個問題出乎了幻塔索斯的意料,亦或是正如她所想的一樣,這位數十年來一直對一名名叫陳瑞澤的人類抱有愛戀之心的夢靈,竟像人類一般,在淚水滴答的哽咽中,點了點頭。

就這樣,在少年重歸小鎮后,在他和陳瑞澤針鋒相對之時,幻塔索斯用盡了早已所剩不多的魂力,無聲無息地,讓那自以為手刃了仇人的少年陷入了一個永遠無法靠自己解開的夢。

避開陳瑞澤正邪兩體分身的耳目同樣也不是簡單的事,但陳瑞澤至死恐怕也無法相信,那個一直將自己視為唯一的夢靈少女和只依賴信任自己的“女兒”會在長達五年的時光中一直等待這一時刻的到來吧。

............

一口加一口蠶食自己分身的陳瑞澤,

以靈體的形態,看死人一樣投射而來的眼神甚是凄厲,

那是勝券在握的眼神,那是堅信已將我逼向絕路的眼神,那同時也是,

不知道自己即將迎來終結的眼神。

看過一次的失敗劇本我又怎麼會讓他再次上演!

我看也不看陳瑞澤撲來的魔爪,

一旁本已漠不關心的毋樺此刻卻出乎他意料的,彷彿是看準了時機一般,將裝在麻袋中的軀體用力一拋,

願本應是同樣昏迷的少女,現在卻是他最重要的東西——陳瑞澤曾經的軀體

不等他躲閃過這突如其來的一手,那本就腐爛微縮的屍首在他滔滔魔焰的靈體下也瞬間化作了烏有。

“你啊,也太不相信男人間的友情了吧?沒了本來的軀體而且已經使用過一回我的了,你已經走無可走了!”我發自真心的,從丹田湧起一股衝勁對他大吼。

走投無路的陳瑞澤看來還是不甘心就此罷休,他轉身想要佔領這裡唯一一具還能使用的軀體,但就算毋樺答應,你覺得,他的夢靈,就會答應了嗎?

“索斯,你...你竟然?”不敢相信的陳瑞澤瞪大了渾濁不堪的雙眼,看着眼前這位將他一刀兩斷的少女。

“瑞澤,早就該結束了,是我縱容你走上了這條不歸路,現在,我能做的,就只有親手終結這一切了。”少女說罷一把抱住了陳瑞澤消逝的靈體:“不要怕,不要怕,索斯和你在一起,索斯,會和你一起走的...”

不等陳瑞澤再說什麼,少女吻上了他的唇,在兩人相擁相吻的靈體隨光點化作泡影,這裡彷彿一切都未曾發生。

注視着眼前這奇異但又不容置疑的場景,我只知道,這場仗,贏得太難了。

“別看了,你還有該做的事吧?珂潔,在等你啊。”毋樺少有地體貼起了我。

我會以爽朗的一笑,對身旁觀影愉快的奧涅說:“看見沒,學學,這才是好兄弟該有的樣子嗷。”

奧涅看來並不像開玩笑一樣的說道:“那你不如先變成靈體咱們再談談這個話題吧。”

............

在選擇是誰擔任幫助炳興打到陳的分身時,炳興他竟然一口決定讓毋樺幫他的忙。

即便是在夢中,也不得不說在經歷背叛后還能原諒昔日舊友的這份豁達,正是他本人所獨有的啊。

我知道,他是不想讓我看到索斯離去的樣子。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從索斯那得知她的覺悟和那位在我腦海中有着揮之不去記憶的少年即將歸來時,

我就已經下定了決心,成功也好,失敗也罷,既然你回來了,一切就還有希望,哪怕在渺小,我也要為那可能更加美好的明天而賭一賭。

為了在天之靈的父母能夠不再為我而擔憂,為自己一直以來對弒親仇人的隱忍得到終結,也是為你我時隔五年的邂逅帶來的最美的一縷春風。

望着那座曾經是我心中最黑暗的地獄的宅邸發出一陣逐漸消弱的殘光,我知道,你終究是做到了,我們終究是做到了。

在命運一次又一次肆意的玩笑中,我們戰勝了命運註定的不歸。

來日方長,卻可待放眼展望。失去的五年時光,兩個人加起來,就是十年啊,幸運的是,在接下來一起共度的日子裡,我們再一次擁有了彼此,不是嗎?

............

周末一轉眼隨着連續兩天的陰雨一晃而過,小鎮上的人們,學校里的人們,隨着那越吹越烈的春風,隨着命運齒輪的安排向前計劃性地推進着。

對於我,對於珂潔,對於毋樺,對於奧涅,對於小老師和董恨玉,對於那些註定要和我,要和這所即將正式開業的回夢事務所發生命運的交接的人來說,一切虛偽的現實,一切真實的夢境,都將在這裡,在今天,拉開真正的帷幕了。

在日記上劃下最後一筆后,望望牆上的掛鐘,我知道自己還差十分零五秒就要遲到了。

就天氣來說今天似乎不會下雨了,那麼稍微晚點去天台赴約也是能夠被原諒的吧?

就算珂潔真有這麼好的脾氣恐怕我自己那異於常人的苛刻腦筋也不會容許自己這樣吧。

一路小跑到教學樓的天台門前,我盡量裝作遊刃有餘的樣子輕輕打開了門,誰知正想以此逗弄少女的打算算是泡了湯了。

我們的珂大小姐此時正倚着梯台旁的牆壁睡的正熟,看着她楚楚可人的睡臉我不禁想要捉弄一番,但看看手錶,我想她也馬上就要醒來了吧。

自從那件事落下帷幕後,哪怕我竭力去維護她夢境的甜蜜和舒適,珂潔都會在醒來后抱怨自己睡眠質量的低下。

是對間接殺害養父和索斯的罪惡感嗎,我無法做出定論,至少從夢境碎片的分析中得不到一點解釋。

不得已,我半開玩笑似地向她推薦了着名的達芬奇睡眠法,她也倒是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種一般人無法接受的古怪方法。

至於睡眠質量的提高,她那日益加深的黑眼圈似乎並沒有什麼說服力。

嘗試詢問奧涅可曾有什麼頭緒,結果除了一頓不明所以地冷嘲熱諷外就是罵我什麼”遲鈍系男主已經不吃香啦你這傻X這類的。“

我倒也是不完全沒有頭緒,今天倒也是這麼個機會。

靜候少女蘇醒的時光就如天邊劃過的飛機留下的雲之軌跡一般,夢幻但又是那麼地短暫。

在我出神地望着她的睡顏時珂潔彷彿是受到了什麼驚訝抑或是驚喜一般,忽地睜開了一雙長睫毛下有些發紅的雙眼,望着我的眼神雖有些驚訝和躲閃但也很快恢復了平日里囂張豁達的少女樣子。

我撓撓頭,轉過身掩飾住自己的羞愧隨便問道:”那個方法不頂用的話就算了吧,我再另想辦法。“

少女卻立馬回以歡快逗弄的話語:”哎,明明是你推薦的啊?我不管,我就要這樣一路走到西了!哼(¬︿??¬☆)”

見情況不對我馬上示弱道:“別別別,我知道是我錯了,那你要我怎樣才肯罷休啊,姑奶奶?”

少女用食指輕撫下顎故作沉思狀:“嗯...本來我的睡眠不好就是你害的嘛,你要是不負責到底怎麼行。啊,那就...”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少女的嘴角微微上揚。

就在我頭疼該如何結束這場鬧劇的時候,少女抓住這個空當,一下子擁了上來,不等我作出反應就一把緊緊抱住了我,把頭塞進了我的胸膛:“人家,在自己家睡不好,那,就只能去你家啦~“

臉上有些熱乎乎的我有些不知道說些什麼玩笑話來同化掉少女那大膽的發言,最終我選擇了沉默並伸出雙手回抱了回去。

要說為什麼呢,是少女顫抖嬌小的身體和被打濕的胸膛給出的答案吧。

和少女的回夢之旅告一段落了,但我知道,選擇了這條路的我和選擇追隨我一同前行的她,將要面對和解決的,才剛剛開始,此時此刻,擁有彼此的我們,嚮往着,期待着,那命運帶來的一切。

(回夢事務所第一卷夢歸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