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让我稍微说一些,过去的事吧。

人类的发展史说不上一帆风顺,但也是不断在进步的。

终于,在公元2000年,这人类的第三个千年初期,人类成功造出了可重复使用的大型宇宙飞船,并成功研究出了能够从恶劣的星球环境下保护殖民地的技术,使人类跨入了太空殖民的时代。最开始被建立的就是我和阿特拉的故乡的火星殖民都市。而且从火星开始,人类逐渐征服了太阳系内基本上每一个行星,并将目光移向了系外的行星。

然而,在太阳系外的星系,人类殖民的进程并不那么顺利。且不说燃料,食物等消耗品的问题,就凭人类目前的亚光速殖民船,从太阳系到一个相邻星系的往返时间最少都需要半年以上,银河系这么大,到某个远方星系可能需要十年,甚至百年以上的时间。为长时间航行而生的冷冻休眠技术并不好用,能活着从休眠舱里走出来的十个里有一个,而说到能正常行动的,一百人里也不一定有一个人能做到。

于是为了让人类能够完成可能长达几十上百年的空间航行,各行星统治机关提出了各种不同的发展方案。然而,各个行星统治机关难以就如何发展达成共识,代表们在联合议会上大打出手,不欢而散。最终因为这愚蠢的争执,人类分成了三派,智械派,基因派,灵能派,打起了一场愚蠢的战争。

我和阿特拉的家乡,火星自治殖民都市,是智械派管理的行星。在2050年,我们10岁那一年,我们被强制征召入伍,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坐上据说是人类智慧结晶的MS,作为智械派的士兵出生入死。刚入队的我们被整编进入智械派的第三军,加入到对属于基因派的冥王星殖民地的战争中。在战团中,我们遇到了改变了我们后半生的人物,我们的团长,奥尔加。

(二)

我仍然记得团长看到队列中的我们时脸上那复杂的表情。这打了30年的战争,产生了大量的战争孤儿,而为了解决这些孩子的抚养问题,统治者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扔进军队当炮灰。到我们参军的那年,人类各方的军队里已经有大约十分之一的成员是战争孤儿组成的。我们团长也不是第一次接收像我们一样的孤儿战斗员了。

奥尔加团长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在参军前已有了家室,有两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女儿,因此他非常照顾被强塞进军队的孩子们。他会认真教导我们MS的驾驶技巧,每次出击前都会反复要求我们检查MS的各项功能,偶尔还会亲自上阵,帮助我们调校MS上的各种装置和仪器。多亏了团长,我和阿特拉才能挺过那无比残酷的战场生活。

每次我们结束战斗回到基地时,团长总是找我们聊天。他一般会讲他的家人,讲他参军前的生活,偶尔会抱怨一下这场在他看来纯属无理取闹的战争。而每次聊天的最后,他总会提到梦想,提到战争结束后新生活可能有的样子。在团长看来,平静的生活比一切都重要。

然而在那时,战争看起来完全不会结束。且不说人类各方上头的各种既得利益集团不会停止战争,对其他派别军队的一种疯狂的仇恨也弥漫在各方军队中。智械派的驾驶员们厌恶基因派那些因基因改造而变得异形的改造战士,而他们都瞧不起灵能派的那些灵能者萨满。更不用说那些因为战争导致亲人死亡,家乡被毁的士兵,在各派首脑的煽动下,把愤怒的矛头都指向了其他派别的军队,继续进行这场战争,也继续着那斩不断的仇恨连锁。

然而一切都在那一天都改变了。

(三)

大约在2053年初,我们所在的第三军的对冥王星作战比较顺利,我们的基地从行星轨道移动到了星球表面的一个殖民地中。最初的两个月和之前一样,我们驾驶MS在战场上和改造战士对撸,有时取下一个殖民地,有时丢掉一个,持续进行着拉锯战。那一天,2053年4月的10日,我们在轨道上的战舰观测到了从星系外航行进来的几艘人类飞船。指挥官通过辨识信号认定那是人类很久以前派出探索外部星系的殖民船,便派出接驳船去接管指挥权。

然而坐在那艘飞船上的并不是人类。

我并不清楚战舰上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所知道的是,坐在殖民船上侵略进来的那群东西,姑且称之为绿皮吧,杀光了战舰里所有人类,并使用战舰的空降仓降落到基地里,向我们发起攻击。那真是地狱一样的光景,大量绿皮从空降仓里涌出,拿着砍刀和大口径手枪,穿着看起来像垃圾一样的护甲,一边大叫着“Waaaaaaaagh!!!”一边疯狂的向我们冲来。来不及逃走的技术人员成为绿皮刀下第一批牺牲者,而第二批牺牲者则是那些拿着激光步枪冲上去的步兵们。MS紧急出动,疯狂的向绿皮海倾泻弹药,但收效甚微。仅仅不到两个小时,MS上搭载的弹药就快打光了,而这绿皮的狂潮有增无减,我们只能选择逃跑,拉着最后几架还能动的MS和兰博装甲车逃到另一个基地去。但是这并没能为我们争取到多少时间。

这些绿皮,追着我们打,从一个基地打到另一个,而且最为可怕的是,这些东西利用我们留在基地里的破烂装备,造出了垃圾装甲车,垃圾大炮,甚至垃圾高达,然后开着这些追杀我们。我们越打越弱,他们越打越强,仅靠我们已经难以生存,团长在万般无奈下向基因派提出停战,两方一起对抗绿皮,才能勉强将绿皮压制住。这场战斗僵持了一个多月,才在智械派支援来的全新MS,泰坦机甲和智控军团(AI战斗机器人军团)的帮助下将绿皮消灭。

而在那之后,我们才体会到绿皮真正的可怕之处。

(四)

在消灭了从轨道上下来的绿皮后,在冥王星上的智械派和基因派暂时停战,并开始了一场漫长的谈判。而在谈判期间,我们这些当兵的就去整修殖民地和军事基地,打算让被绿皮毁掉的这些基地恢复功能。在整修这些基地时,我们发现当时抗击绿皮的战场上长出了很多奇怪的蘑菇。在当时,我们觉得这些蘑菇只是自然现象,毕竟死了那么多绿皮,战场的土地应该吸收了不少营养。而事实证明,我们当时的想法错的离谱。

我们一路整修,花了大约半年左右的时间回到了最初遭到袭击的那个基地。那里的战场上也长着大片的蘑菇,虽然看着奇怪,但感觉还是蛮好看的。我们用了几天时间整修了那里,清除了一些绿皮造的垃圾,并打算在谈判结束前在这个基地休息。而就在我们整修完基地的第三天夜晚,所有人被一阵巨大的“Waaaagh!”声吵醒,发现又有一大票绿皮,拿着基地里随手能捡到的铁棒或扳手袭击进来。这次我们装备更好,因此很轻松的就杀光了这些绿皮。使我们震惊的是,这些绿皮并不是坐宇宙船过来的,而是从土里钻出来的。

没错,那些蘑菇,下面其实全都是绿皮。

这些绿皮死了以后,身上组织会掉落孢子,而这些孢子只要落地生了根,就会长出新的绿皮。

这是什么野草般的生物?想到一路走过来,各个殖民地里蘑菇的数量,我们不禁打了个寒战。

清理掉基地里的绿皮,并放火烧干净战场后,团长要求所有MS紧急出动,去支援其他人类基地。可惜为时已晚,在我们冲到最近的一个殖民地时,里面已经挤满了绿皮。

绿皮们杀光了殖民地里的人类,并抢走了人类的大量车辆,有的绿皮甚至爬进了泰坦机甲,我们团持有的旧型MS根本无法和这些装备着人类最新装备的绿皮对抗。我们只好再次边打边跑,团长带领我们一直冲到了作为谈判地点的殖民地,这里由于有着两派的主要军力,在绿皮的攻击下勉强还能支持,但因为绿皮抢了泰坦,所以也支持不了太久了。到达的我们接到高级指挥部的命令,再次投入和绿皮的战斗中,为民众的撤离争取时间。这场战斗我们撑了下来,但团长在这场战斗中受了重伤,在回家的战舰上永远的离开了。

(五)

在冥王星上的这群绿皮,只能用天灾来形容。它们使人类永远失去了冥王星上的殖民地。为了根除绿皮,也防止他们利用冥王星上的人类科技继续向太阳系内侵略,人类战舰利用轨道轰炸将冥王星表面化为了焦土。人类大概几年,甚至几十年内都不会再回到冥王星上建立殖民地了吧,毕竟不知道会不会种下一个殖民地,收获一个星球的绿皮。

讽刺的是,这次绿皮入侵事件竟然也成了人类结束内战的引子。人类的三大派看到绿皮这种更大的威胁后,竟然携起手来签订了停战,还缔结了共同研究协定,一切发展的非常迅速,甚至让人觉得是不是事先商量好的。不过不管怎么说,在内战了35年后,虽然带着对系外未知生命的恐惧,人类也算是最终迎来了和平时代。我们这些少年兵也被从兵役中解放,获得了上学念书的权利。

然后过了大约一年,到了现在。这一年间,从兵役中解放的我在政府援助下完成了初中的学业,升入了这所长月学园,从前在军中那紧张的步调也变得缓慢,身体也不像从军时期那么强壮了。我可以感到自己正在慢慢变成和周围的平民一样普通,正要过上团长口中的那种平静的生活。然而,我似乎命中注定,生活无法平静。

(六)

站在这片金色的光之雨中,我拉着阿米的手,端详着她那和阿特拉一模一样的姣好面容。刚刚的一瞬,我似乎感受到了阿米的手,那种柔软温和的触感,和阿特拉的手完全不同。我们这些从军队里回归的少年少女,无法像城市中平凡的少年那样温和地成长。长时间的训练和行军让我们的肌肉变得紧实,种类繁多又繁重的工作磨粗了我们的身体和心灵。年幼时温柔活泼的阿特拉,现在也变得冷静而坚毅,原本柔弱的面容也多了几分精悍。阿米更像是年幼的阿特拉,温柔而有活力,喜欢和我开玩笑,和她讲色色的事情就会害羞。

这只阿米,到底是谁的愿望呢。

是我的愿望吗?是阿特拉的愿望吗?

如果我们出生在没有战争的世界里,阿特拉会成长为阿米的样子吗?

如果没有战争,我和阿特拉还会相遇吗?

也许,没有战争的话,我和阿特拉,会一生都过着团长最喜欢的平静生活,直到老去吧。

团长的愿望实现的那天,也许很快就要到来了哦。

在那之前,就让我继续一边体验团长最喜欢的平静生活,一边见证这一切吧。

(七)

那场金雨之夜后,再也没人见到过莉莉丝。就算过了一个月的现在,在走廊上偶尔还能听到莉莉丝以前的某些粉丝团成员的哀嚎。

然而路法对莉莉丝的消失反应并不是特别激烈。现在就算向他提起,他也只会用沉默的苦笑回应。不过在莉莉丝消失的那一瞬间,路法似乎获得了新的卡牌,这大概就代表着他这一段苦涩的感情的终结了吧。

而在这之后,阿特拉暂时也没有了进一步的行动。之前莉莉丝带给世界之壁的冲击也基本回复,现实与虚拟世界仍然处于严格的分离状态,人类想到达到灵魂飞升似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之后该如何发展,就让阿特拉去考虑吧,她比我要聪明得多呢。

而我,就继续当个平凡的高中生吧。

早上起床,按掉闹钟,打开窗帘,啊,又是一个清爽的早晨。看那,这地球上的秋天是多么漂亮,温和的太阳,飘荡的落叶,还有一个被龟甲缚吊在树上的黄毛。。。

等下,好像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十文字会被吊在我公寓窗前的树上??

我赶忙穿戴整齐跑出公寓,走之前还整理了一下发型,拿好书包,并确认了门的状态,嗯,不错!不要问我出门为啥这么麻烦,注意仪容有错么?

被吊在树上的十文字脸上被画的惨不忍睹,嘴里还被塞了口球。他胸前绑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挑战状”三个大字,看来有人特地搞了十文字来给我下战书?

看来,我这平静的生活,又要再次被决斗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