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纹，你怎么了？干嘛苦着脸？”
半小时后，第一批次的选手们已经全部上场完毕，进入了时长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趁着这个时间，我和祝珉都去上了趟卫生间。
路上，似乎是看出我兴致不高，他有些奇怪的问道。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在那边坐了半个小时，我什么东西都没有看到啊……完全被那些高年级生给挡住了……现在的小孩子发育都这么好的吗？”
“啊，说起来也是，我也被遮住了一部分视野来着，不过勉强还能看到一些。”祝珉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他思考了一会儿，说道：“等会儿换个地方坐吧？回去之后找找其他空位。”
虽然这个提议挺合我心意的，但是我心里还有些犹豫，已经得知了前面的高年级生都是射艺部的学员和老师，我便有些好奇，他们对于琳琳和小千会是什么评价呢？
当时与新姐交谈的时候，她对于太望琳的评价我至今还记得很清楚，“瑰宝级的射手”，不知道和他们口中的“王牌射手”谁更厉害一些呢？
“没事，我们不会离得太远的，只是稍微挪一下位置，”祝珉仿佛了解了我的想法，他笑了笑，“靠近走道一侧的高年级生比较矮一些，而且中间走道也不可能有人挡着，对你来说那里的视野应该刚刚好。”
“啊……也对。”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的，“那我们赶紧解决掉，然后回去吧，不然等会儿其他学生回来了的话，就没什么座位能挑了。”
“嗯……喂，等一下！”
祝珉点点头，正想说什么，他忽然拽住了我的手。
“呜哇——干、干嘛？”
忽然又被拽住，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只看到祝珉脸上露出的些许尴尬，他俯下身，悄悄在我耳边说道：“前面是男生厕所。”
“……”
“好了，别这样愁眉苦脸的，只不过差点走错门而已。”
赛场旁的座位上，祝珉将手中的咖啡递了过来，安慰道。
接过热咖啡，轻轻的抿了一口，有些偏甜，牛奶的比例也比较高，这样的口感我还挺喜欢的。
摄入糖分的幸福感多少冲淡了我心里的尴尬与失落，刚刚一不留神，竟然习惯性的跟着祝珉走向男生厕所，还好没有进去，不然到时候可就真的太尴尬了。
又喝了几口咖啡，我将纸杯放在腿上，双手捧着，恰到好处的热量冲淡了初秋的凉意，我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结果还是没有换座位，最后还是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呢。”
扭头看了看周围，还是原来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人换座位，大家都默契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样子的话，我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啊。
“你和我换位置吧，就算是你的话，在这里应该多少也能看到一些。”
祝珉看了我许久，又扭头看了看前面的几个高年级生，他站了起来，让出了足够让我通过的空间。
“啊……那你……”
我刚想说什么，他摆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 你不是为了看苏小千和太望琳的比赛所以才来的吗？而且啊，我比你高将近一个头呢，哪怕坐下来了，我也不至于完全被挡住。”
虽然有点感动，但总觉得不爽的感觉更多啊，为什么每次都要强调一下身高啊！
换了座位后，果然我的视野开阔了一些——现在能透过前排众人的缝隙之间看到上场的选手了，但也仅此而已。
“嘛，虽然还是看不到什么东西，不过好歹能看到选手了。”我撇了撇嘴，又啜了一口咖啡。
“——接下来上场的是云华学园初中部的一年级生，苏小千。”
啊，到小千上场了！
我放下了杯子，身体往前倾，下意识地抬高身子，仰着头想要看清楚场上的样子。
虽然这样确实看得很清楚，但很快我就放弃了，还没坚持到第一个选手下场，小千上场，我就一屁股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不停的揉着酸痛的大腿肌肉。
“……哦——是苏家的千金呢。”
“嗯，是她。我还以为她只会马术呢，没想到还对弓道有所涉猎。”
就在我懊恼不已的时候，之前曾悄声讨论的两个海大副高的高年级生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讨论，而他们谈论的对象是刚刚上场的苏小千。
我的动作渐渐的慢了下来，一边看着场上小千的动作，一边仔细地聆听他们的谈话。
苏小千在赛场的中正方位上站定之后，向周围抱拳鞠躬，行了一礼后，面向箭靶解下了箭袋置于一旁，然后才取下弓箭。
“很标准的礼节，而且体格也不错，肌肉匀称，比之前的那几个低年级生好了很多。”
“社长，你看她的手，利手的拇指上有佩戴扳指的痕迹，看起来她之前使用的应该是复合弓。”
“不，痕迹很新，练习复合弓的时间应该不长。”
……你们两个的眼睛是怎么长的，为什么能这么清楚的看到十几米外的女孩子拇指上的痕迹啊喂！
就在我拼命忍住吐槽的冲动的时候，裁判已经冲苏小千做出了开始的手势。
苏小千点了点头，从箭袋中取出了一根箭矢，搭在了弓弦之上。
她调整好站立姿态后，深吸了一口气，举起了手中足有一人高的弓，箭矢遥指着六十米开外的箭靶，当举弓的手与肩齐平时，弓弦已经被拉开了。
“站立姿势也很标准，重心平稳——接下来就看她的准头了。”
“她还在调整呼吸节奏。”
“希望不会太花时间，维持这个姿势对体力的消耗是很严重的，会影响到后面几箭。”
我若有所思的听着两位高年级生的讨论，看着场中微微闭眼，仍不停深呼吸的小千，心中感到了些许担忧。
她那姿势看着就很累，这么大的弓，一直拉着弦肯定很累，而且容易酸吧。
苏小千并没有让大家等太久，几个深呼吸之后，她又一次睁开了眼睛，微微侧首，瞄准，而后松手，动作一气呵成。
随着她一松手，弯曲的弓身释放出了积蓄的力量，猛地绷直了的弓弦用力的将搭在上面的箭矢推了出去。
“簌——笃！”
清脆的破空之声回荡在射艺赛场的上空，这是与之前的选手不同的声音。
至于结果如何，我完全不知道，箭靶那一边被前面的人遮住了，完全看不到结果如何。
不过，听到周围忽然响起的阵阵夹杂着惊呼声的讨论，这一箭的成绩应该不会太差吧？
“怎么样，这个声音好听吗？——好听就是好箭哦。”
“嗯，很干脆的声音呢。动作干净利落，箭矢没有发生太大的震颤，就这么笔直的射中了靶心——很厉害。”
呜哇！听起来对小千的评价很高呢！和给之前的几个选手的评价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呢！没想到她这么厉害……如果我也能拥有像她一样的健康身体就好了。
就在我听着几位高年级生的讨论，并为之感慨的时候，场中的苏小千已经再次从箭袋中抽出了一支箭来。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将箭上弦，举弓瞄准——
“簌——笃！”
这次，苏小千没有过多的调整和准备，当举弓动作平稳之后，便射出了箭矢。
依然是一声清脆的破空声，周围再次涌起一阵呼声，和些许掌声。
她就这么一箭接着一箭，每一箭射出之后，都有阵阵掌声响起。
接连射出四箭后，苏小千终于停了下来，她甩了甩拉弓的手，用举弓一侧的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
她似乎有些累了，哪怕是我也能看得出来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不行，她的体力消耗得有些大了，手开始颤抖了。”
“……她有点太着急了，反而过了头。连续使用的话，弓身回弹的力量对手腕造成的压力很大——现在她举弓的手腕应该快到极限了。如果能稍微休息一会儿，应该能恢复过来，但可惜的是赛场上并不允许她这么做。”
“最后的五箭有点危险了啊……嘛，真是可惜，难得有这么扎实的基本功。”
“不过，前五箭的水平，在这种程度的比赛中已经算是高出平均水准许多了，进入前十名那个不是问题——至于前四名的话……多少会有点吃力吧。这次运动会规模这么大，报名人数不会少的，多少会有几位有竞争力的选手。”
看着那两位高年级生不住摇头叹息，再看看场上揉着手腕，皱紧了眉头的苏小千，我的心里也紧张了起来。
“哔——”
一声哨响，裁判似乎对小千说了些什么，距离有些远，我没有听清。
苏小千点了点头，再次活动了一下四肢，便又重新抓起了弓。
取出箭矢，上弦，瞄准。
苏小千的动作又一次慢了下来，一如她刚刚开始一般。
她不停的深呼吸着，每次呼吸，手上的箭矢便跟着微微移动。
“她冷静下来了。”
“是啊，很难得，如果换做是我面对这种情况的话，可能多少会有些慌张呢。”
“社长，你是在开玩笑么？我才不信你这样的怪……你这样的人会露出慌慌张张的可怜模样呢。”
“你还真看得起我……等会，你刚刚想说怪什么？”
“啊哈哈……没什么啊。”
在两个海大副高的高年级生的悄声讨论中，苏小千射出了她的第六箭。
“簌——笃！”
“又一次，完美命中。”
“嗯，很难得。”
高年级生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阵赞叹声，他们应该都看出了苏小千现在糟糕的体力状态，因此才会对这一箭惊叹不已吧？
听着他们赞叹声，我如是想到。
场中，苏小千的胸口不停起伏着，汗水已经浸湿了她的胸口和背部的衣物。
看着再一次按揉着手腕和手臂的小千，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似乎有这么一种说法来着，如果一直不停的用力到肌肉开始发酸的时候，一旦放松下来，就会陷入短时间的脱力状态。
又休息了大约十几秒，苏小千再次抽出了一根箭矢。
这一次，她手中木弓的颤抖连我也看得很清楚。
“不行了，她的手腕和手臂都已经到极限了，这一箭可能会脱靶。”
“脱靶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剩下的这四箭只会越来越离谱。”
“嘛，已经够了，很强了。像她这个年纪的时候，我可是连靶子都没办法射中呢，而且每次射出几箭就要休息个半天。”
果然如几个高年级生所言，苏小千剩下的几箭都没能再像前几箭那样引起惊呼，只有观众们象征性的掌声。
直到最后一箭的时候，苏小千终于脱靶了，那支箭穿过空气，发出了有些飘忽的啸声，而后“簌”的一声，似乎是扎入了沙地中。
十支箭射完，苏小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她再次向周围鞠了一躬，重新将弓背在背上，提着一旁已经空了的箭袋，一边喘着气，一边小跑着下了场，虽然隔着十几米，但我还是能看出她脸上流露出的些许失望。
看着她跑下场，我也感觉到有些担心，犹豫着是不是要去更衣室找她。
“想去的话还是等比赛结束吧，比赛结束之前你是进不去更衣室的。”
仿佛又一次看透了我的想法，一旁的祝珉轻声说道。
“嗯。”我点了点头，暂时将心中的担忧放下，再次看向场内，接下来，应该就是那些高年级生口中的“王牌射手”上场了。
“——下一个上场的是育良学园初中部的一年级生，丁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