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距离我们见那位侦探过了去了四天,我坐在伊原小姐的事务所沙发上,喝着她柜子上摆着的第四种速溶咖啡。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尝试不同口味,希望能找到事务所里多达二十几种的速溶咖啡里有自己喜欢的类型,很可惜到目前为止收获为零。

“味道好奇怪,居然是酸的。”我憋着一口气尽力把咖啡喝光,吐了吐舌头想让嘴里的怪味散出去一些,“伊原小姐你是不是自己都没喝过这些咖啡的?”

伊原小姐低着头写东西,对我的疑问只是耸了耸肩。我还想多抱怨几句,但是身后的敲门声阻止了我。

“喂!伊原!开门!”

门外这吵闹的声音来自相马警部,这段时间他也在足立调查组里忙活。调用各处街道的监控录像,安排警员没日没夜的寻找足立的踪迹。虽然足立当时驾驶的便衣警车不出一天就被发现撞毁在山崖下,但并未发现尸体。因此,失去了唯一线索后搜寻熟悉警察系统的足立变得难上加难。

“噢佐藤。”我赶紧起身打开房门,希望能听到些好消息。而相马警部对我打了个不知道是不是招呼的招呼后,立刻冲进屋内朝伊原小姐走去,“找到足立的尸体了!监察医已经前往现场,家属也在路上了,我们也出发吧!”

这个消息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足立他畏罪自杀了,虽然财前千惠已经是那副模样,但对于我与伊原小姐之外来的人来说,足立开枪杀害了前警视总监的子女,还纵火烧毁了财前宅邸。即便是在死刑极难通过的日本,他也很难幸免。更何况在等待死刑判决之前,他会被关押漫长的岁月,因此选择自尽也很合理。

但我有另一个想法在蠢蠢欲动,足立他从财前千冬那里拿走的东西最终害死了他。这个想法毫无根据,说出口会被伊原小姐批成胡思乱想,可我无法回避它,只能任由它不断滋长。伊原小姐听完相马警部的话,立刻拿起外套径直朝门外走去。

尸体是被拆迁公司的调查员在一个旧行政楼的地下室找到的,据他们所说原本是一周前就要来这里勘察,准备进行拆迁工作。但是接到当地部门的电话说资料还未清理完毕,需要一周的时间。于是拆迁公司一直没有派人前来,直到今天上午打电话催问时才知道,哪有什么资料,这楼都半年没人进过了。便急急忙忙让人过来看看,却没想到发现了尸体。

通往地下室的是一条长长的楼梯,楼道里一尘不染,台阶上还有湿湿的痕迹,这明显异常的情况让我提高了警惕。终点的地下室就如当地部门所说,早在半年前就清理完毕,室内空无一物而且和楼道一样明显有打扫过的痕迹,地面被拖把擦得干干净净,就连天花板的角落都没有半点蜘蛛网。对于一个理应半年没被使用的地下室来说,这可称得上是蹊跷。但对我们而言并不算坏事,越是不合理的情况对破案越有帮助。

足立的尸体坐在一张木椅上,两手下垂,躯干向前滑了一点,右手正对着的地面上有一把M36左轮手枪。头部侧面太阳穴的位置有一个弹孔,一条长长的干枯血痕划过他的脸颊。这个场面无论是谁都会给出死者是自杀的结论。

身穿白大褂的监察医看到我们之后,从足立的左侧站起身,踱步朝我们走来。仔细一想,这还是我第一次在现场跟监察医合作,正当我准备和刑警的好搭档打招呼的时候,伊原小姐却抢先了我一步。

“又见面了,未央。”

“……伊原。”没想到这么巧接受这起案件的是先前给我们带来神秘案件的松井医生,她看着我点点头,然后重新跟伊原小姐说起话来,但是音量很小我听不清。

“好的,未央大小姐。”

“少给我耍嘴皮子。”松井医生说完,转身走向尸体,伊原小姐示意我跟上去,“死亡时间大约是八个小时前。子弹从大脑右侧进入,破坏脑组织造成心肺功能停止,最终导致死亡。弹壳掉落在椅子边上,弹头也在墙上被发现,比对后凶器毫无疑问就是地上这把M36左轮手枪。从射入口的角度和死者手部的硝烟反应来看,扣动扳机的是他自己的右手,而且那时候就坐在这张椅子上。还有,他的左手掌严重受创,根据头部左侧的血迹来看,子弹穿过死者头部并从左侧飞出的时候,死者的左手正按在太阳穴上,因此可以推测创口是由子弹造成的。”

我想象了一下案发的情况,如果足立确实是自杀的,那他就是右手拿枪抵着太阳穴,同时左手张开,按在左侧太阳穴上。这个动作对于自杀者来说绝对不会被划入必要动作里,“伊原小姐,现在算上被打扫过的地下室,足立的自杀案有两个引人注目的疑点了。”

“不对,有三个了。”伊原小姐盯着足立的右手,随后走到另一边,抓住尸体左手的手腕翻动过来,“你还记得足立当时结婚戒指戴在哪里吗?”

“嗯,是右……啊!”我这时才发现原本戴在足立右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不翼而飞,只留下一圈戒痕,“在左手上吗?”

“对,而且是左手的中指,伤口里溅出的血液把手指根部全部染红,也包括这个戴‘错’了地方的戒指。”

我在笔记本上记下眼前的一切,随着我亲笔将这些疑点一一化作实体写入笔记本,先前对足立的死与那些超自然现象有关的猜想重新占据我思维的高地。可以断言足立的死绝不简单,而且对于伊原小姐来说还有一个不得不重视的就是足立从财前千冬那里拿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现在又在何处。

我能明确的感觉到,伊原小姐所说的足立身上的谜团正躲在阴影中,随时准备悄悄溜走或是反扑我们。

“相马!尸体周围有发现别的东西吗。”伊原小姐冲着站在门口和松井医生说话的相马警部喊话,“书或者盒子,随便什么东西都好。”

“书?那倒是没有,不过有一张纸条。”

“纸条?在哪?快给我。”

“急什么呐。”相马警部回头找身边的警员要证物,警员才刚打开物证箱,伊原小姐就一个箭步上去从里面拿出一个装着白色纸条的密封袋,“干嘛这么急啊,不就是个没几个字的遗书吗。”

“居然有遗书?上面写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我错了。’这么几个字,他知道了什么?财前千秋的龌蹉事?”

我的脑中再次闪过那个名为财前千惠的怪物和被足立拿走的那些东西,不由得手指抽搐笔差点掉落在地。伊原小姐并没有把足立拿走了某些东西的情况告诉别人,所以相马警部肯定不会联想到什么,但是我已经有了极为不详的预感。

“辽太郎!”门口传来带着哭腔的女声,呼喊着足立的名字,看来这位就是他的妻子了。足立小姐不敢进入地下室内,跌坐在楼梯上掩面哭泣,“怎么会这样……”

看见她哭泣的面庞,我轻声呢喃,“我一直不敢想象受害人的家属们要如何撑过这一天。”

“那还用说,当然是帮我们办案。”伊原小姐甩下没有一丝人情味的台词,走到足立小姐面前,“关于足立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如实回答。”

“什么?你不知道我才刚失去了我的丈夫吗?现在你要我怎么回答你的问题?!”足立小姐吼完之后又继续低头哭泣,断断续续的哭声回响在地下室里。

“好啊,那就让你那无关紧要的心情慢慢平复,等到杀了你丈夫的凶手买张机票出国之后,你再慢慢回答我的问题也可以啊。”

“你说什么?”足立小姐猛地站起身,抓住伊原小姐的肩膀,“他……他不是自杀的吗?”

伊原小姐的话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相马警部抢在我前面开口,“伊原你发现什么了吗?我也觉得整个事情很怪,但我根本说不清,足立他不是自杀对吧!”

“足立是亲手杀死自己这一点是不可动摇的,但是他在死前给我们留下了信息,他尽力提示我们他自杀时现场还有另一个人在,而且……”伊原小姐停了一下,“先不说这个。足立是个优秀的警察,是到最后一刻都不会放弃抓捕犯人的希望那样的刑警。对吧?”

“对,对的,辽太郎他是个工作狂,很多跟他合作的人都不知道其实他是个大烟枪。在家里每天都要抽掉两包烟。但是只要开始工作,直到结束为止他绝对不碰。”足立小姐听见对她丈夫的肯定之后,稍稍打起了精神。一边说眼神飘向足立的尸体,“你们有跟他一起工作吗?”

“有,大概两天。”

“那你们一定知道了,他虽然总和人有说有笑,看上去老不正经的。但是他在工作上绝不怠慢,同事对他的评价都很好。”

关于足立性格的描述我还可以接受,但是要说他工作绝不怠慢就不敢苟同了。我和伊原小姐到那边之后,作为负责引导我们的人他遗漏了许多重要事项没告诉我们,还总要翻看笔记本才能说清楚。很奇怪,足立小姐应该不会骗我们才对,也没有这个必要。

“你还记得你们是为什么吵架吗?”

“嗯,那次吵架算是我最后一次和他见面,我想忘也忘不掉。”足立小姐抹了抹眼泪,“他因为一心扑在工作上,家里的女儿都是我一人带着,所以我提出送女儿去上些培训班。弥补一下教育上缺失,但他不同意,还跟我大吵了一架。”

“你们吵架这件事还有别的人知道吗?”

“别人?嗯……吵架的时候没人知道吧,但是之后我和同事喝酒的时候有提过,他肯定也会跟同僚抱怨吧。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伊原小姐难得一见的皱紧眉头,双眼眨也不眨的不知在看哪里。足立小姐扭头征求我的意见,而我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耸耸肩,“对了,你手机里有关于足立的录像吗,只要有他说话和拍到他的正脸就行。”

“有,有的。”

足立小姐打开手机,过了一会把屏幕转向伊原小姐。视频里是一个小女孩在钓鱼,足立从身后握住她的手帮她收线,当一条小小的不知名的鱼被钓出水面时,扬声器里传出一家人愉快的笑声。足立和女儿一起拿着鱼走向镜头,说着对女儿鼓励的话语,脸上洋溢着笑容。

视频很短,但疑点很明显。足立的表情显得十分不自然,笑容有些异样。跟我们在宅子里见到的样子完全不同,看到长着同一张脸的人做出截然不同的笑脸原来是这种感觉,难道他其实都是装的,足立早就对家人失去了爱意?而且声音也不大对劲,但可能只是错觉,毕竟视频里的声音和真实听到的肯定有所不同。

“视频是什么时候拍的?”

“我看一下,去年十月份,怎么了?”

“好,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足立平时会把戒指戴在哪里?”

“戴在……难道他,他戒指没戴在右手上吗!”足立小姐径直冲向尸体的左侧,看了眼沾满了鲜血的左手,“怎么会这样,那这是说……”

和足立小姐一连串的对话下来,我悄悄的佩服起伊原小姐诱导问答的能力,在必要的时候直击对方的内心,算是每个刑警都想掌握的能力。

“足立把戒指戴到左手的中指是有什么意义在里面的,我想他不会搞个只要动脑就能看出来的方式来传达重要信息,不然被别人察觉而破坏掉的话可就功亏一篑了。看来他用结婚戒指设下的小谜题,只有戴着成对戒指的你能明白。”伊原小姐显而易见的兴奋起来,她朝足立小姐伸出手,“告诉我吧,你想为你的丈夫洗清罪名对吧?”

足立小姐狠狠的点头,如果足立真的和她说的一样是为工作鞠躬尽瘁的人,那死后却被人唾弃成杀人凶手,那真是无法瞑目。

足立小姐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深呼吸后开始说,“我保证我接下来说的都是实话,但可能听起来有点奇怪。辽太郎他以前被暴力团的人袭击过一次,受了重伤在医院住了将近两个月,后来调查才知道暴力团的高层两年前被辽太郎抓进监狱里。那之后辽太郎就很担心自己被过去抓捕的犯人报复,我们搬了几次家,还分居过一段时间。结果有一天,他告诉我,他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会在死前将戒指戴到左手的手指上,除去大拇指每个手指对应一种犯人。戒指没换位置的话,就代表他是意外身亡或是遭人偷袭。”

确实听起来很难相信,但并非指足立生前留下暗号这点,事实上很多刑警都做过类似的准备。诸如几天未操作就发出的电子邮件、事先准备好定时发送短信的程序等等。让我感到诡异的是先前足立小姐对他的描述和这因小心谨慎而设置好的保险暗号,这样的形象跟在财前宅邸丢三落四遗忘关键情报的足立很难联系到一起。还有来到现场后我们得到的线索里隐藏的诸多疑点,我隐隐察觉答案马上要浮出水面。

“很好,那你告诉我,他戴在左手中指的含义,是不是自杀?”

“不是……”足立小姐忽然降低了音量,视线在现场的警员里挨个跳动,“左手中指的意思是……凶手是警察。”

“好!很好!”伊原小姐兴奋的拍了一下手,笑脸迎向我,“佐藤!好消息,我们要追的人,还活着。”

尽管她这样的态度实在不应该在死者家属面前表现出来,尽管她所说的好消息我毫无头绪也不知道我们追的人是谁。但我稍稍松了口气,这样扑所迷离疑点丛生的案件也没能困住伊原小姐。

看来,伊原紫已经知道了答案。

2.

“同样也有一个好消息要给你,足立他不是凶手,财前宅邸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真的吗……那,真是……”足立小姐带着笑流眼泪,却又马上冷静下来,“可他们说辽太郎没回家那段时间一直跟你们在一起,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直接说结论吧。”伊原小姐把手放到尸体的肩膀上,要是平时肯定会被喝止,但这次没人打断她,“跟我们在一起的‘足立’不是真正的足立,是别人假扮的。”

这个可能性曾在我脑内闪过,可太不现实了。怎么会有人能完美的变成另一个人而不被识破呢,声音、体态、说话的方式只要一点点违和就会立刻被熟悉他的人识破。

“啊!”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惊叫出声,“足立跟我们一起进入财前宅邸的那个时间点,宅子里根本就没有人认识他!”

“虽然你发现了很重要的信息,但我要纠正你一下。那时候和足立一起到现场的练马区警署警员已经全部离开,只有他一人留下,后来的SAT成员是通过警察证与事先的联系确认他为足立警部。所以,当时在宅邸里真正认识他的人只有先前被审讯过的财前宅邸员工,也就是管家、厨师和两名女佣。但他们跟足立很有可能只是一面之缘,没能留在记忆中,除非是有过面对面进行审讯的经历,否则他们不会把初次见面的警官长相牢牢的记在脑子里。”

“对了,在宅子门口那名女佣对足立的态度有些奇怪,我还以为是不想被他骚扰,这么看来足立很有可能曾经审讯过她。然后她察觉到了足立的异样,却不敢确认或是曾被威胁。”经过伊原小姐的提示后,关于那个足立的回忆一股脑的涌到眼前,“那,他和足立调换身份的时机就是在第七天,警署的警员都撤离现场的时候。他通过某种方式得知了足立跟妻子吵架打算一人留在现场,于是选择了足立作为目标。”

“没错,这里我们先把假足立称为,赫格拉吧。”伊原小姐满足的点点头,似乎对这个假名很满意。

“赫格拉?什么鬼名字。”没去过现场,毫无发言权的相马警部突然插话,“伊原你是认真的吗?变装这种事情哪是说做就做的,每次电视里演这种戏码都让我想笑!而且足立真的被什么赫格拉掉包的话,你说足立那段时间去哪了?他的死亡时间可才是八小时前啊,难道他去冲绳旅游完跑来这里自杀吗?”

“相马警部你急于发表自己的看法只会暴露你思考的层面太浅哦。”伊原小姐挥挥手,“你看看这间地下室,用来关人再合适不过,赫格拉对这里了如指掌知道拆迁公司会派人前来调查提前打好了电话。而且他的本意是不让人察觉财前宅邸里的是假足立,所以他没让足立受任何外伤,也没有绑住他,只取走了他的衣服,让他一个人无拘无束的呆在这地下室。不在他身上留下一丝被囚禁的痕迹。”

“算上我们在财前宅邸的那天,直到现在发现尸体,足立被关了整整一周。难怪,难怪房间这么干净!”我茅塞顿开,“赫格拉给足立准备了食物和水不让他饿死,那足立也需要,呃,排泄。说不定他尽力弄脏整个房间想留下痕迹,但是赫格拉把垃圾和污渍全部清洗干净了。”

“对,我认为八个小时前,赫格拉回到这里从铁门的小窗户里丢进衣服和装着一颗子弹的手枪。接着威胁他不自杀的话就会假扮他的样子,回家杀死他的妻女。足立知道,这个犯人计划缜密,头脑超群。就算自残留下伤口也会被警方认为是自杀者精神异常,无论是什么样的死后讯息都会被破解并抹除。唯一可行的就是当时跟妻子约定好的戒指暗号,但是犯人肯定会察觉到戒指换手,并位归原处。他必须制造出就算犯人看到戒指有问题,也无从下手的情况。”

“所以……所以他才在自杀的同时,让子弹穿透左手,用鲜血包裹戒指。这样凶手无论怎么掩饰都很难完全把移动戒指的痕迹抹除,只要有一丝线索就可能把暗号传达出去。足立,干得漂亮……”相马警部捂着嘴,暗暗赞叹。

“但是赫格拉没有放弃,他还在想方设法的让我们误以为足立畏罪自杀,所以他留下的那封遗书。自杀者加上遗书,本应是无可挑剔的场面。但他绝对想不到戒指的暗号直接帮我排除了自杀,他的遗书变成了一张废纸。”伊原小姐突然轻笑了一声,“可我又想,赫格拉他真的考虑不到这一点吗?如果足立的戒指换位提供了足够我们断定这不是自杀的信息,那这遗书岂不是毫无意义。换做是我,则会以已经被知道还有第二个人存在为前提准备下一步。那么这张纸条,就绝不是遗书,他也没打算把它伪装成遗书。”

“那这张纸条是?”

“这是警告。”伊原小姐收起笑容,“赫格拉从这次行动中达成了某些目的,但是他不希望被人追踪,如果他破坏了尸体反而会激起疑心,藏匿尸体会引来大规模且长时间的搜寻。他自认万无一失的制造了足立自杀的假相,但没想到对方还留了一手。于是只好留下这纸条,这里所谓‘知道得太多了’,并不是指足立,而是指我们。足立毫无疑问见过赫格拉,至少间接接触过,所以他必须死。我们也一样,他想赌一把,这张纸条在我们没察觉到赫格拉的情况下就会和尸体一起构成完美的自杀现场。而如果我们像现在这样察觉到了赫格拉,那纸条就会化作警告信。警告我们知道得太多,如果想保命就不要深究!”

伊原小姐与赫格拉宛如跨过时间和空间在棋盘上决胜的对手一般,见招拆招。

“你说得对……可就算知道了这么多,他依旧立于不败之地。”相马警部面露难色的说着,“赫格拉现在等于是一个透明人,没有半点情报,连是否真实存在都无法定论。警局很难只靠你刚才的推理就派出大量警力去漫无边际的寻找他。”

“没错,我们掌握的赫格拉个人信息几乎为零,但他可不是透明人。我们只要知道他出于某种目的需要到财前宅邸去,那只要建立一个相同的情境就有可能再把他引出来。”

我明白,伊原小姐隐藏了纸条的第三种用处。那条警告里的‘知道得太多’不仅仅是指有赫格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事实。赫格拉拿走了密室里的某种东西,而那东西连接有关赫格拉的蛛丝马迹以及那无法言说的怪奇生物。

赫格拉推测追踪他赶往财前宅邸密室的我和伊原小姐接触过那些近似神秘学的知识,才做出了留下纸条的行为。他不希望被人打扰,这警告只为我们俩人而存在,他告诉我们,他要抢先拿到所有他追求的东西。不管要杀多少人。

“什么叫相同的情境,再找个宅子?难道赫格拉是豪宅爱好者?到处找豪宅然后杀人?”相马警部哑然失笑,“伊原你也有不着边际的时候啊,刚才你还说不知道赫格拉的目的呢!”

“呃,相马警部,伊原小姐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伊原小姐的想法,因为赫格拉到密室里拿走了某些东西。只要伊原小姐把类似的东西再摆出来,且让赫格拉知道,就有机会再见到他。但相马警部可不知道赫格拉取走过东西这件事,得想办法搪塞他一下。

“……”伊原小姐竟然犹豫了,磨蹭半天不开口,“这是个秘密,相马你别问了,这之后没你的事了。”

“啊?你开什么玩笑伊原紫。我这些天忙得觉都睡不好就为了给你找到足立的行踪,现在找到了,你竟然要把我排除在外?”相马警部这回是真的在生气,不是平时开玩笑的样子。

“你跟足立一样还有老婆孩子吧?变装后的他只要带个口罩就能轻易进入你家中,那你的妻女可就任人宰割了。如果赫格拉知道了是你在帮我查这件事,后果不用我说。”

“呸!我怎么不知道伊原你还会关心别人的!事到如今装什么好人,我家的事用不着你管,别想甩开我!”

“啧,那我就直说了吧,你在只会碍事,就凭你这干到四十岁还是警部的实力和手上的权力根本帮不上我。”伊原小姐找到相马警部最在意的事情,毫不留情的展开攻击。但这真的是为他好,也是为了我们做事方便,所以这回我就不阻止她了,“你还是赶紧办完这事回警署去,跟你的手下炫耀手机也好手表也好,总之轮不到你插手。我会让藤堂来的,他可是警视总监跟你不是一个档次的,懂了吗?”

相马警部说不出话,右手想指伊原小姐,但又放下,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嘴巴一闭一合,双手握拳冲到地下室门口迟疑了一会,重重的叹了口气就离开了。

“不愧是伊原小姐的嘴巴,比起夸人,还是伤人厉害些。”

“我也同意。”松井医生忽然幽幽的说了一句。

“你们真是……佐藤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说的。”

“我知道。”现在全世界能跟伊原小姐坐在一条船上的只有我了,“那我们替被你气跑的相马警部处理完剩下的事务之后,再准备抓捕赫格拉的计划吧。”

我等待警员拍完照片准备取下戒指放入物证袋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足立警部的脸。顿时一股恶寒从脚底直冲大脑,心跳快得让我呼吸困难。

虽然通过刚才的伊原小姐的推理,我已经清楚那段时间跟我们寸步不离,嬉皮笑脸的带着我们走遍宅子的‘足立’跟这里的尸体不是同一个人。但那时的回忆和眼前足立的尸体产生可怕的交融,赫格拉跟着我们的时候在想什么?看着我们为案情苦恼的样子他是否已经在筹备如何除掉观察力过于敏锐的我们?我用手捂住嘴,克制呕吐欲,从未有过的恐惧植入我的内心。

赫格拉他在哪,现在也乔装成某人看着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