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erything that lives is designed to end.

所有的存在 都是为了毁灭而设计

We are perpetually trapped in a never-ending spiral of life and death.

我们永远被囚禁在重复生与死的螺旋中

Is this a curse? Or some kind of punishment?

这是诅咒?还是惩罚?

——ヨルハ2号B型

从隔壁来自龙门的干员借来两口蒸锅,一口里沸开滚滚的水泡,迎面呼来温热的蒸汽,她墨记着那口口相传的奥义,慢慢将那一小碗洗净的白米以小小的倾角缓缓倒下。锅中的水慢慢浑浊下来,渐渐成了浑白的颜色。这样能保住大米最多的营养,她曾经这么说过。另一口也升起了缕缕的白烟,于是这边的米香中又渗入了那边的鲜香。她没有见过海,但有人告诉她海的食物就是这样的味道。

难见的扇贝来自阿戈尔,正在被渗过贝下滤网的蒸汽里慢慢被蒸煮着,熟透了的贝肉泛出了奶油般的色泽。她不禁想起,曾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尝过的味道。与软腻不同的嚼劲,与浓郁的甜味不同的,稍微艰涩的咸味。这或许就是生命,这是那个人喝醉了的话,如她话中的那些遥远的故事那样难让人相信。其实自己本不擅长这些,但或许就是喜欢这种安静中能思忖过去每一瞬间,也能料想未来种种,少有的平稳中静静感受时间的流逝。就像黑钢国际所要求的那样全职全能。轻武器射击,羽量级格斗,重型载具驾驶之类的事物。

“很少见过你能有这么认真干这些事情呢?你应该能当个好夫人哦,雷蛇太太。”水与汽微微响动,此时背后传来了轻轻的戏弄,脚步声像夏日飞虫般 ‘轻盈’的扰人。还好现在并未到忙碌的时候,她减慢了手中的动作,开始默默倒数起什么。

“这可是给你的哦,如果你想试试特辣的,可以去隔壁龙门,芙兰卡。”她对这些已经习以为常,不用眼看就知道那位搭档又想做些什么,话音刚落她暗蓝的尾巴便刺入芙兰卡都没反应过的空档。瞬息间,微弱的电流‘啪’的一声,雷蛇用尾巴一扫便抢下芙兰卡已经攥在手里的辣椒罐。防暴专用的辣度无论谁都不想试一小口,哪怕是来自自称在炎土生土长的人。

“乖乖坐着吧,不然等会儿会被料理的就是你了。”雷蛇匆匆说完,有些不满地板起脸用余光看了芙兰卡一眼后又匆匆埋下头准备最后的工序。顺手将辣椒罐悬在芙兰卡头上,会使她安分一些,这样想着。毕竟芙兰卡很清楚被这个东西喷一脸会是什么后果。但谁知芙兰卡突然蹭到她脸边伏下身来,轻浮的态度未曾改过,“好好,不过我想吃蜥蜴肉了,就是那种可以再生的尾巴,Darling~”可怕的低语,带着2500摄氏度的锐利。

指尖渐渐没入肩胛,轻轻的痛感中不想闻到的味道也随之传来绕乱了一锅清香,并不厌烦只是这味道引来不该来的记忆。无法适从的雷蛇只好抬手便拿起一个鸡蛋在芙兰卡的脑门上磕了一下,‘咔啦’的一声,力度刚好让芙兰卡知道该收该放,雷蛇摇了摇头短短叹了一口气一面舀出锅里的食物一面有些无可奈何地说,“好啦,不然大小姐您今天就只能捧着碗去街头了。你也不想在哥伦比亚和那些家伙打个照面吧。”

“嗨呀,还不是你连红茶都不给我泡一杯,一个人闷在那快一个多小时了…”芙兰卡还未说完雷蛇便在眼前或许不小心地撞过肩膀走过,小声的“抱歉”她终是没有听见,埋怨一声“真没劲”就拖着小步离开了。当雷蛇反应过来什么的时候,只是在余光里看见芙兰卡坐在床铺靠着立柱,簌簌地吸着一盒果汁稍显落寞的无聊。忽然,视线不经意间就落到了被褥旁的一本翻得有些破皱的《度过雪原》。

雷蛇至今想起那则故事至今还是感慨,那些小狐狸,玉米团子,灯幻会,不骗人不捉弄人的誓言。因为一次相遇一个约定,无论是谁都能一同齐手并进。恰好又是雪落的季节,哥伦比亚的这也有一片雪原。一想起今天是别离的日子,她将度过那片雪原走到别的地方。或许自己对她也太严厉了些,反思起自身时又游离而出想到这件和那件事上。对于日常,细细安排的计划看似妥当,这一下却立刻乱了阵脚。就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揭开锅,温热的气浪迎面撞来,就像车轮压到IED让人那般清醒。往扇贝里投下一个鸡蛋,浑混的思绪黏着蛋液垂直下落,一指味噌,几朵鲣节的木柴花。那才是她现在最需要的,但也不止此。

慢慢地关下了明火,粥与菜备好在碗中。雷蛇洗过手卸下有些年头的围裙,从矮矮的板凳走下,走进宿舍那一方小小长室。 拾开拆卸后的手枪,放射般散落在桌上的弹药,包在砂布里露出几寸寒芒的匕首,在厚厚报告任务清单情报一系列杂纸旁的东倒西歪的饮料罐,还有上面啃得只剩一半的行军面包。已经不用擦了,那些味道已经透入了桌中。雷蛇将一碗稀粥,一份贝壳炖味噌蛋羹摆在其上,背后的芙兰卡伸出手去像是要做一个懒腰,结果是把饮料盒的吸管探在雷蛇耳边,突然挤出的压缩空气冲进敏感的耳道中,显然受惊的雷蛇习惯性向左侧斜去。

芙兰卡低下头去神情不禁浮动,她拍了拍雷蛇的肩膀好让她不挡在身前,雷蛇随着某种惯性将头偏了过去,没有言语的一刻像是看见了浅浅的弧线。也像是幻觉一般,接着看见了芙兰卡的背影,听见了洗手时的水声。

都不是荒漠一片瓦伊凡该有的食物,但这却是雷蛇最擅长的食物,而且意味也远不止如此。深知这些的芙兰卡回到桌上微微探过身来伸头看着桌上,高高看下却并没有太领情的样子,反而偏头问:“没有肉吗,雷蛇太太?”在厨房洗锅的雷蛇突然停下了动作,一本正经说:“病人套餐。狐狸小姐,没有肉的日子也是日子。”

“可也就是源石病。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着芙兰卡慢慢放下了勺羹,“比起排斥更难接受的还是‘好可怜哦’这样的怜悯,明白吗?”

“同情和怜悯可是两回事,如果我真的想要那样,你眼前或许就是维多利亚皇家的待遇。”话里渐渐有些怒意,站在矮板凳上的她几乎是要把身子埋入水池似的弯下腰去,刷锅的声音就像是在给金属抛光。隔着薄薄的门望着那背影,那是一个仅仅矮了自己一把颈刀的,却又照顾自己过头的姑娘。但就算没有这场异变,也并不能改变什么吧。芙兰卡将视线投去,看着她那全身心投入的背影,还是觉得很是无趣。很少见过她笑过,黑钢这儿每一个人都是这样。但在他人与她间划上一个等号又是那样的困难。

“或许不应有道别好。”芙兰卡卷起了鬓发,突然间就这么想。

两个连续的,平行的,或许无限的系列。我的命运,它是由忧惧,爱与徒劳的兴败组成。胸中不觉得就回响起了这样的句子。又像是要刮掉什么,蹭掉什么,突然间,她抬手从脸后侧过,棕红鬓发悄然间落到肩前。接着安分似的,慢慢拨弄着勺羹,少许地舀起,舀起又是少许的一勺。她心不在焉地埋着头,一碗稀粥渐渐少了几成。

倏地,一种诱人的香气慢慢飘了过来,她敏锐的鼻尖随着飘来的气味微微抽动。

“快吃吧,吃完了好上路了,嗯,倒不是按照你的要求,只是…”雷蛇一声响起露出了少许不满作为之前的回应。话音刚落,一盘金黄的烤物就映入了眼帘。浇上了枫糖浆的烤翅,这是她们间不能再难得的共识。芙兰卡还记着最初的时候,仅仅单纯觉得这姑娘是在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或多或少想说些难吃一类的话语试看她的反应,但这可就不只是捉弄了,她少有自知的将这些那些恼人的话随着柔嫩清腻的蛋羹咽了回去。何况,只是轻轻咬下一口就身陷其中了呢。

“你难不成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她这时放下一块啃得干净的鸡骨,不禁间问道。但还未等她回答,就自作主张似的,小声的拖着绵音和平时说谎玩笑别无二致的腔调,“谢谢。”视线不经意间就看到了雷蛇那条刚用过电的尾巴,还有尾巴幽蓝的纹路。接着,又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小小的角落里。

雷蛇像是并未听见,拉开椅子坐下,撕开廉价饭团的包装,滚烫的外表速冻的内层,牙齿又有些阵痛;慢慢地从清软的粥中舀起一勺,仍是柔和的温热化在口中;将坚硬的米饭咬开,斯帕姆才有的下水杂碎死肉;抛开蛋羹慢慢挖下一勺嫩滑的贝肉,又拾起鸡翅咬下一小寸酥皮;拿起脚边画上刻线的矿泉水瓶,忍忍就过去了,雇佣兵的生活。虽然已经习惯,但不知为何第一天听到的话还会响在心中。随着冰凉的地下水慢慢流到了胃底。

“最后一顿晚饭了。”她看着慢条斯理进食的芙兰卡,一想起要换搭档就像是被鹅卵石梗塞住,是那般的不习惯。协同作战那些已经牢固得成了深入潜意识的习惯。但真正不习惯的,塞住的地方也远不止如此。

“所以,这一切是她吗。她教给你的?”芙兰卡抿着嘴笑了,但并非是和好的态度像是调谑也像是戏谑,“如果她看到这一天应该会很开心吧。可惜,源石病感染者就是这样的结局。”说着她不禁伸出手掩住了半边的神情。

“别说这些,芙兰卡。”雷蛇坐在一旁的床铺上沉下了脸。

“一瞬间的抉择,往往痛失一生。她曾这么说过。”芙兰卡偏过去头,漫不经心得像是什么都没听见,翘起两根手指轻轻敲点桌面。

“芙兰卡——”雷蛇张开嘴,正要好好数落她一顿,尽管这是最后一天,但到现在谁都没有那种好好珍惜,就此好好相处的态度,反而破罐破摔一般要将这些包装纸都给捅穿。然而直到这一刻为止——

瞬然之间 ‘短剑’闪动而出,没人能比这个剑士出剑更快。雷蛇反应过来时嘴里被塞进了勺子,满满的稀粥卧着剩下的贝肉。清甜的味道化开了稍微艰涩的咸味,稍微艰难地咽下,“还是讨厌你,还有抱歉。”说完芙兰卡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小步闪进卫生间。突如其来的‘攻势’让她有些措不及防,半咳半呛中将食物磨碾几口就吞了下去,连忙拿起矿泉水咳嗽仍是不止。

而时,排风和热水的机器呼啸作响,热水‘哗哗’流淌跌撞。倏地,耳朵里却响起一阵又一阵轰轰的低沉的咳嗽,隔着弥漫各种烟雾的厨房如在卡西米尔,莱塔尼亚那些用于政敌异族的毒气室,那根像是信号航灯闪烁着的香烟夹在别在身后的手上,或浅或深的烟雾中一个憔悴又有些黯淡的脸庞。

那是她对队长乡最初的印象。长长的等待着,开始了漫长的回忆。

生化机动响应部队第二课组长,地下酒吧常驻四号主唱。接近6英尺的海拔,一身宽松藏青色冲锋衣显得干瘦,卡其色萨尔贡围巾,干净利落的中短黑发。但统统不如她一对高耸铂金色长角,四条精壮的青灰色龙尾,引人注目,令人生畏。或多或少有着瓦伊凡和龙门的特征,但至今她的身份还是个迷。

揉着脸许久后才动身起来,收拾着凌乱的桌面,就像整理着散乱的故事,芙兰卡的,乡的,自己的。两瓶矿泉水轻轻松松扔进垃圾桶,雷蛇记着有一天她喝了很多,啤酒罐搭成巴别塔,然后就是叠叠乐后的烂摊子。那年雷蛇还就在这下铺,上铺晃着尾巴和小腿越出了界限,不时哐当一声又落下一个啤酒罐。虽然酒品超差,但雷蛇和她并没有像芙兰卡这样。

“HVT…Jackpot…pass Kursk。Echo-2,RTB。”酒后的她像是一台黑匣子默默播放着往日的游丝。那天却像崩掉的唱片机,那像是嵌入某种场景的低吼,“Echo-2,RTB!(返回基地)”,如噩梦般的混沌。这样异样的声音却又响起在今天。

很快就酒醒了的乡,歉意的神情像往常那样自然地从赤金色的眼瞳里流露出来接着一声不吭就跳了下来帮雷蛇收拾这个局面,“RI-107,想听听吗,你第一天的故事?”那也是冬天,几丝汗液黏着她侧发流滴下来。一如她常挂在嘴边的,“迟到也是五分钟。”那一天她却迟到了五分钟。一个撑在栏杆上的男人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转过头对乡笑笑,“还没死透吗,法子?”常年都是一身行动服,特意小了号码以此来突显自己的体格,因为是老友的缘故都不知道到底说了他几分钟。

“承蒙好意,我还以为卡西米尔那群骑士都是软蛋。结果差点被削成章鱼肠。”乡耸了耸肩,一副只是分享有意思故事的笑容。那男人听了后也连忙吞下啤酒,低着头也压不住敞开的笑声,“他们能把你削成章鱼肠?你不会也到了年限,过了保质期了?”没人会阻止他们,一个现在是生化部门机动组组长,一个是脏活专精的小队队长,就是所谓生命仅在今天的人。连这的负责人走过来也只是向他们点了点头,以示某种敬意。

两人说笑着,男人从脚边的冰桶里拿出一瓶啤酒,一道长弯的弧线过后,乡稳稳接住并单手拧开,拿出夹在腋下的平板放在栏杆上,随手将上面那些候选名单从顶划到底虽然有几次短短的停顿但显得并不在意,“今年的家伙怎样?如果还是像去年那么无聊,就翘了吧。连我这个刚从ICU出来的都知道今天是哥伦比亚职业棒球赛。”

“没办法,我们不是全被那些人当炮灰塞到整合运动那?现在这帮人真不像是做事的。”男人两手搭在栏杆上低骂一声,接着他又长叹了一声,“嗨哎,现在地狱周就像法定度假周一样。”男人轻轻摇了摇头,说完捞起了袖管像是刻意晃着那粗壮的手臂,“但现在应该没有了吧,就像你这种好手。他们可都去了那个地方咯。”男人说完‘屯屯’喝下,随意地打了一个令他满意的酒嗝。

“京春,你个鬼族打那么六七百磅的出力不也是和开啤酒一样轻松吗?”两人实打实地碰了酒杯与拳头。在乡的语言里,雷蛇深深感到了一种情感。比起这种单纯的友谊向往而更深的感触,是乡慢慢讲述的接下来的故事。

而时热水还是‘哗哗’流淌,细碎的流水跌撞在地上。就像是一场暴雨浇打着地面,后来,那个男人的葬礼在春天。她还记着,这样那样的故事。温滚的热水淋在手上,雷蛇又想起了黑伞下的雨。比乡矮了一把拉兰特微声冲锋枪的她却得给她撑着伞。细水流过指缝之间,今天的饭食不留油污,往日的烟与尘却难洗净。与他人的联系往往如细细的鞋绳,试图紧紧系紧,悄然间却又松开。

最后的物件。雷蛇洗净了碗勺,回到窄小的长室,坐在角落里的沙发,对面是隔墙与双人床的间隔,刚好一台电视机。其实并没有什么喜欢的节目,感兴趣的新闻,只是想分散开一种情绪,沉积变质的岩石般的情绪。

哥伦比亚的政客出现在隔离区,在那给予了面包、许诺了汽车、房子。然而谁都清楚,隔离区的第一铲土是谁的铲子,谁的法案。突然画面开始花白,闪烁着灰白的雪灰,信号劫持,源石感染到上身的人喘着拖着拉着虚弱的气息开始演讲;又是信号劫持,萨卡兹的感染者被挖出了源石结晶,倒在刀下。这样的一个世界里,不同种族的人互相排斥,感染者与非感染者互相撕斗。

见过越来越多的感染者,忍受痛失的感受也愈发深切,在黑白画面反复闪动中深红的一帧一帧不断扩散开来。

向侧面看去,是一扇长长的窗户,就像列车的车厢里一样。不过往外看去,是黑钢国际大大小小的宿舍楼。从这一片黑暗中虚着眼看去,却像是看到了一片辽阔星海。说来雇佣兵这一职业,是有着劫掠许可证的海盗,是伐木工是掘墓人,是听闻季节出动三五成群两两结队的猎人也只是为了生计日夜操持肉刀的屠夫。但乡给雷蛇的感觉却不是这些,更接近她梦想里描绘的,自己的未来,未来的自己。一个拥有自己正义的,传闻里布琼尼的骑兵一般。

在哥伦比亚的街头,在那些飞扬的报纸与瑟缩的人群中,总是有着大大小小的入口或明或暗,有的像是通往地铁。然而沿着那些叛逆不拘的涂鸦和标语一直往下,是昏暗的酒吧,憔悴的雇佣兵,萎靡的警察,从地下道踏着或浅或深的浑水来的游女,乱民。或许都饱受苦难,他们一次举杯一个眼神就能相互理解。乡常带着雷蛇来这,这里常常有最便宜而又最好的走私货,还有那些梦想着山顶豪宅高空俱乐部的年轻乐队。所谓蓝调,摇滚,泰拉重金属。落魄的诗人常在现场作词。

乡在那一‘喝醉’就会和那些混入进来的极端右翼,稽查部队厮打起来。看到有人在街巷里对那些感染者施暴,她也会那样这样刻意撒着酒疯…由于想起冰箱里还有玉米饼索性中断了这些回忆,雷蛇将它加热一下并配上一罐还未过期的香蕉汽水。然后她把自己尾巴搭在电视机上,不知为何已经能用这种细小的电火花能切换到了她喜欢的乐队的地下LIVE。

她还想起那一天自己过生日,乡给主唱打了一个招呼,便看到她挤过人流翻到了台上和主唱一起唱起了一首《What are you waiting for》。“你只能活一次,所以告诉我。你在,你在等待着什么。”歌词至今就像从那走出来,一路向上呼吸着那空气的新鲜。望见了闪耀的青云。但开一家安保公司的审核也太严苛,费用也太高昂,但还是一笔一笔地攒着,哪怕在卡西米尔山顶上看到了那些一辈子都过不起的生活。但梦想就是如此。

热水依旧哗哗流淌,破碎的水流倾泻而出。清道夫常拿着高压水枪打扫着她们B.P.R.S的战场。时间过了太久了。随着已经足够长的时间还在持续的流逝,雷蛇的内心不由得紧张起来。水滴滴落,听到了橐橐的声响。破门之前,直升机起飞之后,打破了又扔下了种种事物却难以获得什么。雇佣兵往往是得拿着照片一个人聚会,一个人生活的,很多东西都像是可看却不可触及的青鸟。只剩下了面对离别丧失的徒劳的悲哀瞬间在脑海里闪现。

哥伦比亚街头那些明亮规整的入口之上,那些耸立的大楼,数百英尺上的绳降速攻突入这些碉堡。诡雷,流弹,狙击手,偏差爆破。芙兰卡却总是那样一往无前,那些拐角,门扉后层,悬梁之上总是诡雷与陷阱。而自己只能撑起沉重的装备一同前行,但时间还长还得好好生存。不只是为了自己,说出来也并不轻松。少有举杯,但与乡碰杯,看到她露出的手臂上的杜鹃樱花与长刀的纹身,碰撞着那凌冽斑驳的伤疤。酒后将深藏在内心的想法吐露出来就已经是一种责任,一种诅咒。

“RI-107。如果真的能看见和平的明天,那就得怀着众人能相互理解的理想。努力拼搏,直到极限;坚持不懈,直到最后。嗯唔,用坚强和温柔的力量去战斗,这就是我们的骄傲了。”或许乡在自己和她身上看到了什么可能性,也许是饱含着Echo-2的遗憾,也或许看透了太多麻木僵硬的尸体。雷蛇静静地想着。但始终也无能释怀那一张纸条上的一句话:“请带着勇气向前走!切勿绝望!那么,失陪了。”

芙兰卡捉弄,看似随意的玩笑往往能扎进内心的伤口。就这么结束吧,偶尔会这么想着的。

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了。她沉吟了一声,试着像挣脱沙发的引力甩开这种复杂的心绪,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又加热了一份玉米饼不经意间就被自己吃下。水声停息,她迈步走去。能走出去的仅仅是这么一步。

恍然的一瞬叠加往日种种的印象犹如光速穿梭一样度过之后。咔的一声,门开了。重新穿好衣服的芙兰卡站在她面前,刚想像往常上打一声招呼说上一声:“我还以为你溺死在里面了。”然而只是侧过眼神,不温不火地说了一句,“今天你洗的太久了,该我了。”余光里看见芙兰卡还未擦净的长发滴落着水滴,从刘海上滑落在鼻翼的两旁。雷蛇倏然停下了拉上门扉的动作,“芙兰卡。”突然开口说道,“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好孩子看了会做噩梦的哦?”

芙兰卡微微偏过头露出轻佻的笑容,

“没事。”雷蛇她暗自咬了咬牙。

芙兰卡坐在床铺上,慢慢地又带犹豫地拉下左腿的长袜,浅米色皮肤上一块重褐锈土的斑痕,就像半个标准活性爆破源石C5一样的面积,大大小小半透明的结晶在橙黄的顶灯照映下投出幽亮的折光。随着身躯不住的颤动,芙兰卡从雷蛇暗铜的眼里看到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就像那日一样的清晰,一把拦在眼前的手枪,暗铜子弹里倒映着的神情,那样的清晰的感情。

“很难看是吧?也会很痛的哦。”芙兰卡说着抬起头来慢慢闭上了眼,“你或许早该换个搭档了。不然会被感染的。”

“嗯。我早就想过。”雷蛇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就将手搭了上来,短短的安全的触碰,像是自言自语地聊起了,龙门安全会议的爆炸物,萨卡兹殉道的使徒,阿达克利斯的猎人,遥远多风的瓦伊凡,卡西米尔如浪的松涛。“我们在白桦林里埋葬过队友,也在那些水泥森林里见过燃烧的战机坠落。那才是真的惨烈…”她慢慢说着那些过去,漫无目的地游走空洞的词汇,“而且三百一十四次,你救了我。我记得很清楚。”

“就这些故事,狐狸小姐。至少记住一个再离开吧,希望你不会彻底把我忘了。”雷蛇平常的脸上像是有些笑意,但还未看清她便转身正要离开。第一天,乡给雷蛇做了一碗稀粥,一份贝壳炖味噌蛋羹,那是她家乡的美食。随着她讲述的一系列故事而开启了在这的生活。

“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坐在乡的那辆 GTC4 Lusso里她不禁就这么问。考核结束的当天,乡就带着合同来到了她身前。而乡却很自然地回答,“一个瞬间的抉择,对一个雇佣兵往往能错失一生。我只是在每一刻做着自己觉得对的事情罢了。而且,没有一个人会生来就对一个人好或坏。”她停顿了下来,“仅有一次的生命,任谁都是想认真地活下去,认真得珍惜起每一个人来,没有谁是一座孤岛。而且每个人生来就是残缺的慧核,就像匕首得开刃,爆炸物得连好火线,枪支得上膛,不管承认与否,生命就是一条铳弹的直线,衰减就是死亡。所以无论你是闭锁肘节,还是开膛待击,总该找个人扣下那么一枪。”少有认真说些什么的乡面对这些像是絮絮叨叨的废话不禁笑了起来,雷蛇也渐渐被这份情感浸染。

“哈哈…干他的命运,如烟如酒痛吸痛饮这生活。每个人在最后都能找到爱,无论是否为时已晚,至少都能找到这样就好了。”

忽然,雷蛇停住了又侧过身来伸手揉弄了一下芙兰卡长长的耳朵,“以牙还牙。”芙兰卡常常玩弄她的双角,不时会插上一颗西红柿或苹果以此捉弄她,嘴上却还透着微微的强硬,“晚安,我也讨厌你。”

“嗯。”芙兰卡慢慢点了头。或许因为身心的疲惫,两人也没了平日里的锋芒,倒也意外地都摆出了一副‘相敬如宾’的姿态了。芙兰卡团着尾巴还未脱下制服就盖上了被褥。雷蛇从芙兰卡的上铺轻轻拿下一件毯子,再取下挂在直梯上的绀青色的软壳冲锋衣穿在身上,拉下能穿过双角的帽子盖上摊子缩回了沙发里。她将自己防护盾斜在沙发一侧,又拿出了随身的那把手枪,乡送给她的。咔的一声将枪膛拉上,以第一次行动代号为名的‘GLOCK’,以那个小队为后缀的‘17’——GLOCK17。担忧是多余的,措施是必要的。

泛着淡淡的温暖的橙黄的灯终于息了。直到芙兰卡安睡了,她这才感觉到世间可以这么的安静,甚至尚未察觉这一切早已被盖在了夜的被褥下。微微侧头靠上的百叶窗发筛般梳过了一束束月光,筛得只剩一丝丝晶莹的细线或深或浅地渗过了窗缝透过了发隙,流泻进来。斜落在房间内,披在疲倦两人身上的像是银河的细水,不知不觉,视线与思维都慢慢在有些清甜的空气中弥散了。

“我在等待着你呀/探寻着月夜的记忆/散发香味的花儿就盛开在潮滩旁/飘逝的风后就只剩下了你…”来自异邦的歌谣催她安眠,抬头望去看见了紧闭的门上,红圈划落在今日的日历,收眼之时恍然间看了门窗那一小块玻璃里的框景,像是一张相片,这所长室,她们两人,四位天数的时光。“さらば友よ今は悲しみ/尽きないけど/またいつか/この星の海できっと(别了吧,挚友,虽然我现在悲痛万分。总有一天,定会在这片星海相逢)。”脑海中奏响起了乡的轻弹浅唱的歌谣。袭来的倦意,最后还是如退潮一样卷走了现在所有的意识。《R.I.P~友よ静かに眠れ(朋友静静地安眠吧)~》那是歌名。

朋友,静静地安眠吧。或许我们会有一天相见。

芙兰卡忽然睁开了双眼,朦胧的夜光披在她身上脚步和全身都开始轻盈起来,她将一枚小小的子弹制成的护身符插在头顶床铺的一个小孔里,好留给下一个她的搭档。然后起身悄悄来到她身前,轻轻的抚弄着雷蛇的刘海,笑了。狐狸或许会骗人或许会捉弄人,却能温柔相待家人与友人,“请你静静地安睡吧。”浅浅的笑容映现出月光,绕动了拉格日朗点的平衡。潮汐效应,浅浅的一吻落在雷蛇额头上。

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那或许是诀别了。在黑钢国际所在的哥伦比亚,前往遥远的罗德岛的路上。

6.5英尺,270磅的乌萨斯,雷蛇梦中又出现了最初的‘对手’。直面身高差而投下的几近全覆盖自身的阴影,她昂起头注视着对手慢慢走来,空气里漫着的紧张渗下了血腥的味道。这一场血仗直接决定了她是否能进入黑钢。但对手第一眼就放下了战斗的架势,转而挠了挠头压低了身姿不经就露出了一副担忧的神情对她说,“喂,小姑娘,接下来发生什么我可不负责。”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啪’的一声截断,驱使战车的“长鞭”劈打在地上,随着开始的旗帜落下而起的一声蕴着坚毅质地的低吼,“一对一的战斗,请全力攻来!”

芙兰卡背上了轻便的行囊,小步走在昏暗的过道里。雷蛇梦里想起了之前因为感染源石病被驱逐出黑钢的干员。流落在街头,被卡西米尔特权阶级所豢养。隔壁昏暗的宿舍里,曾有一根长绳摇晃,包庇那些怀揣梦想却又感染这种恶疾的干员的小队队长。那些像是与自己无关的命运和焦虑从朦胧的梦里,黑白的印象中渗出了一丝深红,这样那样不愿想起的旧事,急速穿梭在轨道之中而又迎面而来。

一门560磅出力的重拳劈头打来,一时间之内甚至都能感到一丝呼啸的风压,她应时压下身姿双手交叉在一声肉骨相接的撞击中硬生生从正面承下冲击,接着又是好几发重拳速击,震荡整条手臂像要断裂尺骨桡骨的痛楚随之涌起,速即连带反击的冲动被深深咽进体内。雷蛇抓稳重心后移不过约莫一尺时那短瞬之间旋即动身,抬腿一记高及千磅的侧踢浪起狠狠锤开手臂破出一个极大的空档,顺势转身又即刻贴地在地面上低掠而过躲过另一发将要击中肩胛的重拳,节流阀全开一轰到底,一刺短突攻入对方右臂以下不设防地带。如她所想,一记126磅羽量级从中线反击,对方旋即抽身试图寻回18英寸以内的体格优势近身碾压。

拳击应力下摇摆的沙袋,吊绳上依附的魂灵如稠李花随风飘荡,安眠消散在深深的森林之中,随风飘荡,鼻尖像是闻到了淡淡的芬芳。来自遥远多风的瓦伊凡,温和的季节里总有泥土和草香。矿工的父亲像岩石一样温厚,操持家务的母亲像浓汤一样温柔。安稳的回忆,流离的光与影穿插着徐进弹幕垂直进攻。至死方休的梦想,是那样遥远。不允许携带珍视东西的车列,是不能驶上银河轨道,疾行在幸福的道路上的。雷蛇从梦中醒来,朦胧的现实世界里反复交替着记忆与幻觉,疲惫的不安的焦虑如浪一潮与一潮打在心上。

重拳打进稍微软实腹肌不过毫米,那对粗实的双臂便迅速合抱将要彻底锁死活动空间,倏然之间从手臂间探出一掌正中正脸,负隅顽抗的力度轻而易举被颅腔的结构抗下,“徒劳,你已经输了!”他粗重的声音已经显露出了疲惫,雷蛇斗志依旧激昂,高昂的双角在幽蓝的电火花中绽出青蓝的光芒,雷暴将至催动毕宿星团,伴随着雷蛇一声高烈度的低吼比那合金还更为强韧,“仅仅这只是仰攻!”短短一瞬间之内数万流明的强光赫然出现照进大小不一的痛吟,她甩开右腿抢在在那致命的膝击到来之前踏上他的大腿,重拳转换成施在腰上的应力,不锈钢锻造般的体格以一股R-15都难以匹及的动力在又一惊人的瞬间内突然暴起,在失速机动下一发回旋侧踢力压1200磅出力呼啸而出。

雷蛇渐渐恢复了些意识,耸了耸了肩,半梦半醒中撑起身躯未经思索就准备跟上她的脚步。她一直清楚黑钢里允许芙兰卡接受罗德岛治疗,无疑是软性的驱逐令,又清楚黑钢里某些为右翼工作的干员。《感染者隔离法案》。界限与舍弃,筹码与未来。这样的劝诫、威胁的话又在脑海中响起。担忧是多余的,措施是必要的。犹豫,是不能相和的生活,是无法适从的内心呼喊着放弃。如果现在默视某人仍在忍受苦痛,仅仅为了自己而活着。

所谓讨厌仅仅是在无法理解的时候以自我为中心放弃理解罢。

在自己触碰到芙兰卡遗落在门把手上的证件牌的偶然间,头顶的玻璃窗里折现而出熟悉的面貌。脑海里又在轮回那些记忆故乡瓦伊凡稀疏的草原上,穿着粗布衣的孩子能在夜晚奔跑;哥伦比亚地下城的人们自由地走上了街头,萨卡兹与感染者不用再从那沙尘之海里渴求水滴的时候。

“每一个看似利己主义者其实无非是很小心地保留起自己的每一丝每一豪,最后仍还是得托付给某人”在夜里的幻觉里乡说着向她走了过来。照片与钥匙将重新装好格洛克静静放在沙发上。

“是时候做抉择了吧?”她问。

“我知道这很艰难,但值得。虽然我已经忘了什么时候遇见这个讨厌的家伙。”

只有在朦胧黯淡时才念及灯火光亮,只有在冰天雪地才怀念阳光温暖,只有在已然放手后才始知什么。所谓爱无非是一种带有需求的理解并包容,如乡所说的一种不可数的情感。为时未晚的话语化为催促的力量将情感种种耦合进体内涌动的电流。幻化的乡坐在窗台上静静看着雷蛇。

“每个人都有表里不一的时候,我想帮你坚定那个答案。不过你肯定记得那回。”

背上雷神工业沉重的盾牌时,乡才说出那句 “欢迎来到黑钢。”的话语,还有那个讨厌的搭档。顺利又高效完成任务,刚合作第一天就为安全性问题大吵一架。不知是谁安排,那天深夜的时候两人却在一家瓦伊凡的烤小肋排店偶然遇见了。

细碎的记忆开始完整起来。楼底车库里失落的两个带有尖角的黑色的头盔,那是黑钢干预介入队‘Echo’专属装备。侧面2和1号的白色印漆令她印象深刻。但却也不及跨上乡那辆魔族战争时的柯尔特侦察兵巡航机车的时候,数千转澎湃的动力呼之欲出像是在胸腔里传出。混沌中复苏了力量,焦虑挣扎痛苦无法扭转加力下统统扔到了脚后。

Don't wanna be the one to pop your cherry,girl /Just jump a train that will bring you back to mama's side/ Knock on,knock on/Knock on the sky/You keep on knockin's better ask yourself why

老旧的随身听里传出老旧的声乐,乡抬起脚背触动机关旋即拧下把手,三秒引擎的长嗥,表速如老式战斗机弹药指示器微微抖动中急速转动直冲一百英里。机车最后驮着紧挤着的三人在黑钢国际旁66号公路上疾速穿行。凛冽的风压中每个人不得不抬升声调几度。一个凌乱纷啸的夜,好好地存在了记忆深处。

能有《度过雪原》,也就有《无畏风雨》。好比在《银河铁道之夜》,疾行在寻求幸福的路上。

“不畏风,不畏雨。不畏冰雪酷暑,保持健壮身体。”是约定也是气象轮柱一样的坐标,雷蛇提上了行李包,默念着她曾经最喜欢的诗,“西边若有疲倦的母亲就去为她背负稻束。南边若有人即将逝去…就去告诉他(她)不必恐惧。北边若有人争吵纠纷,就劝解他(她)无须斗争。”太过复杂不要试着理解,太过沉重不要试着负担,抓住今天不要轻信明天。芙兰卡说过除了死亡没人知晓什么注定会来临或离去。

“所以不要轻信啊。”她离开了。

既然有错失一生的东西的话,也一定有一生能攥在手中的。

“干旱时候流下泪水,冷夏季节惙惙奔走。”三楼的楼道未免太长,拉开了乡常常翻下去的窗台。数十米的高风扑面而来。悄然之间,青黑的电光从她背后绽放出异样的光景,明亮的光芒交织成了翅膀。车库里那辆Fiat130- Opera,老旧的旅行车里还放着昨天争论不休的两人的行李,一辆Super Cub靠在车厢边上,旁边一口空皮箱。至于她的行李箱早已被拿去。昨天争吵而退却,想起也是有些后悔。

瘦弱的街道。铁青色夜空下,芙兰卡走在荒凉的66号公路上,背后的黑钢营地与郊区泛起了昏黄的夜光,像是在地平线最后一刻的幕日。绝望的落日,败落郊区的月光。夹道是熄灭的行灯,路过了一根气象立柱。风在远方低鸣,脚下的野草随风摇曳。还有一朵黄玫瑰,黄玫瑰的记忆。十五分钟后就是首班车。宵禁的此刻却从后方投来一束明亮的灯光,照亮前路又伴随着一声老旧的车笛。

一辆有些低矮的白色的小车停在了身旁。车窗慢慢降下,雷蛇从里面探出头来,嘴角有了些许笑意,“我知道你想去哪,今天可以带你去看维多利亚的白崖,拉特兰的教堂。顺路但同路吗?”芙兰卡低声笑笑,还是稍稍带着做过不可能的梦却又突然实现一般的惊讶,“山就在那,你不能反悔哦。”正要走向车后行李箱,雷蛇却突然一声“慢着”走下了车门,轻轻给她挂上身份牌又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两人靠在麦棕色皮革上已经没了白天的心思,不知是谁说起一句:“停战了吧。”又很快安静。

而这时车载一直未取出来的CD意外地播放,侧眼一看上面搭着雷蛇冒着细小电流的尾巴。

“银龙的歌,很好听吧?”

“在那青灰色的大海彼方,有人正在忍受苦痛。”是的,骑在银龙背上。想起以往的事情,芙兰卡嘴角有些笑影,“还记着以前吗?你追着我跑过半个营地那次。”

“我可连说过多少次‘你给我记着’都数不清了。”

“那我说过的‘你给我记着’呢?”芙兰卡突然问起。

“也说不清了。不过还记着第一次是在那个烤肋排的地方。”

“你给我记着时间不是用来犹豫的。”两人同时开口了。

“但我怎么记着是‘你给我记着下次再拦我就把你尾巴切了放在这里。’”雷蛇笑着挠了挠头,“幸好,你没记住。”说完她伸手按了一下‘前进’按键又按了一下‘后退’按键,歌曲重新开始,“前往那青灰色的大海彼方。”

她笑着歪过头来,“到那里你再给做一顿今天的晚饭那个吧,雷蛇太太?记着加肉哦。”

“就在那停战吧。”雷蛇突然想起那份规划的终点,随着一声无可奈何地叹气后咧开嘴轻声笑笑,芙兰卡不知从哪拿出一块玉米糖正要放进嘴里却还是抛给了雷蛇, “等到你做到‘停战’时候,才可以。”

“去吧,前往生命的荒漠。/去吧,穿过云雨的漩涡。”

不知不觉已经驶到了哥伦比亚移动城堡边缘的山丘,在那埋葬着各样的墓碑,她在丘顶看到了属于她的。一柄长刀。上面镌刻下的‘Mizunoeno’ 正是答案。突然而来若似幻觉,刀柄上出现了一个三角路标就像是刚冶炼而成的钢板。而时耳畔响起了列车轰鸣的响声,行程记录仪上是五十万英里,车载播放器是《五百英里》。如果哪怕旅途是14万8千光年,或许也能继续吧。她不禁意间想起了小时候一个雇佣兵给她‘小说’里,一个名叫旅行者一号的机器,在一个冰冷的,辐射弥漫的漆黑真空里孤独地前行。

“你想回故乡看看吗?”雷蛇突然间问道。

“感染者的故乡只有这颗行星。”芙兰卡不假思索地回答,但却转而发出了轻轻的笑声,“治好后你和我一起去怎样,我想那儿也会有玉米饼,还有播放某人精彩人生的灯幻片会。比如在哥伦比亚行动时踹错门又被角落里的猫给吓一条从消防梯上三楼滚到一楼。”

“你还记得真清楚啊,学电影里用铝热剑切子弹结果被打了两个贯穿性枪孔女士。”雷蛇说着不禁笑了起来放慢了车速,忽然,芙兰卡和她看到挡风玻璃前的景象不禁都收住了声。像是跃进黎曼空间里看见的光爆,哥伦比亚移动城外可是数亿千计荧鱿游过的天空,大大小小的光团像是夜行渔船的强光。看见了大熊座和仙女座,突然,正前方亮起了十字星芒。渐渐丧失了体力,芙兰卡在迷蒙的眼中看见了星轨,看见了远去的城邦,披着鲜红的围巾,那是航行灯。接着她偏过头睡去了,而旁雷蛇依旧专心与路况。忽然在路边停下,露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小心翼翼向后座的行囊伸去翻出一条摊子给她盖上。

“你真的不后悔吗?”像是从遥远的梦境的呓语,还有模糊的记忆来的问号。

“未来的事未免太遥远了,昨日也完美地过去了。就像你说的吧,处于今天就不需要任何犹豫。”

“但后一句是留给未来犹豫,这样,就不只是犹豫了。”

“就当是梦话吧。”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失去的可以用双手夺回,但你作为搭档,无可代替。”

“那作为朋友呢?”

“无法理解却还是得尝试。”

黎明之前夜最深之时,安稳的,平和的,睡下了。雷蛇还想起了那个雇佣兵那本‘小说’最后一句,我们要跨越多少条河流,才能找到我们要走的路。

除非临到了离别的时候,‘爱’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深浅。

——纪伯伦